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何嬷嬷急匆匆的进来,在甘氏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甘氏挑挑眉:怎么这么巧?正好给遇上了。
谁说不是呢?何嬷嬷朝外看了一眼,这还真是缘分也不一定。
缘分?甘氏可不相信什么巧合。
皇上出宫去什么地方,自己事先都不知道,桐桐是怎么知道的?看来这背后还真是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怕就怕隐在桐桐背后的,有谨国公府的影子。
但如今,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她在屋里转了两圈,皱眉道:皇上呢?回宫了吗?何嬷嬷点点头:皇上和太子都回宫了。
皇上在过来的半路上,被李才人给打发人叫过去了。
太子直接去了朝凤宫。
甘氏眼睛微微眯了眯,你说林芳华打发人将陛下叫去了?何嬷嬷‘嗯’了一声,下面的人看的真真的,出不了差错。
陛下没有犹豫就跟着去了?甘氏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声。
何嬷嬷摇摇头:是不是犹豫了,这个就不好说了。
只看着转身就跟着过去了……甘氏放下手里的书,微微的闭上眼睛,心里大致就有数了。
蟾蜍里的药,是很容易上瘾的。
一旦习惯了那个味道,他就离不开了。
而如今,他似乎已经不受控制的离不开那玩意了。
要不然明明心里装着事想要跟自己商量,但被林芳华一叫,就马上走了。
这可不是他的秉性。
要去请陛下过来一趟吗?何嬷嬷低声问了一句。
甘氏摇摇头:不用!他主动找自己谈事情,跟自己急着找他谈事情,性质可是不一样的。
再说了,他那人多疑,要是自己对他的行踪知道的太多,他真该多想了。
何嬷嬷点点头,这才慢慢的退下去。
永康帝此时大汗淋漓,他潜意识里知道这是一场梦境,甚至是一场幻境,可它又真实的叫他欲罢不能。
余晖落入大殿中,天色一点点暗沉下去,他此时才清醒过来,起身的时候,身子微微的晃了晃。
来福守在大殿外,听到动静,就在大殿外扬声问了一句,陛下,可要伺候?梳洗!永康帝扶着大殿里的柱子,回过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人。
心里涌起一股子厌恶。
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会叫这个女人玷污龙床。
来福赶紧进去,伺候永康帝梳洗,眼睛一点也不敢乱瞟。
看着皇上不用别人动手,亲自拿着澡巾没完没了的搓澡,身上都搓的红彤彤一片,看着怪瘆人的,来福才赶紧劝住了,陛下,还是奴才来吧。
您这样有伤龙体。
永康帝闭着眼睛,烦躁的将手里的澡巾朝来福扔了过去,滚下去!滚下去!都给朕滚下去!来福先是愕然,继而,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直到了外面被热浪一激,才有点反应过来了。
皇上那样,只怕这心里是厌恶李才人的。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有点想不明白。
既然厌恶,干嘛还非得过来找罪受呢。
心里起了这样的好奇心,但立马就想到师傅之前的话了。
在陛下身边,最要紧的就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要是做不到这一点,之前在潜邸伺候皇上的那些前辈们就是前车之签。
师傅一直在皇上的茶房伺候,这些年了从没出过差错。
皇上从皇孙,到皇子,到皇上,这么多年了,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但他老人家一直都在。
师傅有个绝技,那就是能不抬头看的时候,绝对不抬头。
即便抬头了,也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迷蒙着一双眼睛。
他总说,是他看到的少,所以,才活的长久。
他心想,看来自己还是得好好的修炼修炼,什么都能有,就是好奇心不能有。
