人在官场,怎么可能阳春白雪?年轻的时候,有没有跟青楼女子发生点风流韵事?在各地方任职的时候,有没有徇私舞弊,贪赃枉法,行贿受贿?治民断案的时候,有没有横征暴敛,冤假错案?金守礼这么一琢磨,就觉得这只要认真的查他,就不可能一点都查不出来。
他提起酒壶给四爷也斟了一杯,你说,这么些年,就没人弹劾过楚丞相?四爷就明白金守礼为什么问这话了。
很明显,要是有容易找的把柄,早被人抓住了。
如今再查,是不是已经晚了?能这么想,就证明金守礼的脑子还是活泛的。
他失笑道:当官嘛,哪里会没有人弹劾呢?要真是没有言官弹劾,皇上就该猜忌了。
楚丞相聪明就聪明在,时不时的总能冒出来几个弹劾他的人?不过弹劾的内容嘛,都是无关痛痒的。
什么内帷不修,什么纵子闹事骑马伤人,什么御前失仪。
都是一些狗屁倒灶的事。
再说了,皇上信得过,用得着他,也就不敢有人不长眼色往上撞。
找到了证据还好,要是找不着证据,还可能将自己搭进去。
所以,犯不上冒风险。
不过,话有说回来了。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风水一直都是轮流转的。
皇上的情况大家都知道……这一朝天子一朝臣。
龙椅上的人想保楚丞相,那你的证据再真,也没人深问。
但要是上面的人想叫他腾位子,你的证据即便经不起查证,同样也会没人深问。
三哥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金守礼看着四爷就笑了:老四,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坏呢。
喝酒!喝酒!四爷将酒杯递过去,酒后戏言,说过就忘。
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哥俩轻轻的碰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晚上四爷洗漱了,林雨桐还能闻见他身上的酒味。
在他嘴上亲了一下,倒将酒虫给勾上来了,我也想喝一杯了。
过两天吧。
四爷说着,又亲回来,要不多亲几下,解解馋。
林雨桐果然压着他多亲了好几口。
闹了半天,四爷才喘着气扶她起来,跟她商量,这以后住出去估计不行,但这分产业的事,你怎么想的?二房就得分走一半。
林雨桐跟四爷掰着指头算,大房只剩下一半。
而这一半,得分成好几份。
国公爷和夫人两人算一份,金守仁算一份,齐朵儿也得占一份。
再就是咱们。
这还得是在嫡庶分一样的这个基础上的。
你这么一算,其实咱们占的是最少的一股。
再加上,这府里估计就没多少积蓄。
要真是养了私兵,家里还能攒下银子?看着吧,给咱们什么,咱们就要什么。
说着,又想起四爷也不是计较银子的人,就仰头看四爷,怎么想起这个问这个了?我记得这府里在辽东是有马场的。
四爷低声说了一句,要是有私兵,那最初一定从这个马场发迹。
从这里查,应该能找到蛛丝马迹。
想试探一二?林雨桐翻身问道。
四爷轻笑,然后摇头道:还是不行。
要真是试探,也不能这么试探,太粗糙!我得再琢磨琢磨。
而从四爷这里离开的金守礼,回去之后直接去外书房,找金成全商量去了。
爹!金守礼灌了一口茶,低声道,老四可真是有点阴,这道道我就没想出来。
他这是想借咱们的手吧?楚氏不倒,不光压的他喘不上气,就是命能不能保住还不好说呢。
金成全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儿子,这孩子虽然也有心眼,但是比起老四,还是差了点。
他以前也没将这个侄儿太往心里去,但是这回他才知道这小子的厉害之处。
下面的人明明说,将林家的闺女送到世子院了,可第二天才发现送过去的是个丫头。
那丫头也叫楚氏让人灌了一碗哑药不知道卖到哪里去了?明明说是将齐家的丫头放进了老四的床上,连药都用了,可明显跟老四圆房的还是这是林氏。
绕了一圈,谁都出了点意外,就老四那里,什么都没变。
媳妇还是那个媳妇。
这要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要动手,都没办法解释。
