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拨人,跟上一拨人比起来,好似更多了一份善念。
林雨桐被稳稳的抬到车上,然后感觉到身下的榻居然是温热的。
这该是榻的下面,也有熏笼。
等四爷也躺进来,就感觉被人给盖上皮毛的被子,然后感觉到这人下了马车,林雨桐这才睁开眼睛。
两人都躺着没动,静静的等着。
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马车就又动了起来。
林雨桐觉得,这次,马车是朝北走的。
等到了中午,马车车壁被敲响了,这时间跟林雨桐估算的药劲过去的时间差不多。
四爷先起来,扶了林雨桐坐起来,就掀开帘子,朝外看去。
这些人竟是换了最初那伙人的衣服装备,不仔细看,还真辨认不出来。
毕竟昨天夜里,谁也看不清彼此的长相,今儿一早,能记住的面孔也十分有限。
四爷没有戳破,只皱眉看着马车边的人,刚才是怎么回事?这是问为什么会晕倒的事。
四少爷,没事。
都被咱们打发了。
说话的是个看起来挺俊俏的少年,不过是图几个银子,他们不敢伤人。
说着,就递过来一个篮子,在路上,也没什么好吃的。
少爷跟少奶奶先凑活吧。
四爷伸手接过来,就点点头,放下了帘子。
林雨桐将篮子上的布掀开,是十几个烧饼,连同一块又一斤多重的卤牛肉。
颠簸到现在,早就饿了。
林雨桐用匕首将烧饼从中间嚯开,将肉切成片夹在里面,然后将烧饼插在匕首上放在炭盆上烤着,不大功夫,一股子苏香味就传了出来。
肉夹馍。
尝尝!林雨桐递给四爷,又给他倒了泉水喝。
四爷正想事呢,拿着烧饼半天,也没往嘴里送。
琢磨明白了?林雨桐轻轻的碰了一下四爷,先吃饭。
四爷这才恍然,咬了一口烧饼,含混的道:你不是想知道父亲跟恒亲王是怎么商量的吗?估计今儿这一出就是商量好的。
先是露出点消息,叫端亲王对金成安心里有了猜忌。
可这光猜忌还不行,还得按照他们商量好的往下走。
那么挟持人质的主意,一定是埋在端亲王身边的钉子出的。
如今,端亲王一定以为金成安是他的人,至少不敢不听他的号令。
而另一边,很可能恒亲王已经通过皇上自己的信息渠道将这事的告诉了皇上。
要不然,这么多身怀武艺的太监从哪冒出来的?恒亲王这是不出面,就已经挑拨了皇上和端亲王之间的关系。
或者说,这已经不是挑拨两者之间的关系,而是在动皇上的底线。
皇宫。
皇上靠在软枕上,边上的银碗里,黑漆漆的药汤子还冒着热气。
金成安跪在塌下,额头贴着地面,一声都不言语。
真的是打发你兄弟和儿子携带家眷回老家了?皇上看着金成安,又问了一句。
金成安不抬头,迟疑了很久,才答了一声:是!你的老家,也是朕的老家。
皇上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来,你的先祖,也是朕的先祖。
不去皇陵祭拜,跑回老家……金成安似乎没想到皇上会这么说一般的抬起头,低声道:回皇上的话,臣的祖母是祖父的侧室,并没有葬入皇陵,因而……祭拜亲祖母,这虽说是不合礼数,但也不算是错的。
再说了,这侧室不随葬,只里面肯定又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私。
皇上又叹了一声:你这个理由说的,倒叫朕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万岁!金成安眼里的泪光一闪而过,您对臣有知遇之恩!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在臣心里亦君亦父,这辈子,不管发生什么……还请皇上放心,臣宁死也不会背叛!皇上先是沉默,跟着又是一叹,是啊,朕要你说……可你能说什么呢?说朕的儿子有了反心?这话不管是哪个臣子,也开不了这个口的。
挑拨离间天家父子之情,谁也担不起这个罪责!罢了!朕信得过你。
你也要信得过朕,朕还没老!更没有糊涂!金成安一下子就呜咽出声,跪在低声磕头不止,却什么没说出口。
皇上叫人将他扶起来,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金成安这才低着头,从大殿里出去。
