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不发丧这可不是小事!几人看向甘氏,都没有说话。
心里可都开始掂量开了。
俗话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
这秘不发丧,其实就意味着有不知道多长的时间里,国家是没有君主的。
可这帝王就是头上的天,没有了这层天,可怎么办?这天下大大事由谁来决断?甘氏看出几人脸上的疑问,就轻声道:各位都先坐下,都不要慌。
听我说完。
几人看了一眼,这位宸贵妃可真是够沉得住气的。
这天都塌了,她还能坦然成这样。
难道几个大男人,还比不上一个女人?于是,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这会子也都坐下了。
甘氏继续往下道:陛下走的突然,没有留下遗诏。
这皇位该怎么继承?总得有个说法。
这事算是如今的头一件大事,咱们必须有个章程。
几位大人心里此时掂量的可不就是这事。
靖安侯看向甘氏,出言问道:那依娘娘的意思呢?甘氏朝皇后坐的位置看了一眼,见她低垂着头,不言不语,放佛对什么都不关注的样子,就转头过来,脸上带上了几分苦涩:按说,这事得由皇后来拿主意。
不过众位也看见了,皇后她……只怕现在还不行。
因而,只能我越俎代庖,勉为其难的说上几句。
之前,皇上临终说的话,诸位刚才都听见了吧。
众人眉头一皱,这才想起,皇上最后说的是:太……太子……废……可这话只有一半,该怎么理解?是想说‘太子废了吧’。
还是想说‘太子废不了。
’其实,从皇上当时的样子来看,皇上的意思应该是想要废太子的。
可如今局势不同了。
皇上要是活着,废太子也就废了。
可皇上死了,这太子要是废了,才真是乱了。
天下人谁怎么想?在坐的可都成了心怀不轨的乱臣贼子了。
这几人心里发愁,可却不知道甘氏是什么意思。
按理说,扶持幼君,对甘氏和云隐公主都有益处。
这小皇帝攥在手里,想要顺利长大成年直到亲政,得十多年的时间。
这十多年,云隐公主怎么也会生下自己的孩子。
他们几个人此时都是这么想的。
想着甘氏尽管是一力的保太子,但这个时候,应该会拿着陛下的半句遗言当借口,顺利的废了太子。
秘不发丧,就正好可以接着皇上的手,做成这件事,多名正言顺!却不想甘氏一开口就道:皇上的意思应该是太子废不了。
陛下一项英明,国赖长君,这个道理哪里会不懂。
这话一出,众人都一愣。
这可真是有点叫人出乎意料了。
甘氏只低垂着眼睑,不去看众人的神色,继续道:册封皇后的父亲为承恩公,即可颁旨。
诸位以为如何?皇后坐在一边,低垂着头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和愕然。
而几位大人相互对视一眼,皇上自从登基一来,册封了不少人,但唯独没有册封皇后的娘家。
这本身就能说明皇上对皇后和李家的态度。
但如今甘氏这么一来,一方面借着这事给太子传递一个友好的信息。
另一方面也是防止别人的无端猜测,这是告诉大家,皇上即便是病了,也没到糊涂的份上。
这刚好孝期过了一年,册封皇后的娘家也不算是太迟。
而皇后此时眼里又几分清明,甘泉这么做,也算是将她的口给堵住了。
自己这‘病’即便是好了,难道还能站出来跟她不对付。
真要这样,那在座的这几位该如何看自己呢?这不是忘恩负义嘛!病成这样了,人家还不遗余力的替她出头保儿子,提携娘家。
自己要说她半句不好,在别人眼里,这都不是人干的事。
看来,自己还是别‘好’了。
一直疯着,甘氏才能代替自己行事皇后的权力。
这应该是甘泉的打算吧。
别看皇后的权力以往并不见得在前朝多要紧,但到了这个时候,皇后却是极有话语权的。
瑜亲王点点头:娘娘说的……有理。
就照娘娘的意思办。
他是宗正,在皇位的传承上,他的话还是有分量的。
甘氏看着瑜亲王就点点头:老王爷说话了,那就这么定了。
我也正好有个话顺便跟王爷提一句。
瑜亲王眉头一皱,摸了摸胡子,娘娘请说。
臣听着。
甘氏朝几位宗室王爷看了一眼,才道:俗话说的好,独木不成林。
如今,皇上膝下的男丁,就只太子一根独苗。
还是过继来的。
都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
太子的身边就少了几个亲近之人帮衬。
