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木的桌子,发出轰然倒地的声音。
文静站在原地,身体却前倾着,让她整个人在一瞬间充满了攻击性。
你很会蛊惑人心。
文静似乎对自己的失态有些懊恼。
她站直了身体,看着林雨桐的眼神有些阴冷,你的话没说完,还有什么要说的?林雨桐摇摇头:没有了。
跟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就可以了。
我觉得,你能将自己的势力一点一点经营起来,就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真的将你跟我娘放在一起比较,说实话,论起心智手段,你一点也不差。
而你跟我娘的差别只有两点,第一,你生的没有我娘美貌。
第二,你心里还有情。
没有情敌长的美,这绝对是一块谁也不能碰触的伤口。
更何况这伤口现在正新鲜,鲜血淋漓,被人这么一碰触哪有不疼的道理。
文静的面色一下子就不好了起来,长的美又如何,还不是一样人尽可夫……这话可就带了刺了!连自己也一并骂进去了。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就行了,她爱骂就骂吧。
文静看着林雨桐神色不动的脸,眼睛眯了眯,还真是小看你了。
被人指着鼻子骂娘,你还能无动于衷,看来我还真是走眼了。
我不生气你失望了?林雨桐将被桌子砸倒的椅子扶起来,往身后拉了拉,椅子跟地面摩擦,这不大的密室里,顿时就是一阵刺耳的噪音。
她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不就是骂两句吗?我何必生气。
谁人背后不骂人,谁人背后无人骂。
唯一的区别就是人前人后,生前死后。
我看的开!你想骂就骂,只要高兴就好。
文静轻笑一声,我再骂下去,不是显得连你也比不上了?说着,也学者林雨桐的样子,将椅子扶起来,重重的拉扯,发出巨大的声音,然后将椅子提起来,猛地放下,直到椅子重重的落地,她才道,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总得有目的吧。
看样子,你们母女也不像是亲密无间。
怎么?挑拨了我,就是用我去对付你母亲?我还没那么龌龊。
林雨桐轻笑一声,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不用说给你听。
至于说对付谁,那就更谈不上了。
你进来了,难道还想着出去?文静眯着眼睛看林雨桐:你什么意思?就是你想的意思。
林雨桐说着,闲闲的拨弄着自己的指甲。
文静的脸色一变,看着林雨桐道:你……你不是一个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的人,那么,你不会贸然的跟你自己的母亲过不去。
叫她不高兴了,这对你来说,没什么好处。
以你的聪明,不会走这一步!那么,对我下手,也应该不是你的意思。
你们母女联手,想致我们以死地?这可是你自己猜的!跟我没关系!林雨桐眼睑垂着,一点也没叫对方看到她的眼神。
好半天她才站起身,你真的想多了。
我还真就是个为所欲为的人。
你待着吧!天荒地老的,但愿明空能想起你来。
文静见林雨桐要走,也跟着站起来:你既然是奉了宸贵妃的命令拿下我们。
却又不肯下杀手,还连夜的审问了起来。
云隐公主,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是啊!人不管干什么,都得有个动机吧。
林雨桐停下脚步,扭头问道,我跟你说了这么多,总得有原因吧。
你猜猜,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文静轻笑一声,为什么?能为了什么?你不会跟你自己的母亲翻脸,那是不智!所以,唯一对你有威胁的,就是明空。
你怕明空真的到了宸贵妃的身边,你怕宸贵妃为了明空手里的势力,为明空生下孩子。
这才真是威胁到你的地位了。
你这脑补真的是很好很强大!林雨桐看向文静,我早说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跟我说说明空,如何?她重新回去,坐下,看着文静,你如今想出去,是不可能了。
放虎归山的事,没人会做。
