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伤员留在这里,相对来说是安全的。
一是因为这里是租界,不会有人搜查到这里来。
二是这夫妻二人现在看来还是可信的。
邱成指了指楼下,请两人下面说话,省的打扰伤员。
等下了楼,林雨桐指了指厨房,厨房说话吧。
估计这个点了,你也还没吃饭吧。
四爷就率先朝厨房走去,不管吃没吃,从晚饭到现在也都好几个小时了,只当是宵夜了。
将晚饭剩下的饺子放在锅里煎了两大盘,又顺手打了一个蛋汤端了过去,为了怕客人不好意思,林雨桐拿了三幅碗筷过去。
邱成倒也不是个矫情的人,只尝了两个,就笑道:好长时间没吃到这么香的饺子了。
林雨桐在一边淘米,打算在砂锅里给伤员熬点粥,喜欢吃就多吃点。
不用客气。
邱成笑了笑,突然问道:贤伉俪都是留学生吧?林雨桐不是。
四爷摇摇头:我是,但是内子不是。
这事想查还是很容易查出来的。
出入境的人员名单查起来并不复杂。
对别人不用解释,但是对这个人,还是坦诚相告的好。
再说了,一无所有的穷苦出身,对他们自己并没有坏处。
这样的世道,走江湖的孤儿很多。
邱成愣了一下,就扭头看向林雨桐:哦?这跟他的调查可有些出入。
林雨桐笑了一下: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主要是现在这世道上有些人爱带着有色眼镜看人。
因此我们也没多解释。
您特意问了,我也不瞒您。
我是个孤儿,父母亲人家乡一概都不知道。
被个走街串巷的郎中收养了。
是师傅将我养大的。
那你们两位……邱成看向四爷,好似在说,差别这么大,怎么走到一起的。
四爷就玩笑一般将两人阴差阳错的被土匪绑了的事说了一遍,……再说了,内子虽不是名门大户出身,也没正经上学。
但并不是没有文化,也不是没有见识。
相反,五湖四号这么飘着,她什么都学会一些。
医术这个自不用说了,就是英文算学也跟着神父学的很好。
有共同语言,又算是共同患难,我懂。
邱成看着林雨桐笑道:小林虽然自小就吃苦了,但如今婚姻美满,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说着,又问起四爷家里的事。
四爷笑道:我如今?也算是个无产者。
家里也没多少东西,都归了我哥哥。
出来之后……也才没几天……说着,他语气一顿,邱先生,您如今这样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可不大合适了。
已经被盯上了,这样对于他的安全并没有好处。
邱成点点头,是啊,很多场合都不适合我出面了。
小邵在你们这里,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但我要是总过来,对你们的安全就是不负责任了。
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们二位……四爷摆摆手:但说无妨。
我是这么想的,你们这家里我瞧着也就只有你们夫妻二人。
邱成指了指房子,你们要是觉得方便,我打发两个人来,负责照顾小邵……当然了,两位要是觉得不方便,就算了。
我主要是觉得,我不能常来,有个中间人来回的沟通……林雨桐不等他说完就笑道:那正好添了帮手。
没什么不方便的。
只有相互接触了,才能更多的彼此信任。
邱成没有多呆,吃完饭,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再不走天就亮了。
四爷将他送出门,两人又去了阁楼看邵关山的情况。
手术刚过去,林雨桐不敢大意,她叫四爷歇着,我先守着,你明儿说不定还得出门,你先去睡。
等明儿来人了,有人在这里换着照看,白天再补觉是一样的。
第二天一早,还真有两个人上门了。
一个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穿着蓝色的褂子,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挎着篮子站在门外。
