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到了。
三喜指着远处两个高高的瞭望塔,有些兴奋的对林雨桐道。
林雨桐眯着眼睛看了看,嘴里‘唔’了一声,就不再言语。
冯源朝后面跑的快断气的老姜看了一眼,讪讪的道:殿下,老姜这样……您看,到了军营跟前了……叫人看见了,老姜以后还怎么带兵?林雨桐早就知道这两人在军中的职位应该不低。
从冯源能认出自己是谁开始就知道。
毕竟自己一个女人出任监军,这么短的时间,这两人在京城都能知道消息,可见耳目有多灵敏。
这会子听了冯源的话,林雨桐就笑了笑,放人肯定是不行的。
要是偷偷摸摸的放了,我当初何必绑他?打的他生活不能自理,不就出气了?冯源咯噔一下,马上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人家这是一上来就来一顿杀威棒,要立威啊!他狠狠的瞪了老姜一眼,这丢人现眼的玩意。
要不是他自己撞在人家的刀口上,人家怎么会顺手揪住他不放呢?事实上,也就真是这么回事。
林雨桐要立威,却也未必一定是他。
是他自己不长眼撞上来的,能怪谁?林雨桐正要跟冯源说话,耳朵就动了一下,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路的两边猛地就有了动静。
座下的马不安的扬起前蹄嘶鸣了起来。
主子……三喜从马上滚了下去,这一下摔的可不轻。
老姜顿时往地上一坐,指着三喜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这个怂玩意!林雨桐拍拍马,将马给安抚下来。
这才扭头去看三喜:没事吧?两边都是厚厚的积蓄,应该没事。
她一边关注着三喜,一边却看向冯源和老姜的马。
这才是真正的属于战场的马。
刚才周围有点异动,自己听见了,马自然也感受到了。
但自己和三喜的马差点惊了。
人家的马却淡定的该干嘛干嘛。
她这一分神,等反应过来看三喜时,却见她正从地上起来。
一个大姑娘当着男人的面摔了,本来脸上就有些下不来,如今被老姜这么一笑,只觉得脸更没地方搁了。
她这边朝林雨桐摇摇头,主子,没事。
那边却扬起马鞭,甩在老姜身上,叫你笑!老姜见这姑娘一张脸通红,眼里水汪汪的要哭不哭的,这马鞭打在身上也轻飘飘的,跟那位公主打在身上只觉的皮开肉绽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也不闪躲,倒是一脸正色的道:你这丫头舍不得打我,那我也看不上你!别看我老姜人粗,可这心……还不住嘴!三喜扬起鞭子恨不能抽到他嘴上。
鞭子刚打出去,周围发出一声哨声,紧跟着,雪地里一下子冒出来几十个身影来。
一个个都都披着白色的斗篷,从雪地里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雪,转眼之间就将林雨桐几人给围起来。
三喜的马在原地不安的转着,林雨桐用腿夹紧自己的马却根本不管用,这些人带给它们的不安很强烈。
三喜不安的左右转着的看着。
林雨桐就瞥见冯源低着头,而老姜坐在地上,脸上也带着几分似笑非笑。
林雨桐哼笑一声,这两人也是想给自己一个杀威棒吧。
她脸上的神色不变,猛地从马上跳下来,紧跟着,袖子里的匕首就扬了出去,围着的人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见两匹马发出悲鸣,一股子鲜红的血喷涌而出。
就在众人的眼前,两匹马哄然倒地,抽搐了两下,马上就一动不动了。
三喜愕然的看着主子,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坐骑,而且连主子自己的也杀了。
这马是受了惊吓才不听使唤的,其实这是好马!怎么就杀了呢?林雨桐却扬声道:不能驾驭的畜生,要它何用?冯源的眼睛一眯,脊背上的汗都出来了。
这哪里是杀马呢?这分明就是杀给自己等人看呢。
也是杀给大统领温云山看的。
这些围在周围的人,都是上过战场的人。
哪个都是见过血的。
别说是杀马了,就是杀人他们的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可一个明显就是年轻姑娘的人,抬手就杀了两匹马。
鲜血流出来,又因为在雪地里,蔓延渗透的很快,这周围的每个人的脚下,都暗红一片。
将军……人群中一个小伙子,走到愣住的老姜身边,就要给他松绑。