你是想看着明空跟心上人双宿双飞呢,还是想借一双折断了他的翅膀再将他带到你的面前?她的声音低沉,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文静知道她这是蛊惑,但是还是不由的心动了。
是啊!凭什么?凭什么自己汲汲营营了这么多年,却为她人做了嫁衣裳。
凭什么自己信任的男人会为了别的女人背叛自己,欺骗自己?林雨桐凑到文静的跟前,声音更低了起来,折断了翅膀,就再了飞不走了。
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都得跟你在一起,哪怕是一起走上断头台。
至少,黄泉路上,跟你作伴的人是他!文静几乎脱口就要答应了,但随即就清醒了过来,差一点就着了这位的道。
她转瞬清醒了过来,谁说我只有死路一条,宸贵妃还真就不敢将我如何。
我死了,她也别想活!林雨桐站直了,眉头挑了挑,我想,我明白了!她挥了挥衣袖,耻笑一声:说你聪明,你还当真了。
你也不想想,现在太子还在,我有什么理由对我娘的人出手。
你的人马如今都归明空调度。
是明空的人,就是我娘的人。
这些人可是助力!我至于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吗?绕来绕去的,我就是为了要你最后一句话,你刚才说,你死了,我娘也别想活。
我心里这才明白你的依仗是什么。
谁有本事叫宫里的贵妃给你陪葬?我想到了一个人——了虚!了虚的医术不错,但毒术更佳!想要杀人于无形,简直易如反掌。
是这么回事吧?文静面色骤然一变,牙关紧要,恨不能一口吃了林雨桐。
原来她在声东击西,在自己以为她的目标是明空的时候,口风稍微松了一点,就她察觉到了端倪。
宸贵妃奸诈,她的女人果然也不是好东西。
手段比之宸贵妃更恶!更狠!林雨桐长叹一声,对文静倒是难得的同情起来,其实宸贵妃的话是对的!女人一旦陷入了情爱之中,双眼就被迷住了。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遇人不淑,这样的女人多了去了。
我同情你,但是真不能放了你。
她没看文静,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面色就沉凝了起来。
了虚一直跟在甘氏身边,满朝上下谁不知道他是永康帝极为信任的人。
而他手里,一定有文静根本就没接触过的势力。
而这势力既是甘氏想要利用的,但也极为忌惮的。
再加上了虚的用毒手段……她第三个想要见的人,是文采。
她相信,一个蠢货是不值得了虚为他苦心谋划的。
这文采必然有他过人的地方。
当门打开,文采就坐在床沿上,看见林雨桐进来了,十分大方的站了起来,微微笑了笑,朝林雨桐拱手问安。
一点也不想是阶下囚,反而像是老友重逢。
这跟他在酒楼里的表现可是有出入的。
酒楼里,他想用宸贵妃压自己,显得年轻浮躁。
而如今,却如一块盈盈璞玉,自有光华。
林雨桐朝文采点点头,就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你也坐吧。
文采苦笑一声,但还是坐了下来,殿下这是见过姑姑和文雅了吧?一猜就中!林雨桐赞赏的看了一眼文采:我如今更想听听你怎么说?文采抿着嘴,闻言站起身来,朝林雨桐一礼,殿下,说句心里话,我也是身不由己。
从小到大,他们都说什么使命,可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使命。
复国这些话,也不过是一些野心家为了自己的私欲骗人骗己的罢了。
我从小熟读四书五经,史书杂记更是多有涉猎。
他们要复国,可他们的国最初不也是从别人的手里夺来的!这天下的兴衰,朝代的更迭,本就是常事。
为这个执迷……那才真是误了!可我能做的又实在是有限的很。
十二岁那年,那时候年少无知,将这些大道理讲给大人听,结果却是惹怒了众人。
我被姑姑用鞭子打了一段,关在水牢里正正一个月,要不是文雅偷偷给京城的长辈送信,我这条命当时就搭进去了。
所以,从那次的事之后,我不能叫自己思考,不能叫自己有自己的见解。
我强迫自己,一起都听命行事。
姑姑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她的心里想什么,我就强迫自己接受她的想法。
只有如此,我的日子才好过一些。