跟在她身后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皮肤黝黑,一笑一口白牙。
是桂嫂和憨崽吧。
快进来。
林雨桐笑着就将门口给让开了。
太太好。
两人对着林雨桐叫了一声。
可别。
林雨桐摆摆手,有人的时候叫我一声太太,没人的时候叫我小林就行。
关起门来一家人,别分的这么清楚。
还没吃饭吧,一起吃。
相互扯了半天,才都在饭桌上坐了。
早上鸡蛋烙饼,小咸菜,小米粥,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吃这样的饭菜,算是极为简朴的。
桂嫂尝了一口这饭菜,就有些不好意思,我这手艺,可没太太好。
家常便饭就行。
林雨桐无所谓的道:咱们不挑。
再说了,谁有空谁做。
再说了,桂嫂还要看顾伤员呢。
那边四爷已经跟憨崽说上话了:……以后家里的采买,就你来跑了。
常进常出的,慢慢的大家也就都习惯了。
就是偶尔出去传个话,或是回来的晚点,也没人会太在意。
憨崽应了一声。
能有这么个掩护身份在租界活动,可不容易。
怎么安排怎么做吧。
四爷吃了饭就出门了,今儿他还得去趟纺织厂,这一个月五百个大洋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吃了饭,桂嫂收拾厨房。
林雨桐上去看韶关山的情况。
又给伤口换了药,等桂嫂上来了,她将注意事项都交代了一遍,就回房间补觉去了。
却不想半下午的时候,电话又响了。
林雨桐蹭一下坐起来,抓起电话,只‘喂’了一声,就听那边的声音道:是尹夫人吗?您定做的旗袍做好了。
您要是急着要,现在就能来取了。
自己根本就没定做旗袍!这个声音虽然陌生,但是能知道家里的电话号码,不是陈向东夫妇,就只能是邱成透露的。
陈向东夫妇不会莫名其妙的说这些话,所以,这只能是跟邱成关系密切的人。
什么情况下,邱成会将自己这边的消息告诉别人?只能是他自己可能出事了。
这念头在心里一转,只一瞬间就想明白了。
对方提示自己说‘您要是要的急,现在就来取。
’这其实还是叫自己赶紧过去一趟。
救人如救火!林雨桐没有丝毫的犹豫,只怕叫人去取还不行,这衣服不试试我怎么知道合身不合身?还是我亲自试过了,要是不合适,要好马上改。
我这就过去吧。
对方好似松了一口气:我叫伙计在门口等着夫人。
您家的伙计我们都认识。
这就是提示自己叫憨崽带路了。
知道了。
林雨桐说完,就挂了电话。
起身干脆换了利索的裤装,拿起衣服就往外走。
正碰见桂嫂从阁楼上下来。
太太醒了。
桂嫂急道,正要叫您呢。
小邵醒了。
林雨桐愣了一下,就进去看了一眼刚醒,还有些半迷糊的邵关山,把了脉,就回头对桂嫂道:药在厨房,你一会就熬了。
给喂下去,能喂多少是多少。
刚才接到电话,邱先生大概出事了。
我要跟憨崽出去一趟。
你在家里守着。
桂嫂面色一变,骂了一声:这个叛徒。
林雨桐一愣,就有几分明白了,看来还真是被人出卖了。
那这种危险可就是成倍的增加了。
她再不敢耽搁,快步往下跑。
怪不得邱成这么莽撞的将人给带到家里来了,连对自己和四爷做甄别都不用。
原来心里也打着死马当活马医的主意。
从路边直接叫了一辆黄包车,给了但对方点押金,只要车不要人。
憨崽拉着林雨桐就跑。
穿街走巷,在弄堂里穿梭,林雨桐早被绕晕了。
这才到了一处紧挨着裁缝铺的茶馆门前。
茶馆门口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满脸的焦急。
憨崽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叫了对方一声‘宋叔’。
这人点点头,马上看向林雨桐:尹夫人,可等到您了。
林雨桐摆摆手:快!人在哪?跟我来。
这人看着一眼憨崽,示意他示意点外面,这才带着林雨桐进了茶馆,接跟着,就从楼梯下进了地下室。
里面只有一盏油灯,昏暗潮湿。
邱成浑身是血的躺在床板上。
林雨桐过去查看了一下,三处枪伤,能活到现在算是奇迹。
林雨桐下针先叫人吊住一口气,这才道:这里不行。
必须转移。
这人摇摇头:我们的组织被破坏了,许多同志被捕了。
