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的医药箱,不是西医那种带着红十字的急救箱,而是中医大夫用的木头箱子。
四爷帮林雨桐提着箱子,跟着徐丽华就往外走。
拐过弯小杨还跟林雨桐和四爷打了个招呼:房东先生和太太要出门啊!憨崽刚从这里买了西瓜,看来要便宜他一个人了。
林雨桐摆摆手:不能便宜了他,晚上我们就回来。
说着,还朝店里瞧了瞧,怎么没看见春姐?小杨尴尬的笑笑:房东太太就爱取笑人。
林雨桐呵呵一笑,脚下不停:还不好意思了。
徐丽华就朝小杨看了一样,转脸问林雨桐:林大夫可真是平易近人,没有架子。
我来请您,原以为要费些周折的。
林雨桐如何听不出这里面试探的意思。
她过来一请,自己就跟着去,她就带了疑心,觉得自己是心虚所以不敢不跟她走。
可要是自己扛着不去,她又得觉得自己是知道被抓住把柄了,心里胆怯。
这跟疑邻盗斧的道理是一样的。
按照有罪的推论,自己怎么做,她都觉得有问题。
林雨桐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徐记者更信西医,早把中医这点老规矩给忘干净了吧。
徐丽华愣了愣,才要说话,见已经到了巷子口。
车就停在路边,她先去将车门打开,请林雨桐和四爷坐到后座,她自己则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关好车门,示意司机开车。
之后才扭头问林雨桐:我十二岁就去了美国,对这些东西还真是知道的不多。
愿闻其详!这夫妻的态度十分奇怪,今儿她倒要听听她会怎么说?林雨桐往后一靠,将车窗上挂着的帘子拉开,好叫四爷能看着两边的街景,好歹能判断出此行的目的地。
她的动作漫不经心,徐丽华也没怎么在意。
只被林雨桐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咱们古代的中医大夫,其实就是一种在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氛围中成长的自由职业者。
他们浪迹江湖,四海为家,流动性大,而且飘泊不定。
这样的谋生方式和职业特点造就了跟他们对病患的一些特殊的态度和心理,慢慢的就成为了一种职业习惯。
你想啊,这流落江湖,有时候就跟那打把势卖艺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们卖的治病的手艺。
一串摇铃,就能走街串巷。
靠着这个,就能混一碗饭吃。
所以,他们自然就将病家看成是自己的衣食父母,由衷地尊重关爱病家。
中医大夫的好坏,没有什么硬指标,真正的名医神医,都是无数的好口碑造就的。
因此,他们对病患的态度更加谦卑,也更加的负责任,生怕什么地方做的不好,砸了饭碗。
甚至还生怕自己这种乞食人间的身份遭人白眼与冷遇,所以,每当看到富贵人家又不免油然而生相形见拙、自惭形秽的卑微感。
卑微感?徐丽华朝林雨一笑,您不会觉得我叫您有了相形见绌的感觉吧。
林雨桐也跟着呵呵一笑:我打小跟着师傅在江湖上流落,早就习惯了你们这种求医的态度。
胳膊拧不过大腿,咱们也不过是行医的。
仅此而已!既然找来了,这些人就不会没查过自己。
自己是不是美国回来的,出入境记录很好查!肯定是没有,才叫他们心里越发的怀疑。
所以,林雨桐根本就不用人问,自己先坦然的将底子给亮出来了。
徐丽华眼睛微微一眯:林大夫不是美国回来的?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林雨桐奇怪的看了徐丽华一眼:我跟徐记者说过我是美国回来的吗?没有!也是!道听途说,不足为信。
徐丽华说着,就看向四爷,不知道尹先生留洋回来,怎么会跟林大夫走在一起?四爷皱眉:你这是采访还是盘问?采访如何?盘问又如何?徐丽华挑起眉头,歪着头问了一声。
四爷掏出帕子给林雨桐擦汗,头都不抬的道:要是采访……我们拒绝。
我们有拒绝的权力;要是盘问……徐记者恐怕还没有这样的权力。
徐丽华又被噎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好。