你见过文雅的话,就该知道,我跟她的血缘关系其实隔着远的很。
跟文静的关系,说是姑侄,但其实血脉早就淡了。
像我这样的,生活是没有自由的。
要是不能讨好大人,走出去的可能性都不大。
我有时候想,要是没有他们说的,所谓的高贵血统该多好,我哪怕去做种田的庄稼汉,哪怕去酒楼里当个随传随到的小二哥,也比那样的生活好。
说着,他不好意的笑笑,这一笑,让人在一瞬间只觉得心酸,跟殿下说这些,就是想告诉殿下,我早就对自己这身份厌烦了。
我愿意将我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我不要别的,您也可以杀了我,关着我,但是我想求您的是,放了文雅。
那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姑娘。
给她在殿下的庄子上,找个老实本分的人,叫她平平安安的过这一辈子就行了。
我就只这一点要求。
我信得过殿下的人品,您绝对不会食言的。
这话九成九都是真话。
但林雨桐知道,这里面至少又一些违心的话。
比如说他的要求。
他想安排好文雅应该是真的,但是在说到对他的处置时,他说了假话。
没有谁愿意死,也没有说愿意失去自由。
所以,他说杀了他关着他的话,都是假话。
他在自己的面前,展现了坦诚的一面,展现了仁义的一面,展现了无奈的一面,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自己看在他坦诚,仁义,又无可奈何的份上,对他网开一面。
这个文采,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聪明。
林雨桐放松的往椅背上一靠:你在我面前别玩心眼。
像你这种小鬼头我见的多了。
你知道我不会杀你,现在更不能这么一直关着你。
在不知道了虚的深浅的时候,我不能冒险。
所以,摊开了说吧。
你坦诚的还不够彻底!文采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殿下真是智多近乎妖。
他摇摇头,之前我就觉得他们安排我接近殿下这事不妥当,现在更是觉得,这计划简直就是愚蠢。
连殿下你的根底都没摸清楚,就一厢情愿。
这样要是都能成事,那才是见鬼了。
所以呢?林雨桐好整以暇的看向文采,你准备怎么做呢?我当然想要活着,但是我的口一旦松了,只要从这里出去,我的命大概也交代了。
文采面色一正,所以,我想投靠您,却只有一种办法……哦?林雨桐嘴角翘起,说说看。
文采咬牙道:暗地里我可以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但是明面上,我得跟着您。
只有在您的身边,我的命才算保住了。
林雨桐这次真笑了:反正你的任务是接近我,至于中间的过程,当然不重要。
只要您在我身边,你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文静会怎么样,对了虚来说也变的不重要了。
想要得到,总是要舍得付出的。
你得到了接近我的机会,而付出的仅仅是文静而已。
这点付出,了虚还真未必往心里去。
所以,你的命算是保住了。
了虚不知道你的背叛,但我同样也不知道你投靠过来是带着几分真心的,不是吗?文采苦笑道:殿下不信任我,这个也算是情理之中。
但我说什么都没办法证明我的心意到底是怎样。
如今只看殿下是不是有勇气叫我留在您的身边了。
都说日久见人心,我想,时间总是能证明一切的。
你这激将法不错。
林雨桐起身,行了!跟我出去吧。
你说的对,我现在还真是需要你在我身边的。
但是你也要记住,我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关你一次,就能再关你第二次。
下次,你的运气可就未必那么好了。
文采拱手低头:是!在下争取不叫殿下动手吧。
林雨桐又上下打量了文采一眼,那就走吧。
殿下!文采忙道,文静被关着,我也不说什么了。
文雅和文武,我希望殿下也放了,要不然话可不好圆。
文武是怎么回事?林雨桐扭头问道,其实这次,要是只有你跟文静接近我,我一时之间还真就未必能摸到你们的底细。
文采叹了一声:文武的伸手不错,是负责保护我的安全的。
至于说叫文雅跟着……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这丫头有股子痴念头。
