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四爷显得非常的焦躁,整夜整夜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到底怎么了?这天晚上,林雨桐被他翻身搅和的睡不着,干脆翻身坐起来,心里有事别憋在心里。
四爷躺着没动,过了许久这才干脆将台灯给打开了,坐起来先拿被子给林雨桐裹好,就往床头上一靠道:这民国真不是以前的民国了,之前辽东的事我还以为变化不大,其实现在再想,变化还是挺大的。
你想想,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了?忘了什么?能忘了什么呢。
什么?林雨桐没睡醒,脑子还有点迷糊,她这会子脑子里一片迷蒙,疫病……这个我想到了,好像还有连带着其他好些地方都起了霍乱,以秦省最为严重,但这应该是秋上的事。
那个卢小姐这次过来,我就已经在寻思这事了。
没忘!说着,她就揉了揉眼睛,想往下躺。
是啊!四爷眯了眯眼睛:辽东事变没变,这场水灾疫情也没变,可我等到现在,有件事还是没等到。
什么事?林雨桐脑子清醒了一些,也琢磨了开来,我最近脑子里都是疫病……一、二、八!四爷没等林雨桐说完,就提醒的说了这三个字。
一二八?一月二十八日!林雨桐愣了一下,没错!三二年一月二十八,倭国大举进攻沪上,沪上抗战爆发。
可如今都已经三月了。
跟真实的时空重叠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她终于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了。
看来时空的不同,事情还是不一样了,许多事情发生的时间都发生了偏离。
她愣了一下才说道。
四爷点点头,干脆直接起身,披着衣服在屋里转着圈圈走:姜因为辽东的事情下野,这个没有变。
最近我又一直注意着胶州的动静,还朝胶州方面的报纸寄过相关文章。
可是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我记得先是攻占了胶州之后……这话还没说完,就猛地听到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然后整个房子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四爷一下子扑过来,把林雨桐摁在身子下面,等不晃悠了,这才抬头往上看,房子上还有灰尘往下掉。
林雨桐听着外面的动静,第一个反应就是——狼来了!她马上明白了四爷的意思,事情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但是具体的日期,也许会发生某种偏离。
这叫他们对于具体事件完全失去了掌握先机的优势。
两人之所以之前一直就没有翻腾这段历史,心里也就是隐隐有这样的猜测的。
如今其实算是证实了猜测而已。
林雨桐拿了衣服给四爷:快换上!在屋里麻利的换了衣服,枪炮声越来越密集了起来。
四爷一边换衣服,一边道:你听!这是双方交火了。
不敢有丝毫的耽搁,两人从家里出来,就见外面都已经乱了起来,拥堵着朝外移动。
看这个方向,应该是租界的方向。
孩子哭,大人叫,夹杂在密集的枪炮声中。
在这乱糟糟的人群里,两人能不走散就是万幸。
想快也快不了了。
等到了租界,回到孤儿院,这才发现,两边的房子里住满了孩子。
桂嫂擦着头上的汗:不都是孤儿,送进来的孩子多是五岁以下的。
这战火一起,谁也不知道会打到哪天。
孩子太小,跟着到处逃命,八成都是活不下来的。
大人没办法,好些都是说先把孩子寄养在这里,有些还留下了钱。
林雨桐点点头:收着吧。
送来的就收着。
粮食够吗?您之前不是说趁着粮价合适,叫多买些粮食吗?桂嫂有些庆幸,您给的钱,大部分都换成粮食了。
都是玉米面,足够吃了。
不管是什么,有的吃就行。
那就好。
林雨桐里里外外看看,见大看护小的,虽哭哭闹闹,但这里好歹是安全的。
如今这样的年代,能活着就是万幸,至于过的好不好,心理有没有收到伤害,暂时都顾不得了。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就是这个道理。
孩子的哭声叫她心绪不宁,也不在孤儿院多呆,就朝外看了看道,这里你忙吧。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有些事我得亲自去,这几天就不过来了。