永康帝一个人坐在浴桶里,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了一股子自我厌恶。
这一点,即便身为九五之尊也无法消除。
陛下!林芳华不着寸缕,披着透明的大红纱衣就进来。
抬腿就要往浴桶里迈!永康帝‘蹭’一下站起来,一把将林芳华推开:贱人!你自己什么身份你自己不知道吗?真是大胆放肆,谁给你这个胆子的?林芳华一时没有防备,再加上她光脚站在地上,大理石的地面上又溅了不少水,猛地被这么一股大力推搡,直直的就摔了下去。
啊……大殿里响起林芳华的惊叫之声,她看向永康帝的眼神就带着幽怨与惧怕。
明明刚刚还相拥在一起,怎么转眼就翻脸了。
陛下!永康帝从浴桶里出来,抓住屏风上的袍子胡乱的裹在身上,这才一脚踩在林芳华的胸口,贱人,你还不说实话……他指着床边的蟾蜍,那东西,你到底是从哪弄来的?里面都放了什么东西?为什么叫他陷进去就不能自拔,偏偏又只能跟眼前这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才能进入这么玄妙的幻境之中。
林芳华眼里闪过一丝愕然:臣妾之前跟皇上解释过,可您为什么偏偏就不信臣妾呢。
她躺在地上,红色的纱衣被地上的水打湿了,整个都贴在了她的身上,使她整个人更加的魅惑。
就见她伸出手,紧紧的抱住永康帝的腿,陛下,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臣妾告诉您的都是真实的。
陛下,您想想,跟臣妾在一起,不快活吗?不瞒陛下说,臣妾这些日子,过的确实是最为快活的。
您就真的不快活吗?您如今贵为帝王,什么没有?可这臣妾能给您的快活,一定是别人给不了的。
不管臣妾以前如何,臣妾的心里都只有陛下,再没有其他。
您想想,皇后她虽是您的结发妻子,但是自从有了太子,她的心思可有一星半点用在了您身上?还是甘氏……宸贵妃,她心里装着她的女儿的时候只怕要比装着您的时候多吧。
但臣妾不一样,臣妾的心里眼里只有陛下……你不是也有女儿吗?永康帝眼里闪过一丝嘲讽,你私下叫人联系你女儿的事,你以为朕真的不知道?你心里那点把戏,趁早给朕收起来。
甘氏心里是放的东西多,但她从不会在朕面前掩饰什么。
即便明知道有些做法朕不喜欢,但她做了也从不会隐瞒朕。
但你不一样,你本事不大,心眼倒是不少。
如今,还敢在朕的面前,说这些叫人恶心的话。
真是叫人不知道该说你什么了。
你得庆幸你足够的愚蠢,要不然,你可就活不到现在了。
林芳华这才马上闭上嘴,再也不敢说话。
永康帝的脚在林芳华的身上蹭了蹭,像是刚才踩到的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直到觉得蹭干净了,这才将脚放下来,扬声道:来福!给朕滚进来。
来福进来一直低着头,看见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李才人更是视而不见。
只转头给皇上将衣服穿戴起来,将头发拢好,这才低声道:陛下,可以起驾了。
永康帝看也不看林芳华一眼,扶着来福的胳膊往出走。
来福心里直‘扑腾’,皇上压在他胳膊上的重量可不轻。
他真觉得皇上的身体可能出了问题了。
一场欢爱下来,脚下都开始打飘了。
可皇上还正是壮年呢。
陛下,晚膳摆在哪?他收回心思,看看慢慢昏暗下来的天,已经是晚饭的时辰了。
往常都是去北辰宫跟宸贵妃一起用的。
不过看皇上如今这个样子,怕是不好被宸贵妃看见吧。
回御书房。
永康帝朝北面看了一眼,这才低声道,叫御膳房给北辰苑加一道牛蹄筋。
师妹打小就爱嚼那东西。
来福赶紧应了一声,心道,皇上心里还是惦记这宸贵妃多一些的。
给宸贵妃添菜了?皇后看了张嬷嬷一眼,摇摇头,以后别打听这些有的没的。
听了又能做什么,不过是给自己添堵罢了。
张嬷嬷眼里的忧虑一闪而过:娘娘,以前宸贵妃得宠,但至少还算有分寸。
可如今这李才人,真真才是没有一点规矩体统。
今儿陛下又在她的寝宫……整整一个下午。
听御膳房说,今儿陛下从外面回来,连午膳都没进。
这是不拿陛下的龙体当回事啊!说着,她就朝正殿看了一眼,太子正在那里等着皇后用晚膳呢。
她的声音越发的低了下来,娘娘,太子即便在娘娘的膝下,可娘娘先得是陛下的妻子。
您更应该多关心陛下的龙体。