除了文静谁也压制不住她。
要是我走了,她闹起来,偷偷跟着追出来,就坏了事。
要是一般人敢这么闹,早被文静给收拾了,但是文雅到底是文静亲手带大的。
原来如此。
林雨桐的手微微扬起,一股子粉末就洒在文采的脸上。
看着文采缓缓的倒下,她才拍拍手,走了出去。
这密室的位置可不能露出去。
所以,怎么可能叫他们清醒的从这里走出去。
她从里面出来,黑玫就问,还有一个,您还要见见吗?林雨桐摇摇头,不见了。
她说着,就给三喜塞了瓶子,除了年龄大的女人,剩下的都悄悄的带出去吧。
从密室里走了出来,冷风一吹,她打了一个冷颤。
回到屋里,吃了饭,早早的歇了,直到晚上过了子时,林雨桐才又起身。
主子……三喜迷迷糊糊的起来,您这是……别声张……林雨桐不叫三喜掌灯,我出去一趟,天亮之前回来。
你在屋里守着。
三喜一下子就醒了:主子,这大半夜的,您这是上哪去?林雨桐将衣服穿好,才道:我去一趟御林军,这事不想叫别人知道,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三喜抿着嘴点点头:我懂!谁也不会知道的。
林雨桐一身紧身衣,从温家的别院里跃强出来。
刚落地,一边的林子里就传来一声蛐蛐叫声。
她一叹,心说,你用什么声音不行啊,这大冬天有蛐蛐叫,这不是摆明了有鬼吗?出来吧。
是我!她朝林子里叫了一声。
果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一个大汉牵着两匹马走了出来,殿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藏在大慈恩寺那支人马统领徐茂才。
来的时间不短了吧。
林雨桐接过一匹马的缰绳,小声的问道。
看到您传召的暗号,就赶过来了。
也才等了半个时辰而已。
徐茂才说着,就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急事?林雨桐‘嗯’了一声,上马!徐茂才应了一声,林雨桐不说他也不问。
翻身上马。
跟在林雨桐身后就走。
马蹄上包着棉花包,静悄悄的,谁也没惊动。
走了十多里路,徐茂才就知道这是哪了。
他实在没想打公主会带他到御林军的驻地。
离营地还有二里路的距离,林雨桐就翻身下马,前面就进入了防区了。
咱们自己摸过去还行,带着马,却绝对不行。
摸过去?这是不打算光明正大的进营地,到底是避讳着谁?他不敢问,只利索的将两匹马牵到林子里安置好,才又出来,这就走吧。
两人避开岗哨,慢慢的摸过去。
到了外围,这里的巡逻就更加密集了。
周围都是繁茂的荆棘丛,一看就是特意栽种的,已经好多年了。
长的又密又粗,一人半高,想从这里面钻进去可不是容易的。
而且也不可能不发出动静。
这叫人一时就给难住了。
徐茂才将腰里的佩刀拿出来,要不……话没没说完,就被林雨桐抬手制止了,你听!不远处的荆棘丛发出一阵响动。
这是有人想从里面出来。
这还真是巧了。
犯到公主的手里了。
徐茂才想,这是哪个倒霉蛋想半夜出来去附近的村里幽会相好的?怎么这么不长眼,被公主给逮住了。
林雨桐眯着眼,蹲在原地没动,一大功夫,就从荆棘丛里钻出一个人来。
就见这人拍着身上的土,嘴里念叨着:赶明老子将这鬼玩意一把火烧了。
可扎死老子了。
这声音还真是熟悉!老姜——姜中!他怎么跑出来了?姜中往前走了两步,林雨桐抬脚一拌,姜中还以为是巡逻的小子呢,开口就骂道:长眼睛了没?看看老子是谁?还好,他顾虑着私自出营地到底是影响不好,也不敢高声,否则非得把人给招来不少。
老子?林雨桐轻哼一声,给谁当老子呢?姜中一听这声音,浑身都一哆嗦,只觉得浑身都往外冒泡泡。
他蹲下身,凑近林雨桐一瞧,顿时有些惊喜,殿下?真是您啊!您不是在温家的别院里住着呢吗?怎么大半夜的跑出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温家别院?林雨桐警惕的问了一声,你这大半夜私自出营又是为了什么?姜中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眼珠子左右的乱转,就是不敢看林雨桐,那个……温夫人回京了,打发人来跟我们老帅说了一声。
我这不是刚好在老帅的账外,就给听了一耳朵嘛!要不是实在想见她,自己何必半晚上往出跑。
不就是为了溜过去看她一眼。
哪怕在她窗外站站也好啊。
这事自然是不能说的,他丢不起这个人。