我的意思,就是您在宗室里选一选,选上一些年纪在八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机灵孩子,咱们将上书房重新开起来。
陛下曾经也有这个意思,不止一次的跟我提过。
想叫宫里热闹一些。
如今,这事倒是能办了。
瑜亲王摸着胡子的手一顿,‘嘶’了一声,竟是不小心将胡子给揪下来两根。
郭常和朝几位王爷的脸上一看,心里就明白了宸贵妃的打算。
不能不说这办法实在是高明。
太子出宫了,这万一要是出事了呢?凡是不怕一万,这就怕万一。
如果太子真有了意外,那么这皇位可就不是非那位元哥儿不可了吗?贵妃肯定是不愿意的。
选了这么多孩子,就是为将来出现万一做准备的,那时候选择可就多起来了。
选择多了,她的地位才能更稳固。
大家都看她的脸色,而不是她贴着元哥儿过日子。
更关键的是,她用这一招不仅高调的宣告了皇上安康的消息,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也更是安抚了宗室。
只怕今儿回去之后,这些王爷们可就有的忙了。
本来宸贵妃以后妃的身份,替皇后出来说话,本就是不合适的。
要是宗室这些王爷们有话说,只怕宸贵妃的麻烦也不小。
可如今,这就跟挂在毛驴前面的那根萝卜似得,将这些宗室彻底给吊住了。
这些人心里是不是琢磨着,这万一自家的孩子是个有运道的呢。
就算太子找回来,孩子进宫,这也没坏处。
毕竟以他们的身份,跟皇帝的关系算是远了些了。
叫孩子们在太子的眼皮底下,这也算是近臣。
这绝对是好事啊!宸贵妃说是皇上早就有这意思,可谁也没听皇上提过。
那么这些人指定以为,这都是宸贵妃给他们的好处。
他们得了这么大的利益,还能再对宸贵妃指手画脚?他心里止不住感叹,这个女人真是了不得。
他此时忍不住好奇,安抚了宗室,那么对他们这些朝臣,甘氏又该怎么安排呢?甘氏却没急着说话,而是眼神从这几位王爷的脸上一一看过去,怎么?觉得不合适?哪里会不合适?这简直都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运道。
瑜亲王点点头: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那就按照陛下的意思办。
真是会说话。
就这么将甘氏说的话一下子摁在了永康帝的身上,这就铁板钉钉,改不得了。
金成安皱眉,他有些摸不准宸贵妃的脉。
按理说,自己跟她的利益是一致的才对,这会子怎么就从宗室里选了其他人了。
自家老四可是宸贵妃的亲女婿。
这么想着,看向宸贵妃的眼神就有些异样。
甘氏敏锐的感知到了金成安的视线,她抬起头,看向金成安的眼神就有些犀利:谨国公!她叫了一声,声音有些清冷。
众人都朝金成安看去。
如今他虽然还是宗室之人,但却一下子显得孤立了起来。
郭常和心道:原来宸贵妃安抚拉拢宗室,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孤立金成安。
金成安刚才可是各种蹦跶。
将皇上气成那样,他还真是出力不少。
要真是不罚,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而且,他是元哥儿的亲祖父,想必宗室一定很乐意看到他吃瘪的。
宸贵妃抿嘴道:如今京城里谣言四起,陛下为此日夜悬心。
你是陛下的心腹重臣,这京城的事,还得你来办。
我的意思,你先将禁卫军统领一职卸下来,出任五城兵马司一职。
好好的整治一下京城的治安!靖安侯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高!这一招实在是高!太子不在宫里,宫里只有那个所谓的嗣孙元哥儿,而这孩子偏就是金成安的亲孙子。
在这样的境况下,叫他在驻守皇宫就是不合适的。
要是他私心作祟,为了扶持自家的亲孙子,阻止太子回宫怎么办?他把守宫门,这是很可能出现的事。
要是再心狠一点,他直接将回来的太子悄无声息的干掉怎么办?就是宗室们将孩子送进宫,估计心里也是不安稳的。
进来就意味着抢了元哥儿的机会,金成安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万一孩子在宫里有了意外怎么办?这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金成安不能再担任禁军统领一职。