老姜哪里敢?这位可是狠角色!他抬起腿踹了属下一脚:侯三,闹什么?无法无天了你!还不向公主殿下请罪。
惊扰殿下的尊驾,你狗日的有几个脑袋砍?说着,就嬉皮笑脸的看林雨桐,殿下,回去就赏这怂货五十军棍。
这小子实在是不像样,要不是他大大小小的,立了不少战功,末将肯定将他的脑袋摘了给您当马球踢。
那侯三看看老姜,见他眼睛一抽一抽的给自己使眼色,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不知道是殿下驾到,惊扰尊驾,还请殿下降罪。
请殿下降罪。
周围围着的人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林雨桐倒是诧异的看了这老姜两眼,这倒是个内里精明的人。
这是怕自己罚他的属下,才这般作态,又是打军棍,又是说这侯三有战功在身。
这还叫人怎么罚?她轻哼一声,一手夺过冯源牵着的老姜的马,骑了上来。
使不得!冯源和老姜同时喊了一声。
这马可不是轻易谁都能骑的。
这战马性子野的好,曾经有人想骑它,它将人给颠下来,还踩了几下,几乎要了那小子的命。
如今见林雨桐毫不犹豫的跳上去,两人是真怕了。
要是叫这位出了事,这里有一个算一个,把脑袋赔上都不够。
林雨桐骑在马上,由着他在原地不停的尥蹶子的折腾,不大功夫,就静下来了。
她这才伸出手给三喜。
三喜吓的腿都软了,见主子伸手,她不自觉的就将手伸过去搭在林雨桐的手上,紧跟着身子一轻,她就落在了马背上。
抱紧我。
林雨桐低声道。
这马真是好马,驮自己跟三喜一点问题都没有。
老姜那身板,再加上他上战场所穿的铠甲与武器,可比两个人的体重重多了。
三喜伸出胳膊环在林雨桐的腰上,心里却惊疑一定。
这主子到底是在哪练的这么好的伸手?之前伺候她的丫头都是傻的吧。
怎么从来就没有人发现异样呢?林雨桐没搭理三喜的心思,而是看着侯三等人:起来吧!不知者不罪!再说了,姜将军不是都说了吗?你们都是功臣!老姜呵呵干笑两声,自己的小心思被人挑破了他也不恼。
只是看着林雨桐座下的战马,心疼的紧,这马如今到底是算谁的?围着的人都起身了,不由的都瞥向林雨桐,林雨桐也不废话,骑马正要往前走,就见对面,几个黑影飞快的移动。
最前面的人,头上的红缨子格外显眼。
冯源叹了一声,赶紧从马上下来了。
林雨桐一看周围这些人的样子,老姜耷拉着脑袋,冯源规矩的站着,心里就有数了。
这边的冲突,想必温云山已经知道了。
那么,这个头盔上带着红缨子的人,只怕就是温云山了。
她坐在马上没动,马蹄声近了。
林雨桐抬眼打量温云山,温云山也打量林雨桐。
温云山从马上下来,一身铠甲让这员老将更显得威武不凡。
他眼睛一扫,眼前的一切就都尽收眼底。
两匹马从脖子上被人割断了动脉,这绝对不是自己这些属下干的。
他们战场上练就的本事,可不是这样的。
这手法根本就是杀手才有的。
他抬眼,瞥见那个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女扮男装的女子,见她的袖口有点血迹,就明白出手的是谁了。
老臣温云山见过殿下。
他对着林雨桐拱手道:臣甲胄在身,不便行全礼,还请殿下见谅。
免礼!林雨桐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劳老将军远迎,咱们这就回营吧。
温云山诧异的看向林雨桐,这位还真是会顺杆爬。
谁是来迎接她的?军营什么时候允许女人进出了?他之前都想好了,在驻地边上给这位公主安排一个暂时的营地,从家里将夫人那些舞刀弄枪的丫头们先给暂借过来,护卫这位公主的安全。
可如今呢?张嘴就是回营。
那营地真心跟您没关系。
林雨桐见他犹豫,就笑道:这两匹马,今儿就给大家伙加餐了。
算是我的心意。
这马啊,其实不管好坏,能驾驭才是最要紧的。
温云山心里一哂,这是话里有话。
他都多大年纪了,不会跟小姑娘一般见识,那殿下就请吧。
说着,他扭头,淡淡的看了冯源和老姜一眼,这两人的脑袋都快埋到肚子里了。
丢人丢到这份上了,一开始气势就弱了一份。
骑马进了军营,林雨桐先放三喜下去,才跳下马。
温云山指了指中军帐,殿下请随老臣来。
对军营林雨桐一点都不好奇。
见过的多了。
因此,她抬脚当然不让的就往里面走。
中军帐光是外面议事的地方,就有一百来坪。
宽敞极了。
这后账中,自然有卧室,书房。
是属于这位大统领的私人的地方。
温云山指了指最上首的位子,殿下请坐。
林雨桐往那椅子上看了一眼,看着温云山就笑了:老将军,我想你误会了。