老邱是为了掩护我,所以才……如今,想转移也没地方敢收,所以,我才冒昧的给您打了电话。
林雨桐急的头上直冒汗:送我家吧。
只有我家暂时是安全的。
可这浑身是血,身负重伤的人怎么送。
各处都是要检查的。
在地下室里赚了两圈,她才道:我们搬了新家,我还没买家具呢。
能不能将人藏在家具的箱子里,先给运过去再说。
他这伤势,宜早不宜迟。
这人马上道:旁边是有几家卖古董的……对!选旧家具。
就这么办!林雨桐朝床上的人看了一眼,用被子将人裹住,用绳子捆起来,别叫血腥味散出去。
我这就去买家具。
从茶馆出来,林雨桐朝憨崽点点头,这才悠然的朝不远处的古董铺子走去。
里面摆件字画都有,就是家具,圈椅案几也都还算齐全,但就是能放在人的,真不多。
小姐,有哪件能入眼的,您说话。
伙计很热情,咱们这里的,绝对都是真品。
林雨桐眼睛扫了一圈,除了两三件算是几十年的,如今算着,也算是前朝吧。
其他的都是做旧的。
她在店里看了两三遍,最后落到这家点的柜台上。
这柜台还真不是普通的柜台,而是一个收纳粮食的柜子。
长有一米六七,宽有一米一二,高足有一米。
一个人进去虽然躺不下,但靠着还是能行的。
她的手指在柜台上点了点:这个怎么卖?小伙计几乎本能的想说那玩意不卖。
那东西完全是自家老板抠门,不知道花了几分钱淘换来的,木头都被虫蛀了。
那边一直打瞌睡的老板穿着马褂长衫,戴着黑皮帽,脖子上还挂着眼镜,就急忙咳嗽了一声,小姐果然好眼力,这可是前朝的好玩意了。
不贵,二十块大洋,这就叫人给您抬过去送家里去。
二十块?小伙计吓了一跳,真是黑啊!林雨桐从手提袋里摸出二十个大洋,你叫人,马上给我送。
这老板将大洋拿在手里吹了吹气,马上喜笑颜开,这就叫人,这就叫人。
林雨桐从店里出来,等四个大汉将柜子抬过来,她又马上想起什么似得,打发四个人,你们去店里问问老板,他那四个圈椅还卖不卖?要是卖,再给二十块。
你们也顺便给我带出来。
说着,一人给了一毛钱的辛苦钱。
等四个人都走了。
憨崽才扛着一个被子卷出来,林雨桐将柜子门从顶上掀开,让憨崽将人给放进去,这才将盖子盖上。
姓宋的人从茶馆里出来拿了两条粗绳子,将柜子给捆了个结实。
两头插上胳膊粗的木棒子,叫人抬着走刚好。
刚收拾好,这四个人走一人一把圈椅扛着出来了。
后面跟着老板屁颠屁颠的等着收钱。
林雨桐递了一块钱过去,这是定金。
这椅子我要了。
等着几个工人送完这一趟,再替我跑一趟吧。
回头把钱结算给你。
只买一个大柜子会叫人觉得奇怪,但陆续的买其他的家具,就不奇怪了。
好的!好的!老板忙不迭的应了。
这个姑娘人傻钱多,她说咋样就咋样。
其实叫这些工人一人多扛个椅子,只一趟就行,她非得讨两回钱,想去提醒吧,他觉得犯不上。
这不是显得人家没水平吗?人傻钱多的林雨桐不用想也知道自己今儿充当的是什么角色,她没功夫在这里磨叽。
直接上了黄包车,看了憨崽一眼,就朝姓宋的这人道:如果……有空,去我家玩。
这是暗示他,要是没地方可去,就请直接去自己家。
姓宋的摆摆手,催促林雨桐赶紧走,有空我一定去。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大的变故,进法租界更是没怎么查。
陈家在这一带还是很有面子的。
知道房子是陈家买的,那么如今住着的人自然跟陈家的关系亲密。
于是,赶到天黑的时候,家具就被抬进了家门。
刚进家门,却见陈向东也在。
看见被抬进来的箱子,他愣了愣,嫂子这是?林雨桐张嘴就来:想学壁画,又不能在墙上画。
找了个箱子,尺寸大小都合适,用油漆重新漆一遍,用起来顺手。
陈向东马上就笑:嫂子这样也好,省的跟我家那位一样,整天在家里呆着闷。
林雨桐指挥着人将箱子往楼上的书房搬,回头对陈向东客气的道:改天我去找琉璃姐说话。
四爷见林雨桐上去了,这才接话跟陈向东道:有点事情做,也省的她们在家里胡思乱想的。
这一胡思乱想没关系,唯独受罪的就只有咱们。
陈向东深有同感的点点头,他见人家家里乱糟糟的,也不是待客的时候,就知机的起身告辞,嫂子刚来,对上海还生的很。
最近厂里也没事,你正好带着嫂子四处转转,晚上去看看电影,听听戏,都不错。
四爷笑着应了,客气的将人送出门。
刚转身,就见憨崽送送货的人下楼,他又打赏了一次,才叫憨崽将人给送出去。
