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染厂里的工人,很多都加入了工会。
所以,四爷很容易就能猜到这人找过来是为的什么。
两人进了书房,四爷指了指一边的沙发,坐吧!坐下说。
我们得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宋凯文。
宋凯文坐下,朝四爷拱拱手,这次我也就是过来问问消息。
四爷客气的笑笑:我明白你的意思。
林雨桐就端了茶上来,一人给斟了一杯,你们慢慢谈。
说着,就走了出去,去了阁楼上。
从阁楼上用望远镜看,可以将院子外面的前前后后看个清楚明白。
小心总是没有大错的。
对面住着的也是一家洋火厂的老板,此时,他正带着一个女子及其亲密的往家里走。
这个女人,她好几天都看见过,好似是百乐门的一个舞女。
再斜对面一家,更是极为热闹,陆陆续续的总有人进出。
这家住着的是一个什么诗人,经常在家里开派对。
喝酒抽烟抨击时政,自称是爱国有志进步青年。
她这边看的挺专注,那边四爷已经将客人送走来了上面。
走了?林雨桐问了一声,说了些什么?也没什么。
四爷接过林雨桐的望远镜朝对面看过去,以后永兴厂的厂长由他们找人做。
不用咱们操心。
林雨桐扭头看了一眼四爷:也好。
说着话,两人就从上面往下走。
四爷想起什么似得,道:我看见审报上有一个版块叫做‘常识’。
我看你不如将灾后防疫的一些常识整理出来,投稿试试。
看到的人多了,想来也是有一些帮助的。
这倒真算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林雨桐急忙去书房,将报纸上的这个版块翻出来看,虽然至于豆腐块大,但也算是一条途径。
过年准备年货的事,都由桂嫂做了。
林雨桐只专注的整理这个防疫常识的小册子。
也不会一次性的拿去全部投稿,每次的篇幅都不大,百余字一个小点。
连着投了十几天,都到过年了,那边连个动静都没有。
吃年夜饭的时候,林雨桐还在念叨:要是过完十五还是不发出来,咱就自个掏钱,叫报社刊登。
这就跟花钱做广告类似了。
最初看到真实版的民国广告的时候,林雨桐还吓了一跳。
后世那些报纸一大半内容都是广告,林雨桐还觉得过分。
可等看到民国的报纸,她都想呵呵了。
这才是广告的天下吧。
就是那审报,一份报纸十多个版面,广告几乎占了一半。
而且,人家那广告模式,也是不错的。
为了抓住人们的眼球,字体多样就不说了,更是配上图片,算是理念非常先进的。
还有人家那广告词,那真叫绝了。
林雨桐跟四爷说起那些广告,四爷就顺手将桌子边的一份报纸拿出来,翻开一版给林雨桐看。
林雨桐纳闷的接过来,就见醒目的标题这么写着:时急矣!请诸君提倡国货。
她念完,就愣了一下,心想,这个立场也是对的。
在报纸上呼吁民众支持国货,无可厚非。
她接着往下念:今日何日?诚危机存亡之秋也,凡我同胞,苟有自奋精神,必当存雪耻之心而谋所以补救。
她停下来看四爷,这完全就是一片心系国家的一篇论文呀。
叫自己看,难道是个名人的大作?四爷筷子不停,点着下巴叫林雨桐往下读。
可这一读,险些把林雨桐给呛死,补救之策不外乎提倡国货,香烟亦其一也……爱国同胞岂能坐视不救?林雨桐将嘴里的汤一口给咽下了,猛地咳嗽了好几声,这……这是香烟广告!她急着往下看,剩下的就完全是广告了:本公司所出大吉香烟,香味既佳,价格尤廉,购而吸之,是所望于同胞。
这都哪跟哪?挨的着吗?桂嫂在一边接话,先生算是好的,从来都不吸烟。
太太这样也好,现在很多女人都吸烟,什么仙女牌,还都挺讲究的。
