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海嘴里滋溜着酒,美美的眯上眼睛。
林雨槐坐在林德海的对面,这是怎么了?怎么想起给我谋差事了?以前可是说那衙门的捕快可连登咱们家大门的资格都没有的。
如今倒叫我去?一个月十几块钱,是够给我额娘看病的,还是够给你下馆子的?是不是你兜里的那两个大洋又被人哄去了?要不然谁脑子进水了答应你这一茬。
嗨……孙子!林德海将酒杯往桌上一扔,有这么跟老子的说话的吗?林雨槐看了他一眼,哼笑着就起身,您这是喝多了吧?我这媳妇都没有呢?上哪给您弄孙子去?差辈了!你这不孝子是不是想气死老子。
林德海瞪了林雨槐一眼,摇了摇手里的酒壶,见里面空里,就朝里屋叫嚷:狗崽子你出来,打酒去。
杨子在里屋听见了,靠在炕头拿着一本发黄的书在看,动也没动。
杏子推了他一把,快去,爹叫你呢。
杨子的手指压在嘴唇上,示意她别说话。
果然,就听林雨槐的声音传来:行了,二两酒就是极限了。
要是再贪杯,我明儿就去把那酒铺子给砸了。
我看往后谁还敢卖酒给你喝。
这话叫林德海吃了一瘪,这瘪犊子真干的出来这事。
自己如今抽点烟泡不就千难万难,轻易没人敢卖给自己。
可不就这这瘪犊子给折腾的。
他气弱了两分,不敢在纠缠,就拉住林雨槐:说正事!说正事!你还是给老子当差去,这回是老子花了一个大洋请了吴云山那个王八犊子,他才松口的。
林雨槐这次可真是惊讶了,你去求吴云山了?林德海有些不自在的点点头:去求了,怎么样?老子跟你说,你去了好好当差,凭你的本事,将来怎么也能把这瘪犊子给压下去。
吴云山一家子以前都是林家的下人,他本人小时候还是林德海的小厮,学认字还是站在林德海身后,跟着私塾先生学会的。
林家败落了,可是吴家起来了。
吴云山又善于钻营,如今在警察厅大小也是个处长。
到了这个份上,人家是不愿意搭理林德海的。
但是若是林德海求上门,那又另当别论的。
既能显示如今的身份,出一口当年为奴为婢的恶气,又能宣扬自己的名声,要真是对旧主不搭理,那叫忘恩负义。
施舍给林家小子一口饭,不过是随手的事。
就跟林德海当年用银角子打赏他一样。
林德海心里不是滋味:咱没钱,没钱有没钱办事的办法。
不就是装孙子吗?不就是给那瘪犊子跪下吗?他以前跪我,我如今跪他。
算是扯平了。
林雨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用去求人,以前不去当差日子不也照样过。
林德海瞪眼:你懂个屁!以前那十几块钱根本就不够一家子吃喝的,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找回你妹子了。
你妹子的日子过的可不错。
我跟东屋那病秧子有你妹子贴补着养活,那俩拖油瓶的野种也都大了,靠着他们自己好歹能糊弄肚子了。
你现在去当差,只要顾好你自己的肚子就行了。
你别瞅着那点工资,有本事就往上爬一爬,等当官了,钱算个屁!你还是省省吧。
林雨槐觉得就不该对林德海抱有任何的期待,别烦我妹子去,要叫我知道了……他威胁的看了林德海一眼,后果你一定不想试试。
林德海啪一下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瞪眼,可就在林雨槐看过来的一瞬间果断的缩了,那个……这个……我就是看看……看看这桌子结实不?老榆木的,您老没事拍着玩。
林雨槐回了一句,就往东屋里去了。
林德海缩在椅子上低头斜眼看见儿子走了,这才直起腰,低声骂了一句,龟儿子!东屋里,杨子见林雨槐进来的,就低声问:真要去警察局当差?林雨槐拍了拍杨子:这些你别管,我心里都有数。
然后看了一眼炕上的林母,问杏子道:今儿怎么样?还都好?杏子点头:也是怪了,今儿一天都没咳嗽,睡的可沉了。
能睡着就好。
林雨槐指着带回来的饭菜,去热了赶紧吃吧。
别大姐专门给你带回来的。
杏子欢喜的应了,我跟爹分着吃。
白米饭留一半,明天兑了水还能给娘熬一碗白米粥。
还有布料和棉花,我明儿就抽空做。
刚赶上过年换新衣裳。
去吧。
林雨槐看着雀跃的杏子,突然之间就觉得肩膀上的担子轻了。
不到十岁就开始养家,真是累了。
