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林雨桐多心,实在是这事它透着一股子蹊跷。
这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好吧!就算是无巧不成书。
但是这逻辑上也说不通啊!比如,家里有这么一对镯子,换了钱够一家人太平日子过上几十年的。
林雨槐的话里,好像对他父亲诸多不满,应该是日子不好过才他母亲才会离开的。
都到了不得不离开家的地步了,为什么还留着这镯子?岂不是不合常理。
而且他的话里还说,说他的额娘前些年就回来了,是一路乞讨找回来的。
这就更奇怪了!孩子和她带出门的镯子呢?可能将这么一只镯子放在孩子身上吗?难道镯子和孩子一起丢了?这兵荒马乱的,自己的孩子都养不活,谁会偷三岁的小毛丫头?所以啊,这镯子被偷说的过去,可是孩子一起被偷就说不过去了。
可要是镯子和孩子分开丢的……这也不对,那就解释不了这个镯子为什么在自己身上了。
除非自己不是这家的女儿。
林雨桐一边将锅里的荷包蛋捞出来放在碗里,一边再给锅里下面条,耳朵却听着四爷和这个林雨槐说话。
这镯子许是内子意外得到的呢?四爷给对方倒了水,不知道还有什么证据没有?林雨槐苦笑一声:我在门外站了半天,没有进来的原因就是这个。
也害怕物对人不对。
说着,就看见忙碌的林雨桐,要是我没记错,我妹妹的后背上有一片红色的胎记,跟个草莓似得,就在脊背中间。
当然了,孩子长大了,形状颜色或许都是会变化的。
另外,我妹妹右胳膊上有一片烫伤,那是被我阿玛不小心有烟杆烫伤的。
也不知道疤痕还在不在?后背有没有胎记林雨桐不知道,但是原主的右边胳膊确实是有个疤痕,只是自己这一年的去疤霜抹着,早已经淡了。
但要是说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也不是。
她用筷子将锅里的面条搅了搅,就看向四爷,四爷朝林雨桐点头,这具身体的后背确实是有一块不大的红色胎记。
这个别人肯定是不会知道的。
两点合在一起,这基本就能肯定,大概齐真可能是遇到原主的亲人了。
林雨槐一看两人的样子,眼睛就亮了,真的?真的找到了。
他呢喃出声,显然,这一切似乎也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之所以找上门,大概也是为了碰运气。
抱着‘或许就是呢’的想法。
林雨桐将面条捞出来,将家里常备酱肉臊子往上一淋,又端了一盘切好的酱牛肉上来,先吃饭!吃了饭再说。
林雨槐摆摆手,不吃了,老太太还在家里等着呢。
我这出门还要收拾呢,这会子功夫够吃顿饭的。
林雨桐将筷子递过去,林雨槐只得拿起筷子呼噜噜就吃开了。
林雨桐将之前就放在炉子边上肉饼拿起来看了看,见烤的两面焦黄,这才放在一边的盘子里给他递过去。
一碗面条,对于饿了半天的小伙子,显然是不够的。
林雨桐心里的疑团一个接一个,并不因为这胎记和疤痕就全部释怀。
四爷看了林雨桐一眼:赶紧的,先去换衣服吧。
咱们这就出门,先去看看再说。
这里面说不通的地方,可能只有当事人能说清楚了。
林雨桐应了一声,就直接去里间了。
棉布的棉旗袍加个呢子大衣,又是围巾又是帽子的好一通折腾。
出来的时候顺便把四爷的衣服也拿了出来,给他换上。
林雨槐这边也吃完了。
看两人都收拾停当,这才舒了一口气,那咱就走吧。
大夫说老太太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我这一大早的出门,家里我还真不放心。
林雨桐应了一声,出门的时候顺势去了一趟厨房,出来的时候就提了个布兜子,四爷接在手里拿了。
里面放着几个些水果,第一次上门,不管是不是真亲人,只凭着林雨槐在路上对他们的帮衬,就不能空着手过去失了礼数。
下雪天出门,黄包车比不上骡车。
骡车好歹能挡住寒风。
于是从胡同里出来,四爷就招手叫了骡车。
林雨槐说了地方,三个人这才上车。
路上就这么坐着,都不知道话从什么地方说起。
就这么沉默着走了一路。
到了地方下了车,林雨桐还真吓了一跳。