从楼下转下来,四爷已经跟憨崽找了几十个壮劳力,都是憨崽和桂嫂熟悉的工人,有这些人守着帮衬,这里就更不用操心了。
四爷叫了憨崽叮嘱,机灵点,要是情况不对,将把孩子都送进地下室。
絮絮叨叨半天,两人见没什么要交代的了,这才转身往外走。
天上的飞机从头顶上飞过,远远看着,那炮弹就从飞机上掉落下来,那个方向应该是闹市区。
这一路往前赶,直到阵地的外围,看着伤兵一个个的往下抬,四爷才道:你就在这里吧,不能再往前了。
我去想办法弄纱布,药品。
好!林雨桐也不矫情,目送四爷离开。
现在医院的所有东西都被征调。
但是还有许多商人手里有东西。
多找点药品,就多救活点人。
等四爷匆匆离开了,林雨桐转到角落,将白色的大褂往身上一穿,取了个急救箱出来,就开始忙了。
这种时候,谁也不会问谁是谁。
见有大夫离阵地近,受了轻伤就最近便的林雨桐这里处理之后,又重新返回战场。
受了重伤的,只在这里做最基本的急救之后,再往后方运。
有时候子弹就像是贴着脸颊在飞,炮弹就落在身边不远处,炸的人耳朵听不清楚就不说了,很多时候,站都站立不稳。
晚上的时候,四爷带着几个明显是工人样子的人过来,送了纱布还有有限的药品,护校我也联系了,有几个学生马上就过来。
叫她们帮着处理轻伤,你过来吃点东西。
林雨桐接过四爷塞过来的窝窝头,她其实是听不太清他说话,但他的意思她大概明白。
在外面,她也没办法问这些药品都是哪里弄来的,只比划了一下,叫他自己小心。
这样没日没夜的日子,过了整整三天,林雨桐站着都能睡着,从来都没有这么疲惫过。
离林雨桐的救护所最近的,是爱仁医院的救护所。
这几天下来,他们也都发现,凡是从林雨桐这里送过来的伤号,伤的再重,也没有一例死亡的。
于是慢慢的,送过来的重伤号越来越多,几乎不见什么轻伤号。
如此一来,连个替换她喘口气的人都没有了。
只能在暂时双方熄火的时候,抓紧时间靠在一边休息。
这天短暂的平静时候,林雨桐又被密集的枪炮声惊醒。
这次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穿着裤装的女人,她脖子上挂着相机,手里拿着笔和本子,不用说也知道,这是记者。
能来到阵地上做阵地记者,林雨桐佩服她的勇气。
但是却一点都不想接受她的采访。
林大夫。
她跟着林雨桐身后,我一来阵地,就听说了您的大名。
您是哪家医院的大夫?我看您用的是银针,您是中医大夫吗?我叫徐丽华,是通讯社的记者……如果你不妨碍我救人,我会更感谢你。
林雨桐见她举起手里的相机,就皱眉从口袋里拿出口罩,直接给戴在脸上。
啪……一声,徐丽华看着带着口罩把脸藏的严实的女人,她自己都愣住了,还真没见过这么不想出名的人。
她打量了林雨桐一眼,这才无奈的耸耸肩膀,好吧,我尊重您的意愿。
您这中医……中医怎么了?林雨桐手里不停,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前年政府中央卫生委员会提出‘根本提倡西药,推翻中医中药决议案’,你们不也大力鼓吹吗?徐小姐有何高见?禁止我行医?想起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就叫人觉得可笑。
一个政府机构的决议案,轻率成这个样子。
徐丽华被噎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林雨桐根本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身就去忙其他的伤员了。
这就是一段小插曲,没两天林雨桐就给忘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最后的结果好似并没有改变。
姜提出一方面要与之交涉,另一方面要积极备战。
这种交涉肯定是会有结果的,因为倭国也不过是想把国际视线从辽东转到沪上而已。
听说双方已经在谈判之中,又有英美等国作为第三方出面干涉,暂时算是停战了。
林雨桐和四爷回家的时候,自家这小院子的情况还算是好的,除了最外面的租赁出去的铺子,受了一些损伤之外,房子大部分都是没有受损的。
只是进了家门,才发现家里的东西已经丢的差不多了。
小到锅碗瓢盆,大到家具被褥,都不见了。
