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大敌当前,林雨桐这一晚却睡的很安稳。
一早起来,给大腿上磨伤的地方涂了药,包扎好,这才起身,匆忙的吃了饭。
三喜见林雨桐又要出门,忙道:殿下,黑玫等在外面等着,您带着她们吧,别一个人来回的跑。
林雨桐点点头,一出门,就看到文采和黑玫站在门外。
走吧!林雨桐对二人说了一声,抬脚就走。
自己身边,光带着女人,有时候办事并不方便,所以,只能先用着文采。
去哪还真是都得带着他。
辰时。
城外三里演兵场。
人头攒动,叫嚷声,说笑声,逗趣声,夹杂在一起,跟集市似得,闹腾的厉害。
站在点将台上看去,下面乌泱泱的人头,人数倒是不少,但这一瞧,就是杂牌军。
靠着这些人去打仗?很多禁卫军的将士都撇嘴。
这他娘的不是送死吗?那站在最前面的,穿的都是禁卫军的服侍,就自然是禁卫军的人。
这些人的身份都有些来历,天然就有优越感。
因而,全都站在了最前面。
之后站着的,都是步军衙门的人。
这些人可不是杂牌子,他们一个个手持长矛,站着倒是一动不动,看着比禁卫军的纪律还要严明些。
在他们身后,带着腰刀的,拿着棍子的,都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这些人很多都在街上混的油滑的很。
来的人不少,可真乐意的也没有几个。
进五城兵马司的人,其实都是多少有点怕死的,要卖命求前程,何苦进兵马司呢。
他们别看这披着军皮,其实瓤子里还真比不上衙门的捕快。
更远些的,也看起来勉强算是一个方阵的,这看一眼,就叫人觉得真是一言难尽。
这里面有穿长衫绸缎的,看起来不是账房就是管事,也有些穿着青布的衣服,像是小厮。
更又那身上打着补丁,手里拎着锄头铁锨镰刀的,像是庄户人家。
剩下的,就是满场游走的这一部分,丝毫没有半点规矩可言的,可偏偏占了整个人数的一半。
看打扮,这里面有护卫,有小厮,更有穿着绫罗绸缎,一看出身就不凡的人。
林雨桐站在上面看着,眉头就不由的皱起来。
这要马上成军,谈何容易?整个一乌合之众!她朝黑玫看了一眼,吩咐道:击鼓整军!黑玫看这都有些一疼,但还是应了一声,转身就去了一边,双手拎起木槌,狠狠的敲在鼓上。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整军的战鼓瞧响了。
场中的人静了一下,然后朝站在高台上的林雨桐等人看去,继而,下面又窃窃私语了起来。
每个人的声音都不高,但集合成万的人一起私语,那个嗡嗡声,恨不能响破天际。
文采小心的看着林雨桐的神色,见她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喜怒,心里替下面的这些人捏了一把汗。
此时,耳中猛地响起了一个粗犷的声音,敲敲敲!敲个球!老子刚打了个盹,就被吵醒了。
他妈的!不长眼色的狗东西!什么玩意?不叫老子养精蓄锐,老子哪里有力气打仗?没有老子,凭着娘们能顶什么?要真是天姿国色,还能用用美人计……他絮絮叨叨杂七杂八的说了一大堆,偏声音还不小。
林雨桐身后的几个女护卫脸色顿时一变,这人说话也太难听的。
这是骂谁呢?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不是冲着公主来的吗?几人正要上前,文采摆手示意她们不要动,并用下巴点了点林雨桐,叫她们看看这位的意思。
她们这才朝林雨桐脸上一看,却见这位殿下的眼里满是兴味,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叫嚷的汉子二十啷当岁,长了一张黑脸,偏偏穿了一件粉色的,花里胡哨的百蝶衣。
头上的发髻还簪了一大朵牡丹。
如今这时节,牡丹可是花房养出来的,出门气温一低,那红牡丹就焉了吧唧的半垂着。
本来衣服穿着就够辣眼睛的,偏偏这货还将领口大开着,也不嫌弃冷,那领口露出来的地方,两枚新鲜的‘草莓印’十分醒目。
只打眼一瞧,就知道这货昨晚上都在干什么了。
下面的人开始还不敢应生,都在观察林雨桐的反应。
却发现上面的人根本就没反应,这他娘的,也太软了。
真他娘的软蛋。