从外面看,这一座宅子可不小。
林雨槐朝两人无奈的一笑,林家子孙繁茂,这一座宅子,大大小小的挤着几十户人家。
林雨桐点头,树大分枝,几代人都挤在一起,可不就是这样。
才要往里面来,就见从里面出来一个妇人,看见林雨桐和四爷一愣,这才对着一边的林雨槐道:槐子回来了,赶紧回去吧。
你额娘看着可有些不好了。
林雨槐面色一变,谢五婶子。
说着,就看了林雨桐一眼,赶紧往里面跑。
林雨桐和四爷脚底下不慢,急匆匆的就追了过去。
这五婶子嘴里啧啧有声,这是真把丢了的闺女找着了?看起来倒像是有钱人。
五进的宅子被分割的东一块西一块,本来就陈旧的宅子,有些在外面又搭建了厨房杂物房,越发将宅子糟蹋的不像个样子。
整个一个大杂院。
下雪呢,天冷的很。
孩子却最是不怕冷的,满院子的乱窜。
又听见有妇人吵架的,好似是为了争谁烧了谁家的两块煤球。
见林雨槐领着人回来了,有好些都从屋里出来,凑在一起压低了声音说着些什么。
林雨桐向来是耳聪目明,即便隔得远,也能听见只言片语。
不是说老七家把闺女卖了吗?怎么瞧着还能找回来?那谁知道呢?这能找到总是好事。
你说咱们这本本分分的,怎么就没他七神这好命?扔了的闺女还能找回来?你可别胡说,小心槐子听见。
听见就听见,她娘当年那是带着丫头跟人跑了,什么离家出走?哄鬼呢?这一声声的传到耳朵里,不过人多口杂,她也没往心里去。
再说了,今儿能来,看的就这林雨槐的面子。
进了第三进宅子,林雨槐直接往东厢房而去了,这边。
他回头看了给林雨桐和四爷指了指。
门口熬着药,咕嘟咕嘟的翻滚着,林雨桐一闻,竟然是参汤。
日子过的艰难,可林雨槐对老人还是孝顺的。
这几片老参,就得十多块钱。
哥,你回来了?门帘子撩起来,从里面出来一个不大的小姑娘出来,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大小的样子。
林雨桐又懵了一下,不由的看向林雨槐,林雨槐面色又几分不自在,往里指了指,先进去吧。
等会我再跟你解释。
这姑娘看见林雨桐,头赶紧就低下了。
显得有些怯懦,请……里面请。
四爷和林雨桐面面相觑,但还是赶紧朝里面走。
进了屋子,一边是灶台。
灶台下面火正烧的旺,锅上的锅盖还没盖,上面的蒸笼里放着正准备蒸的窝头,屋里倒是不冷。
另一边是案板碗柜,倒也收拾的齐整。
再往里就是饭桌,背的东西就没有了。
林雨桐抬头,见东次间的帘子在晃动,就知道他往东间去了。
额娘……额娘……林雨槐的声音带着急切,您醒醒,您醒醒,我把我妹子找回来了。
您睁开眼看看。
林雨桐赶紧抬步走了进去,见炕上躺着人,林雨槐左右的摇晃,一脸的急切,她就走了过去,你先让开,我瞧瞧。
说着,直接就拉了这妇人的手把脉,然后从兜里直接拿出针灸包朝这妇人的头上扎下去。
这……林雨槐愣了愣,才要上前,就被进来的四爷一把拉住了,等等!她的医术不错。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炕上就一声呻吟。
醒了?林雨槐这才凑过去,额娘,醒醒。
我将我妹子给找回来了。
我闺女回来了!是不是我闺女回来了。
这一声响亮中带着哭腔,不是炕上的妇人发出来的,而是从外面传进来的男声。
可将林雨桐吓了一跳。
紧跟着就是一个怯懦的声音道:爹……爹……里面正扎针呢。
您别吵……滚!那声音带着几分气恼,谁是你爹?你一个野种,也配叫我爹!我闺女回来了!就你也配当我闺女。
滚犊子……林雨桐眉头皱了皱,这个家怎一个乱字了得。
林雨槐回头朝外面喊了一声:行了!别吵吵了。
顿时,外面就哑火了。
但门帘子还是挑开一条缝隙,有一双咕噜噜直转的眼睛往里面瞧,但却始终都没有进来。
看的出来,这个当爹的,对儿子十分的惧怕。
咳咳……炕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缓缓的睁开眼,找到……找到你妹子了?找着了。
林雨槐让开一点,叫炕上的人能看清林雨桐。
炕上的人跟林雨桐的视线一对上,眼泪就马上下来了,是我闺女……是桐桐。
声音不高,但说话还算是清晰。
她抬起手,好似想拉林雨桐一般,额娘对不起你!额娘对不起你……呸!外面的人又说话了,这会子知道对不起闺女了。