这场雪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漫天的下着。
第二天一大早,四爷还没出门,白坤就来了。
一起吃早饭。
林雨桐笑着招呼了一声,就又摆了一副碗筷。
白坤应了一声,顺势坐下,但是脸上的神色并不好。
四爷将小笼包子给夹过去,问道:怎么?店里出事了?还没看今天的报纸吧。
白坤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份折叠好的报纸放在四爷面前,您先看看。
我就是心里突然没谱了,这才上门来……想找人说说话。
四爷没拿报纸,因为想叫自己的看的这一块,已经被折叠好放在了最上面,一眼就能看清楚。
工农党的一位重要领导在沪上被捕了。
四爷看了一眼,能说什么呢?这顿饭吃的有点叫人发闷。
临到吃完饭的时候,白坤才道:我们在这里,会不会已经影响到尹先生了?不会!四爷笑了笑,你想多了。
现在你只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白坤无奈的点点头,这才又起身告辞,并告诉四爷:外文书卖的不错。
要是能翻译一些出来,想来销量更好。
四爷就看向林雨桐:这事你跟她说,我顾不上,她抽空倒是也能翻译一两本吧。
仅限于英文的。
林雨桐接过话茬,跟白坤道:你挑几本销量好的拿过来,我试试看。
而且这种翻译,是翻译不了专业的书籍的。
只有一些文学著作,倒是可以拿来练练手。
说着几句闲话,这才送白坤离开。
四爷叫林雨桐先回去,自己在门口清扫积雪。
可等回屋子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封信。
谁来的信?林雨桐问道。
老家。
四爷指了指地址,是原身的哥哥。
寄信怎么寄到这里了?这地址谁也没告诉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里都觉得有几分不妙。
四爷将信打开,信并不长,一是问他回不回去过年,二是说想叫孩子到京城求学,希望照顾一二。
先不说老家是怎么知道自家如今的地址的,就说问候这事,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靠谱。
去年在沪上,也没见老家来信问一问,怎么现在就问了。
还有什么到京城求学?林雨桐皱眉,那孩子多大了?不到十岁。
四爷将信纸放心,这不是叫孩子来,这是打算一家子都来。
这事是真蹊跷了。
要是没人撺掇,也不可能。
这徐丽华的手可真够长的。
不仅京城她能查到,就是老家,她也不放过。
林雨桐皱眉:这个女人跟疯狗似得,我觉得,还是别留着了。
四爷看林雨桐:除掉倒是不难,可怎么才能不动声色的将人除掉。
这才是个大问题。
把手伸向家里人,这真是触犯了底线了。
林雨桐轻笑一声:她既然知道了咱们的地址,那么你猜,她会不会追来了。
会!只怕是真会。
四爷起身:我去找董藩。
泄露地址的,应该就是这个人。
不管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但想找到徐丽华,只怕还得从董藩身上入手。
我跟你一起去。
林雨桐说着,就起身取了大衣。
两人将门一锁,就出了门。
董藩住的是小别墅,对于四爷和林雨桐的到访十分的惊讶。
哎呀,尹老弟。
他笑着迎出来,今儿可是贵客临门,有失远迎啊。
董老板不怪我冒昧就好。
四爷笑着跟他客套,但见董藩脸上全然没有一点慌乱和心虚,就知道这事可能真不是他有意泄露的。
进了董家,又旁敲侧击了半天,才发现这家伙这段时间压根就没有出过京城。
那么这事,真就不是他能泄露出去的。
从董家出来,林雨桐心里就更疑惑了,那你说,这是从哪走漏的消息?房管局。
四爷眉头皱了皱:这个女人动的关系可不少,房管局就是一个漏洞。
林雨桐恍然,难怪那么多人都爱使用化名呢。
这玩意不用化名真是不方便。
这房子咱们是不能住了。
不仅不能住了,就是白坤和白元也不能在书店了。
四爷说着,就伸手叫了一辆骡车,咱们先去林家大杂院。
这只能如此了。
到林家的时候,雪更大了。
林雨槐怎么也没想到今儿这样的天,这两口子来了。
快屋里坐。
林雨槐将人给让进去,又叫杏子去倒茶。