太子殿下他……您先得是皇后娘娘,才能真的帮上太子殿下吧。
皇后有些烦躁的摆摆手:嬷嬷,那李才人能夺了陛下的宠爱……说到这里,她自己都不免失笑,什么夺了陛下的宠爱,这话说出去,真是能笑死人。
本后什么时候得宠过。
李才人要夺宠,那也是夺她甘泉的宠,跟本后有什么干系。
可本后的后位,以李才人的脑子和出身,根本是夺不了的。
只有甘泉,宸贵妃啊!多尊贵的封号。
这才是一不小心就要爬到我的头上,取而代之的人。
所以,给李才人多一点方便,叫她盯着甘泉,咱们和太子,才能喘息。
嬷嬷记住我的话!张嬷嬷愕然的看着皇后:您这样,真是想……多了吧!宸贵妃真要有意于后位,这位子您还真就未必坐的上去。
主子这是钻了牛角尖了!皇后摆摆手,行了!太子等的时间不短了,咱们也该出去了。
将人晾在外面的时间太长了,也不合适。
张嬷嬷只得把嘴里的话咽下去。
皇后是一辈子没孩子,不知道这亲与不亲的差别。
要是自小养着的,这还好。
可这半路上来的母子,哪里就能真的贴心贴肺的。
皇后这是被太子的一声‘娘’给叫的犯糊涂了。
金云顺见皇后走了进来,脸上忙堆上笑:娘!您醒了。
皇后脸上马上就露出笑意: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呢?在这里等了一下午吧。
太子今儿一回宫,就来见皇后了。
皇后才刚午睡下,伺候的人要去叫,太子马上给拦了,就这么坐在大殿里等着,这一等可就是一下午。
皇后心里高兴,但张嬷嬷心里不免觉得太子会做戏。
这要是亲娘俩,哪里用得着这些虚情?想到这里,她心里不免一叹,罢了!愿意哄着,总比连面子情都懒得做的人吧。
顺儿饿了半天了。
皇后拉着太子坐下,晌午饭都没吃。
说着,就朝张嬷嬷道,快传膳。
用点好克化的。
金云顺就赶紧道了谢,马上转移话题道:娘!您之前跟儿子说的楚家的姑娘只怕不行。
这话怎么说?皇后皱眉道:是不是今儿出去皇上说什么了。
金云顺这才低声将今儿在茶楼遇见林雨桐两口子,皇上又打发人请了楚源和靖安侯的事情说了。
包括当时每个人都说了什么,一一的都学给皇后听:……儿子倒不是对楚家不满,也不是因为皇妹对楚家的态度而心存顾忌。
儿子担心的是,父皇心里恐怕也是不愿意的。
要不然,哪里会允许皇妹说那些话……皇后的眉头紧跟着就皱起来了,照我儿这意思,是这楚源身上只怕有大大的不妥。
金云顺一下子就卡壳了,话不是这么说的。
楚源是不是有什么不妥,这……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从这里映射出来的意思,是皇上并不想叫自己跟权臣走的太近或是直接联姻。
皇上对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加防备。
可如今皇后这么说,他只能将酝酿了一下午的话给咽下去。
如今也算看出来了,皇后对朝事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
跟她说这些,根本就是白费唇舌。
因而胸口憋闷,还只得含笑道:娘您说的是。
如今发现不妥当,总比以后结了亲再发现不妥当要好得多。
这事就到此作罢吧。
皇后点点头,我儿放心,娘一定给你找个称心如意的。
说着,就是一叹,虽然宸贵妃……但娘还真不得不说,她这个女儿生的好!找的女婿也好。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都这会子了,她还有心情说这个。
金云顺面带笑容的听着,一顿饭下来也不知道吃了些什么,见天色黑了,就早早的告辞出来。
等回了东宫,进了书房,将伺候的人都打发了,他才瘫了下来。
殿下!门外的人轻轻的呼唤了一声。
金云顺一下子就坐起来:什么事?进来说话。
大殿外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太监,弓着腰,将食盒放在桌上,然后将点心摆了出来:这是糯米糕,白天就从御膳房拿过来了。
一直在井里吊着呢。
这会子凉沁沁的滋味正好,您赶紧吃点。
金云顺就不由的朝这太监看去,你是叫如意吧。
如意点点头:殿下好记性。
金云顺看看碟子里方方正正的糯米糕,轻叹一声:你有心了。
在皇后那里吃饭,九成九是吃不饱的。