跟野男人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对不住闺女。
你跑就跑了,这家里也不稀罕你。
你这娘们心狠啊,竟然带着我闺女跟人跑了。
跑了就跑了,你别回来啊!你回来了,搅和的老子的亲也没办法结了。
这我都不说你什么了。
你他娘的把老子的亲闺女丢了,肚子里带着野种回来了。
说着,又哭嚎上了,闺女啊!你的命苦啊!怎么就碰上了这个的娘呢?林雨桐只觉得满脑袋都是狗血。
炕上的林母的脸越来越苍白,林雨槐一下子就站起来,朝外喊道:你能不能消停点。
不嫌丢人啊!外面的声音跟瞬间关上开关一样,半点声息都没有了。
林母看着林雨桐,冲林雨槐摆摆手:你阿玛说的对!我对不住你们……我也没多少日子活了,我回来这些年,什么都没说,我儿孝顺,也什么都没问。
这些年照顾我这病秧子妈,还得养活杨子和杏子……林雨桐脑子里又是圈圈,屋子外面的姑娘是杏子,这杨子又是谁?林母朝屋外看了一眼,这才道:临死了,我也得给你们一个交代。
她抬起手指着外面,声音顿时就大了起来,林德海,你还有脸说。
我当年是为什么走的?你别给你自己脸上贴金。
你看上个窑姐,非要赎回来纳为二房。
你纳就纳吧,你不该将主意打到我的陪嫁上。
你还当你是个爷呢?自从进了你家的门,靠的都是我的嫁妆才把日子过下来。
就剩下一对传家的镯子,你也要给那窑姐当聘礼。
你这是不给我们母子活路啊!男人纳妾怎么了?林德海在外面又叫嚣开了,我要纳妾,你就找个野男人跑了!林母顿时面色一僵,发出呜咽之声。
从断断续续的讲述里,林雨桐这才知道,刚才进门的时候,那些女人的闲言碎语并不是空穴来风。
林母确实是跟着一个男人跑了。
那男人是个走街串巷的郎中,因为这林雨桐原身小时候身子并不康健,再加上不到三岁的孩子,一病了就不敢耽搁,就请了这个暂时在附近落脚的大夫上门看诊。
这么的,一来二去的,两人倒是好上了。
再加上林德海对她不好,逼的她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这才狠狠心,将七岁大的儿子送到一个镖行里跟师傅学武去了,又将镯子的一只留给儿子,叫他长大了,拿这东西换了钱置办家业娶媳妇好好过日子。
然后自己跟了那郎中抱着三岁的女儿就走了。
谁知道半路上,身上的盘缠连同那个镯子都被偷了。
林雨桐心里一跳,心说这该不是那老贼师傅干的好事吧。
她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就听林母继续道:……没了银子,就哪里也去不了。
我得去给人家洗衣服赚钱,不能带着桐桐。
那杀千刀的走街串巷,带着孩子并不妨碍什么。
没办法,我将桐桐交给他……可是他回来却跟我说,孩子丢了!我信他了,可桐桐也是我的命根子,我就发了疯的找。
结果呢,一个乞丐跟我说,看见那杀千刀的把桐桐卖给了一个走江湖卖艺的。
如今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林雨桐闭上眼睛,走江湖卖艺的,就要这两三岁的孩子,从小训练他们杂技,养到五六岁就能带出去赚钱。
那真是要吃苦的!我回去以后找那杀千刀的,可是这东西早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样的男人我也犯不着找了。
只打听那卖艺的人朝哪个方向去了,我就跟在后面找。
还真叫我找到了。
人家也说确实买了个孩子,可没几天,夜里就被人偷去了。
正嚷着晦气呢。
可他们连是谁偷的都不知道,我一时之间上哪里找去……林雨桐睁开眼睛,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八成是老贼没想到他偷了人家的钱会酿成这样的惨祸,所以才将原身从杂耍卖艺的那些人手里给偷了出来。
只要这样,才能对的上。
林雨槐也反应过来了,这偷镯子的,跟偷桐桐的,是同一个人!要不然,这镯子怎么会在桐桐身上。