林雨桐家街上倒是也注意过那种挂着个木箱子满大街卖香烟的。
但是还真没注意过这个方面。
憨崽却如数家珍起来:老刀牌、三猫牌、哈德门。
还有什么婴孩牌,像是外地的。
红锡纸包的比白锡纸包的贵上一点,几分钱,几毛钱不等。
烟草确实是赚钱。
谁知道年三十晚上刚说了烟草,过了正月十五,桂嫂就找了林雨桐。
事情跟烟多少还有点关系。
捞人?林雨桐转脸问桂嫂:什么人?怎么就进了警察局了?桂嫂有些不好意思,那是我以前的一个邻居。
家里就是开了个杂货铺,小买卖人。
两口子老实本分的不得了,人家赊账的时间长了,也都不敢上门去催。
这样的人,哪里会犯法?都是那些警察局的人,这是过了个年把兜里的钱都给花了,想办法往兜里捞钱呢。
给人家按了一个私卖烟土的罪名。
这不是胡说吗?现在男人被抓了,店里的东西也被收缴了,店子也被查封了。
剩下孤儿寡母该怎么过日子?我除了先生太太也不认识其他人,老宋他们又是不能在警局露面的。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问问,看先生和太太有什么办法没有。
要是没有,这也没关系,我再想其他的办法也行。
那家的女人想把房子卖了,只要把人赎出来,他们一家就回乡下去。
花钱的事,太太不用为难。
林雨桐挠挠头:确定没有私卖烟土?桂嫂低声道:咱们曾经租住过他们的房子,要不是老实本分的人,咱们也不敢住。
都是太了解了,才敢打这样的包票。
杂货铺对面开着一家茶叶铺子,老东家今年都快八十了,把人抓进去昨儿才赎出来。
人出来了,可老人家却快被气死了,他们把人往看守所一扔,给按了一个强奸罪。
好人家说一辈子的清明都这么给毁了,坐在院子里就哭嚎。
做生意一辈子没干过缺斤短两以次充好的事,到头来给背了这么一个罪名。
您看看……八十岁的人了,走路都不稳当了,强奸?亏的这些小瘪三想的出来。
查的商铺很多?林雨桐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桂嫂打了一个嗐声:这不是又是一年吗?不赶紧把孝敬的钱送过去,可不就折腾开了吗?我家以前也是做小买卖的,我男人就是这么给逮进去的。
当时孩子病了,家里的钱给孩子看病呢,结果他们连宽限两个月都不给,直接把人给关进去。
我这头顾着孩子,那头还得急着赎人。
最后把家产也卖了,可是孩子没救过来,我男人出来后,见孩子也没了,家里的房子铺子都没了,这心里又是疼又是怒,当时就病倒了,不到两个月,人也没了。
如今好些人家又都要遭殃了,开粮店的说人家囤积居奇,开布铺的说人家哄抬物价……憨崽在一边就接话道:可真正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早就打点好了,逍遥着呢。
这些人抓了这么人,既对上面有交代,这好歹是整顿是市场了。
又能从中间捞一笔。
最可怜的就是咱们这些无权无势无钱的小老百姓了……衙门口朝南开……林雨桐跟着一叹,我知道了,回头就去打听打听。
她也没等四爷,就直接给李琉璃打了个电话,问她认不认识警察厅的什么人,好给牵线搭桥。
李琉璃答应的十分爽利,我下午就约个牌场子,你也来。
咱们坐在牌桌上打两圈,什么话都好说。
这样也好。
匆匆的吃过午饭,林雨桐就去了陈家。
这次李琉璃给林雨桐引荐了两个人,一个是警察厅一个副厅长的夫人,姓马。
看起来是个极为精明的女人。
另一个也是城防副司令的太太,吴侬软语,说话极为温柔。
看得出来,她并不是一个老派的人。
李琉璃笑道:你跟我一样,叫马姐,丽姐吧。
咱们姐妹相称,显得亲近。
林雨桐客气的打了招呼:是我高攀了。
