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要乱的时候,越是要稳的住。
宫里没有宣召,两人就不往宫里去。
这天,刚吃了早饭,文采就拿了一张帖子过来,殿下,您看看这个帖子。
林雨桐奇怪的接过来,没打开就先问:将这个送过来了,这人有什么特别?他说是您和驸马的故人。
文采看了一眼四爷才道。
故人?林雨桐想不出自己和四爷能有什么故人,将帖子打开,大概的扫了一眼,就递给四爷:这人叫赵寻……有印象吗?四爷应了一声:今科的探花好似叫赵寻。
说着,看向文采,好似要求证一般。
文采点头应是:只是不知道此人是不是就是探花郎?探花郎?故人?三喜猛地‘啊’了一声:您还记不记得当时在慈恩寺里帮过的那个书生?好似就叫赵寻来着。
这么一说,林雨还真就记起了这么一号人来,还真是没想到,这人还真是有几分本事。
竟然中了前三甲。
难得!难得!只是这科举过去都半年了,他肯定也在翰林院任职了,之前也没找来,怎么现在找来了。
四爷摆手:请人去花厅坐吧。
原来这这么个渊源。
文采忙应了一声,出去招待了。
这位也算是新贵了。
林雨桐和四爷到花厅的时候,见一个青布袍子的年轻人站在厅堂里,却没有坐。
四爷对这位的谦逊和谨慎心里有些满意。
等见了礼,四爷叫他坐下,林雨桐才去打量他,比之之前见到的时候,精神了很多。
原本早就该来拜会的。
赵寻坐在椅子上,微微搭了一边的椅子沿,只是之前府门外门庭若市,臣猜想殿下繁忙,不敢贸然上门打扰。
一个探花,在翰林院也就是从七品的小官。
要不是以前的渊源,只怕也进不了公主府。
林雨桐理解的点点头:如今在翰林院当差,感觉如何?赵寻知道,这就是间接的问自己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他心里升起几分感激,赶紧道:微臣此次来,却不敢为了自己的私事。
实在是发现了一件大事,不敢不告诉殿下一声。
林雨桐和四爷对视一眼,才道:但说无妨。
既然是故交,就当是朋友闲谈,不要有什么顾虑。
赵寻这才低声道:殿下可还记得李石柱?即便不记得,但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显然是他认识的,也是自己知道的。
林雨桐脑子里马上想起一个人,可是当时诬陷你的那个书生?殿下好记性。
赵寻点点头,正是此人。
他怎么了?林雨桐问了一身,应该没考中才对吧。
是!赵寻脸上的神色奇怪了起来,他没有考中,却也一直滞留京城没有回乡。
别人没有回乡,是因为想要参加明年的恩科,他却是因为在云隐公主这里排了号了,只要云隐公主在一天,他即便是侥幸考中了,这辈子也就那样了,仕途就更别想了。
要是按照一般的逻辑,他尽快的从京城消失,期望这位公主早点忘了这个小人物才对。
不要因为他而影响整个家族才是聪明的做法。
所以,他滞留京城,本就叫人十分不解。
林雨桐听出几分意思来了。
因李石柱的反常,才叫他注意了此人。
赵寻见林雨桐和四爷脸上的神色,就知道他们没将自己当做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
自己还真是没费心思盯着李石柱,可这世上从来就不缺乏落井下石,踩着人往上爬的人。
自己能得到消息,完全是跟李石柱关系较好的一个落榜的举子前来告密的,……据说李石柱正在联滞留京城的举子,准备撞宫门。
这事臣没有能力查证,但不管这消息真不真,臣都得先告诉殿下一声。
书生撞宫门,这可不是小事。
因为朝廷向来都有‘布衣不言政’的规矩,所以,书生们想要谏言朝廷,唯有以死撞宫门。
这种惨烈的方式,一般都只会出现在国有昏君奸臣的时候,读书人用这样的方式,舍生取义,给朝廷敲响警钟。
可如今呢?朝廷是有昏君呢?还是有奸臣?都没有!只有一个不被接受的女帝。
李石柱肯定没有什么高尚的情操,唯一的目的就是只要拉下皇帝,那么自己这个公主就什么也不是了。
自己倒了,他这个因为自己而斩断仕途的人,就能重新起来了。
道理就是这么个简单的道理。
赵寻的脸上带着歉意:若不是因为微臣,殿下也不会被一个小人惦记。
此次的事端,全由臣而起,但凡有用的上臣的地方,万死不辞。