可不就是嘛!这个老贼哟!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林雨桐只得道:应该是吧!这老贼在哪?林母的眼里一下子就冒出了怒火。
林雨桐摇摇头:我师父是个郎中,听说是有人将我放在他家门口的。
自己的师傅是贼这事,绝对不能叫别人知道。
是个郎中?林母的眼里就有了希翼。
林雨桐咳嗽了一声:我师父收养我的时候,都年过五旬了。
言下之意就是,肯定不是你跟着跑的那个小郎中,年龄对不上。
林母的气一下子就泄了:千错万错还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林雨槐看着林母的眼神有些复杂,但还是转过脸来,对林雨桐解释:之后的事情就是……额娘沿路讨饭找回来了。
回来的当天……在家门口生下俩孩子,一个是杨子,一个是杏子。
杏子你刚才见了,杨子还没回来……不用问也知道,这俩孩子是那个小郎中的。
林雨桐朝四爷看了看,不由的苦笑。
这也就是说,不仅多了一个同父同母的哥哥,还多了一对同母异父的弟、妹。
屋里一下子就静下来了。
说实话,这一对爹妈那真是不靠谱的很。
林母看向林雨桐:死前能见你好好的,我就能瞑目了。
林雨桐朝林母看了一眼,过去给她又号脉:不用瞑目,还不到那份上。
吃几副药,就能下地了。
啊?林雨槐看向林雨桐,能好?林雨桐点头:能!回头我叫人把药送来。
按时服用,问题不大。
死不了了!林母闭上眼睛,做下这丢人的事,还叫儿女都知道了,怎么就不叫我死了呢?林雨桐没说多余的话,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起身这才将屋子打量了一遍,炕不大,两床被子上面都带着补丁,但看着却也干净整洁。
看着样子,老两口并不在一个屋子住着,这边应该是林母跟杏子的屋子。
正打量呢,门帘一动,就见杏子端着碗进来了,药好了……叫娘喝药吧。
这参汤倒喝了倒也行。
林雨桐往一边让了让,这才瞥见杏子的手上都是冻疮。
这才入冬,可见这是早年就冻出来的旧伤。
林雨槐指了指外面,对林雨桐和四爷道:咱们出去说话。
他的语气有些沉闷,想来这些事情,他即便心里有猜度,但也是第一次听说。
心里大概也有几分不得劲吧。
从东侧间出去,见见灶膛前面蹲着一个瘦骨嶙峋的人,这该就是林德海。
他的头发没完全剃了,前半脑门上是板寸,后半个脑袋将鞭子剪了,但是却整个的齐耳短发,胡乱的披散着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小帽。
身上穿着长袍马褂靴子,还是前清那一套。
只是这褂子袍子都是绸缎的,上面的补丁却是棉布的。
靴子也早就露出脚趾了,他也不嫌弃冷,就这么穿着。
远远的,林雨桐都能闻见他身上那股子大烟的味道。
她低声问林雨槐:还抽着呢?打我记事起,他就一直抽。
林雨槐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家早叫他给败干净了。
他说着,就看向林德海,你进屋去吧。
林德海看林雨桐又看四爷:我闺女带着女婿上门了,还不许我这老丈人说句话了。
四爷顺手递了两块钱过去,来的匆忙,没带什么礼。
这钱拿着零花吧。
林德海马上伸出鸡爪子似得手,蹭一下就拿过去了,这个女婿知晓势力。
我认下了。
边说,边往外跑。
一眨眼就出去了。
爹……你上哪去?外面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我不是你爹!林德海气急败坏,也不要你管!话音一落,门帘子就掀开,一个瘦小的少年走了进来,身上是宽大的黑棉袄,还背着一捆子柴,手里提着药包走了进来。
见了林雨桐和四爷,愣了一下才道,是大姐和姐夫回来了?我这就去割肉,晚上炖肉吃。
十分活泛的样子。
大人再不做法,可孩子有什么错呢?林雨桐心里一叹,这世上万事,可能冥冥中自有天定。
既然这么多意外巧合之下,都能遇上这一家人,不是老天注定的又是什么。
占了人家的身子,就得了结这一段因果。
这么想着,脸上就带了笑意,也没刚才看着那么别扭了,是杨子吧?快把东西放下别跑了,外面怪冷的,又不是外人,家里有什么吃什么呗。