丽姐摆摆手:高攀什么?这么说可就把咱们的关系说远了。
马姐指了指她上家的位置,妹子快坐。
三缺一都有点等不急了。
林雨桐见丽姐在马姐说完话之后隐晦的撇撇嘴,心里就有数了。
这位马姐是个爱占小便宜的人。
也就是贪财。
不敢是大财小财,遇上了就不放过。
就拿刚才她指座位是一样的。
专门指了个她上家的位置。
这不是等着林雨桐给她漏牌吃吗?丽姐玩笑一般的道:林家妹子,你可不许跟她联手坑我的!她这样……你接触的时间长了就知道了,太精明了。
说着,就往林雨桐的对面一坐。
林雨桐如今打牌,早非当日的吴下阿蒙了。
将牌面一码,二三四条拆了,扔了一张二条,下家马姐就吃了。
又将对子红中给拆了扔出去一个,结果对面丽姐给碰了。
打了两圈,李琉璃就不由的朝林雨桐看去,这人打牌可真是精明。
猜到对方的牌面,还能面面俱到的给照顾到,这就很不容易了。
马姐如今是大赢,丽姐也是小赢。
自己输赢都有,看着热闹,但总的算下来,没输没赢。
也就是说,现在牌场上转的可都是她的钱。
跟这样的人要是认真打起牌,可真能被对方给赢的连身上的衣服都剩不下吧。
心里这么想着,也没忘了正事,主动道:妹子,你也真是糊涂了。
马姐就在眼跟前,你还跟我合计什么?这不是舍近求远吗?这沪上的事,有多少是马姐摆不平的?林雨桐一副诧异的样子,朝马姐看去:哦?我这还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了。
马姐勿怪。
马姐摆摆手:你别听她瞎说,我哪里有那个本事?现在正抓工匪,我们家那位可不许我胡乱的插手了。
李琉璃就笑道:还工匪?哪里有那么多的工匪?从古至今,就没见过土匪扎堆往城里跑的!再说了,人家留洋回来的人,做的什么工匪?我还能将工匪介绍给您认识?林家妹子就是心善,挨不过家里下人求,其实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下人的远亲罢了。
而且事情也不大,不过是个杂货铺子的小事,马姐要是觉得帮不上,就算了。
林雨桐将手腕上的手表退下来,直接给这位马姐往胳膊上一戴:不管能不能帮忙,咱们姐妹见面都算是缘分。
这个就当时见面礼。
您尽管收着。
哎呦!这出手可真是大方。
我还没见过这么个牌子的手表,样式真漂亮。
得五六千块吧。
丽姐有些羡慕的道,是在美国买的吧。
这表在后世那是真不值钱,自己还真有不少。
几十块人民币的东西而已。
就剩下样式新奇上了。
而且链子做的跟手镯的一样,金光灿灿。
表盘上面是水晶,亮闪闪的。
李琉璃摇摇头:可不止五六千,要是马姐愿意卖,八千我就要了。
马姐带着表的胳膊马上从桌子上下来,另一只手按在了手表上,看的出来,有些爱不释手了,林家妹子送的,自是她的心意。
哪里能卖呢?我成什么人了。
说着,就看向林雨桐,妹子,你说,是啥事?你拿我当姐姐,我自是拿你当妹妹。
只要不是真有那要命的罪过,捞个人罢了。
你马姐还是能办到的。
林雨桐就笑了,这才将事情三言两语的给说了。
就这点事?马姐拍着胸脯,你只管放心,这事包在你姐我身上了。
她有几分不好意思,就是拿钱去捞人,也不过是花上百十来块钱的事。
这次倒是自己占了大便宜了。
回头我就叫人把条子送到贵府去。
她手里洗牌,嘴上却跟林雨桐解释,外面都骂警察心黑,可是我们家那位干了这二十年警察了,我最是知道他们不容易。
你想想,一个警员,一个月才拿十块钱,这够干点什么的?自己都养不活了。
不找点活钱花花,大家不都得饿死了。
你说,外面那些工厂的工人,一个月还拿二三十呢。
他们说是吃公家饭,可挣的就那三瓜两枣的。