这汉子哼笑一声,又靠在两个小厮的身上打盹了。
站在他身边的一个汉子,脸色赤红,衣服褶皱,走两步还摇头晃脑,这位明显是宿醉没有醒的,不知怎么的,就顺嘴接了一句话,金五,你他娘的说的是狗屁!人家那是软蛋吗?人家那是没长蛋!他说话的时候,没压制声音,听到的人马上就轰然大笑。
那离得远,没听见的,也好奇的朝听到的人去打听,于是,场中就更乱了。
林福带着庄子上的人来,没想到遇上这样的场景,他小心的朝林雨桐看去,不免有些焦急。
他侄子在后面问道:叔,这公主也太……住嘴!林雨桐呵斥一声,传话下去,都将嘴闭上。
不管别人怎么样,咱们不能拆了殿下的台子。
关键是这位姑奶奶在林家的时候,就不是好脾气的。
如今只能是脾气见长了,哪里能真就被这么一伙子给压下去。
他可是知道的,这位除了脾气大,还特别能忍,在林家那么些年,不到最后出嫁前,谁知道这位是那么个厉害的性子。
如今看她不言不语,他心里当然就更加的小心了。
林雨桐在上面看着,禁卫军没动,步兵衙门的也没动,五城兵马司这些倒是想动,但他们也知道上司是这位的亲公公,所以,作为自家人,他们必须给公主撑面子。
好歹没乱了。
就连后面的松散方阵都还算是规整。
林雨桐心里就有数了。
被醉汉叫做金五的花蝴蝶被这一打扰,也没办法歇息了,干脆就站起来,对着醉汉笑道:金十三你他娘的喝成这个德行了,还敢来?你来干嘛的?送死的吧!回去回去!你家老爷子刚从水里捞上来,还不定挺不挺的过去呢,你不在床前当孝子,跑到这里显眼?真不是玩意!周围人哄人一笑,心里不免腹诽,人家的老爷子刚才水里捞出来,难道你家老爷子不是?他娘的,大哥莫笑二哥,都是一个德行。
全他妈不是玩意。
金十三哼笑一声,顺嘴就打了一个酒嗝,摇摇晃晃的站着金五道:老子喝醉了又怎么了?就你这样的老子照样能打仨。
你看看你那德行,昨晚又宿在小桃红的被窝里折腾了吧,没被那骚娘们给掏空了吧。
哎呦呦……不是小桃红,你看你胸口那玩意,小桃红的嘴可比那个小多了!这样的话简直就是男人们最喜闻乐见的了。
都支棱着耳朵听着,想听听里面有多少风流韵事来。
金五将衣领一整,你知道个屁……这些货再说什么林雨桐没听清楚,就听文采在耳边道:这两人都姓金,只怕是宗室。
别的人也不可能这么放肆。
林雨桐朝金五看去,就听金五道:……老爷子不待见咱们这样的,带着有出息的南迁了,就将咱们留在京城……哈哈……谁能想到,咱们才是老天爷的亲儿子,老天爷偏疼咱们这样的。
这会子有出息的那些可都是死的死,病的病……咱们宗室可就剩下咱们这么一伙子了……兄弟们,打了这一仗,等立了功,说不得也轮到咱们去金銮殿上坐坐……你们说对不对?对!一时之间,周围都是鼓噪之声。
就是……太子空缺,连个皇子都没有,不指着咱们能指望谁?是啊!还能指望着娘们为金家传宗接代……咱们弟兄,那也是金家的根苗,这江山天下,就指着咱们呢!种种声音不绝于耳。
林雨桐此时才笑了,她看了黑玫一眼:带着你的人,将刚才那几个说话的,全都押上来。
若是敢反抗,不必留手,杀无赦!她的话很轻,可听在几个人的耳朵里,却跟炸了一样。
杀了?那可是宗室子弟!之前救人救的那么拼命,如今杀人也杀的毫不留情。
林雨桐见黑玫没动,就看了过去,怎么?不敢?之前救人,是因为当救。
现在杀人,是因为该杀!黑玫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她抬起眼睛,跟林雨桐的视线一对上,心里突然就升起了一股豪情:不就是杀人吗?敢!为甚不敢?谁不是两肩膀扛着一个脑袋的?谁怕谁?林雨桐这才笑了,拍了拍黑玫的胳膊,朝身后的二十多个姑娘道:去吧!去试试吧。
试试他们的脖子是不是比你们手里的刀更快!这会子娘子军顿时面容一肃,齐声应是。
下面的人终于注意到了上面的动静,先是愣了一下,就有人喊道:这么凶悍的女人,难怪嫁不出去?倒贴银子都不要……黑玫面色一变,顿时就从高台上跳下去,三两步冲到人群里,揪住这人的衣领,就将人给提溜了起来,另一手也搭上去,一把将人给举起来,用力一扔,就见一个七尺汉子就被仍在了高台上,滚了两圈,刚好落在了林雨桐的脚边。
林雨桐抬起脚,将这人扒拉着看了一遍,就对黑玫道:没死!你用的劲太小了。
这样的玩意,死了都不可惜。
她说着,就踩着这人的手上,文采就听见咔嚓一声,这是手骨断了吧。