正想怎么转移话题呢,就看到一边的徐茂才,这是谁?林雨桐也不愿意跟这个浑人掰扯,吩咐道:带我去见老帅,我不想叫人知道我来过。
姜中脸色的神色就郑重起来了,一个公主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要见老帅,肯定不是小事。
他马上朝左右看看,伸手拽了一根枯草在嘴里嚼了嚼,才道:您等着,在这里哪也别去。
我带老帅出来。
这办法也行!林雨桐瞧着他利索的又钻回去,也就不动了。
徐茂才的脸色就比较奇怪了,将老帅带出来,怎么带出来,也从荆棘丛里往出钻吗?温云山当然不可能跟着姜中这坑货往出钻了。
他跟在姜中身后,看着姜中悄无声息的钻进去,才轻哼一声,转身就走。
不大功夫,就到了营门口。
巡逻的看见了,他就打个手势,这是要巡查的意思。
所以,姜中爬出来不见身后的动静,就又钻进去,想瞧瞧老帅到底怎么回去?结果头都伸进去了,腿却被人给摁住了。
林雨桐轻笑一声,摁住姜中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帅温云山。
姜中刚钻进去瞧老帅去哪了,老帅就闪身出来了。
抓住个私自出营的,你们两个,给我押着他回去。
温云山提着姜中的腿将人给拉住来,对着林雨桐和徐茂才说了这么一句。
姜中幽怨的看了一眼温云山,明明能光明正大走出来的事,为什么不早说。
徐茂才像模像样的押着姜中,林雨桐跟在身后,由温云山带路,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
别人还当是老帅亲自巡查揪住了个违反军规的呢。
等进了大帐,温云山才要行礼,就被林雨桐拦了,老帅,不要讲虚礼了。
咱们的时间不多。
温云山看了姜中一眼,你私自出营,该受什么处罚自己不清楚吗?去外面站着去。
我这不是戴罪立功了吗?没有我私自出营,公主能顺利进来?姜中将这话在嘴里转了一圈,马上就明白了,这不是要罚自己,这是叫自己出去看着点。
姜中郑重的应道:围着大帐跑到您喊停为止。
林雨桐暗暗点头,他守在外面,大帐里完全能放心说话。
等姜中出去,外面响起脚步声,林雨桐才道:我给老帅介绍一下。
这是徐茂才徐统领!徐统领?哪来的?这满朝上下的武官履历都在自己的肚子里,这个人却从来没见过。
能内称为统领,手下没有两万人都当不起这个称呼。
看出温云山的疑惑,林雨桐才简单的将徐茂才的身份说了一下。
原来是先帝布下的奇兵!温云山还真是没想到。
不过既然林雨桐将人带来了,那这人的身份就不容怀疑了。
两人相互见了礼,三个人才坐下。
林雨桐低声道:你们一定疑惑,我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的悄悄的要见你们。
不瞒你们说,能放在太阳下的事,谁愿意晚上偷着做呢?徐茂才拱手道:请殿下直言,上刀山下火海,咱们不敢犹豫。
林雨桐苦笑一声:要是我想叫二位抗旨呢?什么?温云山和徐茂才对视一眼,一时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抗旨?又为什么要抗旨?温云山看着林雨桐,殿下,咱们虽然接触的不多,但是老臣也知道,您绝对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
更不是一个拿属下的性命不当命的人。
多谢老帅的信任。
林雨桐抿嘴道:我这次回京,京城里刚好收到一份八百里急报……她低声将发现急报的蹊跷细细的说给两人听,……这急报是假的!可真的上挂面究竟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朝里的几位大人都认为是太子将真急报给换了。
所以,太子的处境现在很不妙。
一旦从太子的手里找到那真急报,朝廷必然是按照这急报的内容摆兵布阵的。
可是,老帅啊!您是三朝元老了,什么事是您没见过的。
这从太子手里找到的急报就一定会是真的吗?徐茂才面色一变:殿下怀疑,太子会将真急报密下,用一封假的调动各军,然后他好钻空子。
林雨桐摇摇头,看向温云山。
温云山叹了一声,殿下是担心太子拿到手里的急报本来就是假的。
有人想利用这个机会陷害太子。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徐茂才将事情在心里重新过了一遍,这才有点明白了。