但是要真是将这个人的官职直接给削了,这也不合适。
因为现在的前提是,在大家眼里,皇上可还活着呢。
那么皇上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心腹动手呢?总得有个缘由吧。
那么,怎么安置金成安呢?五城兵马司统领,这就是个不错的位子。
这会子京城乱着呢,皇上让自己的心腹出面稳定京城人心,这完全是临危受命。
谁也不会多想。
再说了,禁军统领和五城兵马司统领,官职高低一样。
至少,在外人看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但实际上,宸贵妃是贬谪了金成安,这是对他跟李妃联手的手一个惩戒。
金成安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言语。
但甘氏也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道:至于这禁军统领的人选,大家觉得林长亘如何?啊?啊!谁不知道林长亘跟甘氏曾经是夫妻?可谁也没想到宸贵妃这么坦然的将这个人提溜了出来。
不合适吗?好像也不是。
但怎么觉得这么别捏呢?甘氏十分坦荡,直言道:陛下对林长亘也是十分信任的。
是啊!不信任也不能将女人和孩子这么托付给他照顾。
我知道大家是担心瓜田李下,担心流言蜚语。
甘氏摇摇头,可这毕竟是陛下的意思。
怎么忘了?如今陛下不是还‘活着’呢吗?那么陛下下旨给了林长亘这个职位,谁能说什么?外面的人是不会说什么,可在坐的心里只觉得别扭。
在他们眼里,这就是刚死了男人的寡妇找了前夫来看门。
能没猫腻?甘氏坦然的道:我要是心里有鬼,就不会主动提出这个安排。
说着,她就看向金成安,眼里颇有些深意。
金成安本来抿着的嘴,一下子就松开了。
林长亘是元哥儿的亲外祖父,这个除了自家人,别人都是不知道的。
谁也不知道林长亘的长女是自家儿子的侍妾,还生下了元哥儿。
这些宗室子弟进宫,难道不会有人对元哥儿起了坏心。
可要是这位子交给林长亘,他虽不会为了这孩子弑君谋反,但却没有道理不保住元哥儿。
更要紧的是,他还是云隐公主的养父。
当日分产的时候,林长亘可是为了这个养女据理力争的。
当时,恒亲王可还没有任何获胜的端倪。
也就是说,这父女之间,不可能没有感情。
禁卫军交给他,对元哥儿有利,对老四有利。
其实自己不但没失去什么,反而多了一个五城兵马司的势力。
按照这么想,宸贵妃这是明着贬了自己,但却充实了云隐和老四的实力。
自己没道理不退让。
于是起身拱手道:臣觉得甚为妥当。
娘娘选的这个人选,极为合适。
众人想不到元哥儿身上,但多少能想到云隐公主身上。
都觉得这是宸贵妃为自己的女儿谋利益呢。
但如今的局面就是如此,无非是排排坐分果果。
宸贵妃要是一点都不图,那这也没人信。
既然金成安本人都没有异议,那这个事就定下了。
这个任命,没有损害谁的利益,反倒是符合宗室的利益,因此,甘氏的提议,再次被通过,甘氏话音一转,就看向靖安侯:如今边关不稳,还需您这样的老帅效力。
不知侯爷以为如何?避开旋涡,戍边打仗,不管成败,于国有功。
即便自己死在边关,但子孙后代必会被优容。
靖安侯马上起身行礼:本就是臣分内之事,敢不从命?甘氏就看向其他几人:诸位以为如何?善!妥当!众人一开口,这事就定下来了。
甘氏坐在上首,稳稳的把握住了节奏。
郭常和心说,这下只剩下自己和六部尚书没有被安抚了。
就是不知道这位贵妃还有什么高招。
正想着,甘氏就看了过来:郭丞相和六位大人,肩上的担子更重。
这天下多少大事,都等着陛下裁决。
可是陛下……如今,也就只能指望几位大人了!陛下昨儿还说,病体沉重,对政事颇为力不从心。
曾提出了设立议事阁的设想。
我看,如今这个设想,倒是可以尝试一二。
由郭丞相统领六位尚书,组成议事阁。
日常六部的事情,各位尚书处理。
凡是有需要回禀陛下才能决断的事情,就拿到议事阁,大家商量着来。
议事阁议事由郭丞相主持。
商讨出结果,由皇后代为用皇帝印,便可下旨。
诸位以为如何?这话一出,屋里一下子就静下来了。
这给的权力不可谓不大!六位尚书是惊喜了,可郭常和心里直跳,这玩意实在太诱人了。