都难!都有难处不是。
这话叫人怎么接?丽姐又隐晦的撇了撇嘴,这才道:打牌!打牌!我这半天可都没胡了……刚说完,林雨桐就扔出一张牌:八万!胡了!丽姐的眉毛差点都飞起来,单吊八万刚停牌就胡……十分的得意。
林雨桐将自己的牌顺手一推,就四散的散落开了。
她早胡了几次了,不就是等着她们停牌好放炮吗?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马姐家的车来接了,她先走了,晚上八点之前肯定把条子给你送家去。
李琉璃能介绍这个人,就证明她的信誉还是不错的。
不是那种拿钱不办事的人。
林雨桐没什么不放心了,说了两句客套话,就把人给送走了。
也没觉得吃亏了。
关键是跟这样的人攀上这样的交情,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丽姐拍了拍林雨桐,半开玩笑的道:妹子,你看啥时候我能给你帮上忙?我这心里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林雨桐从手提袋里摸出一个匣子往丽姐手里一塞,怎么能忘了您呢?咱们姐妹常来常往,来日方长嘛。
丽姐将匣子掀开一条缝,借着陈家门口的灯光看了一眼,马上就合上了。
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真诚:妹子你真是个实诚人。
改天我叫你一起玩。
里面是一套紫色水晶做的首饰,虽是人工水晶的,但是透明度相当不错。
林雨桐笑了笑就应了,这才跟李琉璃将丽姐也送走了。
两人重新回了陈家。
李琉璃知道规矩,也不问她送了丽姐什么东西。
只道:这两人虽各有各的性子,但还就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拿钱办事,绝对不含糊。
你介绍的人,这方面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林雨桐笑道,再说了,陈家的面子在这里放着呢,这价值可是不是东西能抵得上的。
说着,就又拿出两样东西来一个是化妆盒,里面各色的粉胭脂口红都有。
另一匣子里放的是护肤品,是给陈家老夫人的,不值多少钱,就是瞧个稀罕。
李琉璃也没推辞,两人又说了一会子闲话,林雨桐就告辞。
陈家安排了车送林雨桐回家。
等林雨桐走了,李琉璃拿着东西去找了陈老夫人,您瞧瞧,这个人是极有眼色又会办事的人。
又将牌桌上的事说了,这样精明的,我还没见过。
陈老夫人将润肤膏拿出来闻了闻,又用指甲挑了一些,抹在手背上,比市面上的雪花膏都要好。
向东说的对,这两口子不显山不露水的,却是个家底极为厚实的。
现在不好人都跑去美国定居,还有去香港,去澳门的。
家里的产业挪步走,但是历代积累的家私也都是搬走了。
老爷如今也是想着,看看将家里的产业是不是兑换成黄金美元放在瑞士银行……如今这时局,说不好的。
这两口子大概也是这种情况。
财不露白才是聪明。
咱们名声在外,该向人家学学的。
这边婆媳两人说话,那边林雨桐就到家了。
她前脚进门,后脚马姐就打发人来了,送了一张盖着警察厅大印的条子。
林雨桐给了人家两块钱打赏,又叫憨崽将人给客气的送出去,这才将条子给桂嫂:拿着吧。
明儿叫憨崽陪着你去。
桂嫂赶紧接过来,看见林雨桐空空的手腕却愣住了,太……小林,你的手表……林雨桐看看手腕:没事……她也不多解释,直接起身却厨房:咱们晚上吃什么,我还真饿了。
桂嫂是本地人,做的都是本帮菜。
四爷的口味却一直都是京味。