四爷这才接话:你能得到消息,就证明他联络的人只怕已经不少了。
这样……你拜访几个在举子中有威望的,叫他们控制好大家的情绪。
尽量避免流血冲突……这边话还没说完,外面就响起脚步声,贵武急冲冲的跑了进来,主子,殿下,不好了!好几百书生陆陆续续的聚集到宫门口,眼看要出事了。
赵寻面色一变: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都是微臣的过错,微臣这就过去……林雨桐摆摆手:你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这事已经不是你能掺和的了。
贵武接话道:传话回来说,有一半的人都是国子监的学生。
国子监的学生,可基本都是官宦家庭出身。
另外还有极个别的,是花了银子捐的名额。
当然了,只有银子没有门路这事也办不成。
因此,能进国子监的,身后都站着一个家族呢。
所以,这事才显得尤为敏感。
四爷当机立断:我马上去给温云山传消息。
该调的兵,得马上调到位。
谨防京城的事态不可控制。
你先进宫,自己当心些。
我还要再见几个人,随后进宫跟你汇合。
林雨桐看了四爷一眼,见他神色极为郑重,就知道今儿这是,善了不了。
她应了一声,转身吩咐文采和赵寻:你们如果能拦着继续往宫门口赶的举子,也算是大功一件。
两人连胜应诺。
林雨桐换了一身软甲,就直接往宫里去了。
宫门口,数百读书人就那么静静的跪坐着,不是举人就是国子监的监生。
不看他们身后所牵扯的势力,单就他们自己身上的功名,就不能等闲处置。
林长亘给禁卫军下了严令:只要不靠近宫门,就不用去管他们。
不许发生冲突,更不许主动挑衅!今儿,若是这些人损伤一个,咱们禁卫军就得赔进去十个。
都给我记住,将这话传下去。
说着,他自己急匆匆的进了宫里,得先禀报一声才行。
甘氏此时已经收到消息,连着的坏消息,让她马上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机都太巧了!这背后要是没有人操纵,都不可能。
吴恒被灭门,其他军中的将领一定以为是自己对他们刺杀巡查御史的报复。
那么,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呢?这边还没来及处理,就有人撞宫门了。
文臣武将一起发力,这里面牵扯的……叫她一瞬间想了很多。
来福垂着头等着甘氏的吩咐,外面就传来通传声,说是林长亘来了。
甘氏朝来福点点头,来福这才转身出去,亲自迎了林长亘进来。
林长亘脸上带着几分急迫,结果进来一看,甘氏正在慢条斯理的吃早饭,见了他进来,还笑了笑:你吃过了吗?要不要陪着我吃点。
我记得你爱吃翡翠卷,今儿刚好有。
过来一起……就是天真塌下来了,自己也得稳住。
谁乱自己都不能乱,谁慌自己都不能慌。
林长亘见甘氏端着碗吃的几位香甜,就深吸了一口气站过去:柔……陛下,外面出了乱子。
天塌不下来!甘氏示意林长亘坐下,先吃饭。
林长亘又看了一眼甘氏,这才坐在她的对面,低声道:要不叫二丫头……有备无患。
甘氏叹了一声,喃喃的道:要紧时候还是你们父女最靠的住。
林长亘看了一眼在一边的何嬷嬷,忙道:麻烦嬷嬷去请二……公主殿下进宫。
何嬷嬷见甘氏没有阻止,就朝林长亘点点头,急急地退了出去。
甘氏放下碗,看了一眼来福,你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来福掩下眼里的异色,又多看了两人一眼,才退了出去。
甘氏放下碗,一把拉住林长亘的手:我要你帮我办件事……林长亘一愣,看着覆在他手上的那只莹白如玉的手,嘴角动了动,露出几分苦笑:你不用如此,该帮你的,我都会帮你。
这是我欠你的。
甘氏垂下眼睑,手却没有拿回来:刚成亲的时候,我也想着要跟你好好过日子。
你说你会对我好,我信了你的话。
那时候我就想,也许咱们能多生孩子,要有儿有女。
儿子一定要教他习文习武,女儿就随她的心意,喜欢怎样就怎样。
要是找不到叫人放心的人家,咱们就给闺女招赘女婿,永远的放在眼皮子底下。
那时候,我从来没想过会有几天,真的!我就想相夫教子,一辈子陪着你走完……她说着,眼泪瞬间就从脸上滑下来了。
这是久远的都不想想的一段过往。