林雨桐见她要说话,就直接道:徐记者,我是平易近人,但要是求医者都是你这个态度,那么就请停车吧。
我不去了!不去?徐丽华嘴角勾了勾,呵呵笑了一声,却转过脸只看着前面,没有再说话。
开车的司机回过头来冷冷的看了林雨桐一眼,也没有说话。
车里一下子就安静了起来。
林雨桐和四爷交换了一下眼神,还真是来者不善。
因为自己提供的治疗疫病的方子叫他们知道了这个方子的大致来源方向,又因为阵地上救了他们的人,露了医术,这才将怀疑的视线引到了自己身上。
林雨桐心里苦笑,是自己关心疫病错了还是救治伤兵错了?都没错!可如今这样的处境又怎么说呢。
四爷拍了拍林雨桐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
半个小时后,车就停在黑色的大门前。
一下车,看着那高高的围墙,这就是监狱了。
门口两个站岗的对着徐丽华敬礼,徐丽华也没去管,伸手拉开车门:林大夫,尹先生,请吧。
林雨桐从车上下来,意味深长的看了徐丽华一眼:徐记者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说着话,监狱的铁门就打开了,四爷拉着林雨桐的手:哪里都去过了,就这地方真没来过。
林雨桐也笑:是啊!人嘛,什么都得见见。
徐丽华将双手插在裤兜里,扭头看了看林雨桐:林大夫倒是一个豁达的人。
林雨桐没说话,只看向迎过来的一个穿着警服的人,这个人林雨桐和四爷都见过,就是那个倭国浪人被杀的晚上。
当时就是这个警察处理的。
左中看了四爷和林雨桐一眼,眼睛微微的眯了眯。
徐丽华停下脚步,斜眼看了左中一眼,怎么?左科长认识?看着眼熟。
左中没有否认,转脸朝四爷伸出手,先生,咱们是不是见过?四爷点点头:原来是左科长,失敬失敬!咱们确实是见过,倭国浪人……点到即止。
左中马上了然:原来是贤伉俪。
那天晚上,你们给我的印象可真是太深刻。
两人站在一起寒暄了起来,有来有往,颇为热闹。
林雨桐站在四爷边上含笑听着,徐丽华却皱眉冷哼了一声:左科长,别忘了你的职责,还是先办了公事,再续私情吧。
你这个人!左中有些无奈的朝徐丽华点了点,人家来是协助调查,又不是犯人。
你这是做什么。
协助调查?林雨桐看向徐丽华,徐记者,你可不够坦诚。
不是说请我出诊吗?怎么就成了协助调查了。
你不觉得你需要解释几句吗?解释?徐丽华手一扬,拿出个绿色封面的本本,事关重大,奉命行事。
还需要解释吗?林雨桐‘哈’了一声,真是长见识了。
徐丽华转过身扬起下巴:所以,请左科长带林大夫下去。
尹先生,我们必须谈谈。
分开问询,这也是规矩。
左中看向林雨桐:尹夫人,抱歉。
请跟我来。
林雨桐朝四爷点点头,就跟了过去。
而四爷提着林雨桐的行医箱,跟着徐丽华进了一间办公室。
尹先生请坐。
徐丽华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笑道。
四爷将箱子往茶几上一放,就坐了过去。
放松的靠在椅子上,左腿顺势就压在右腿上,双臂自然的垂下,落在沙发上。
抬头看了徐丽华一眼,徐记者,有话就问吧。
徐丽华本来是倚在办公桌上的,结果被四爷看了一眼,顿时就觉得不自在,不由的站直了身子,宾主一下子就颠倒了起来。
她都觉得,她自己变的不像是问询的,反倒是汇报工作来的。
这样的感觉,叫她不习惯,也不自在。
于是走到茶几跟前,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这才调整姿态,咳嗽了一声,低声道:尹先生,我们查过你。
你的背景在之前干净的很。
出身小富之家,学业成绩优异,又去了美国留学。
虽然大学没有毕业,但是因为奔丧而回国,孝心可嘉。
在这之前,您的履历一点问题都没有。
说着,就站起身,从办公桌上翻出一份文件,然后递到四爷面前:您看看,这是几份证词,有从溪镇小旅馆的伙计的,有镇公署主任的。
还有你们当初在土匪窝里遇到过的一位卢小姐的口供。
从这些证据很容易就能看的出来,您跟您的太太,之前并不认识。
是什么原因,叫你们在相识一天之后就结为夫妇的呢?这难道不奇怪吗?尹先生,这需要一个解释吧。