林雨桐见桂嫂这边刚才菜摘了洗了,就干菜自己动手,做了炸酱面。
果然,四爷一个人吃了三大碗,直到撑到了才拉着林雨桐去院子里转着去消食。
林雨桐低声跟他把今儿结交了什么人都说了一遍:……也不知道哪朵云彩会下雨?将来会用上谁这也是说不准的事。
广撒网,总比临时抱佛脚的强。
偶尔碰面可以,尽量别走的太近。
四爷叮嘱了一句,就停下来,指着对面道,你说咱们悄悄的把对面的房子买下来,怎么样?那是洋火厂老板的房子。
人家卖吗?林雨桐朝那房子看了一眼,问道。
卖!四爷又朝对面看了一眼,洋火厂……今儿爆炸了。
爆炸?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见?林雨桐朝黑漆漆的屋子看了一眼,厂区离的远?嗯!四爷指了指那房子,那边的房子足够大,在那边办一个孤儿院……今儿火柴厂爆炸,死伤的都是十二三岁的孩子……林雨桐轻叹了一声:好,就办个孤儿院,叫桂嫂过去……她没孩子,也没再嫁人的打算。
她过去合适,有了身份掩护,那里在一定程度上……又能作为安全屋用。
挺好的!要是地方不够,咱们把现在这房子腾出来也行。
两边只隔着马路,管理很方便。
好!四爷揽着林雨桐,那就腾出来。
这里比外面安全,能多收容一个算一个吧。
明天我就去找房子。
结果房子根本不用另找了,桂嫂回来的时候就带回来了。
她今儿跟憨崽去警察局领人,将人带出来,那两口子就将房契地契都给桂嫂,他们回乡下了。
林雨桐接过来,这才跟桂嫂把自己和四爷的打算说了,……你在这边照顾孩子,也可以把你之前认识的女工或是女学生招募来,给你做帮手。
叫憨崽来回的跑腿采买。
至于孤儿院的费用,你不用担心,粗茶淡饭,总是能将来这里的孩子养活到自食其力的年纪。
你也知道,养孩子不外乎吃穿,剩下的就是怕孩子生病。
我本来就是大夫,我慢慢的教你们,常见的儿科病症,都难不倒你们。
至于穿……别的不说,只永兴染厂染坏的次品布,就够孩子们穿了。
大的穿完小的穿,克服克服,就熬过去了。
吃的……咱们又不是要精米细面,能填饱肚子就行。
要是有女学生肯来教教他们读书认字,就再好没有了。
桂嫂一下子想到自己的孩子,忙不迭的点头:其实没那么麻烦,没爹没妈的孩子,都懂事。
这大的带小的,可省劲了。
还能糊个火柴盒什么的补贴……这是好事。
憨崽鼻子一酸:我要是早点遇上这样的好心人就好了。
他也是孤儿,一个人在街上混着长大的,饥一顿饱一顿,没饿死算是命大。
第二天,憨崽带着林雨桐去看那处的房子,桂嫂就去见了宋凯文。
将事情都说了一遍,这才道:我看尹先生和太太是真心要做这些善事。
他们在家里过日子也非常的简朴,吃的跟咱们吃的也没什么两样。
如今再收容孤儿,多少钱都不够往里填的。
越看越觉得跟咱们都是一类人……宋凯文点点头:以后……再见面就放在孤儿院吧。
你也可以多募集一些善款。
孤儿院里来往的善心人多了,一方面缓解经济压力,一方面,咱们偶尔在这里碰头,也更加的安全。
桂嫂答应了一声,这才告辞出来。
而林雨桐此时却站在一个不大的院子里,大门打开,紧贴着大门的东边,是一个自来水连同水池子,她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只有租界有自来水呢?憨崽就笑了笑:去年才安装的,还没怎么用过。
以前也都是买两担水够一天用的。
现在方便多了。
林雨桐点头,表示了解,就又开始打量院子,紧挨着自来水池子的,是厨房。
老式的锅灶,里面倒是瞧着还算整洁干净。
西面是两间屋子,在院子里开个门,在院子外墙上也开了个门,外面刚好就是一条街道,这两间房是作为铺子用的。