紧跟着,那人发出猪嚎一般的惨叫声。
听的下面人都是一愣。
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下面有发出声响。
叫嚷的正是那金五: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对爷动手,老子告诉你,老子家的洗脚婢,都比你体面。
别碰老子……黑玫见自家姐妹这么被辱骂,顿时心里就有一股子怒气,她手里的刀一下子就抽了出来,冷冷的看着金五。
金五却更加嚣张了,吓唬谁呢?吓唬谁呢?别说你,就是你的主子,那个什么公主,也不敢拿老子怎么样?她是哪个牌面上的?谁知道是不是咱们金家的种?你问问她,宗室的牌面上可有她的名字?这是拿林雨桐没记在宗室的宗谱上说事。
林雨桐对着黑玫喊了一声:砍了!黑玫接到指示,手比脑子快,就见她将刀高高扬起,一道冷光闪过,一道血柱就喷涌而出。
啊——啊——周围一阵惊呼之声。
更是吓晕了好几个人,尿裤子的就更是不知凡几。
紧跟着,就是寂静。
静悄悄的如同静止的画面。
黑玫抬手,将飞溅到脸上的血一把抹干净,就一抬手,朝手下示意。
就见这些姑娘一人扯着一个人的胳膊,往抬上拉。
那个醉酒的金十三,早已经被吓醒了。
可整个人都不好,就在他的面前,金五就这么被人给砍了脑袋。
他有些接受不能了。
他第一次觉得,原来宗室的命,说金贵也金贵,说不金贵也一点也不金贵。
看着这一溜跪倒的十七个人,林雨桐冷冷一笑,却不搭理他们,只对着下面的人道:这些人的出身,想必你们也都知道。
都是宗亲。
那个砍了个金五,是宁亲王的孙子。
身份够贵吗?地位够显吗?不听军令,扰乱军心,也一样该杀!她的声音清越,响彻在整个演武场。
众人从心里就起了畏惧之意,这哪里是什么软蛋,这分明就是个母夜叉!林雨桐看着下面的人,仿佛觉得这样的震慑还不够一般,继续道:这台上的十七个人,与金五同罪!按军法论处,斩立决!斩立决?你不能杀我!金十三疯了一样喊了起来,我是宗室……我祖父是……你祖父是瑜亲王,你是瑜亲王的庶孙。
你的父亲是亲王世子,要是没出意外,你身上至少也该有个辅国将军的爵位……林雨桐一把拿下黑玫手里的刀,但那有怎样?如今国难当头,你醉酒前来,不听调令。
眼里可有军法?军法无情!谁也救不了你!说着,就举起刀,喊了一声:行刑!随着刀落下的,还有整整十七个人头。
再加上金五的人头,一共十八个!今儿这是用十八个人头,震慑下属,快速整军。
看着下面的人一个个的都愣在了当场,林雨桐将手里的刀一扔,整了整袖子,对黑玫道:击鼓整军!鼓声响了起来,咚咚咚的,一下下仿若砸在了心里。
下面一下子就动了起来。
按照禁卫军的列队,横平竖直,四四方方的队形,不倒一盏茶的时间,就站好了。
林雨桐这才看着下面的人:都给我听好了,入得我门,须听我号令。
抗令不遵者,杀无赦!畏险不前者,杀无赦!临阵脱逃者,杀无赦!祸害百姓者,杀无赦!……下面的人耳朵嗡嗡的直叫唤。
满脑子都是‘杀无赦’!黑玫见林雨桐总算训话结束了,才低声道:姜中姜将军来了。
林雨桐点头,黑玫才朝已经在一边听了半晌的姜中招手。
姜中难得的没有在林雨桐面前嬉皮笑脸。
高台上满地的脑袋就跟西瓜似得,他也不敢有任何大意。
只听林雨桐对下面的人朗声道:这个人是姜中,御林军副将。
如今就是你们的统领。
我希望,你们这支杂牌军,能在此次洗礼之后,成为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师。
说完,就看了一眼姜中:这里我就交给你了。
怎么做,老帅想必也叮嘱过了。
我即刻启程去宛平与老帅汇合,这里的一切都托付给你了。
姜中郑重的对林雨桐行了一礼,这才目送林雨桐离开。
远远的,林雨桐还能听见姜中的声音:……咱们打仗图什么?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可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
咱们这样的汉子,手里捏着笔,比拿着刀剑还觉得重。
成不了酸秀才的粗人,除了当兵打仗,还有什么办法能叫咱们升官发财啊。