解释?四爷曲起手指敲着腿面,解释什么?一见钟情这种事,徐记者没听过?一见钟情?徐丽华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我以为,一见钟情得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看见对方,至少要觉得眼前一亮。
要是这份口供没错,当时的林大夫,可是犹如乞儿,就是现在也……没漂亮到哪里去。
清汤寡水的长相,要是这样都能一见钟情,那我还真不信。
四爷垂下眼睑,好似连看一眼徐丽华都懒的看似得,我只说事实,信不信的,只看听这话的人涵养和深度够不够了。
这是什么意思?自己不信,就成了没有涵养和深度的浅薄之人了。
你……徐丽华蹭一下站起来,从来没有谁这么大胆的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从小到大,走到哪不都有人捧着,什么时候这么被人讽刺过了。
言语还这么刻薄。
四爷瞥了徐丽华一眼,徐丽华指着四爷的手就跟触电似得,一下子就缩了回来。
紧跟着抿了抿嘴唇,好!就只当是你们一见钟情。
那么,对于你太太的过往,你了解吗?过往?四爷看向徐丽华,你指什么?进来这里了,你就该猜出我们是做什么的。
调动了我们那么多的力量,这才发现,对于您的太太林大夫,身上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
她俯下身,声音了低下来,她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在被土匪绑之前,没有人对她有过什么印象。
这么凭空出现的一个人,一身高超的医术,行为举止俨然大家小姐,听说英语还说的不错。
这些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你不觉得奇怪吗?看来还真是下了功夫了。
四爷转着手上的戒指,有些嘲讽的道:那你怀疑什么呢?这个……尹先生想不明白吗?徐丽华扬起下巴,如今国家内忧外患,倭国人狼子野心,工匪又到处流窜。
我们更应当谨慎才是。
如此来历不明的人,我怀疑她是奸细。
奸细?四爷轻笑一声:哪里的奸细?倭国人的?一个中医医术卓绝,去战场上冒死救华夏军人的奸细?徐丽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自己刚才还真是失言了,不是倭国人的!我们怀疑她姓工!利用你才有了一个体面的公开身份。
想象力不错。
四爷摊开手:有证据吗?证据?徐丽华朝外看了看,好!你跟我来,我这就带你去看看证据。
却说林雨桐被左中带到一处四面封闭的极好的院子,走过三道铁栅栏门,就是一个重兵把守的院子。
这些屋子,只有墙面的最上方有铁窗,其他地方不透光也不漏风。
墙壁都是用石块堆砌而成的,看起来十分的坚固。
隐隐约约的,还能听见惨叫的声音传来,林雨桐看了左中一眼,皱眉道:原来警察都是这么办案的。
左中笑了笑:林大夫,这里的犯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林雨桐笑了一声,不都是人,不都是血肉之躯。
左中沉默了片刻,挑眉道:林大夫……真是医者仁心。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一处二层的小楼。
上了二楼,在写着审讯室的房间停下来。
科长。
杨天从里面出来,跟左中打了一个招呼,这才看了林雨桐一眼,低声凑到左中身边,人已经带过来了。
但是嘴硬的很,什么也没说。
左中‘嗯’了一声,就朝杨天点点头,杨天这才将门口让开,对林雨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林大夫,里面请。
原来不是协助调查,而是审讯啊。
林雨桐看向左中,你们警察办案,有准没有?是的!协助调查和审讯是不一样的。
左中耸耸肩,您误会,需要审讯的人在里面,为了节省时间,才请你进去的,您放心,不会对您无理的。
林雨桐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里面摆着几张桌子椅子,而屋子中间,刑讯的椅子上却坐着带着手铐脚镣的宋凯文。
他身上青布的袍子上面散落着黑子的斑点,那应该是血迹。
头上也裹着白色的纱布,隐隐可以看见血迹。