林杨一愣,忙不迭的应了,将东西放下,又给灶台下面添柴火。
林雨槐松了一口子,看向林雨桐:我以为额娘……其实,真是不该打搅你的。
林雨桐就笑:这一波三折的都能叫咱们兄妹遇上,这不就是天意吗?四爷紧跟着打岔,问起了林雨槐如今都做什么营生。
走南闯北的,跟走镖差不多。
林雨槐朝屋里看了看,只是额娘的身体不好,我只走近途,家里的样子你们也见了,我哪里也去不了的。
阿玛是不管事,额娘这些年就没怎么康健过。
杨子杏子前几年小,这两年大了,倒是顶事了。
那他这些年的日子过的可不见得好。
爹妈弟妹都得他一个人养着,不用想也知道吃了多少苦。
四爷看了林雨桐一眼,突然低声对林雨槐道:你改天到家里去,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这走镖的营生暂时还是辞了吧,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出门家里人都跟着提心吊胆的。
林雨槐有些犹豫,他找妹子可没想着占人家的便宜。
林雨桐明白四爷的意思,哥,这有些事别人我们不放心。
林雨槐朝林雨桐看去,见她神色郑重,这才点头,行!我知道了。
改天我就过去。
这边说着话,谁也没注意杨子,此时门帘一掀开,却见他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一串腊肉。
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去弄来的。
两人到底是留下吃了顿饭,天色晚了的时候,才出门。
等把人送走了,林雨槐回到屋里,就见杏子将布袋子递过来,哥,你看,这是大姐留下来了。
杨子手快,将布袋子的东西往炕上一倒,见里面滚出十几个梨,十几个橘子来,另外还有一封二十个大洋。
这……杨子看向林雨槐,哥,这个不能要。
林雨槐看了看,叫递给杏子,收好了,别叫阿玛看见。
留着吧,是你们大姐给的。
大姐认我们不?杏子搓着衣服角,看了躺在炕上睡的沉稳的林母一眼,低声问道。
林雨槐的手僵了一下,这才道: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怎么不认?却说林雨桐和四爷回到家,天色都黑透了。
风吹的那叫一个邪乎。
到屋里暖和过来了,又泡在热水了洗了澡,林雨桐才问四爷:你打算叫林雨槐做什么?跟迈克那边的线不能断了。
四爷端着手里的茶杯,他运来的东西,总得想办法才能到咱们的手里。
这种事不是绝对信任的人绝对不能托付。
林雨槐值得信任,他本身也极为有本事,估计手底下也有不少可用的人。
看他在火车上的做派,属于混江湖的,跟帮派也有一些扯不清的关系,他在沪上何京城之间来往,相对来说是安全的。
第二天,不光是林雨槐来了,连杨子也一并带来了。
叫他认认门,以后来回跑腿,有这小子呢。
林雨槐指了指杨子,就道。
这小子嘴甜,进了门也不见外,叫了姐姐姐夫之后,就拿了扫把,清扫院子里的积雪,半点也不闲着。
四爷跟林雨槐去了书房说事,林雨桐给两人上了茶就出来了。
见杨子在院子里忙活,也不嫌弃冷,心里就觉得泛酸。
这是看着别人的眼色长大的孩子,就怕招人厌烦。
林雨桐招呼道:随便扫扫,等天晴了再收拾也行。
外面太冷,赶紧进来。
说着话,就弄了两碗姜水红糖荷包蛋来。
给林雨槐端了一碗进去,留了一碗放在小锅里在炉子上咕嘟着。
等他搓着手进来,这姜味越发的浓了。
林雨桐盛出来给递过去,刚好驱寒。
林杨笑嘻嘻的接了,就坐在炉子边上小凳子上,一边吃着,一边将鞋靠着炉子烤着。
林雨桐这才注意到,他脚上的鞋很大,应该是林雨槐的。
这能不冷吗?林雨桐还没说话,林杨就低声道:大姐,你说我跟着你学医,现在还来得及吗?这孩子还真是有想法。
林雨桐忙将手里的活放下,来得及!怎么来不及?想学什么时候都不晚。
怎么?想学医?就是想学手艺,好歹能养家糊口。
林杨垂下眼睑,之前还想跟着教堂里的神父学西医,可娘不准……我想跟着大姐学,娘应该不反对。
林母反对,是因为这俩孩子的亲生父亲就是郎中。
她心里翻膈应。