要是太平世道,咱们这样的,也就是混吃等死的命。
可如今不一样了……兄弟们!有仗打了!有仗打了,就意味着咱们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
你们别看那军令一个一个的‘杀无赦’,大家只要听号子行事,就一点事也没有。
你们好些人还以为我这是吹牛呢?觉得杀再多的敌人,上官也看不见,是不是?姥姥!这军功是按着人头算的。
谁将来拿着的人头越多,这军功越高。
那蛮子的头拿来领了军功,可那蛮子的尸身上,也是有好东西的!别觉得人家是蛮子,就都是穷鬼。
人家腰里的腰刀,都是镶着银边,嵌着宝石的。
蛮子爱喝酒,人人身上都有一个酒葫芦。
那酒葫芦都是银子做的。
你要是逮着一个酒量大的,那好家伙,酒葫芦得有小半斤重!只要缴获一两件……兄弟们,这玩意换了钱,回来就能买两个水嫩嫩的黄花大闺女伺候……想想他娘的都觉得美!怎么样?兄弟们,咱们干这一票,回头一人买俩美人去,敢不敢跟老子干?是站着撒尿的爷们,就给老子应一声!敢!干了!声音震的林雨桐耳朵疼,她抬手揉了揉耳朵,就听黑玫问道:主子……北辽的人都富成这样了?我怎么没听说过?要是这么有钱,拿银子买什么买不来,干什么要拼命的抢?这不是有病吗?林雨桐点了点黑玫,笑道:你还真是个傻丫头。
这么说着,却没去解释。
这东西有时候全看悟性。
文采却是明白的。
刚才公主那是震慑,只会让人觉得畏惧,但这打仗不一样,全看下面的人的主动性。
这主动与被动之间,差别可大了去了。
再说了,治军关键在于赏罚分明。
公主刚才句句都是罚,一口一个杀无赦。
可这光罚还不行,还得赏。
公主没说怎么赏,这就是将这个当好人的机会给了实际上的指挥官姜中。
姜中也正好可以借着赏的机会,收揽人心,如此,军令才能畅通无阻,上下才能始终一心。
他将琢磨明白的这些,低声解释给黑玫听。
黑玫这才了然,对林雨桐笑道:这姜将军看着是个粗人,但心思还真是够玲珑的。
林雨桐就笑:他能在御林军中出头,又是领兵领老的人了,怎么带兵,他比咱们精到。
这里不用管了,去宛平。
众人赶紧应了一声,翻身上马,一行人飞驰而去。
而此时,京城中的人却陆续的受到了城外的消息。
甘氏正面色难看的看着林长亘,眼圈都红了,你给她人,你就不怕她有危险。
这军中的地方是她能去的?有个闪失怎么办?刀枪无眼的道理你都不懂?林长亘有些手足无措,好半天才道:你不知道,二丫头向来是个能忍的。
我要是不答应,她自然也不会是说什么。
但心里自是不愉快的。
她以前那脾气……我一点也没看出烈性,可见那都是忍着性子来的。
你说说她打小到底是怎么忍的,才叫人觉得她软弱可欺?都说着忍字心头一把刀。
那这孩子那么些年,是不是心上始终悬着一把刀……我就是觉得,她现在这样挺好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忍着了!这多好啊!能叫孩子不难受的事,干什么非得叫她再难受一回。
以前是我不对,现在我还能再往下错?甘氏一下子就愣在了当场,用手抚在额头上,半晌都没有说话。
来福仿若什么都没听见一般,从大殿外走了进来,低声回禀道:娘娘,城外传来消息了。
甘氏马上坐直了,说!什么消息?来福咽了咽唾沫,才叫自己的声音不因害怕而变得干涩,公主殿下斩杀了十八个宗室子弟,新军已经整编完成!甘氏‘蹭’一下就站起来,你说什么?公主殿下斩杀了十八个宗室子弟,完成了新军整编。
来福又重复了一遍。
杀了……十八个!甘氏看向林长亘,还都是宗室子弟。
林长亘一下子就变得惶恐了起来,这孩子下手怎么这么重呢?这可是杀人啊!甘氏却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是我的闺女!这就是我的闺女!做得好!做的漂亮!说着,就朝来福道:去兵部,请方天大人过来。
林长亘站在当场,有些手足无措,心里更是多少有些害怕。
甘氏却摆摆手:行了!此次也不追究你私自调兵的责任了。
先下去吧。
林长亘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夹在则母女中间,真是难为死人了。
等林长亘出去,甘氏脸上的笑意慢慢的收了起来。