林长亘只觉得心跟着她的眼泪颤了颤,他蹭一下站起来,你说吧,叫我做什么?甘氏拽着林长亘的手没有丢开:这件事,会叫你为难,不过你放心,我有分寸。
林长亘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甘氏这才凑到林长亘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林长亘的脸色瞬间就变的苍白:……她……非要如此吗?甘氏没有说话,但眼里却透着坚决:你放心,我不会害人性命。
林长亘身子晃了晃,眼睛闭着,直觉得手脚都是麻痹的,仿佛过了百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过,不会害了……性命。
甘氏看着林长亘的眼睛:当年你不信我,现在还不信我?我……信!林长亘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信你!然后看了一眼甘氏,从她的手里将手抽出来,深深的看了一眼甘氏,就大踏步的离开了。
甘氏看着林长亘的背影,站在当地久久没有回神。
林雨桐进宫,远远的就看见林长亘从御书房出来,脸色却不好看。
她也没多想,宫外跪坐着那么多的人,他的脸色能好才怪了。
她迎上去行了礼:父亲。
林长亘明显吓了一跳,显然刚才他并没有看到林雨桐近前来。
等回过神来看见是她,神情明显缓和了一下,你来了。
快进去吧。
你娘正等着你呢。
林雨桐应了一声,本想想说说宫外的事,却见他脚步匆匆已经离开了。
想来甘氏是有事交代他去办吧。
她也就收住了话头。
何嬷嬷在一边提醒:姑娘,主子还等着呢。
林雨桐这才回过神了,抬脚往御书房而去。
却见来福站在外面,她马上就明白,只怕甘氏和林长亘刚才在里面单独说话了。
她眼神闪了闪,进去的时候,见甘氏还在吃饭。
来了?甘氏抬头看了林雨桐一眼,解释道:昨晚没睡着,天亮的时候才迷瞪了一会。
起的晚了,现在才吃饭。
半句也不提宫门口的事。
最近事多,我猜您也睡不着觉了。
林雨桐坐过去,您赶紧吃吧,多吃点,只怕大臣们都该进宫了 。
你怎么想的?甘氏将碗放下,手里捏着枣糕,一点一点的往嘴里塞。
林雨桐摇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如今,不是咱们想怎么办?而是那些朝臣想怎么办?外面跪着的那些读书人,不是他们家里的子弟,就是他们的学生,则里面的关系盘根错节。
要说这些读书人聚在一起闹出这么大的事没人事先察觉,那么除非他们一个个都是聋子瞎子。
咱们被瞒的严严实实,这就不是一个两个能办成的事。
而那个所谓的李石柱,只怕就是这些人推出来的替罪羊。
甘氏眼里的寒意越来越盛,秀才造反,什么时候能成事了?朕忌惮的从来就不是他们。
说着,就看向林雨桐,驸马去哪了?林雨桐的眼神闪过一丝愕然,这两种话题连着问,是几个意思?您怀疑驸马?还不至于。
甘氏轻笑一声,你说,在驸马心里,是你重要,还是他的父兄重要?这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在这世上,谁也没有自己对四爷来的重要。
可自己坚信这一点,别人不信啊!林雨桐看向甘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您是怀疑金成安?还有金成全。
甘氏冷笑了一声,吴恒一家不是我下令杀的。
我派金成全出京,正是因为知道吴恒跟其他几人不一样。
我希望能说服他。
从他这里开个好头。
金成全身上是带着旨意的,封吴恒一个侯爵,世袭三代始降。
这样的条件想来足够动吴恒的心了。
可是消息传回来,却是吴恒全家被灭门。
你说这事有意思吧。
林雨桐没有言语,金成全未必无辜,但若是一定是金成全动手的,却也牵强。
金成全有野心,但是他这人的性子,是善于处处给自己留后路的。
他要真违逆了甘氏的旨意,可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所以,这事……金成全将消息故意漏给了别人,由着别人动手。
而他……是不会将他自己的路给堵死的。