这是用刑了。
林雨桐跟宋凯文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触即分。
林大夫,请坐。
左中看看林雨桐,又看看宋凯文,就拉了一把椅子,放在靠着墙边的位置,请林雨桐坐下。
而林雨桐的视线却是看向正前方的那面墙壁,好似只一转身的功夫,那墙上的挂着的姜的画像微微挪动了一点位置。
是有人躲在后面墙后面监视吗?四爷从猫眼里看着林雨桐警惕的看过来,心里就一笑,这样的场景吓唬她?想的也未免太简单了。
林雨桐随意的一看就收回视线,坐在了椅子上。
左中往审讯席上一坐,紧跟着,外面就响起高跟鞋的声音,人没到声音却已经到了:可以开始了。
是徐丽华的声音。
声音一落下,人就走了进来,她看了林雨桐一眼,就边往下坐边道,林大夫,受惊了吧。
别紧张……左中瞥了一眼徐丽华,咳嗽了一声,你哪只眼睛看见人家紧张了?林雨桐往椅背上一靠,我是大夫,什么样的伤我没见过?那阵地下来肠穿肚烂,肠子流的到处都是的我都见了不少,有什么能吓到我的?那些肠子还是我一点一点给塞回去。
徐丽华听了这描述,心里没来由的先泛起一阵恶心。
左中轻咳一声,这才转脸看向林雨桐:林大夫,那个犯人你认识吗?见过。
林雨桐看了宋凯文一眼,答道。
徐丽华身子往前一倾:你说你见过?肯定见过。
林雨桐像是看白痴一眼看向徐丽华,要是没见过,你也不会请我过来。
徐丽华看了左中一眼,这才又问林雨桐:既然见过,那你知道不知道他是工党。
林雨桐嘴角一勾,看了一眼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宋凯文:你们说是就是吧。
我知道不知道,认为不认为又有什么关系。
林大夫!徐丽华站起身来,看着林雨桐的眼神有几分严肃,这里没有模棱两可的答案,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不要用这样的办法,企图模糊重点。
嗬!林雨桐翻了一个白眼,跟我在这里说什么一是一、二是二,我也得信啊!你们说人家是工党人家就是工党了?前段时间,我刚从警察局捞了一个小商家,就是我那房子的原主人,当时你们是怎么给人家定罪的?说人家囤积居奇搅乱市场,好家伙那一大堆罪过,都够砍头的!可就门口那丁点大的铺子,就是堆满了,那也够不上囤积居奇。
一个小杂货铺子就扰乱市场了?你们办事有点谱没有!还有那对面的茶庄老板,八十岁了,走路都要人扶着,愣是说人家强奸。
这会子又是从哪提溜一个人出来,就说人家是工党。
这罪过大了,你们是不是也得捞的更多些?说着,就鄙夷的看向徐丽华,徐记者,听说你也出身良好,如今的工作薪水也不算低了。
怎么还能用这么缺德的办法赚钱呢?啪!徐丽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林雨桐!别给我敬酒不吃吃罚酒。
哐当!林雨桐蹭一下站起来,抬脚就将屁股底下的椅子给踹倒了,徐丽华!你这是吓唬谁呢?你要是这个态度,我立马就走!这态度可吓了左中和徐丽华一跳。
从来没见过进了这里面还能这么横的!就是一直没动静的宋凯文,也睁开眼,脸上带上了几分愕然。
徐丽华被这气势震慑的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当反应过来了,顿时就有些气恼,她摆出半点都不肯退让的架势,走?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进来了,出去可没那么容易!不容易吗?林雨桐的面色猛地一冷,哼笑一声:在我看来,也没什么难的。
徐丽华嘲讽的笑了笑,你……话还没说完,审讯室的门一下子就被撞开了,进来的是杨天。
做什么?徐丽华对着杨天一下子就暴躁了,有没有规矩了?杨天一头的大汗,被吼的愣了一下:对不起,属下有急事……说着,就看向左中。
左中还没说话,徐丽华就指着门外:出去!重新喊‘报告’!是!杨天抹了一把汗,冲左中挤眉弄眼,但到底是退出去了。
站在门口,将衣服都整理了一遍,这才敬礼,口中大声喊着:报告!进来!左中应了一声,这才看见已经进来的杨天,什么事?说吧。
杨天看了一眼林雨桐,这才凑到左中身边,低声道:科长!不好了,保安团的许副团长带着一两百人,荷枪实弹的将外面给包围了。