监军是什么?你比我清楚。
我只做监管之事,却不敢越俎代庖。
这御林军您是大统领,这个位子,只有您能坐。
温云山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他一时还真听不出来这话的真假。
林雨桐却挑了一个下首的位子坐了,老将军也坐吧。
咱们坐下说话。
温云山也不去做上面的椅子,如今他还真不敢小看这位。
他跟兵部尚书方天的关系不错,皇上下旨叫云隐公主监军,他一时之间根本就摸不着头脑。
写信去问,结果这次没有像以往那样,给自己也回信,反而只传了口信来,说是要慎重对待。
可慎重是怎么个慎重呢?他心里根本就拿不准。
再想到京城里的风云变幻,又是闹鬼,又是皇上龙体欠安,今儿又传出太子跟端亲王余党有瓜葛。
这一天一变,叫人听着都胆颤心惊。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位殿下来了。
虽说是位公主吧,但这位又是陛下唯一的亲骨血。
只要陛下活着一天,就是太子也得让着五分。
可陛下毕竟病了,太子却已经长成。
这所谓的慎重对待,他就更得慎重。
闹不好就是有了站队的嫌疑。
两人相对坐着,却都沉默着,谁也不说话。
直到屋外进来一个亲兵打扮的小伙子,将茶碗放在桌上,发出了声响,才打破了这样的沉默。
殿下喝茶。
温云山客气的道,军中没什么好茶,都是解渴的粗物。
林雨桐端起来就喝,茶本来就是解渴的。
老将军客气!温云山朝林雨桐又看了看,他一辈子都不擅长跟女人打交道。
这辈子唯一熟悉的女人就是自家那位夫人。
这真是没办法,谁叫自己的亲娘早丧,他根本就没印象。
等成了亲了,有了孩子了,生了五个孩子,五个都是儿子。
等儿子们长大了成亲了,到现在为止连个孙女都没生下来。
这一辈子注定是没有女人缘的。
所以,他不会跟女人打交道。
这要是对面坐着的是个皇子,自己也不会这么无从下手了。
他把茶都灌进去,脸上的神色越发的严肃,殿下,天色也晚了。
您赶了一天的路,想必也累了。
要不,先去歇着,咱们明儿再说。
林雨桐奇怪的看了一眼温云山: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呢?温云山直接站起身,扬声道:来人,带公主去准备好的营帐。
态度十分的坚决。
林雨桐有些纳罕,这什么都还没说呢,叫自己走是什么意思。
真是莫名其妙!她的眉头皱了皱,既然人家现在不愿意谈,自己也没有强逼着人的道理,她站起身,拱手道:那明早再来拜见老将军。
温云山矜持的点点头,起身从林雨桐到大帐外,由亲兵带着走远,他才回了中军帐,吩咐道:叫冯源和姜中那两个混球给老子滚过来!冯源跟姜中来的很快,他们就躲在中军帐的边上,等着传唤呢。
温云山见这两人,一个在前面故作镇定,一个还浑身鞭痕的被绑着,别扭的走进来。
他面色就更难看了,说!给老子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的给老子交代清楚,有一个字的差错,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冯源看了姜中一眼,给了对方一个对不住的眼神,这才将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
温云山嘴角直抽抽,拿起挂在一边的马鞭就朝姜中抽过去,妈的,你什么时候才能长进点,少给老子惹事!你这回等着,老子不给你找个夜叉的老婆都不算完。
看收拾不住你!他娘的,谁你都敢撩拨去。
这回看明白了?!早告诉过你,在御林军里,迟早要跟皇家人直接打交道的,叫你收敛点,你死活记不住。
那不是以为皇家的男人才是吃人不吐骨头吗?谁知道这皇家的女人不光吃人,看那样子吃了人也是不吐骨头的。
冯源看着老姜,都觉得疼。
他赶紧低声插话道:大帅,末将瞧着,这位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东宫……未必就能赢。
温云山手一顿,可东宫要是输了,她一个女人又能如何?太子跟陛下那关系,咱们心里都清楚。
冯源斟酌道,陛下估计是不甘心的。
要不然为什么这么频繁的给云隐公主差事。
您想想,之前……楚源楚丞相,这是多大的事,都说这里面有这位公主的手笔,属下之前是不信的。
如今见了真人了,反倒觉得那大概是真的。
紧接着,又是什么在大慈恩寺为书生断官司,又是想办法弄什么藏书楼,关于这位的消息,今年开始,在坊间就没断过。