正是长身体的小伙子,每次都得当小娃儿一样的被对待。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皇后觉得自己是小娃儿,自己就得是小娃儿。
叫吃好克化的汤羹,那自己就得吃的香甜。
这玩意当时是灌了一个水饱,但是这一路走回来,出恭上两回,肚子里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又怕皇后多想,不敢从御膳房叫吃的。
这就得看下面伺候的有心没心了。
有心了,就打发人拿银子悄悄的置办了吃的存着。
要是没心,他连说都没法说,只能就这么饿着。
毕竟,东宫伺候的这些人,谁知道他们背后的主子都是谁,但凡有半句不满传出去,传到皇后的耳朵了,自己可就连最后这一点依仗也没有了。
他伸手拿了一块糯米糕,才咬了一口,面色就一变。
将糯米糕吐在手心里,盯着手里的半块藏着纸条的糕点。
他手一紧,将糯米糕赶紧攥进手里,惊慌失措的四下看看,见书房里只有吉祥一个人,才稍微放了点心,你……你是谁的人?谁让你给孤送这个来的?那吉祥朝外看了一眼,低声道:小主子,我们就是端亲王的人。
父亲的人!金云顺面色一变,有些狐疑的看向吉祥,大胆!端亲王的人可都在那天晚上被清洗了。
吉祥马上就跪了下来,小主子,千真万确。
说着,就拿出一个小挂坠来,您看看这个。
金云顺没有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端亲王府的印信。
他起身将门从里面关上了,才低声问道:谁叫你来的?吉祥低声回道:是王妃!王妃说,护住您了,那一大家子才有活路,才能重见天日。
端亲王妃连同端亲王的所有的子女,都被圈在王府里了。
可这消息是怎么递出来的?金云顺对吉祥持怀疑态度,你起来吧。
难为你心里还记得旧主。
看在你这份忠心的份上,孤也不追究了。
以后不许再行如此鬼蜮之事。
吉祥见太子并没有当着自己的面打开纸条,也没有提半句跟纸条有关的事。
就知道这是不全然信赖自己,但也没有全盘拒绝自己的意思。
于是赶紧退下去了。
看来,以后自己该传消息还是得继续传消息。
主子们向来嘴上是不愿意留一点话把的。
等屋里确定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金云顺才小心的将纸条从糯米糕中拿出来,展开一看,随即面色一变。
然后赶紧把灯罩取下来,将纸条给烧了。
这纸条上的主意,是谁出的?怎么会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呢?叫自己想办法跟李才人示好!可跟李才人示好,又能怎样呢?皇后要通过自己巩固地位,自己跟皇后的关系才能紧密。
可自己能给李才人什么呢?他摇摇头,这主意要真是自己的嫡母出的,这手段还真就未必高明。
夜已经很深了。
城东一家民房里,还亮着灯。
这里房屋低矮,窗户又极小,闷在屋里,人一身一身的出汗。
可坐在书案后面的人还是衣衫齐整。
此刻,他烦躁的对跪在下面的小子问道:你是说,殿下并没有往心里去?那小子点点头:吉祥是这么说的。
先帝这么英明的人,怎么遇到了这么些不肖子孙。
郭毅一掌拍在桌子上,真是胆小懦弱……那小子缩缩肩膀,老爷子敢说,可他不敢听啊。
郭毅咬牙道:罢了!说一次不听,多说几次总是会听的。
如今不找李才人示好,等这位才人真撺掇了皇上过继了嗣孙回去,他就该哭了。
先帝的基业,不能留给皇上这个杀父弑君的人,但更不能留给不是先帝的血脉至亲的人。
如今,离皇位最近的,也只有如今的这位太子了。
可这位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扶得起来的人。
跪在地上的小子慢慢起身,低声道:或许是太子对端亲王妃心有芥蒂也不一定。
之前一个是嫡母,一个是庶子。
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还真好不到哪里去。
郭毅愣了愣,随即点点头:你这么说,也有理!倒是我疏忽了,以后想其他的办法吧。
说着,就冷笑一声,最近,正好咱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
楚源这老小子,咱家不送他一程,死后都没办法见先帝了。
隐在暗处的小子生生的打了个冷颤。
今儿天一亮,这热气就上来了。