什么?左中不可置信的朝外面看了一眼,下面哪个王八羔子又招惹保安团了?杨天面色有些奇怪:您忘了,保安团如今的人马,都是以前十九军的老底子。
当时林大夫的救护所,可就在阵地后面一百米的地方,她当时救人不知道救了多少,都是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是啊!这些人可都欠着这位的命呢。
两人低声嘀咕的话,林雨桐听了个大概,她马上就明白四爷之前给憨崽的字条上写的是什么了。
一定是叫憨崽去保安团求助去的。
相比起这些特务,倒是这些军人更加可爱一些。
左中看了一眼林雨桐,尴尬的笑笑,这才转脸凑到徐丽华的身边,低声将情况说了一遍。
许波这是想干什么?徐丽华脸上的怒气一下子就涌出来了,他这是要造反啊!你怎么不干脆也说人家是工匪呢?林雨桐凉凉的笑了笑。
眼看针尖对麦芒,又要吵起来了。
左中赶紧抬手压了压,两位!两位!咱们心平气和的将事情赶紧了了,行不行?说着,就看向杨天,你下去,请许副团长带着兄弟们喝茶,稍等一会,我们就下去。
杨天应了一声,麻溜的赶紧出去了。
徐丽华一下子从审讯桌后转出来,三两步走到宋凯文的身前,一把揪住宋凯文的衣领子,说!你的上级是谁?你的下级又是谁?你跟林雨桐之间是什么关系?宋凯文任由徐丽华揪着:这位小姐,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什么上级下级,我听不懂!我只是茶楼的掌柜的,铺子的东家人在上京,转道去了香江,我代为经营,仅此而已。
您要非说上级,那上级就是东家了。
反正我给人当掌柜,就得听东家的话。
放屁!徐丽华一个巴掌拍过去,之前,那个邱成,你敢说你不认识。
邱成?这个我还真认识。
宋凯文擦了嘴角的血,但是认识邱成的人多了,这也是罪过?邱成是工党!徐丽华哼笑一声,我们早就掌握了这个人的线索……是他说我是他的同党?宋凯文仰着头嘲讽的问了一句。
邱成早就走了,人根本就不再上海,上哪找去?徐丽华提溜着宋凯文:给我嘴硬是吧?法租界的孤儿院,那个桂嫂,屡屡跟你接触。
之前她又跟邱成的关系密切。
邱成的身份我们已经确定。
那么你还有那个桂嫂,包括林大夫,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最好如实说清楚。
若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你威胁我也没用。
宋凯文笑了一下,什么时候帮助孤儿的善心,也成了你们怀疑的理由了?嘴硬!徐丽华直起身子,好……嘴硬是吧。
有你不硬的时候。
说着,就朝外喊了一声,来人,将人给我带上来。
林雨桐心里一跳,难道真有人证。
只见外面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少年进来的时候一瘸一拐,脸上好几处乌青,胳膊还有吊着,显然是被用刑了。
但这个少年,林雨桐从来就没见过。
徐丽华看向宋凯文:这个人你总该认识吧。
宋凯文抬眼一看,瞳孔就缩起来了,这人是店里伙计,还是个孩子。
你们对孩子也下得了这样的手。
打成这样……你们叫他说什么他可不就得说什么。
徐丽华不理宋凯文,只看向这少年:王怀,你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王怀怯怯的看了一眼宋凯文,这才低头道:宋叔跟之前常来我们店里邱叔都是工农党,我以前是给他们居中联络的。
后来,邱叔在拒捕的过程中受了枪伤,是宋叔将他带回店里的。
我在窗户外面,看见他偷偷的将人带进了楼梯间。
后来……他突然伸手,指向林雨桐,后来,宋叔出去打了电话之后,这位小姐就来了店里。
然后他们两个就进了楼梯间。
再后来,这位小姐又出去了,去做什么的,我也不知道。
反正后来宋叔就扛着一卷被被子卷着的东西从楼梯间出来,那形状应该是个人。
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徐丽华这才冷笑一声,看了宋凯文,却没急着问,而是转脸问林雨桐:这就是我要问林大夫的。