到楼上一看,林雨桐跟桂嫂正吃力的从箱子里扒拉人呢。
四爷搭把手将人给弄出来,送到上面的阁楼上。
等将子弹取出来,已经是半夜了。
匆匆的吃了饭,四爷和林雨桐回屋后,这才道:老是往家里带人也不妥当。
我看,咱们还得想办法,建一个安全屋。
林雨桐疲惫的躺在床上: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说着,就把之前想起的事告诉四爷,出了这么个叛徒,难怪接二连三的出事。
四爷叹了一声:你跟这些人在外面接触过,最近还是不要出租界了。
至于房子的事,急也急不了来,如今急着打听,难免就露了行迹。
林雨桐应了一声,眼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如此,林雨桐算是彻底的宅在了家里。
只照顾这两个伤员。
四爷隔三差五的去一趟厂子,然后就回来,在书房里忙活。
这天,桂嫂打扫完书房,从纸篓子里将揉成一团的稿纸收了起来。
邵关山此时躺在阁楼的床上,看着在一边还昏睡不醒的邱成,门一响,他马上就戒备起来了。
等见到进来的认识桂嫂,他才松了一口气。
桂嫂朝外面看了看,就将纸张递过去,小邵,你也是太多心了。
我瞧着尹先生和小林挺好的。
为了救你和老邱同志,可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
我这么做,都觉得对不住人家。
邵关山将图纸打开,紧跟着面色就变了,一股子说不出来是兴奋还是别的神色,他恨不能马上就坐起来,桂嫂,我接受你的批评。
可我这次,也算是错有错着的。
你知道我要是不让你这么做,咱们会错失什么吗?桂嫂朝纸上一看,就摇摇头:这东西我也看不懂。
一个枪械专家,一个医术顶尖的大夫,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邵关山拿着手里的图纸摇了摇,帮我去请尹先生,我要亲自向他道歉。
四爷和林雨桐坐在书房里,两人都看向已经空了的纸篓子,笑了笑。
邵关山这个人很谨慎,这是自从他醒来之后,林雨桐和四爷都感觉得到的。
不过这也难怪,被人出卖过一次就够了。
桂嫂来请四爷,林雨桐没跟着过去,而是直接下楼,招呼憨崽:出去买两只老母鸡,伤号喝汤,咱们吃肉。
憨崽被家里的伙食养的,好像是有点养熟了的样子。
利利索索的接过钱,转脸就没影了。
回来杀鸡拔毛,都是他的活。
桂嫂自己更加的不好意思了,这不光是救命了,还搭上了不少银子,他们几个,如今都是人家在养着呢。
林雨桐将汤送上去的时候,就听见四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设计还不到位,到投产跟是需要不短的路要走。
关键是,得现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如果有,你可愿意跟我走?这是邵关山的声音。
四爷还没有说话,林雨桐端着托盘就进来了,见邵关山靠在床头,就直接递了一碗鸡汤细面去,赶紧趁热吃。
汤上面是黄黄的鸡油,面条纤细筋斗,绿绿的菜叶子露出来一点,再一搅动,碗底是连个荷包蛋。
他叹了一声:麻烦小林了。
一闻就知道不是桂嫂的手艺。
邱成还迷糊着,话也说不成。
桂嫂进来,坐在一边细心的给喂了一碗鸡汤。
四爷这才起身下楼去吃饭。
他和邵关山之间的谈话,那天之后,邵关山暂时也没有再谈起。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十一月底,两人的伤势稳定,都能移动之后。
这天,憨崽回来将菜直接送到了厨房,就直接去了阁楼。
当天晚上,邱成和邵关山下来吃饭的时候,就说起了要告辞的事。
已经给你们添了太多的麻烦了。
邱成举起杯子,今儿以水代酒,为我得谢谢小林。
咱们算是萍水相逢,却没想到受了你这么大的恩情。
咱们山高水长,总还有再相见的机会。
邵关山心思谨慎,其实身上却带着几分匪气,直接道:咱们欠的情还不清,但是欠债可得还钱。
咱们是真穷,钱也还不起了。
我看这样,钱没有,拿人抵债。
咱们将桂嫂和憨崽先押在这里,等有钱了,咱们再来赎人。