手里摸着案几上的镇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天也已经知道了城外的消息,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就知道,宸贵妃会召见自己。
果然!传召来的这么迅速!等到了御书房,见到了始终在御书房处理政务的宸贵妃,他躬身行礼,娘娘,有何吩咐。
拟旨吧。
甘氏淡淡的说了一声。
方天没有意外的应了一声,去一边的案几边坐了,铺上纸,研磨提笔在手,等着甘氏发话。
等林雨桐赶到了宛平,才坐稳没多长时间,圣旨就来了。
这叫林雨桐很奇怪。
但还是看了老帅和徐茂才一眼,起身迎了出去。
如今这圣旨的分量太低了。
因为谁都知道皇上死了,但偏偏连个新君都没有。
所以,这个旨意,不管是议事阁发出来的,还是宸贵妃发出来的,都不可避免的叫人觉得名不正言不顺。
林雨桐这次能影响这么多人,带动这么多人只尊崇她的意思,而不是朝廷的旨意。
就是这个原因。
所谓的抗旨,在眼前这个局势下,根本就不成立。
没有皇上,哪里来的圣旨?这些人根本就不怕这所谓的罪责。
另外,林雨桐是公主,她的驸马偏偏也是宗室。
按照利益来说,宸贵妃没有道理不选自己的女婿而选别人。
所以,很多人不自觉的,其实将宝已经压在了四爷身上。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林雨桐这次的安排,才算是顺利的推进了。
这个道理,她心里比谁都明白。
并不是自己真的有什么王霸之气,转瞬就能叫人纳头就拜,甘为驱使。
来传旨意的是来福,见林雨桐带着两人过来,就赶紧过去见礼。
然后再站好,准备宣旨。
等看到这几个人都没有跪下的意思的时候,他赶紧道:出门前,娘娘和各位大人有交代,可免跪礼听旨。
林雨桐敢保证,这话一定是来福自己加进去的。
只有如此,才能保住甘氏和议事阁的体面和威严。
好似再说,不是你们不跪,是我不让你们跪。
她嘴角动了动,到底接住了来福的话,多谢娘娘!来福明显松了一口气,连忙宣旨。
旨意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将温云山,徐茂才,连同新军的统领姜中,都归林雨桐辖制,一切听从林雨桐的调遣。
来福笑眯眯的将旨意交给林雨桐,如今的新军,被娘娘赐名为威虎军,姜将军正式任命为威虎军统领了。
旨意在之前,已经发下去了。
林雨桐就不由的挑眉。
徐茂才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温云山,一时之间还有些没明白这旨意是什么意思。
他们本来就是听云隐公主的,新军也是云隐公主组建完成的。
之前不见旨意,如今已经做成既定的事实了,却补了这么一道圣旨,这是什么意思?来福低声跟林雨桐道:总归,娘娘还是疼殿下的。
可林雨桐却笑笑,没有说话。
她心里不由的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叫做《小王子》的童话书。
故事中的小王子说让国王给太阳下命令,它想看到日落。
国王却要翻了厚厚的日历之后才说,可以下命令,但是命令得在晚上的七点四十左右才能下。
她至今都记得书上的原话,它是这么说的:国王所要求的主要是保持他的威严受到尊敬。
他不能容忍不听他的命令。
他是一位绝对的君主。
可是,他却很善良,他下的命令都是有理智的。
如今,当童话故事在现实中重演的时候,让人心里不由的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滋味。
文采客气的将来福送了出去,林雨桐却将盖着玉玺的圣旨给了温云山递过去,拿着吧。
有这个在,就不算是抗旨了。
温云山呵呵一笑,将圣旨又给了徐茂才:这个东西……还是你收着吧。
林雨桐摇摇头,玉玺还是那个玉玺,只是拿着她的人身后没有了撑面子的人,这含金量可就大打折扣了。
她回到帐篷里,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只想快点睡着了,好养精蓄锐。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猛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雨桐一跃而起,就从帐篷里冲了出去。