可诱人的东西,一般都带着毒呢。
他站起来拱手:臣实在担不起这个重任。
别的六个人不是拿事的,身份显赫,但责任却小。
而自己呢?看似拿着天子的权力,但是天子出了差错没人敢说什么。
自己稍微有点差错,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事干不得!还请娘娘千万收回成命。
甘氏心里一笑,这家伙是比别人都机灵。
于是接了一句:郭丞相是陛下信任的人,陛下的眼光总是不会错的。
说着,她语气一转,安抚一般的道,再说了,最后不是还得皇后用印吗?这处理不妥当的地方,到时候再斟酌也是一样的。
这话一出,别人还没反应过来。
但郭常和脑门子上的汗都下来了。
皇后替皇上用玉玺,刚才他没把这话往心里去。
可如今再听宸贵妃最后那句话,他一下子就想明白她的打算了。
皇后的神志不清,那这真正拿事的,还是宸贵妃。
议事阁看似是自己统领,可最终的决定权却并不在自己手里,而在最后一个环节,用印上!若是宸贵妃不同意,那么议事阁的决定就是一张废纸。
可自己敢站出来叫板吗?不敢!自己手里的权力本来就惹人眼红,若是太过坚持,只能让人觉得自己一手遮天。
如此,死的更快!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不管自己心里怎么想,愿不愿意配合宸贵妃,都只有配合这一条路可走。
他心里苦笑,如今这大厅里人,都被她给塞了一口肥肉,谁都得到好处了。
利益均沾这一条,她做到了极致。
所以,他们不会反对她现在的决定。
而自己要是反对,身后这六个尚书得先恨死自己。
可自己如今知道了这么多隐秘,想退又退不得。
真是难难难!罢罢罢!先这么着吧。
多活几天算几天。
他浑身僵硬着开口:臣多谢陛下和娘娘信任。
定然会兢兢业业,不敢有负重托。
那六位大臣眼里闪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偏又不敢露出丝毫喜色,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跟着郭常和道:臣等必不负陛下和娘娘重托!甘氏面上像是松了一口气似得:政事交给诸位,陛下十分放心。
接着又道:边关交给靖安侯,陛下更放下。
禁宫交给林长亘,这个……我也放心。
而京城的稳定治安,交给谨国公,我更没什么不放心的。
说着,眉头就皱起来,只这御林军,关系着京畿之地的安全。
恰好如今又是内忧外患之际,更是出不得一点差错。
我心里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依我的意思,御林军上下各将军的职位依然不变。
只是当前到底不比以往,我想叫云隐在御林军做个挂名的监军,你们以为如何?众位眉头一挑,这个安排可了不得。
要真是云隐公主能把控住御林军。
那这宸贵妃的地位,别人轻易可就撼动不得了。
京城就分三个部分,京畿,内外城,禁宫。
最外围的京畿交给云隐公主,京城交给金成安,禁宫交给林长亘。
这全都是云隐公主这条线上的。
手握重兵,其地位无人可以撼动。
靖安侯和郭常和对视一眼,怪不得宸贵妃之前不停的给别人塞肥肉呢,原来就是叫大家占住嘴少说话。
一帮子大男人,愣了叫一个女人在他们面前摆了一条大龙。
又是提拔林长亘,又是贬谪金成安,可谁知道她把最后一个棋子放在了御林军上。
从此,这里里外外,被把守的如同铁桶一般。
怪不得敢在政事上来个撒手呢?原来根子在这。
郭常和后背都被打湿了。
谁敢不听调遣,谁敢呲牙,刀枪在人家手里握着呢。
就是靖安侯此时,心里也明白,京畿乃至京城固若金汤,这也是给自己的一个警告。
别以为手握边关的军权,就能如何。
人家手里的力量,根本就不惧!按说,公主是个女人,不该插手政事。
可如今,她却是陛下留下的唯一血脉。
人家都放权放到这份上了,给陛下的亲骨血这点权力过分吗?谁敢说过分,那就是别有用心,另有所图。
金成安此时心里是惊喜的,原来将底牌揭开,竟是这样的。
自己根本就是整个棋局里不可缺少的一环。
他第一个站出来,娘娘的提议极好。
如今,没有谁比公主殿下更叫人信得过。
靖安侯和郭常和两人跟四爷和林雨桐都极有渊源。
这个时候,没理由反对。
相反,林雨桐若真是能掌控住御林军,那么,在朝中就有了话语权。
这么一个跟自己关系亲近的人在朝中,他们都会觉得肩膀上轻了许多。