相反,倒是太子……出了京城一趟回来,跟那些读书人走的近了一点呢,紧跟着,麻烦就来了。
如今,这京城里,关于太子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都不是好话。
您说,这要是没有上面的意思,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拿太子说事。
再说了,太子昨晚上的事是谁捅破的?陶然居是谁查抄的?是谨国公!谨国公可是这位公主的公公。
您说,这里面真没有这位殿下的影子?不管您信不信,属下是不信的。
您想想,太子的事被谨国公挑开了,这位公主就直接奔咱们这里来了。
早不来晚不来,太子那边刚出点事她马上就出京城了。
为什么?这明显就是在躲啊!就是怕人联系到她身上。
虽然这看起来叫人觉得有点欲盖弥彰。
老帅,咱们自来都是只忠于陛下,这位既然是奉了圣旨才来的。
那咱们就按照正常的走。
咱们御林军从来都没有过监军,一直都是陛下亲自统领。
如今,却来了为监军,这意思……大概陛下也是想告诉老帅,谁才是他属意的人选。
温云山往上首一坐,要照你这么说,陛下的龙体该是无碍才是。
要不然,不能这么打压太子扶持云隐公主。
冯源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您算算,陛下才刚过而立之年,正是壮年。
又不是体弱之辈……温云山想起皇上登基的时候的样子,龙行虎步,哪里有一点病弱的样子。
算算日子,到现在也不足一年。
只要不是出了意外,那身体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要是如此,太子的境况可能还真就不好了。
李妃能怀孕,其他的妃嫔也能怀孕,皇上未必就不会有自己的皇子。
再说了,即便没有皇子,这位公主殿下总能生下个儿子……心里有了主意,但叫他跟女子打交道,还是觉得别扭。
有些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雨桐在这崭新的,刚搭建起来的帐篷里坐着。
帐篷里的地面中间一个坑,坑里的火烧的正旺,倒也不觉得冷了。
三喜端了两大碗羊杂汤来,主子,这是刚送来的。
还有几个烧饼,一个个的比人的脸都大。
哪里吃的了那么些,她叫人拿回去切成小块再拿来。
林雨桐端着汤碗,被那膻味给冲的,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三喜去外面将烧饼拿进来,用筷子银筷子串起来,放在火上烤着,要不,您一会儿吃点这个。
林雨桐应了一声,心思却一点也不在吃的上面。
她有点拿不准这位温云山的意思。
之前他觉得温云山的兵带的不好,如今,她却不这么看。
温云山带兵的办法,用现在的标准来看,是带的极好的。
别看平时散漫,但只要他在,军心就在,谁也不敢在他面前呲牙。
是他给如今的御林军注入了灵魂。
可以说,这御林军,如今不是皇家的御林军,而是他温云山的御林军。
如果没有温云山,随便换个人上来,这御林军都不可能拧成一股绳。
但这也正是他如此带兵的弊端。
这些兵将,只认人,而不认规矩军法。
这是要出乱子的。
一支真正好的军队,不应该是这样的。
林雨桐拿过三喜烤好的烧饼,慢慢的嚼着。
可这个问题,却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
就着茶,吃了半个烧饼,林雨桐就靠在榻上打盹。
刚迷瞪了一会,就听见外面传来通传声:殿下,老臣温云山求见。
林雨桐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
转脸一看,三喜正趴在一边睡的流口水。
她摇醒三喜之后,才扬声道:请进来吧。
三喜去沏茶,林雨桐却坐在榻上没有动弹。
帐篷帘子被撩起,但进来的,却不是温云山一个人,还有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
林雨桐一看那身高和身形,就知道这来人是个女人。
这是……林雨桐指了指,又见温云山小心的扶着这人,就笑道,这不会是温夫人吧?哎呦!可是憋死我了。
声音透着一股子爽利,跟着,帽子被揭开,是个四五十岁的夫人,长的浓眉大眼,跟清秀纤弱完全没有关系。
她先是笑着看了林雨桐两眼,这位就是殿下吧。
臣妇这里给您见礼了。