等大殿里再没有外人,皇上才低声叫了一句:大伴。
这位大伴郭毅从皇上是皇子的时候就陪在皇上身边了,比皇上大了好几岁。
如今是宫里的总管太监。
都安排妥当了吗?皇上端起药碗,问了一声。
郭毅从帐子后面走出来,低声回禀道:陛下放心,都妥当了。
皇上这才端起药碗,一口气将药给喝了,郭毅赶紧递了漱口水过去,又取了蜜饯递过去。
皇上嘴里含着蜜枣,又挑了一个乌梅拿在手里,查清楚了吗?这消息的来源……确实跟老二没关系吗?郭毅谨慎的点点头:这么大的事,老奴自是查证了的。
朕这心里却不踏实。
皇上摇摇头,老大不会这么急功近利……怎么就走了这么一步臭棋?他这是想干什么?郭毅就往角落一站,不答话了。
皇上也不需要谁回答。
只要对方能支楞着耳朵闭着嘴干听着就行了。
大殿里静悄悄的,一个小太监悄悄从屏风的另一边露出头来,看了郭毅一眼。
郭毅马上就走了过去,这肯定是有事。
师傅……小太监见郭毅出来,就凑到他的身边,满脸的喜色,低声回禀道:师傅,兰贵人有喜了。
郭毅一愣,马上就伸手一把捂住小太监的嘴,瞪着眼睛,贴着小太监的耳朵低声道:出去,马上!有多远滚多远。
闭紧你的嘴!宫里伺候的太监,走路说话不惊动主子,那是基本功。
可今儿师徒俩不知道怎么弄得,竟是不小心撞了屏风一下,发出不小的声音。
小太监当即就跪下了。
皇上被惊了一下,就抬眼看去。
郭毅走过来,都是些毛孩子,手脚毛躁的很。
说着,就朝后摆手,叫那小太监赶紧走。
那小太监却只顾着磕头,根本就没看见郭毅的暗示。
皇上就轻笑一声:行了!不是大事!起来吧。
见那小太监抬起头,就笑道,这不是大伴新收的徒弟吗?怎么?找你师傅做什么?后面的话是问小太监的。
小太监磕磕巴巴的,又小心的看了一眼郭毅,才低声道:回……回皇上的话……是兰贵人有喜了……住嘴!郭毅一脚就踹过去,哪里听来的胡话,有喜了自有太医禀报,你是哪个?他说着,就先一回头去看皇上,就见皇上的手抖动的更厉害了,原本捏在手里的乌梅,也已经掉了下来。
郭毅赶紧过去:陛下!几句胡话罢了,您怎么还当真了?皇上一把推开郭毅,瞪着已经抖成一团的小太监,说!你怎么知道兰贵人有喜的?回……回皇上……是兰贵人身边的小喜子……跟瑞珠说的……小太监头也不敢抬,结结巴巴的,将话给说明白了。
小喜子是兰贵人身边的贴身之人,而瑞珠……以前是皇后身边伺候的宫人,如今端亲王常常留宿宫里,她就去伺候端亲王的饮食起居了。
这就是说,兰贵人有孕了,第一时间告诉的却是端亲王身边的人。
皇上已经有一年没召妃嫔侍寝了,兰贵人怎么可能会有孕?如今有孕了,之前还能说可能是哪个侍卫的。
可要是跟侍卫通奸,怎么敢叫端亲王知道?除非,这个跟她通奸,让她有孕的男人就是端亲王。
作为儿子,想要老子的东西,这无可厚非。
可这当老子的,什么都能给你,什么都允许你觊觎,但这一定是不包括女人的!连亲爹的女人都占,这么一顶绿帽子,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何况是九五之尊的皇帝!这个畜生!皇上袖子一甩,炕桌上的东西都摔了下来,畜生!朕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畜生!郭毅心里一叹,皇上这是被愤怒给冲昏了头了。
稍微冷静下来,就会觉得这事蹊跷了。
皇上这边刚因为端亲王对金成安的胁迫不满,觉得他的野心未免太大。
那边兰贵人恰巧就怀孕了。
而这小喜子将消息告诉瑞珠,这瑞珠如今是伺候端亲王,可她之前毕竟是皇后的人。
这皇后除了端亲王,还生了恒亲王呢。
怎么就能肯定瑞珠心里到底是向着谁的?他现在倒是对之前调查的结果有了怀疑。
将金成安家眷的事透出来的人真的跟恒亲王无关吗?皇上双手扶着炕桌,才不至于倒下去,查!给朕好好的查!看看那贱人是不是真的有孕了?郭毅没口子的连声答应着,您放心,老奴亲自去查!皇上这才喘了两口粗气,浑身脱力的慢慢的靠在郭毅的身上。
郭毅小心的扶住皇上,可等他低头一看,心里就‘咯噔’一下。
皇上的嘴——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