因此,两人也站起来:臣没有异议。
六部的尚书中,除了兵部尚书觉得心里苦意外,其他五人并不觉得这决定对他们有什么影响。
宗室虽然心里有想法,但却不能说。
自家的孩子要进宫,却不让人家陛下的亲骨血出头。
这事说不出口。
唯一能祈求的就是,这位公主拿那些兵痞子根本没办法。
毕竟布局是布局,真正能不能实现这个意图,那还真不好说。
不管怎么想,甘氏的提议还是顺利的通过了。
此时,她的嘴角才轻轻的翘起,也明白这些人的想法。
云隐可能是没办法收拢军权,但自己完全可以派军师给她,协助她完成嘛。
面上有公主的这个身份撑着,一切会顺利很多。
要不然,这些在座的,可不会轻易的将御林军交到自己手上。
皇后低着头,一直听着,即便是对政事不明白,但也听出了几分端倪。
至少她知道,甘泉所有的提议,这个大臣都没有异议。
她隐晦的朝躺在榻上的皇上看了一眼,既替皇上悲哀,也替自己悲哀。
也不知道他躺在那里,有没有后悔对甘氏的痴心一片!甘氏将大事安排妥当了,才道:叫了虚道长进来吧。
来福带着了虚道长进来,心里却发寒。
之前,根本就没确认陛下是不是驾崩了,这些人就安心的在这里商讨了半天的事。
要是陛下当时没事,这会子一耽搁,也得有事了。
了虚道长过去,把了脉,然后脸上就露出悲悯来:陛下……驾崩了……不!甘氏看着了虚道长:陛下只是身体有恙。
还需道长随侍左右,你可听明白了?了虚的脸上就露出不解,然后就一副惧怕的样子,好半天才道:贫道知道了。
众人见了虚的神色,就心道,这老道还真是个明白人。
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一旦知道了隐秘,八成是活不成的。
所以,才会感到害怕。
倒是一点也没将他和甘氏联系起来。
甘氏这才朝几位大臣道:今日议事就到这里了。
诸位都去忙吧。
相关的圣旨,随后就宣下去了。
几人赶紧起身,躬身告退。
转眼,大殿里就剩下三个女人,还有躺在榻上的永康帝。
林芳华一直坐在柱子后面,就怕人想起她。
这会子更不敢出来见甘氏了。
可甘氏哪里会饶了她,这个不安常理出牌的蠢货,再留下去是要坏事的。
她转脸看了一眼在柱子后面探头探脑的林芳华,扬声道:嬷嬷,叫两个人来,送李妃一程。
如今,这里里里外外,都是甘氏的心腹。
话音才落,就进来俩长的极为粗壮的中年太监,手里拎着白绫。
林芳华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往后挪:不!不!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她头上的冷汗直往下流,恐惧使她的眼睛的瞳孔不停的收缩,她猛地站起身,冲着甘氏道:你这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你骗的了天下你骗不了我!皇上自己都有问题,他怎么可能跟你生下……话还没说完,脖子就已经被人给勒住了。
她不甘心的睁着眼睛,只觉得气也喘不上来了。
甘氏看着林芳华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你的女儿不是还在谨国公府吗?本来挣扎着还要说话的林芳华一下子就泄气了,她惊恐的看着甘氏,不停的摇头。
她知道,她是说,自己触动了她的底线,她不会放过自己的女儿的。
不要!不要!她的泪从眼角滑落,身子慢慢的软下来了,只一双眼睛瞪着,没有了呼吸。
看着两个太监将林芳华的尸体拖下去。
皇后久久不能回神。
林芳华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皇上自己有问题?难道皇上不可能跟甘氏生下……女儿?她只觉得一切都荒诞的叫人想笑。
要真是这样,那么,自己纠结了这么些年的事,又算什么?她看向甘氏,就见甘氏抿嘴看着自己。
你没有对不起我?皇后惊疑不定。
只觉得自己蠢的无药可救。
甘氏扭脸没有说话,之前,自己确实是没有对不起她。
但是随后,又确实是算计了她。
她没什么好解释的,也不需要解释。
从今天开始,自己再也不需要对任何人做不想做的解释。
看着甘氏的样子,皇后喉咙仿佛堵住了一般,她看着躺在榻上的永康帝,突然就大笑起来。
原来,自己这么多年,不过是生活在别人的谎言里的傻子。