这就是要将两人给捆绑死了,你不跟着我干都不行。
邱成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指着邵关山就呵斥:你这个小邵……改不了你那土匪习气。
邵关山则笑眯眯的看向四爷:尹先生,您看呢?四爷看向憨崽:那我可是赚了,如今上哪找憨崽这么机灵的伙计去?小林呢?邵关山又看向林雨桐。
林雨桐将拌面的臊子往对面推了推,一家人搁在一个锅里搅呗。
挺好的!嗳!邵关山一拍大腿:小林这话说的对嘛,一家人!一家人!不分彼此你我嘛。
林雨桐对邵关山的印象有多了一个,这个人很无赖!对于两人的去向,四爷和林雨桐也不问。
但送走两人,看着家里的桂嫂和憨崽,心里却安稳了起来。
这两人刚走,四爷就忙了起来。
林雨桐送他出门:怎么了?那厂里有事?不是!四爷摆摆手,你最近忙着给那两人治伤,我也没跟你说。
洪水过了,如今这灾民……林雨桐一拍额头,是啊!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正要说话,电话响了。
林雨桐摆手,叫四爷去忙,他大概是联络商家筹措钱款去了。
林雨桐接起电话,是李琉璃打来的,妹子,你今儿有时间吗?有个妇女救援会给我发了帖子,我也给你要了一张。
一起去看看。
好!林雨桐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她也想通过这些人脉,将明年防止灾后瘟疫的事情给提出来。
要是可以,她明年想去一次灾区。
妇女救援会,是个半官方的组织。
林雨桐和李琉璃汇合之后,就一起赶往一家会所。
林雨桐也问起了此次聚会的原因:可是为了救灾事宜?李琉璃点点头: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像是我这样的家庭背景的,是一定在邀请之列的。
不过是叫大家捐款捐物。
大家都讲究个面子,人家邀请了咱们,是给了咱们面子。
出点银子,也是给了人家面子。
相互都有了面子,以后才好说话。
林雨桐心里了然,即便有人积极倡导,但很多人都是抱着不一样的目的来的。
到了地方,林雨桐就觉得主办方还是用了心思的。
整个大厅不小,却都是由沙发围成了圆形,没有主次之分,叫人觉得很舒服。
抬头见墙上的横幅写着‘妇女救援会心系灾民’。
她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跟着李琉璃上前去认识了一下人,就坐到比较外围的位子上。
林雨桐一看就明白,这里面的座位应该是一些官家夫人,而这外围,大都是出自富商之家。
在更外围的地方,还要不少记者,举着相机,随时准备拍照的样子。
坐着等人是有些枯燥的。
正无聊呢,身边又坐下一个人,扭头一看,是个十分摩登的女人。
她坐下就朝林雨桐打了一个招呼:嗨——林雨桐觉得她说的应该是英文,就扭头笑了笑,你好!她十分谨慎的打招呼。
对方看向林雨桐,又看向李琉璃,我听陈夫人说起过你。
你也是从国外回来?呃?林雨桐笑了笑,转移话题:还未请教……珍妮李。
对方说着,就带着几分骄傲。
原来是珍妮小姐。
林雨桐客气的点点头,心道,有个洋文名字,把姓搁在名字后面你就洋气了?肤浅!浅薄!紧跟着,这位珍妮李小姐开始在林雨桐耳边叨咕,林雨桐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她的心思全在那记者拿的相机上呢。
她正想着,要不要抽空去买一台老式的相机收藏起来,就听珍妮李不知道怎么的,就说到了约稿的事情上了:……尹夫人,你也是从美国回来的。
你应该知道美国女性的权力,那种自由。
她说着,就不由的看了林雨桐的胸部一眼,一看你的身形,就知道你里面穿了义乳。
可见你是走线时代的前沿的。
如今还有许多人用裹胸布,政府早就下令,不准束胸,但是女子自己倒是把自己给裹起来了。
如今天冷了,就算了,明年春天,我准备再着急大家一起,提倡女性游泳,穿着泳衣怎么了?男人完全就是莫名其妙。
我觉得应该请进步的女性执笔,咱们出一期单刊……林雨桐就有点想呵呵,前几年还有人提倡裸奔,裸睡呢。
我也跟着喊几嗓子去。