再加上前儿晚上的一场大雨,地上湿润。
如今被太阳这么一照,只觉得空气又湿又热,叫人浑身都不得劲。
林雨桐起来就泡了澡,可转身走了两步,这身上又变的汗黏黏的。
四爷打了一趟拳回来,就问道:要进宫还是尽快吧。
这等会子就更热了。
谁说不是呢?林雨桐皱眉看了看外面的太阳,跟着四爷就往屏风后的梳洗间去了。
一边给四爷递毛巾一边低声问:昨晚你又出去了?四爷点点头:后半夜了,正是凉快的时候。
收发消息,这都是个繁琐的事。
隔两天就得出去一趟的。
你只管进宫去,外面的事情我都交代好了。
出不了差错。
林雨桐这才转身出来:你今儿在家补觉吧,我去去就回。
要是耽搁了,就别顶着大太阳往回跑了。
等太阳下去的时候再出宫也是一样的。
四爷在里面交代了一声。
林雨桐远远的应着,就带着三喜和满月往宫里去了。
北辰宫的后殿整个都是建在湖上的。
所以,天气一热,甘氏就搬到后殿住了。
大殿里的窗户大开,湖上的风吹进来,带着凉意。
林雨桐连吃了两个冰碗,被清凉的风一吹,这才压下心里的燥意。
甘氏赶紧道:再不能吃了。
就这些吧。
不热就行了。
其实那冰碗并没有多少冰碎,都是各色的果子切成小丁,上面淋了一些冰碎和冰镇过的玫瑰卤子罢了。
林雨桐笑笑,就转移话题:昨儿的事,娘想必是知道了。
甘氏点点头,丝毫不意外的道:我估摸着你今儿得来一趟,果不其然。
说着,她转脸看向林雨桐,我得事先给你提个醒。
楚家跟谨国公府的关系太近,你得小心着楚源狗急跳墙将谨国公的老底子给掀了。
林雨桐就笑了:不会的!金成安是不会给楚源这个揭老底的机会的。
金守仁给金成安去的那封信,真是太及时了。
甘氏就狐疑的看了一眼林雨桐:看来我这无意之中,还真是给你找了个好姑爷。
这外面的事,根本就不是桐桐能处理的。
这中间必定还有人帮衬,而这个人除了自己这个姑爷,换个人也不可能叫桐桐这么信任了。
两口子要是这样相互帮衬着过普通百姓的日子,倒也还行,但要是将来……真起了坏心怎么办?她的心里,忧虑一闪而过。
如今想这些还是有些太早了。
等将来,真的成事了,一点一点教这孩子也还来得及。
林雨桐像是没看到甘氏的忧虑一般,直接道:我就是跟你提前说一声,看甘家的事,要不要借着这个机会重提?甘家的事?这事……是该提了。
却不能由咱们出面提。
甘氏轻轻摇头,可这能出面的人,还真不好找。
而且这事提到什么程度都得好好琢磨一番。
这中间夹着先帝呢。
总不能叫先帝担上不好的名声。
我心里有数了。
林雨桐说着,就附在甘氏的耳边一阵嘀咕。
甘氏这次真吓了一跳:这个人……你能把握的住吗?弄不好,他当堂反水,可就得不偿失了。
林雨桐笑道:您只管把心搁在肚子里。
那我知道了。
皇上这边……甘氏轻笑一声,我会叫他下定决心的。
母女俩嘀嘀咕咕了半晌,林雨桐还是没在宫里消磨时间,我还是回家吧。
迟早都得受这一回热的。
你就是没良心。
甘氏点了点林雨桐的额头,在宫里陪陪我能怎么样?来日方长!来日方长!林雨桐说着,就往外走。
临走还带了不少牛蹄筋。
这会子回去就卤出来,晚上就能吃了。
四爷这两天胃口也不开,这东西倒是有嚼劲的好东西。
可惜一个牛蹄子上一斤左右这东西。
京城里的贵人多了,有时候还真轮不到自家。
四爷吃肉,还是更偏爱牛羊肉,夏天这羊肉燥的很。
可好的牛肉却不好得。
回去的路上,林雨桐还在想着,要不要在京郊弄个养殖场,专门饲养着牛羊。
永康帝在林雨桐走了以后,才去了北辰宫。
母女俩说什么了?他坐在冰山的边上,含笑看着甘氏,昨晚那道牛蹄筋味道可还足吗?甘氏递了一个冰碗过去:足!又酥又烂又有嚼劲。
只是御膳房准备的蹄筋今儿全被我给赏给云隐了。
永康帝哈哈一笑:这值当什么,还巴巴的告诉我一声。
说着,就收起笑意,还有心情琢磨吃的,看来她情绪不错。
哪里是不错?甘氏摇摇头,跟我说昨儿得罪了楚丞相,但楚丞相到底是长辈,回去她就后悔的什么似得……永康帝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冰碎,摇摇头:师妹啊!你没说实话。
云隐那丫头……哪里就会真的害怕?她有成算的很,要不然,当时就不会当着朕的面将话给挑在明处。
楚源这个人啊……云隐说的都对,他确实有结党的嫌疑。
不!甘氏站起身,这不光是有结党的嫌疑,他是真的结党了。
其实结党这事,真算不上大错。