是我对不起你。
皇后看向甘氏,眼睛又落在张嬷嬷的尸体上,露出了叫人难解的神色。
甘氏却淡淡的瞥了一眼皇后:觉得对不起我,就别想着寻死。
我现在需要你活着。
如今掌印的只能是皇后,绝对不能是贵妃。
不能操之过急。
皇后想起晋封李家的事,到底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不死!只要你还需要,我就不死。
甘氏吩咐何嬷嬷:带着皇后去偏殿,叫太医给瞧瞧吧。
太医请来都等了半天了。
是!何嬷嬷应了一声,就去扶皇后,您放心,老奴这就安排人先将张嬷嬷给装殓了。
皇后点点头:你……看着办吧。
等两人也出去了,这大殿里就剩下甘氏和瑟瑟发抖的来福了。
他刚才也听到了了不得的大事了。
那么,接下来自己的命运该是如何呢?难道要追下陛下于地下。
他吸吸鼻子,慢慢的跪下:娘娘,您放心。
等陛下……驾崩的时候,来福跟着伺候陛下去。
如今,既然秘不发丧,那自己就还不能死。
甘氏慢慢的闭上眼:你是不是文州青田人士?来福一愣,低声道:是!发大水你跟父母冲散了,才沦落到人牙子的手里,被净身卖入宫里?甘氏的声音没有起伏,继续道。
是!来福不解的抬头看向宸贵妃,不知道到了如今了,她说这些做什么?甘氏却道:你父母还活着。
只是这些年为找你,也没少折腾。
改天给你家里捎个信去吧。
你娘想你哭的眼睛都快瞎了。
来福愕然的看向宸贵妃,半天才回过神来,他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哽咽的却也说不出话来。
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吧。
甘氏淡淡的说了一声。
是!来福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才利索的从地上起来,娘娘,该给陛下装殓了。
不管怎么样,陛下是九五之尊,这么放着,终究不是事。
先装殓了……至于外面,找个身形相似的人,迷晕了安置在帐子里。
只要自己守着,就不会有人怀疑。
甘氏面色奇怪的看了榻上的永康帝一眼,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你这个想法……很好!就按你说的来办吧。
只不知道这棺材里该是什么滋味……人面对死亡的时候,心里都是惊恐的吧。
就跟我父母,我的哥嫂一样,当年他们知道自己要死的时候,也应该是害怕的吧……等死的滋味,他们尝过……你怎么能不尝尝呢?来福听着甘氏的自言自语,一时也不知道她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甘氏却道:你办事我放心,都交给你办了……说完,就慢慢的走了出去。
大殿外,风住了,雪停了,太阳也从云层里露出了头。
变天了。
林雨桐站在山顶上,朝着那太阳看了一眼。
三喜气喘吁吁的道:主子,变天了又能怎样?这下雪不冷,消雪才冷呢。
刚晴了的这几天,才是最冷的。
林雨桐此刻,要是知道京城里的一番变故,一定会觉得三喜这话说的真是太富有哲理了。
可惜,她今儿一早就出了门,京城里的消息,一点都没收到。
她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笑了笑,行了!别抱怨了。
风停了,总比站在山顶吹冷风强。
三喜左右看看:主子,咱们这是在等谁?林雨桐想起昨晚半夜起身,偷偷往大慈恩寺大殿里的佛像下塞的字条今早确实是不见了的事,就抿了抿嘴道:不该打听的别打听,静静的等着吧。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要等的人究竟是谁。
站了小半个时辰,才远远的看见两个穿着黑斗篷的人走了上来。
三喜一下子就禁声了,默默的站在林雨桐身后再不出声。
近了,站在林雨桐的对面,但是林雨桐还是看不清来人的长相。
她将手里的印鉴往出一拿,叫两人看了一眼,就道:如今,总该露出真容了吧。
在我面前,不用这么藏头露尾吧!站在前面的黑衣人轻笑一声,伸出手一下子猛地就斗篷的帽子给掀开了。
林雨桐一看来人的脸,瞬间就睁大了眼睛,面色骤变: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