林雨桐想了想就道:其实更好的学习,还是应该在学校。
你之前应该没念过书吧?林杨点点头,我跟二姐跟大哥学了一些。
算是能认识几个字。
这不认字学什么都不行。
林雨桐叹了一声,这得从头教你。
太占大姐的时间了。
林杨赶紧摆手,我去夜校也行。
本来这事该跟大哥先说的,我在一个铺子里找个了活计,白天在铺子里帮忙,夜里就去夜校念书。
之前娘的身体不好,我也没顾上,如今看着娘好多了,今儿早起还喝了大半碗的粥,我这才又起了心思。
在哪的铺子?林雨桐好奇的问道,是做什么的?就在琉璃厂,离这里不远。
林杨呵呵一笑,是做古玩买卖的。
没什么重活……林雨桐摆摆手,别较劲,什么活也别去。
等开春了,就正经的上学去。
先去夜校把小学的文化课补上来,后半年去读中学,以后还要考大学,又不是供不起你。
杨子的手都僵住了,这得花多少钱呐?他心里有些懊恼,就不该提学医的这一码字的事。
这么想着,就又没心没肺的笑起来,其实我就那么一说,我笨的很,学也未必学的会,还是算了。
有家搪瓷厂招收学徒工,虽然一个月只给两块钱,但好歹也是学本事了。
以前觉得不划算,如今倒觉得,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干上两三年再说。
林雨桐看着这孩子眼里就有些怜惜,上学这事,也犯不上跟个孩子说,回头跟林雨槐说也是一样的。
他这边将米饭蒸在锅里,那边就洗肉切肉,打算做红烧肉。
嘴上却又问起杏子的事:你二姐在家做什么呢?杨子放下碗,顺手洗了,又闲不住的拿起抹布到处的擦,她在家糊火柴盒,有时候吴婶子收上来的衣服多了,她也过去搭把手给人家洗洗衣服。
我二姐性子绵软,胆子也小……周围的人都知道她们姐弟不是林家的孩子,又被林德海整天谩骂着长大,有几个人能跟杨子似得,没怎么受影响不说,瞧着还挺开朗。
四爷和林雨槐谈完,都已经快中午了。
红烧肉的香味勾的人肚子直叫唤。
白米饭加肉,好几年都没吃了。
杨子就是矜持,一个人也干掉了三大碗。
走的时候,林雨桐又将饭和肉都盛出来给带着,回去热热就能吃。
又给了两匹布,十几斤棉花。
最后再将药给递过去,嘱咐了用法。
林雨槐这次倒是没推辞,拿着就走了。
今儿妹夫托付的事都是大事,既然这么信任,那么这点东西再推测就见外了。
临送到门口了,林雨桐想起什么似得又叫住两人,跑回去拿了个瓷瓶出来,我上期瞧见杏子的手冻伤了,这药不错,叫她按时擦上。
以后别叫她洗衣服了,这大冷的天。
姑娘家身子受凉不好。
实心实意,不是真上心哪里记得这事情。
林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抬着袖子抹了一把眼睛,这才接过来,却又低下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四爷在杨子的脑袋上拍了一下,没事就过来玩,替你大姐跑跑腿。
嗳!杨子利索的应了一声,头却始终都没抬。
兄弟俩一进林家的大杂院,碰见的就七嘴八舌的上来打招呼。
也难免有人说几句酸话,但到底是惧怕林雨槐的,低声嘀咕两句的有,问到面子上的没有。
更有那跟林德海一个德行的,还追着问:咱家的大格格啥时候回来了?还大格格呢?什么年月了都?等进了门,林德海正坐在堂屋里一口花生米一口老酒,看见哥俩,头都不抬的问道:回来了?我闺女给我带什么了?杨子只把药留在外面,剩下的一股脑的麻溜的拿到里屋去了。
林德海气不打一处来,抱怨林雨槐:我说你小子是不是缺心眼?去你妹子那怎么带着那小子。
我闺女的东西都是孝敬我这个老子的,他们算哪根葱?您消停点。
林雨槐不耐烦,倒了一碗水正准备喝呢。
就听林德海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方,少给老子大小声的说话。
也别看老子不顺眼,老子这回出去可是给你办了件大事。
老子找人在警察局给你谋了个差事,明儿你就给老子去当差去。
去警察局?林雨槐想起今儿自家妹夫才说的事,这或许是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