林雨桐赶紧起身,不用多礼了。
这么晚了,夫人怎么来了?说着,就携了温夫人的手坐在榻上,快请坐。
坐下慢慢说。
温夫人指了指温云山:还不是我们家这位老货。
实话跟您说吧,他那是不好意思跟女人说话,更不会跟小姑娘打交道。
我就说他了,我说,您只把殿下当君上敬着,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可他呢……到老了,还是这么没出息。
林雨桐呵呵一笑,这话她也只信了一半。
有些人可能是有这种障碍,不管是因为根深蒂固的礼法还是因为自身的因素,这世上都确实是存在这种人的。
但这绝对不是他们大晚上拜见的唯一原因。
只能说,在这中间,应该是还出了什么状况,让这位老将改变了主意。
要不然,温夫人不会说出叫他将自己当成君上敬着的话。
如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人家明确的抛过来橄榄枝了,甚至不惜将夫人给接过来,那这个善意她就得接着,夫人真是会说笑话。
老将军的忠心,陛下是知道的。
只说陛下,却不说她自己。
温夫人就瞟向自家老爷,这位公主的应对,可一点也不像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温云山接话道:还没问过殿下,陛下圣体可安康?林雨桐朝京城的方向,面无异色的拱手道:圣躬安!温云山这才道:御林军向来只听圣命,因此,殿下这突然前来,叫老臣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话说的很诚恳,林雨桐也知道这话绝对是真话。
永康帝到底怎么回事,知道的人很少,也绝对不会走漏消息。
那么,温云山肯定是不知道的。
在京城消息纷扰的时候,他有这种顾虑也在情理之中。
她不想解释京城里的事,只马上抓住机会,转移话题道:老将军心里这么想,也无可厚非。
我也跟老将军说句实话,我之所以过来,也是迫不得已。
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你看看这封信,就什么都明白了。
温云山上前将信拿过来,将信纸打开,里面的内容让他的面色瞬间就变了,这……这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跟北辽勾结……若是边关失守,那么京城……林雨桐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御林军事关京畿之地的安全大事,我不得不亲自跑一趟。
至于你心里那么疑虑……我也不妨实话跟老将军交底。
这封信是端王妃跟北辽来往的信件……啊?啊!温云山的面色慢慢的凝重了起来,这要是端王妃在背后搞鬼,那么这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为什么来的不是太子,而是云隐公主。
因为皇上不信太子,也就是说,太子在这件事里,应该不是无辜的。
皇上叫云隐公主来,其实就是给自己提个醒,告诉自己屁股应该坐在哪边。
这甚至都不是只给自己提醒,这是给天下人提醒,告诉大家,他对太子的态度。
到了这份上,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温云山起身拱手:老臣一定不负陛下重托,京畿之地,若是有半分闪失,温家上下,任凭殿下处置。
温夫人跟着起身:殿下,您什么时候回京城,臣妇跟你一起走。
此次出京,是为了回乡祭祖的。
如今,我们一家都住在宛平的庄子上。
也是因为过年了,想跟老爷团聚的。
此次,就跟殿下一起回京。
这是说,要回京做人质的。
戍守边关,在外领兵的人,家眷是必须留在京城的。
温夫人这话,就是表忠心了。
叫林雨桐放心,我们一家老小都跟你回去,我们老爷是不敢有什么异动的。
林雨桐却笑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温夫人不必如此。
城外天开地阔,我看着都觉得舒心。
想怎么住就怎么住。
两夫妻没有多留,就转身出了帐篷。
林雨桐长叹了一声,不管心里怎么打算的,这御林军现在是不能动的。
三喜在一边低声问:温家的人不回去真的行吗?林雨桐没有说话,轻轻笑了一声,这老两口都是聪明人。
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了。