也对!甘氏撇嘴,两头卖好,这个人啊……母女俩说着话,话还没说完,来福就进来了:陛下,郭丞相求见。
甘氏眉头一皱:这些个大臣,别的事情磨磨唧唧,只这事,却利索的劲……她轻哼一声,眼里的寒意一点点绽放,叫他进来。
语气十分的不客气!郭常和进来,一直半低着头,给甘氏和林雨桐见了礼,他才道:殿下,京城里得到消息的官员都进宫了,如今都在大殿里候着。
您看……知道了。
甘氏直接打断郭常和的话,你过去等着吧。
朕马上就到。
郭常和应了一声,朝林雨桐点点头,马上又退了出去。
甘氏和郭常和这个丞相的关系,什么时候已经冷淡到这种程度了。
林雨桐这么想着,看着郭常和的背影不由的深思起来。
甘氏说是马上就过去,可如今却坐在那里一动都不动。
林雨桐起身:要不,我先过去?甘氏摆摆手:今天,你不要走出我的视线。
这宫里,也未必都安全。
又磨蹭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林雨桐才跟着甘氏的轿辇,一路往宣和殿里去。
她站在甘氏的身后,听着那一声高呼万岁的声音,心里翻不起一丝波澜。
甘氏坐在龙椅上,微微抬起下巴,像是查看领地一般的将大臣都扫了一遍,才扬声道:众位爱卿平身。
谢陛下!随着声音落下,整个大殿里的人陆陆续续的站起身来。
甘氏手搭在龙椅上,看着下面:众卿家以为,宫外的乱局,当如何收拾?这话一出口,林雨桐就盯着下面看,看谁这个时候往出跳。
国子监祭酒先占了出来,臣无能!臣有罪!请陛下降罪!外面有一半都是国子监的学生,他当然有罪。
可这光喊有罪没用,你得说怎么解决吧。
甘氏的手指点着龙椅,‘嗯’了一声:谁能无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
这罪……也是一样的道理。
既然出了纰漏,那朕给你机会,去将功折罪吧。
国子监祭酒年龄不小了,眼看七十岁的人了。
他似乎有些无奈的四下看看,然后才颤颤巍巍的对着上面行礼:老臣……老臣领命。
看他一步三晃的样子,林雨桐十分怀疑他这么走出去之后还能剩几口气说话。
可谁知道这老大人还没出大殿的门,从殿外就急匆匆的跑来一人,身穿禁卫军服侍,他喘着粗气,跪倒在大殿上:陛下,外面的举子俭省骚乱了起来,喊着要见陛下。
大殿里‘嗡’的一声,就喧闹了开了。
甘氏的脸十分难看,装什么象呢?没有你们在座的默许,能闹起来?她闭了闭眼睛,谁家的子弟,谁带回去?要不然,真出了事,别管朕不念君臣一场的情分。
这是要动武了吗?林雨桐站出来,陛下,还是儿臣去吧。
能劝服最好,若是不能劝服,只诛首恶。
甘氏看向林雨桐,才说了不要离开自己的视线,她又冒头。
她怎么不明白,根子不在外面的那些举子监生,而在这满朝的大臣身上。
你……去吧。
速战速决!真是冥顽不灵……杀无赦!最后这三个字一出,整个大殿仿佛一下子冷凝了起来。
林雨桐抿嘴应了一声,才要起身往外走,突的,郭常和走到了大殿中央,往地上一跪,启禀陛下,臣有办法处理此次的事端。
甘氏眼睛一眯,声音却越加的平淡:你有办法?她轻笑一声,是啊!你该有办法的。
这话说的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林雨桐看看甘氏,又看看郭常和,心里升起了一股子不祥的预感。
甘氏看了一眼林雨桐,这才对郭常和道:既然有办法,那就说说看。
郭常和端正的行了一礼,然后看向甘氏,请陛下禅位!说着,就又磕了一个头,将额头贴在地上,朗声道:只要陛下禅位,此次的祸乱便可不攻自破!这话音一落下,林雨桐当即就变了脸色,郭常和!你这是在逼宫!甘氏却笑了,越笑声音越大:猜到了!猜到了!今儿一乱,朕就猜到了。
云隐保了你,你就投桃报李。
可真是知恩图报啊!林雨桐闭了闭眼睛,怪不得自己和四爷半点风声都没收到,原来这是郭常和刻意的避开自己呢。
可是田地良心,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逼迫甘氏禅位。
她脑子此刻乱糟糟的,还没等她说话,就见朝堂上已经跪下了大半,请陛下禅位!她从心里发起了寒意,郭常和此次虽说是为了帮自己,可是这般自作主张,实在叫人心里恼怒。