女性的进步也不是在穿不穿泳装上。
就跟旗袍一样。
当初,就是因为进步的女性想追求男女平等,可怎么样才算是男女平等呢?那就是穿男人一样的长袍啊。
那个时候,街上走的男女穿着是看不出太大区别的。
所以,旗袍最初是板板正正的。
后来,慢慢的女性化了。
当初那些追求男女平等的前辈们,谁也不会想到她们的运动的直接结果不是男女平等了多少,而是产生了也意想不到的副产品,就是经典的女装旗袍。
如今叫自己去提倡泳装?谁知道后果是什么呢?报纸上的思想就像是隔了一个世纪。
老派的人固守着清朝的遗风,像是活在上个世纪。
而新派人的思想,仿佛又在下个世纪。
整天你骂我,我批你,从来没有消停的时候。
自己有多少大事要忙呢,哪里有功夫搭理这些事。
而且这位珍妮李所说的义乳就是胸罩吧。
这里面穿什么的问题,她真没兴趣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
于是只笑了笑,朝她道:既然珍妮小姐如此崇尚美国,但更该知道,什么是隐私,什么是尊重别人的隐私。
我不觉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个话题是恰当的。
珍妮李嘴一下子就张开了,中国人说话都是含蓄的。
即便不满,也不会这么当面掀出来。
林雨桐看了她一眼:珍妮小姐好似更欣赏美国人的处事风格。
不愿意就直接的说NO,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当然不介意。
珍妮李撇撇嘴,耸耸肩,摊开双手,完全一副西方人的做派。
林雨桐怼了人,一扭头却发现好几个人都十分好奇的看自己,李琉璃看着已经起身离开的珍妮李,对林雨桐低声道:你可真行,怎么三言两语就将人给打发了。
她……你大概不知道。
算是小有名气的交际花。
交际花?林雨桐皱眉:怎么请这样的人?前面坐着的一位夫人转过身,你是刚来吧。
不知道她。
她出身也还不错,只是留洋回来之后,她家里的光景就一年不如一年了。
她倒是豁得出去,开了一家寻情馆……林雨桐马上就懂了,原来如此。
追捧的人一多,她的名气可就起来了。
俨然成了女性进步的先驱了。
那夫人摆摆手,不少社会名流,都以请到她为荣。
没想到你倒是一口就将人堵回去了。
明儿你在圈子里只怕就要出名了。
放心,女人都喜欢你这样的。
林雨桐哭笑不得,靠踩一个交际花出名,这名声咱们能不要吗?救援会说的,也不过是筹集资金,帮助那些流落到上海的灾区妇女。
林雨桐随着大家捐了三十个大洋。
至于这个救援会是怎么运作的,她完全不清楚。
但这些在林雨桐看来,虽然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但是能帮助的人还是极为有限的。
回到家里,四爷还没有回来。
林雨桐就在屋里思量起防治瘟疫的事。
想通过别人,如今看来,显然是不行的。
要想实现自己的意图,还是得自己组织力量。
还有药材!得购置足够多的药材,在明春之前,一定得筹集够。
可如今这世道,这药材确实是最难的一部分。
四爷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怎么这么晚?林雨桐接过他脱下来的西装外套问道。
四爷挠挠头:找了几个美国人,恰好碰上一个原……在美国时的同学。
找美国人做什么?林雨桐还以为他是找别人筹款去了。
四爷看了林雨桐一眼,如今最缺的就是粮食。
这么多的灾民难免,就是有钱,也没地方买粮食去。
找美国商人进口粮食?林雨桐这下真愣住了,这事可不容易。
四爷却不以为然:只要赚钱,他们为什么不做呢。
咱们先探探路,只要路探好了,以后……或许会用得到。
谈的怎么样?林雨桐舀了一碗汤给端过去,这些人没有足够的利益是不会动心的。
也不是一次两次能谈成的事,不急。
四爷端着汤碗三两口就灌下去。
又问起林雨桐今儿都干什么了。
林雨桐就不免她思量了半天的事,我还是觉得自己做更可靠些。
只是时间上……紧的很!四爷却拍了拍林雨桐,你该找桂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