据我们调查,你在古董店里买了大的木箱子,那东西两毛钱都不值,你却这么急促的买了它,为什么?我有钱,我乐意!林雨桐哼笑一声,再说,艺术这东西……你懂吗?你们认为它一文不值,可我看来,那却是个宝贝,所以我买了。
有问题吗?徐丽华气急而笑:这么说,你买那东西回去,是因为……艺术!对啊!林雨桐眨着眼睛,这世上从来都不缺乏美,只是少了发现美的眼睛。
TMD!徐丽华险些爆粗口!好好好!就算是你发现了那个什么东西的美,那么,将用被子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形东西,塞进柜子里,迅速抬回家去。
这些你怎么解释?林雨桐奇怪的看向徐丽华,你也说了,是人形的东西,又不是人。
我需要交代什么?哦!你的意思是这位宋先生将受伤的‘同党’用被子裹严实了,然后交给我。
我买箱子,是因为要救那个被你们认为是工党的邱什么,是这个意思吧?说着,也不等徐丽华回答,就看向那个王怀,问道:你看见那被子里的是个人?还肯定是你们说的邱什么吗?王怀摇摇头:我……我……我没看见,从楼梯间出来就包好了,但你们走后,那楼梯间什么都没有了,肯定是被你们运走了。
那都是你的猜测!林雨桐摆摆手,也就是说你什么都没看见,就看见宋先生扛着像人的东西出来了。
对吧!对……可是……王怀急着想辩解。
可林雨桐去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脸朝徐丽华发难,我说,这位徐假记者,这就是你所说的证据。
有一件实在的没有!徐丽华面色一下子就铁青起来,伸手从边上的墙上取下鞭子,猛地就朝宋凯文抽去:看见了吗?你的同党将自己摘的多干净!你要是说实话,你跟她现在的位子或许能换一换。
那鞭子抽在宋凯文身上,林雨桐的拳头一下子就攥了起来,TMD!这个疯子!宋凯文‘嘶’了一声,就朝林雨桐看了一眼,这才道:林大夫托我买了一个人体模型,是中医用的,为了是以后教孤儿院的儿子认穴位。
跟人体是等大的!如今就在孤儿院,你要是不信,就去查!当时那东西不好拿,又怕人体零件掉了,就想放在箱子里。
我又怕在磕碰坏了,这东西上的穴位多,随便掉一点漆,也许两三个穴位就不见了。
我不敢大意,自然是将它要包裹严实的。
而且,人体模型毕竟是赤裸的,这么招摇过市,有伤风化。
这跟伤员什么的,全都没有关系。
林雨桐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这才道:听见了吗?还说什么运送伤员,你可真是异想天开。
她冷笑一声,看向左中,你们说的那个伤员,中了几枪?左中又咳嗽了一声,这才道:三枪!有在要害位置的吗?林雨桐问道。
有!左中又有几分不自在,一枪离心脏很近。
哦!林雨桐掰着手指,一个被你们打了三枪,还伤在心脏附近的伤员,被人救回去,然后这个救人的人一点医术都不懂,专门找了我这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去。
可你们怎么不算算,这中间得用多长时间。
左中面色一变,看向王怀,这前后间隔了多长时间?大概……大概二个多小时……王怀低声说了一句。
林雨桐又冷笑一声:从受伤到大夫赶到,一共用了两三个小时。
这还不算他被移动,搬动,挪动,加快血液循环,使他失血更多。
这么长时间,又是那样的伤,你们觉得两三个小时他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几率又多大?好吧!就算此人命大,抗住了!我也赶到去救人了,以我的针灸也能快速给他止血。
可是你们再想想,我将这么一个伤号带到家,这手术怎么做呢?我的针灸总不能取出子弹吧!好吧,就算我的西医水平也凑活,能取出子弹。
但你们认为我家有这样的医疗条件做这样的大型手术吗?医疗器械,药品,我什么没有,我怎么救的?我真得感谢你们,这么高看我的医术。
说着,就走到徐丽华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这么多不合理的地方,你能用脑子想想吗?实在外行,就去找几个好大夫咨询一下,就知道你们这种推测是多么可笑。
那可不见得!徐丽华回了林雨桐一个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