肯定是有人乘机给偷了!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趁着国难发财的不在少数。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发财之道,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发家办法。
丢了就丢了!两人也没正经的统计丢了什么,丢了多少。
毕竟,这些东西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真正要紧的东西林雨桐绝对不会在家里放着。
两人什么话也没说,累的实在是撑不住了,只关起门吃了一顿,就躺在床上睡了。
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要不是觉得饿了,肯定是醒不了的。
林雨桐起身,自己给自己的耳朵扎了几针,才觉得好了一些,听人说话不用那么吃力。
她顺手递了吃的给身边躺着的四爷,先吃点。
四爷看了一眼,倒是接过去了,却没急着吃,而是道:先给我一杯水。
声音沙哑极了。
林雨桐又递了水过去,看着他起身喝了,心就跟着放下了。
往床头上一靠,这才问他:这次的药品消耗了不少,你从哪弄的?帮会。
四爷简单说了两个字,只他们手里有现成的,还不在政府的征调范围之内。
可想从这些人手里掏出肉,又岂是容易的。
林雨桐一边听着,一边躺下去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睁大着眼睛看着屋顶,眼神带着几分迷茫。
四爷伸手拍她:你做了所有你能做的。
这就足够了。
咱们不是救世主!也当不了救世主!历史有它的轨迹,它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书写的,也不是一个人能改变的。
如今,大格局已经成了……不光是国内的格局,还有世界的格局。
就是上帝,也不能振臂一挥,就将所有灾厄化于无形。
林雨桐‘嗯’了一声,我知道……她猛地坐起身,你那些设计……以后有什么要计算的,交给我,咱们俩一起,能快些。
好!四爷刚应了一声,就听见外面响起敲门声。
这个时间谁来了?四爷披着衣服下楼去开门,林雨桐在楼上赶紧换衣服,隐约听见外面是憨崽的声音,他在问四爷,声音里有些焦急,有些担心和埋怨:……你们去哪了?要是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他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证这两人的安全。
这在这最乱的时期,他竟是将两人给跟丢了。
进来说话。
四爷把人让进屋里。
林雨桐正从楼梯上下来,她转移话题的问憨崽:孤儿院如今怎样?憨崽一看林雨桐,就愣了一下。
这才一个月,怎么瘦成这样了?没事!孤儿院都挺好的,也没有孩子受伤……只是太太这……显得不太好!林雨桐笑了笑:我没事,养养就好。
憨崽瓮声瓮气的跟四爷道:这次我就住过来了,说什么我都都不走了。
桂嫂那边有帮手,我还是跟过来跑腿吧。
好似害怕四爷和林雨桐不答应一般,我就住楼梯间,住楼梯间挺好的。
四爷和林雨桐还没说话,门又被敲响了。
憨崽赶紧道,就这么定了。
说完,就抢着往外跑:我去开门,先生。
林雨桐见客人来了,就伸手给四爷将衣服上的扣子给扣住,就听见憨崽在门口高声通报:先生,是陈先生来了。
快请。
四爷将袖子卷起来,就走了两步往前迎了迎。
陈向东一进来就伸手点着四爷道:你们可真是吓了我一跳。
办下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我打发人去租界瞧你们,才知道你们在租界办起了孤儿院,收了几百个孩子。
实在是叫人佩服!四爷谦虚了两声,就请他去客厅坐,林雨桐和憨崽没打扰他们交谈,从客厅出来,去了厨房烧水泡茶。
客厅的沙发被偷了,四爷随便找了两把椅子:随便坐吧。
这家里还没收拾。
实在是失礼了。
陈向东四下了一看,这日子过的也太不讲究了。
又想起那几百个孩子一天更烧钱似得,又不由的不佩服。
再想起自家的决定,到底有些惭愧。
他跟着叹了一声,这才道:尹兄,我这次过来,就是问问你有没有想过去香江。
然后定居香江也行,从香江转道去美国也行。
如今国内这局势你也看见了,听说沪上马上就要撤军,一旦没有咱们自己的军队驻守,你说……这样的地方敢住吗?住着能不担惊受怕吗?这么说,陈家是打算举家去美国了。