东西两边夹着一条过道,只有三米宽,十米长,走过去推开门,才是正房。
正房是两层,一进门就是个小厅,然后就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林雨桐看了看,楼梯两边一边可以做客厅,一边可以做书房。
小厅就当做餐厅了。
二楼就是私密的空间,当做卧室正好。
晚上跟四爷一商量,就马上叫人将房子简单的收拾了一次。
林雨桐其实不想要家里有个铺子的。
但四爷觉得大家都觉得他们办孤儿院,手里一定很紧张,将铺子关了,少了一项收入,不是很奇怪吗?干脆就将这铺子跟院子相通的门给封死了。
窗户就更不会朝院子的这个方向开。
将整个铺子给割裂了开来。
即便是如此,还是很快就租出去了,当天就有人来盘铺子,两间房,里面住人外面开店,一个月租金十二块。
这些拾掇好,再把租界那边屋子的家具往这边一搬,就齐活了。
等这些都忙完了,四爷才将火柴厂老板的房子给买下来。
里面的家具什么的都不要,只要足够的架子床就行。
本来也是要定做的,结果桂嫂说不用,老宋已经说过了,家具他组织人做。
咱们别的不多,就人多。
工人中的能工巧匠多了。
他们下班后在家里赶赶工就行了,如今都做出三十多架了。
材料都是一些家具厂的下脚料,想想办法也就凑出来。
这样也好。
几个人正说着,就听憨崽的声音从楼梯下的楼梯间里传过来,先生……太太……你们快来看……三个人走进去,这才发现,楼梯间的床底下,被憨崽给掀开一块木板来,下面是个黑洞洞的四方洞口。
地下室?四爷朝里面看了看,也看不清楚。
憨崽赶紧起身往外跑:我去对面咱们家找手电筒去。
拿着手电筒,憨崽走在前面,顺着梯子下去了。
紧跟着的是四爷和林雨桐,桂嫂在上面看着。
四爷在梯子边发现了开关,等把开关打开,灯一下子就亮了。
这么大!林雨桐惊呼一声。
这几乎是可着整个房子做了个地下一层来。
不光是通电了,还通着水。
她指着挨着墙角的一个水龙头和水槽子道。
四爷敲了敲墙壁,这简直就是个地下防空洞。
估计这位老板住进来也没发现这地下室,要不然说什么也不会这么个价格就把房子卖了。
憨崽一笑:那这地方可不能再叫别人知道了。
林雨桐四处看看,要是时局不好,这里就是孩子的避难所。
另外,趁着粮价低的时候,这里得囤上足够的粮食。
手里有粮,心中不慌嘛。
等上来之后,林雨桐给了桂嫂一千块。
就将事情全都交托给桂嫂了。
而她和四爷则彻底的搬到弄堂里的小院去住了。
第二天,桂嫂又来了,这次是送来了宋凯文书写的收条。
两套房子和一千的钱款。
林雨桐看了看,也没说什么,就将这东西跟之前邱成给自己写的条子一起收了起来。
邱成上次收了自己两个药方子,也是留了一个条子,证明这东西确实是自己无条件捐献的。
如今又是两套大房子和一千的钱款,以后陆续的还有很多。
她专门找了一个匣子,以后这类东西得分门别类的放好,收进匣子里。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用到,但要用到的时候,好歹能说明很多问题。
等慢慢的理顺了,天气就慢慢的和暖了起来。
疫病也确实是露出了端倪。
这天,憨崽带着一个人来了,是那位卢小姐。
这位小姐找到那边,我将她给您带来了。
憨崽朝站在门口的卢小姐指了指。
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寄到那边的,我顺道给您送过来。
林雨桐将信接过来,封面上一看落款是审报,心里就有数了。
一定是疫病有苗头了,这边报纸才想起要刊登这方面的常识了。
她也不急着拆开,却笑着对卢小姐道:快请进。