四爷也顾不上别的,拉了林雨槐压低了声音问道:家里说话方便吗?林雨槐拉着四爷朝西屋去了,进来说话。
林雨桐则跟杏子守在外面,杨子呢?她问了一句。
杏子笑了笑:听说搪瓷厂招学徒工,杨子就去看看。
林雨桐还没说话,里面就传来林母的声音:是桐桐吗?进来说话。
林雨桐朝西屋看了一眼,杏子就道:大姐放心,我在外面守着。
而此时的西屋,林雨槐认真的听着四爷说完,脸上的神色动都不动,只问道:你想怎么办?这是京城,不是沪上。
那女人想在这地界折腾出动静,做梦!四爷低声道:在附近要是有房子,用岳父的名义买下来。
只有契约也行,不走房管局那一路。
这里的环境跟你那边可不能比。
林雨槐就提醒了一声。
大隐隐于市,只要安全就行。
四爷也是认真的思量过的,这一片周围,都是林家的人,不是林家的,也是多年的老街坊,甚至是姻亲故旧。
所以,混迹在当中,一点也不打眼。
而且这里的贫苦人家多,三教九流都有。
以林雨槐的本事,只要有外人进了这个地界,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林雨槐点头:那这好办,后面有个小偏院,关起来也算是独门独户了。
只有正房三间,连带着一个厨房一个杂物房。
那是九房的房子,已经空置大半年了。
想什么时候搬就什么时候搬。
至于你那边的房子,有什么要用的,你列个单子,我叫人趁着晚上去取。
你们就不要过去了。
今晚上,先住酒店吧。
我找人带你们去,不会出岔子。
还有铺子。
四爷看了看,那铺子你要是有觉得合适的人,就叫他们去经营。
里面的人不能在铺子里呆着了。
劳烦你跟他们报个信。
林雨槐一一应了,低声问四爷:那个女人,要不要我去……他直接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四爷摇摇头:这个人背景深,一旦露了行迹,就真的麻烦大了。
他和桐桐无所谓,但是牵扯到了尹家老家的人还有林家这一大家子,不谨慎都不行。
这个人……我会想办法的。
你别沾染上了。
这天的晚饭是在林家吃的。
没见林德海,不知道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杏子包了白菜馅的饺子,围坐在一起吃了。
林雨槐就打发杨子出门,去叫铜锤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杨子将饺子往嘴里一塞,蜷缩着就出去了。
不大会子功夫,就叫来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来。
这家伙脸上带着几分戾气,见林雨桐和四爷在愣了一下才道:是大姑奶奶和姑爷回来了?四爷没说话,林雨槐就拉着铜锤嘀咕了一番。
铜锤呵呵一笑:就这点事,值当什么?有我呢!林雨槐这才对四爷点头:那你们就去吧。
先在酒店住着。
我把这边安排好了,就叫人接你们回来。
对林雨槐两人没什么不放心,直接起身,跟铜锤往出走。
外面停着骡车,铜锤驾车,走了半个小时,就到了一处五层高的酒店门口。
铜锤打了个口哨,门口迎宾的小伙子就跑了过来,锤子哥,有事?铜锤指了指林雨桐和四爷:咱们自家的妹子妹夫,我交给你了。
住在这里的安全……有我呢。
这小伙子应了一声,在这里出不了事。
林雨桐都好奇这些人都是靠什么纽带联系起来的。
没一个在要紧的位置上,全都是小喽啰,但是却能编制起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对铜锤和这小伙子,用钱打赏那是糟践人。
四爷拱手:谢过了。
改天去家里吃饭。
铜锤这才笑开了:不是外人!不是外人。
等进了酒店,四爷给了迎宾的小伙子十块钱叫他办手续,这小子只拿了两块:这些足够用三天了。
酒店的环境不错,两人就这么暂时住了下来。
叫这个疯女人撵的到处躲,实在是……林雨桐隔着窗户看着外面的雪景,这位置得换换了!现在她跟猫捉老鼠似得在逗弄咱们,想叫咱们惶惶不可终日。
要不然她做什么非得叫老家写信,而不是自己找过来。
很显然,这个女人享受这种感觉罢了。
这可是她逼着咱们下手的。
四爷朝外看了看,就算除了这个女人,咱们还是得隐姓埋名低调的过上几年,最好争取叫那些人忘了咱们。