四爷听出了对方的意思,就看了陈向东一眼,问道。
陈向东奇怪的看向四爷:这不是正常的吗?不光是我们陈家,很多人家都已经往外走了。
咱们都是有家有业的人,到了哪里不是一样的过日子?黄金这东西,全世界通用。
有这东西,还有瑞士银行的本票,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你这虽然……但是以你的本事,在美国生活是很容易的。
我也知道故土难离,要是心里真就舍得,那是骗人的鬼话。
可是再不舍得……有什么办法呢,谁叫咱们赶上这个乱世了。
四爷摆摆手:我回来,就没有再出去的打算……进来送茶听了个尾巴的憨崽心里松了一口气,将茶放下,就退了出去。
到了厨房就跟林雨桐将听到的话说了,……说到底,人是越有钱越惜命。
都往外跑,可都跑了,这个国家岂不是要完了?陈向东听了四爷的答复,好似也不意外,沉默了良久才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我最近会尽快的处理家里的产业,等到了美国……我会再跟你联系。
以后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给我去信。
咱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你肯定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说着,就有些伤感了。
四爷笑了笑,没有什么伤春悲秋的心思。
只抓住重点,又跟他说起纺织厂的事,……迈克估计能将恒昌吃下。
纺织和印染两家合成一家,更有竞争力。
陈向东点点头:他是美国人,这买卖应该还能干的下去。
如此也好!价钱方面好说。
只要能全盘接收厂子里工人,价格低点也无所谓。
要不然这些工人可能只能到日本人的厂子里去讨饭了。
四爷一口就应了下来。
谁知这边才说了倭国人的纺纱厂,隔了两天,这些在倭国纺纱厂的工人,大约四万多人,开始了大罢工。
局势骤然又紧张了起来。
这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妥当,紧跟着,消息传来——哈城失守,辽东三省彻底沦陷。
四爷埋头在纸堆里,图纸堆了一大摞。
林雨桐辅佐计算,同时又不停的写文章,什么防空预演,尤其是学校,医院,居住区等等,这些方面都有提及。
但是也许是怕刺激百姓紧张的神经,这些文章统统都没有被采纳发表。
而她自己对记忆中以后的事情到底会不会发生,什么时候发生,又完全拿不准了。
因此,她真是急的有些上火。
一周之后,没等到文章刊登警醒世人和当局,却等到了倭军公然违反国际公法,用达姆弹向上海发动攻击,并且对大学进行狂轰滥炸。
达姆弹,弹头尖端没有包覆,铅心裸露在外,子弹一旦射入人体,铅心就会迅速的扩张或破裂,因此,所造成的创伤面极大。
100米距离上遭到达姆弹的直接命中,头部位置死亡率是百分之百。
四肢中弹死亡率是百分之二十,剩下的全部截肢。
左胸,只要在心脏附近,也是百分百的死亡率,右胸河腹部的死亡率都在百分之七十。
四爷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额头,我也在想,是不是能从弹头开始改良。
简单便捷,杀伤力也不小。
林雨桐对这个完全都不懂。
但若是能以牙还牙,为什么不呢?这次之后,就算是暂时停战了。
发生的时间有了变化,但是结果并没有变,还是以签订了松沪停战协定为结局。
日子好似一下子又回到了这场战争之前的时候。
林雨桐每天早上照常出去买菜,然后回来做饭。
菜会换着花样买,但是报纸却是唯一不变的。
最近这段时间,局势一天一变,伪满国建立了,姜又复出了,什么姜主军,王主政,每天都走马灯似得。
这天她又一早就出去,身后跟着憨崽。
如今世面上的菜蔬很少,豆芽豆腐就算是好菜。
以前几分钱的事,现在两毛钱都不够使的。
刚想着要去找个肉摊子,不管什么肉买几斤回去,一转弯,就觉得身后影子一闪,又不见了。
有人跟着自己?她不动声色,继续走自己的,买了两斤五花肉,就结束这次采购,转身往回走。
在要转弯的时候,她故意送松了手里的篮子。
憨崽惊叫一声,急着弯腰去抢,豆腐掉在地上可不糟蹋了。
林雨桐微微低头,像是看着篮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却用眼角的视线朝一边看去,这次果然看见一个蓝衣黄裤的人跟着猛地停下来,然后生硬的转折,坐在街道边上的一个修鞋的摊子上,一副要修鞋的样子。