如今又跟自家儿子说了这么一番似是而非的话,明知道他在借刀杀人,但他们还真就禁不住这个诱惑。
你说老四是不是有点高看咱们了,有些事,不是咱们能查清楚的。
金守礼回来之后,头脑稍微冷静了一点,这才觉得老四的主意好是好,但就是有点识人不清。
就他们父子,真是查不出来。
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金成全摇摇头:你啊……还真是没有人家明白。
他这不是叫咱们查!他这是要借你舅舅的手。
我舅舅?金守礼有些不解,我舅舅被外公连累……都卸职多年了。
金成全沉吟半晌:过几天问问你舅舅再说。
我外公当年……到底是怎么被连累的?金守礼低声问道。
金成全啧啧嘴:十多年了……说着,就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这事,真说起来,还真跟老四有些关系。
老四娶的那个林氏女,她的外祖父,当年还是你外祖父的上官……我外祖父?林雨桐愕然,你是说甘家?四爷点点头:就是被满门抄斩的甘家。
甘家的事,恐怕跟楚源脱不开关系。
这两人仕途颇多的交集。
楚源任徐州知县,甘海潮作为巡查御史恰好巡查过徐州。
楚源任宜州知州,甘海潮为宜州的学政。
楚源任海城知府,甘海潮当时就在织造府衙门。
这两人可以说是在同一时间同一地方任职时间最长的人。
你说这么两个人,一个在皇上继位以前,被满门抄斩,另一个却扶摇直上,先后担任吏部侍郎,吏部尚书,直到丞相。
有这样的巧合吗?这还真是!这甘海潮未必就一定是个好官,但这楚源身上一定也不干净。
林雨桐哼笑一声:其实当年到底谁是谁非,我还从没想过要弄清楚。
但要真是甘海潮……我那位便宜的外祖父真要是因为楚源而死,那说明甘海潮手里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把柄。
要不然对方不会要了一家老小的命。
就是这个话。
四爷伸手拿起剪子,将油灯上的捻子剪了剪,这才道:二夫人高氏的父亲,是当年甘海潮的下属。
也因为甘海潮而受牵连被免职,甚至是两个儿子都没有能出仕。
尽管这高家的次子当年高中探花,如今也都仕途无望,在城外开了一家书院……不叫高家出头,这里面能没有楚源的手笔?我想,高家还不至于那么不济事,探花都考上了,难道只在翰林院混着,还能混不下去?由此可见,高家这位老爷子跟甘海潮的关系,只怕也不是一般的上下属。
交情差不了。
林雨桐明白了四爷的意思,这挑动金守礼,其实是为了惊动高家。
高家两代被压制,一个年轻轻的俊才愣是被折了翅膀,即使当年没那么深的怨恨,如今这怨恨只怕已经积累到一定程度了。
要是告诉他们,翻身的机会也许就在眼前。
上次皇权的更迭,要了甘家的性命。
那么又一个皇权更迭在即,难道要不了楚家的命。
高家会动心的!高家的老爷子也是御史台的旧人,秦桧还有几个好朋友呢,更何况高老爷子。
再说了,像是高家一样,当年因为甘家被牵连的绝对不止一家。
这些人家不显山不露水的过了这么多年,但要是聚集起来,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给甘家翻案,就是替他们翻案。
林雨桐起身给四爷揉揉太阳穴。
看来这段时间他一直没闲着,能将京城里这些大小官员,名门世家的关系挖掘的这么清楚,就知道花了多少精力。
我能干点什么?四爷就笑:这些事不是一天两天能查清楚的。
再说了,这什么事都得讲个天时地利人和。
咱们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谁也不能一天到晚什么事都没有,只有阴谋诡计的算计。
人活着,就是为了过日子。
动脑子费心思,不过是为了把日子过好点。
不能主次颠倒了。
林雨桐的理解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安稳的过日子,其他的都是浮云。
没过两天,安稳日子的第一步——分产,总算是盼到了。
金成安这次很正式。