从古至今,朝堂上,孤臣能有几个?如若单以结党的罪名加罪于一个三朝老臣身上,是有些欲加之罪的嫌疑的。
而陛下要是容不下这大大小小的党群,那是没有容人之量。
但是结党可以,营私不行!楚源他不光结党,更重要的是他还营私!这就不能不追究了。
永康帝继续搅动着手里的冰碗,碗里的冰都有些化了。
他沉默了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朕不是不知道。
只是……万一打蛇不死,那可就被动了。
甘氏嘴角抿了抿,才道:跟陛下,我也不说那些虚词。
云隐想对楚源出手,确实有私心的成分。
金成安退了一步,但这些年经营的势力,可还没露头呢!云隐如今是庶子媳妇,她又贵为公主,咱们的江山做的稳一日,她的地位才能显赫一日。
而金成安那些背地里的谋划,万一成了,她得不到好处。
可一旦败了,她却是要受牵连的。
因此,拉下楚源,就是斩断了金成安的臂膀。
不管金成安在暗地里谋划了多少,没了楚源,想来一时半会也成不了气候。
这虽然是云隐的私心,但与陛下,却也正好。
一方面,金成安那边不能大意,确实应该往下压一压了。
另一方面,楚源这股子势力一旦连根拔起,朝中就能空出多少空缺出来。
如此,陛下才能简拔自己的看中的大臣。
而且,明年就是恩科,这又有许多的人才可用。
到那时,您才能拿出位子来网罗臣下。
一朝天子一朝臣才算真的有了实现的可能。
要不然,您的圣旨,可能真的都出不了京城。
楚源要听话,一切都好说。
但关键的时候,他要不听话了,您该怎么办?江山社稷之重,能寄托在一个大臣身上吗?我知道陛下担心,担心别人会说,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担心别人说过河拆桥的话。
不如,您先听听我的主意。
您随了李才人的心愿,将金成安的孙子给过继过来。
如此,也就安抚了金成安,省的他狗急跳墙。
而在外人眼里,真正跟随您的,是金成安。
跟楚源可没关系。
这翁婿俩对外一直不是都不睦吗?永康帝端着已经搅动成冰水的碗,心里沉吟。
甘氏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堆,可他却从中听出了她真正的意思。
这个女人可真是聪明,聪明的叫人从心底里害怕。
自己是想拿下楚源,她知道自己的心思。
而她给自己出的主意,还真是叫自己没办法拒绝。
过继金成安的孙子,对自己的好处不少:第一,安抚了林芳华。
这个女人有股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
自己如今确实是离不了她,与其叫她这么纠缠,倒不如应了她。
一个奶娃娃,能不能长大还不一定呢。
再加上林芳华的脑子,他还真不担心她能翻出大浪来。
第二,安抚金成安。
或者说是牵制金成安。
表面是酬功了,可却也扯住了金成安的腿。
这时候,他估计就得掂量了。
是支持自己的孙子做太孙好呢,还是谋反好。
相对于谋反的风险,好似支持亲孙子风险更小,胜算更大。
毕竟,太子是自己这个皇帝心里的刺,他比谁都清楚。
如今自己这宫里,只有三方势力。
皇后,甘氏和李才人。
在他看来,云隐是公主,又是他的儿媳妇。
三方中,太子和皇后必败,而另外两方,不管谁胜出,他都不吃亏。
如此一来,他还真就犯不上铤而走险了。
而他这一犹豫的时间,足够自己摸清金成安背后那点事了。
第三,顺势拿下楚源。
只要不顾忌动楚源会牵动金成安的敏感神经,那么还有什么好犹豫。
清除楚源的势力,提拔只忠于自己的大臣,整个朝堂再无掣肘。
自己还真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甘氏呢,她得到的好处也不少。
只要促成嗣孙的过继,皇后跟李才人才真的成了对立的两个阵营。
她连同云隐母女便能游离于两方之外。
是隔岸观火,还是想上去参一脚,就得看对她们有没有好处了。
自己为了叫她的女儿跟太子对上,可是册封了一个公主了。
如今呢,又被她这么四两拨千斤的给推回来了。
一件事回到了原点,自己看上去什么也没失去,但是她女儿却白白赚了一个公主的名头。
你这样的女人……永康帝的手挑起甘氏的下巴,朕突然觉得林芳华那样的也挺好的,蠢有蠢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