不管自己怎么说,他们该回京城还是会回京城的。
一方面,是出于安全考虑。
另一方面,就是主动表忠心。
这忠心不是在自己面前表态就行的。
他得叫天下的人看着,得用实际的行动做出来才算数的。
三喜没懂林雨桐的话,又转身去铺被子:主子,先歇歇……话还没说完,外面就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温云山去而复返。
进来。
林雨桐的眉头皱起来,这大晚上的,出什么事了。
这次跟着温云山进来的,是禁卫军的一个副统领,好似叫寇怀。
寇统领,你怎么来了?林雨桐虚扶了一把,赶紧问道。
殿下,陛下有旨意,宣您回京。
寇怀面色焦急,看的出来,为了赶路,路上应该是没歇着。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这么急着叫自己回京。
但不管为什么,甘氏打发人叫了,那自然事情不小。
她一点也不犹豫,抬步就走:那就启程吧。
说着,就朝三喜看过去,要是急着赶路,就顾不上这丫头了。
她看向温云山:我这婢女就托付给温夫人了。
还请夫人代为关照。
温云山赶紧应了一声。
心里对这位公主的地位就更有数了。
出了事急召公主,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
营地里火把如点点星光,洒下点点光晕。
才走了两步,就见姜中牵着马过来:殿下,这坐骑就给殿下代步吧。
林雨桐看了这马一眼:不用!好马配好将,还是让它跟着你驰骋疆场的好。
跟着我,也不过养在马厩里,白白糟蹋了。
姜中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温云山瞪了他一眼,殿下,马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这次林雨桐没客气,见有人牵马过来,就直接上了马。
可一摸马鞍,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军中的,上面的手感柔软,她一笑,请老将军替我谢过尊夫人。
说着,打马就走。
可才跑了两步,她心里就一跳。
这事情不对啊!甘氏知道自己会骑马,但并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如何。
但昨晚上,还念叨着出城得多带点人,要不然不安全。
不止一次的叮嘱过,能不骑马就别骑马。
可今晚上,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宣召自己,还要连夜的赶路。
这晚上,黑灯瞎火,路上又都是积雪。
如此赶路就安全了?再说了,有什么事是非要自己在不可的?这事蹊跷了!她面上不动声色,只提出马缰问寇怀:你带了多少人?都是好手吧?要不有跟不上的,叫他们在营地里先歇着。
寇怀赶紧摇头:臣带出来的都是精锐。
可是却没说带了多少人。
林雨桐没证据,不能在军营里说不合适的话,这容易叫军心涣散。
谁都知道寇怀这禁卫军副统领的身份代表着什么。
不是皇上信任的人肯定是不会委以重任的。
她扭头,看向站在后面的姜中,见他只盯着自己看,眼睛就眯了眯,笑道:你今儿不是吹嘘,说这周围就没有你不认识的路吗?这么着吧。
劳烦你跟冯将军给咱们带路,咱们抄近路回京……寇怀马上道:近道臣就认识。
不劳两位将军了……怎么不劳?姜中赶紧翻身上马,一定要劳烦的!一定要劳烦的!寇将军有所不知道,这一下雪,很多原来看着好的路,都走不成了。
还是在下带路吧。
周围就响起笑声。
大家都知道姜中的德行,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寇怀点点头,手指却紧了紧,那就跟着吧。
林雨桐却朝冯源看去:冯将军不愿意跑一趟?冯源跟林雨桐的眼神一碰,心里就跳起来,她刚才看自己时候,抬起手理了理脑后的头发时,自己明明看到那手势是军中求救的手势。
冯源强压下心里的不安,双手抱拳,右手大拇指轻轻的翘起,点了两下:臣就不跑了。
还是叫老姜专美于前吧。
林雨桐这才笑了:这回就饶过你!说着,就朝温云山点点头,告辞了,老将军。
说着,打马就出了军营。
温云山看看林雨桐的背影,又看看冯源,刚才冯源的动作他也看见了。
他现在不得不佩服这位公主的胆识了。
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