可他的衣裳鞋袜都是崭新的!她不知道这人是谁,也敢保证之前绝对没见过。
一个陌生人跟着自己,还不想叫自己发现,这就有点意思了。
在大街上不能露出破绽,她收敛心神,见憨崽接住篮子了,菜也没掉出去,就笑道:刚才手抽筋了,没拿稳。
憨崽一手提着篮子,一手将肉往出提了提:您得多吃点肉。
这是身体太虚,还没养回来。
回头我跟您买几只老鸽子去,天天一只鸽子炖着,保准半个月就能养回来。
两人说说笑笑的,就往家走。
今儿包饺子,你来剁肉馅。
一进门,林雨桐就将门给关严实了。
然后打发憨崽去厨房忙活,这才道:我去换了衣服马上下来和面。
力气活我来。
憨崽应了一声,提着肉就进了厨房。
紧跟着里面就响起剁肉声。
林雨桐见院子里都是这剁肉声,这才急忙去了书房,一进去就见四爷将桌上的东西都收起来了,一个人靠在椅子背上不知道在想写什么,就愣了一下,问道:这怎么了?今儿你出门后,家里来人了。
四爷招手叫林雨桐到跟前,拉着身边的凳子叫她坐了。
这才皱眉继续道:说是要租咱们家的铺子。
老杨头不租了?林雨桐不解,他可是提前交了半年的房钱的。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了。
四爷看了林雨桐一眼,是老杨头领着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进来的,说是他远房侄子。
如今就是要转租给他这个侄子。
可我看这个年轻人不管是走路还是坐姿,还都带着点军人的影子。
军人?林雨桐面色一变,蹭一下就站起了:我知道了……我知道这人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 ?四爷看着林雨桐的样子倒是奇怪了。
林雨桐没直接回答,而是将今儿在外面碰到的事情跟四爷说了:今儿我出去买菜,发现有人跟着我。
她说着就朝外看了一眼,声音更低了下来,跟着我的那个人,他穿着蓝衣黄裤。
蓝衣黄裤?四爷挑眉:你是说蓝衫社。
蓝衫社,该是个特务组织吧。
跟另一个时空的兰衣社可能有些相似的地方。
这个机构,只有两个目标,一个是拉拢目标,一个被列为除掉的目标。
而林雨桐和四爷一点都不想成为他们的目标中的任何一个。
他们的宗旨也抗倭,但同时也反工。
如果是因为在阵地上对伤员的救助被他们注意到了,那么他们就是想拉拢,甚至想着吸收成为他们的成员。
如果是因为跟桂嫂和宋凯文过从甚密而被关注,那么他们很可能就是已经怀疑自家有通共嫌疑。
那么,就很有可能被列为被除掉的目标。
更关键的是,如今被他们这么盯着,哪里还敢在书房做什么设计研究?谁知道暗处有多少眼睛这么盯着呢。
厨房里传来剁肉的声音,林雨桐起身,我还是跟憨崽说一声的好。
叫他跟桂嫂提一句,暂时不要跟宋凯文碰面。
四爷点点头:先把书房的东西都收起来,放上一些洋文的书籍。
林雨桐仔细的收了,这才去厨房,叫憨崽一边剁肉,她在边上一边将事情说了,……你提醒桂嫂,千万谨慎。
憨崽应了,这才将刀给放下。
林雨桐的声音猛地就高起来:咱们吃饺子呢,也叫孩子们吃顿肉,你拿五块钱,直接去市场买成肉,再给孤儿院送去。
叫他们别舍不得,都做给孩子们吃。
还有……如今的鱼也不贵,一天买点,炖汤给孩子们喝,养身体。
憨崽朝铺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响亮的应了一声。
这才转身出去了。
这一出去就是一天,直到晚上的时候才回来给林雨桐复命,桂嫂说她知道了。
另外,刚得到消息,说是这两天,确实又有不少同志被捕了。
看来是蓝衫社做的。
就是不知道跟着自家是因为什么缘故。
四爷没跟憨崽说这些,只摆手:你去歇着吧。
也跑了一天了。
等憨崽下去,四爷才拉着林雨桐悄悄的从书房出来,上了二楼。
上去之后也不开灯,只撩开窗帘往外看,铺子背面的墙,离书房的窗户不足三米的距离。
如今这墙上,有一点光线漏了出来。
像是墙上有个铜钱大小的洞似得。
白天不注意是看不到的,可等晚上灯一亮,就一目了然了。
而这个洞,之前绝对是没有的。
住进来的时候,这铺子是四爷带着人改了门,加固了墙的。
而前几天铺子受损,再修整的时候,四爷也特别注意过。
之前没有,今儿一换人就有了。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如果从这个洞里朝外看,应该能观察到书房的动静。