连宗正老瑜亲王也一并请来做见证了。
另外还有成郡王,靖安侯。
楚丞相楚源自然也来了,这位既是楚夫人的娘家人,也是世子夫人的娘家人。
二夫人的娘家高家没有来人,倒是林芳华亲自来了,林长亘也早早的到了。
只有二老爷上首的一个二十七岁的男人,是林雨桐没见过的。
只是觉得这人看向人的眼神叫人觉得不舒服罢了。
四爷侧着身子,将林雨桐挡了一下,低声道:这人是胡子琪,老太太的侄孙。
大房二房分家,叫老太太的娘家人来,是对的。
应该是胡家的长辈不在了,这位人小,但门大。
林雨桐见他的眼睛不停在在齐朵儿身上流连,还时不时的瞟一眼自己和小楚氏,就低声问道:这就是那位胡大爷?四爷‘嗯’了一声,见他眼睛又瞟过来,心里就有些恼怒。
林雨桐低声在四爷背后道:你别管,我有办法拾掇他。
坐在上首的金成安轻咳一声,转脸看向瑜亲王,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还请您老直言。
瑜亲王抚着胡子颔首:只要你们兄弟没意见,我们就是给做个见证。
金成安就拿出两个匣子:这是将家里的产业,均分上两份。
我们兄弟一人一份。
这府里的宅子不能分,但老太太在一日,这个家就不能拆了。
这个府邸,一共是五排五进的院子。
中间这一路,我们带着老太太住。
最西边,是二房住着。
还剩下三路,我这三个儿子一人占一路。
以后各自过日子。
开销再不走公账。
连带着下人也一并都分下去。
除了后花园是公用的,再剩下的,就都是私产了。
林雨桐点点头,这也还算公平。
这每一路宅子,之间都隔着一个夹道,两边也有门。
这各自将门一锁,这就是两家人。
相对来说,是相对独立了。
咱们选最东边。
她低声跟四爷嘀咕。
金成安也不看匣子里的东西,随便指了一个,就这一份吧。
这都是两人视线协商好的,如今走一个过场,叫大家看看这兄友弟恭罢了。
金成安补充道:老太太的东西,等老太太百年后,依旧按照这个分法,到时候再说。
金成全点点头,认可金成安的安排。
见没有争议,瑜亲王就写了契书,拿着这个去衙门登记过户,就行了。
二房就只有金守礼一个儿子,也不需要再分一次,这国公府一半的家产实际上都落在他的手里了。
楚夫人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自己的儿子才是世子,结果倒叫二房的老三占了大头。
她辛苦经营了这么多年,为谁辛苦为谁忙了?金成安将桌上剩下的那个匣子打开,推到几个请来的见证人面前:烦请各位,将这些东西分成四份。
我们两口子算一份,这三房儿子各算一份。
等我们两口子百年之后,三房儿子均分。
老二家只有一个媳妇守着,我也不能亏待了她。
不行!不行!楚夫人和林芳华异口同声的道。
林长亘顿时脸就黑了,这不用问都知道,这是反对要给自家女婿等同于嫡子的待遇。
林雨桐在后面拉了拉林长亘的袖子,示意他别说话。
为什么争抢真犯不上。
林长亘还真是第一次觉得跟闺女这么亲近,但要是不说话,这不是当自家好欺负吗?楚夫人看了林芳华一眼,她是被林雨桐气的不行,但也一样见不得齐朵儿。
就抿嘴道:按着嫡庶,嫡子应该分家产的七成,庶子占三成。
咱也不说七三分了,至少嫡子该是庶子产业的两倍,这是大家都遵循的规矩。
所以,我的意思,这产业该分七份。
我们做长辈的占两份,老大占两份,老二占两份。
老四占一份。
老二家,就只有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又是寡妇人家,外面的事情她都不懂,这些东西先由长辈收着,代为照管。
等到将来二房过继了子嗣,这产业连同这些年的出息,一块归还。
林芳华脸一下子就黑了,这是什么意思?说是分了两成,但到底落不到手里。
刚才还说叫各自过日子呢,这连出息都不给,宫中又停了月例银子。
叫自家闺女靠嫁妆过活不成?楚夫人像是知道林芳华要说什么一样,补充道:每年给二房拨五百两银子。
寡妇人家,没什么开销,五百两绰绰有余了……狗屁!林芳华被这一声声‘寡妇人家’刺激的直接爆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