没想到是卢小姐。
说着,就指了指厨房对憨崽道:里面有你爱吃的,吃完了歇歇再走。
憨崽挠挠头,低声道:这女人我没见过,还是等她走了我再走,您一个人在我不放心。
林雨桐也随他,只带着卢小姐往客厅去了。
您可真是医者父母心,没想到您将好房子给了孤儿住,自己却住在这里……她四下看看,这里实在是算不上好。
小门小户的,真是小户人家了。
林雨桐也不接这个话,只道:卢小姐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吧?她这才不好意思的道:只是想请尹先生和夫人帮我们跟陈先生搭上话。
您知道的,许多药材要运到江北,咱们这些外地人,这关节可不好打通。
她小心的看向林雨桐,您放心,我家先生是不会叫两位白忙活的。
说着,就从皮夹子里取出一张纸来,推了过去,这是两千,事成还有重谢。
林雨桐看了一眼那张支票,又将支票推了过去。
尹夫人,您要是觉得少,咱们还可以再加。
这位卢小姐有些着急,急忙说着这么一句。
这前前后后,他们可是扔了不少钱出去,可就是提着猪头走错了庙门,一个个的收钱收的利索,可是事情一点也没成。
更是有好几个政府机关里担任职务的,打着叫自己捐献药材的主意。
这哪里能成呢?谁都要吃饭的!不能把钱搭进去,药材也捐了。
那老爷忙来忙去图什么?倒是尹家这两口子,怎么算,也算是跟自家老爷是同乡。
以前还有个同乡会的。
出门在外,相互帮衬点,总比外人来的可靠。
混赖的事他们干不出来,毕竟这传回去,在乡里乡亲族人眼里,他们名声面子可就全丢了。
因此,她这才多番打听,找上了门来。
林雨桐看了这位卢小姐一眼,笑了笑:其实用不用陈家出面,这个关节我都能给你打通。
不管是陆路还是水路。
这不是都归城防营管吗?上次送了丽姐东西,相信自己只要价码给的合适,她会动心的。
卢小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我就知道我不会找错人……说着,又取出一张支票,这是两万……林雨桐摆手:不是钱的事。
她的声音低下来,我要是想办法叫你们将药材运出去了,你们就只能与我找好的药材商合作,当然了,价钱随行就市,按正常的生意往来。
只是要求你们将药材卖给指定的人而已。
怎么样?你们要是答应……她将支票推过去,我一分也不取……这……这又是为什么?难道药材的市场行市还会变?她想囤积药材大赚一笔?林雨桐自然不能跟她说实话,只笑道:我知道卢小姐在想什么。
但是同样的事情,我能做,你们不能做。
你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没错。
疫病若真起来,自家老爷囤积这么多药材再不出手,可就得落个囤积居奇的罪名了。
到时候不光是药材得被没收,就是人也得搭进去,不刮下一层皮来,都别想脱身。
我回去跟我们家老爷说说,尽快给您回复。
卢小姐说着就起身告辞。
林雨桐将支票推过去,慢走不送。
这位卢小姐也是个聪明人,将两万的装起来了,将两千的留下来,就当时我们对孤儿的一点心意。
这次林雨桐没推辞,送走她之后,将支票直接给了憨崽,叫他交给桂嫂入账。
等憨崽也走了,林雨桐才打开审报的信封,里面是一张邮寄寄来的汇款单,一共二十八块。
原来那东西是打算一天刊登一点,自己估摸着能刊登一个月的量。
如今给了二十八块,也就是说差不多一天一两百字,就能赚到一块钱。
按照现在的物价水平,这一块钱可不少了。
果然还是文人吃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