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事情一下子就卡在了这里。
甘氏看着下面,又看向林雨桐,这就是你当日救人的目的?凡是自己要打压的,她都出手相救。
这做好人偏从亲娘的身边挖墙脚,是不是做的不太地道。
林雨桐抿着嘴,连解释都不能。
因为事情的起因就是这样的。
她们母女俩做事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没有谁对谁错。
可她们谁也没料到,结果会是这样的。
而这个结果,又不是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可以预料到的。
怎么不说话?甘氏看着林雨桐,眼里的神情有些莫测。
说话?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解释还有用吗?今天的局面确实是因为自己力保郭常和而引起的。
再辩解,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再说下去,连自己都会觉得虚伪。
她缓缓的跪下来,今日……实非我所愿。
甘氏认真的看着林雨桐,随即就笑了:起来吧。
只凭着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老大人们,就想叫朕退位让贤?真要如此,这天下的得易也未免太简单了些!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清楚,她连你们都不忍心伤害,怎么伤害朕这个亲生母亲?城外再多的兵马,那刀口也不会对准自己的亲娘,朕说的对吗?桐桐!郭常和抬头看着林雨桐,眼里满是希翼,殿下!为君之道,乃是堂堂正道。
陛下虽为女中豪杰,但心胸窄而鬼蜮多。
绝非明君!殿下虽亦为女流,却自有铿锵风度。
请殿下为天下苍生计!林雨桐站起身来,看着郭常和,你也说了,为君之道,乃是堂堂正道。
既为正道,你怎可叫我弑亲夺位呢?郭常和顿时面色一变,紧跟着摇头道:不!谁也没要您弑亲?陛下之事退位而已!说着,就狠狠的将头磕在地上,臣自知罪孽深重,也从没想着能活着走出皇宫。
但朝廷如今的弊病不除,天下何日能安?人人自危之下,谁还有精力去管什么民生多艰!臣之所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如若能叫天下有一明君圣主,臣宁死不悔!臣等宁死不悔!大殿里充斥着这样的声音,叫甘氏看向林雨桐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自己上位的时候,算计了多少。
在众人的排斥声中勉强登基。
可如今,轮到自己的女儿,同是女人,她却是被人逼着要她往皇位上走。
自己总觉得她稚嫩,可劲儿她却狠狠的给自己上了一课!原来皇位还可以这样夺取!真是见识了。
林雨桐闭了闭眼睛,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来,抵在她自己的脖子上,诸位大人不要再逼我了。
你们宁死不悔,我……同样也可宁死不悔!众人不由的朝林雨桐看过去,却见那匕首抵在脖子上,一丝丝血丝顺着匕首滑下来,瞬间,就在肩膀上染出朵朵鲜艳的梅花出来。
不可!郭常和起身,伸着手仿若要夺林雨桐的匕首似得,喊的声嘶力竭。
大殿了想起了劝阻声,此起彼伏。
靖安侯缩在角落,一直都没说话。
今儿这还真是一出好戏!他越看林雨桐眼里的神色就越发的复杂。
这位的心性,还真有几分为君的潜质。
这满朝的大臣逼着她上位,她就是不为所动。
他不知道她这有几分是真心,有几分是做戏。
但无疑,她这个做法在此刻却是最恰当的。
郭常和说,为君之道,是堂堂正道。
那么,她的作为就一定得在这个‘正’字里面。
若是做不到这个,可就是自打嘴巴子了。
所以,当满朝的大臣以大道理相劝导的时候,她没有反驳这些话,反而以死反逼大臣,为的就是一个‘正’字。
而另一方面,甘氏之前都说了,凭着这些这些大臣还翻不起浪来,这就是说人家还有底牌没掀开呢。
她就更不能着急了。
不到万不得已,御林军绝对不能进京逼宫。
这是她的底线。