要是像是以往那样,书房的灯亮上半晚上,可不就叫人觉得奇怪了吗?四爷抬手看看表,整八点了。
他起身,又悄悄的下去,将书房的灯给关了。
等四爷再上来,林雨桐才将楼上的灯给打开。
如今天慢慢的暖和了,也不好总是关着窗子。
如此一来,两人的生活骤然变的不方便起来。
楼下的铺子里,有人隔一段时间,就从墙上那个洞里往外看一眼,然后用笔在笔记本上记下,八点刚过,书房灯灭了,二楼灯亮了。
八点半,戏匣子开了,是通讯社……十点钟,林雨桐和四爷将灯关了,站在窗户边往下看。
那个洞口的光好似被遮住了一瞬,黑了一下,然后又露出光线,随后就又黑了,这次隔了二十来分钟也没有再亮,应该是也歇下来。
两人这才躺下。
林雨桐怎么也想不通:怎么就盯上了?结果第二天憨崽去给孤儿院送菜的时候,给林雨桐带了消息回来,防疫的事情,在咱们底下组织的积极应对下,很好的控制住了。
只要服用过药的人,没有受到感染。
受到感染的人,咱们的药也起到了很好的缓解效果。
疫情因为干预的早,并没有大规模的蔓延。
这事自然被传到了上面。
而抓捕的咱们的同志中,估计是有人露了口风,知道药方是从沪上传回去的……但是很快的能查到您这里,也是咱们没有想到的事。
按说这么多的大夫,怎么就一下子关注到您了。
不过如今没有动手,是不是因为您只是他们观察的对象之一。
只要以后谨慎一些,应该是能避过去的。
林雨桐和四爷对视一眼,心知不是这么一码事。
一定是在阵地上救人的手段叫他们将自己和那个药方子联系了起来。
之所以没动手,一方面是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那方子确实跟自己有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此次在阵地上救的人都是国众党自己的军人。
憨崽道:宋叔叫我问问,要不要再派人来保护……四爷打断他的话,不用人保护,越是保护越是明显。
就这样吧。
咱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林雨桐还真就是这么贯彻的。
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庄稼了?陈家要走,说什么都得去送送的。
林雨桐亲自去了陈家,见了李琉璃,这个刚接触起来的朋友,其实性情不错。
就这么快又要分开了。
怎么样?都收拾好了吗?林雨桐笑着问道。
李琉璃摇头:收拾不好。
总觉得不管怎么收拾,都像是没收拾完。
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我公爹说了一句话,我才知道到底是什么没收拾。
什么?林雨桐接过她递过来的茶,问了一句。
心!李琉璃叹了一声,就是心,不管带走多少东西,这里的一草一木,就是这呼吸的空气,也叫人惦念,心里放不下,就老觉得把什么落下了。
不是东西落下了,是把心落下了。
你说着国外再好,那也不是咱的家。
人离乡贱……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这话说的叫人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以后再回来就是了。
林雨桐看了看,家还是你的家,国还是你的国,就只当是出远门了。
李琉璃咬牙切齿的:这帮子强盗,弄的人有家不能回,都是该千刀万剐的。
说着,想起什么似得,你们真的不跟着我们走?林雨桐笑笑,转移话题道:只你们走,还是那位上官飞霞的二太太也跟着而走。
国外都是一夫一妻,她跟着像是什么样子。
李琉璃低声道,我父亲和哥哥如今已经在美国了。
也帮着陈家在美国置办产业,他们怎么好意思说要带走那位。
最后还是我求情,说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将他们母子安置在香江吧。
家里人也答应了。
原来如此。
林雨桐刚要说话,就见陈家的管家急匆匆的进来,对李琉璃低声道:少奶奶,一位叫徐丽华的记者来访。
徐丽华?林雨桐想起那个战地记者。
当时就是她关注过自己,如今自己又被蓝衫社盯住了,而此时她偏偏又来了陈家,听陈管家的样子,似乎并不认识她。
那么这个徐丽华这次过来到底是因为陈家呢,还是因为自己?她有些拿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