黑玫急道:是老帅叫人来请殿下。
林雨桐点点头,抬腿就走。
却见不远处,围着一圈火把,照的灯火通明。
林雨桐走过去,就见地上埋着一个直径在一米以上的大水缸。
而水缸露出地面的,只有一匝长。
她近前看,原来这水缸里放着水,此时举着火把一看,水缸里的水微微荡起了水纹。
水纹由东北方向起始,朝外一层层的荡开。
这种东西,她还真是第一次见,这是根据固体的传声速度最快的原理,测探敌情。
就见老帅上前,趴在水缸沿上,贴着耳朵在上面听了不少的时间,才道:在东北方向,如今距离咱们的位置大约在三十里!说着,他就起身,朝徐茂才喊了一声,击鼓!备战!林雨桐又朝那水纹看了一眼,只凭着眼睛看,自己是没有办法推测声源距离自己的距离的,这若不是有丰富的经验,绝对做不到。
殿下!温云山拱手道:还请殿下去宛平县城中督战!林雨桐笑道:走吧,老帅!我不上战场,凭什么叫弟兄卖命呢。
文采已经将弓箭递到林雨桐手里了。
林雨桐背上弓箭,翻身上马,走着!竟然真的骑马朝着前沿阵地而去。
夜色浓重,大战一触即发。
林雨桐站在瞭望台上,感受着大战即将到来的气氛。
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远处也有了动静。
马蹄声跟滚滚的雷声似得,远远的传了过来。
可等了一个时辰,对面却没有动静。
这叫林雨桐有些奇怪。
她从瞭望台下来,恰好碰上急匆匆前来的老帅。
殿下!老帅手里拿着一个东西给林雨桐塞过来,您看看,这是什么?林雨桐接过来,确实一方白色的素绢。
她打开,一看竟是四爷的笔迹。
上面寥寥几句,竟是叫自己先放第一拨人马过去。
老帅将之前的急报拿出来,指着上面那个翘着尾巴的狼问林雨桐,这个第一拨人马,是不是就是指这个驯服之后的头狼?林雨桐将手里的绢帕看了又看,指着最后一个类似于梅花的图案道:您瞧,这是梅花篆字。
一般人根本不认识。
但是我跟驸马,又都是认识的。
这个字是‘防’字。
他当时给对方写了这个凭信,但是也给咱们提醒了。
这个防,就是叫咱们防备。
这再驯服的狼,那也是狼。
狼行千里吃肉,这是它的本性,是改不了的!林雨桐将手中的帕子收起来,低声道:按照现在的情况,我大致推断一下,您参详参详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个头狼跟它身后的四匹狼,是有嫌隙的,而他在他们中间,实力却是最薄弱的。
他之所以跟驸马合作,就是想借着咱们的手,将他自己的敌人,也就是这剩下的四匹狼给铲除了。
这就是典型的借刀杀人!等咱们跟他的对手杀的你死我活,又趁着咱们对他的防备之心小,恰好又将兵力都集中了过来,京城的其他几路应该是最薄弱的。
如此,他正好可以趁虚而入,直抵京城。
温云山点点头:殿下的想法,是最合理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
幸好,咱们有准备。
新军虽然新编成,但想来也差不了多少的。
可即便是如此,也不能大意。
林雨桐低声道:老帅,咱们放他们过去,然后,您给抽调五千精兵,我绕道尾随其后,跟姜将军这将这拨人给包圆了。
咱们分两部分,包了他的饺子怎么样。
您在这里坐镇,跟驸马配合。
我带人跟姜中配合,这五万人马,咱们留定了!嘶!温云山被林雨桐一吓,叫胡子给揪下来好几根,殿下!战场上的事,那可都是真刀真枪。
您可想好了。
林雨桐一笑,您放心。
实在不行,将冯源给我。
他是您的爱将,有他领兵,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温云山沉吟半晌,才点点头,那行,我这就叫冯源点兵。
然后打发人给对方送信,大开方便之门,允他们先过!对!这才是瓮中捉鳖,关门打狗!林雨桐说着就哈哈笑了起来。
她不由自主的朝远房看去,四爷就在几十里外吧。
快了!明儿大概就见着了。
她的心情不禁飞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