可这满朝的大臣,此时又有几个看透了这位的谋划呢。
她可真是把‘正’发挥的淋漓尽致。
可天下真有这么‘正’的人吗?没有!要有也一定是假的,装出来的!甘氏的手一下子就握成了拳头,对着林雨桐呵斥道:放下匕首!你是逼他们退让,还是逼朕退让!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一身血肉,都是朕给你的!你凭什么这么糟践!朕要不退,岂不是对骨肉都没有半点慈爱之心?林雨桐的手一松,匕首一下子就落在地上,跟大殿里的大理石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她跪下来:是儿臣罪该万死!甘氏放佛脱力一般的靠在龙椅上:不是我儿罪该万死!该死的只有这些所谓的忠臣。
你们这是做什么?这是离间天家骨肉!非得逼得至亲反目,你们才肯罢休!朕……受命于天!这点鬼蜮伎俩,朕还不看在眼里。
来人!将郭常和给朕叉出去!话音才落,就见大殿里进来一个人,这人一进来,林雨桐和甘氏都眯了眯眼睛。
金成安?这个时候他怎么进来了?金成安一身铠甲的站在大殿上,没有下跪,反而对着甘氏一笑:陛下!这么多人请您退位,您还有坚持下去的必要吗?说着,又看了一眼林雨桐:公主殿下既然不愿意即位,大家何必苦苦相逼呢?这宗室里的人可没有死绝!郭常和猛地变了面色,指着金成安,你……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背信弃义?这个词有意思!他们俩之间有什么信和义能背弃的?除非,这两人之前有某种默契。
林雨桐看向郭常和,心里就有了底了。
郭常和以为金成安也只是支持自己这个公主的,所以,选择了跟金成安合作。
在他看来,叫自己这个公主登基,这帝位还是要给金成安的孙子的。
他没道理不合作。
可是未来有太多的变数。
如果有机会,金成安当然更乐意自己上。
要是所料不错,今儿这所谓的撞宫门,就是郭常和设计的。
他一方面想给甘氏施加压力,将退位的事情说道明面上。
二一方面,就是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包括皇宫布防。
大部分的人马抽调去维持这乱局了,那么其他的宫门防守必然空虚。
金成安正好可以乘虚而入,带人直抵宫中。
只怕这大殿周围,都是他的人马了。
果然,就听金成安冷笑一声:不是在下背信弃义,而是郭丞相你太想当然了。
这本来就如同高手过招,你棋差一招,又怪得了谁呢?郭常和哈哈一笑:天意!天意!说着,就看向林雨桐,殿下!您不肯逼迫陛下退位,因为不肯发兵直捣京师。
可如今不同了!有人要篡位夺权!殿下请速发兵救驾!相信以殿下的手段,不至于困在大殿里发不出消息吧?这话一出,满座哗然!看郭常和眼里那淡淡的得意,很难看出这两人到底是谁算计了谁!靖安侯觉得他利用郭常和才能顺利的进宫逼宫。
可郭常和似乎也知道林雨桐是什么样的人,他也正好拿金成安的不臣之心,强使林雨桐发兵平叛。
只要大兵压境,谁也不能阻挡林雨桐上位的脚步。
靖安侯一叹,这些人的肠子,都是九曲十八弯的。
一般人谁看的透?甘氏的视线从金成安脸上移到郭常和的脸上,再看了一眼沉默不言的林雨桐,突然拍了拍手,精彩!精彩!真是精彩!朕可算是长见识了!不过,好戏还没完。
发兵的事还不急。
说着,就看向郭常和,朕能走到今天,就不是谁想算计就能算计的。
你想叫大军压境……呵呵……还是先看看朕请来的几个客人再说!她哼笑了一声,又看向金成安,这些人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话音一落,就见从大殿外走来几个人来。
这些人进来的时候,好似被外面围着的兵将挡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又放行了。
等进来了,才看清楚这些人都被绑着,每个人都由两个人押解着。
林雨桐看了一眼,就不由的一惊。
只见林长亘的怀里抱着个不大的孩子,那是元哥儿。
而反手被绑着的,有楚夫人,金守仁,楚怀玉,还有林雨枝。
这是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