这意思是说,有人先将急报给截获了,然后制造了两份截然不同的假急报。
将打了胜仗的那一份给了朝廷,而将虚造的有战报的急报给了太子。
朝廷发现急报是假的,怀疑到了太子身上。
一旦从太子身上找到急报,里面的内容跟朝廷得到的截然相反,又将战报做的以假乱真,那么,朝廷自然会认为太子身上搜出来的才是真的。
那么,接下来,调兵遣将,自然是按照从太子那里来的急报安排的。
可如此一来,却跟真实的战况有了偏差。
真要是按照人家的安排走,京城的门户可就真是大开了。
这是该禀告陛下的!他想也不想的这么说了一句。
温云山的面色不好看,看了徐茂才一眼,觉得这人还是太年轻。
这事能说公主能不说吗?之所以没说,只怕是有难言之隐吧。
他低声问道:殿下是怀疑,陛下身边的亲信有问题?徐茂才这才一愣,对啊!只能是这样。
一定是皇帝对此人的信任大过公主。
公主没凭没据,能怎么说呢?林雨桐对温云山点点头,他虽没猜到十成,也猜到了八成。
她此刻怀疑的人就是了虚这个老道!无奈,甘氏跟了虚之间的合作关系,又是针对太子的,想叫甘氏罢手这绝对不可能。
甘氏手里的所谓的真急报,不也是依靠了虚的人手得到的。
真假谁也说不准!她又将这急报给了太子,想要坑太子一把。
却在不知不觉中,大概已经掉到了虚的坑里去了。
这在她见了文采之后才想到的。
了虚知道了皇宫里的太多隐秘,又知道甘氏和太子之间的矛盾,偏巧,边关战事不利,北辽的铁蹄可能威胁京师安全。
那么在这内外矛盾交困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能趁机干一票大的。
直等京城一乱,他将皇宫里永康帝被甘氏害死的消息散布出去,而那时的太子应为急报的事已经算是废了。
自己的身边又都是他安排的人,那么,想取一个公主的性命,简直是易如反掌。
了虚自己老了,不能到台前亲自上阵,但是文采确实一个极有天赋的继承人。
他是有成功的机会的。
心里有了这样的怀疑,她就不能不提前做点安排。
所以,才有了今晚这一趟。
不管朝廷如何,不管太子如何,这都不是军人该管的事。
林雨桐看向两人,这江山的安稳,百姓的安全,比这些都重的多。
如今,我们要商量的是,咱们这兵该怎么布置?不管来犯之敌从哪个方向来,咱们这条防线都不能被冲破!这是底线!温云山看着林雨桐的眼神就郑重多了,这才是为君者该有的心胸和气魄。
认真比起来,这位比太子更像为君者。
他起身,将大帐里的屏风上青布解开,露出地图来。
林雨桐一见他这动作,就知道,这位老帅这是应下了。
这么大的事,一家子都得跟着担干系。
林雨桐有些感慨:本来这对于老帅来说,就是不情之请,您这样,倒叫我……她起身,恭恭敬敬的朝温云山行了一礼,千言万语,就在这一礼当中了。
温云山赶紧避开道:殿下,这不光是事关江山和百姓,还事关数万将士的性命。
马革裹尸,是将军的宿命。
我希望他们能英勇的死在战场上,而不愿意他们被胡乱指挥着枉送了性命!徐茂才朝林雨桐点点头,老帅说的是!谁家里没有父母妻儿?不能叫他们死的这么窝囊。
林雨桐又是一礼:那就拜托了。
说实话,我对于调兵遣将,并不擅长。
外行指挥内行的事,坚决不能做。
所以,我今儿只旁听。
二位统帅拿主意便好。
我信得过!温云山和徐茂才对视一眼,这就更难得了。
为君者不懂瞎指挥的时候多了去了,她能做到这一点,可着实不容易。
两人见林雨桐不是客气,是真的不言语,只在一边听着看着,更像是在默默的学着。
也就再没有顾忌。
在地图上推演了起来。
算计着人马,算计着地形,不管怎么排布,兵力都不够!禁卫军呢?温云山看向林雨桐,殿下可能调动禁卫军?林雨桐的手在桌子上无意识的敲着,好半天才道:禁卫军我调动不了。
但是五城兵马司可以。
五城兵马司?徐茂才摇摇头,战力不行!撑一两天或许可以,但是……林雨桐想到四爷去接手的破弩军,还有一支人马,如今不知道走到哪了?先叫五城兵马司的人顶着,他们应该能及时回来。
要是实在回不来,禁卫军那里我再去说话……有把握吗?温云山眼里闪过忧虑。
林雨桐哼笑一声,玩笑般的道:不让调动?我就死给他们看!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也撒一回泼又怎样?放心,他们不会看着我的死的!甘氏和林长亘可是亲爹亲妈,这点把握还是有的!温云山:……这话叫人听着真是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