我想,即便这个徐丽华死了,但她调查咱们的事,不可能只有她知道。
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别等除掉这个女人,后面追来一大串甩不开的特务,那才这是麻烦了。
这是个文明与野蛮并存的世界。
自从来了这里,两人秉承着文明的原则,一退再退,可要真遇上疯狗,那就不能不野蛮一回了。
在酒店呆了三天,铜锤就来接了。
林雨槐就林家大杂院第三进院子的小偏院买下来了,花了八十个大洋。
说起来,跟林家住的都成了邻居了。
正屋和东厢房夹着的,就是这个偏院。
此时院子里的人挤得满满当当的,林雨槐对外的说法,是林母的身体需要调理,林雨桐不放心,暂时住过来好照应。
因此,这满院子的人谁不说林德海两口子有福气。
四爷跟林雨槐去应酬老少爷们了,林雨桐带着杏子,跟一群婶子伯娘嫂子的寒暄。
闹了半天,林雨桐撒出去半袋子糖,就算是落定了。
小偏院正屋三间,足够住了。
一间小厨房,一间杂物房。
属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
里里外外炉子都点起来了,连厨房都收拾齐整了。
杏子在一边道:大哥带着人晚上将大姐那边的东西都搬过来了。
我看着拾掇的。
哪里没收拾好,大姐你说,我搭把手就收拾好了。
没有!挺好的。
林雨桐叹了一声,这认亲刚开始还觉得麻烦,其实现在反过来看,得利的地方更多。
这一个林家大杂院,住这一两百口子,别看平日里吵吵的厉害,可要真有事,这就是个天然的堡垒。
正说着话,杨子一阵风的进来,大姐,姐夫叫我跟你说一声,白家叔侄安顿好了,在咱们林家大门口的门房住。
怎么安排的?林雨桐扭脸问道。
住在门房是个什么意思。
杨子一下子就笑了:姐夫正跟老叔公说话呢。
说是愿意在出资办个小学堂,白天教孩子念书,晚上大人有想学的,也算是开个夜校。
咱们林家的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上学都不用交钱。
只用咱们林家后头的祠堂就行了。
白家叔侄就是现成的老师,林家提供一间住房,工资不用林家管。
老叔公高兴的什么似得,说这是好事。
林雨桐一下子就明白了。
如此,林家不仅不会排斥自家和白家叔侄,还找了个好借口给了白家叔侄找了一个合适的身份。
她四下里看看,这里的条件不好,看起来也嘈杂,但是却有个好处,那就是足够安全。
她接过杨子的话:那你以后就跟着上课吧。
连杏子也一块去。
我?杏子摆摆手,我就不去了。
家里离不开我。
晚上去。
林雨桐笑道:再说了,都是林家自家人,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忙忙叨叨的等到了半晚上,四爷才回来。
怎么这么晚?林雨桐替他将外面的大衣脱了,问道。
四爷来回瞅瞅,又抬头看顶棚,没有电灯?嗯。
林雨桐看着桌上的油灯,这样的地方哪里安装的起电灯。
有没有电灯,对四爷和林雨桐来说没那么重要,两人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没有电灯的情况下过活的。
所以,并没有哪里不适应。
简单的梳洗了,四爷才道:今儿我去了一趟电话局,给徐丽华打了一个电话。
啊?林雨桐猛地朝四爷看过去:想诱她现身?要不然呢?四爷冷笑一声,满世界打听她去?好大的脸面!是啊!还是不要随便打听,一打听就漏了行迹。
电话里怎么说的?林雨桐问道,她还在沪上?四爷摇摇头:之前猜测的没错,她不在沪上,来了京城。
秘书接的电话,想来会转告她的。
林雨槐叫人在咱们家的宅子和店铺附近守着,很快就能有消息。
徐丽华在酒店里洗了澡,用雪花膏在脸上抹匀了,又站在镜子前来回的搓着手。
此时,电话铃响起,她皱着眉往床上一靠,这才将电话接起来,是酒店大堂里,问她要不要将沪上的电话给接进来。
接进来吧。
徐丽华一手翻看着手里的资料,一手拿着听筒。
资料上显示,这林雨桐夫妻两人跟美国人做声音,这里面可有不少都是违禁的东西。
电子元件这样的东西他们要来做什么呢?只怕还是要提供给工党。
她愤愤的将资料合上,心里有些懊恼,放走这一对夫妇,对党国会造成多大的危害,这简直是无法估量的。
电话那头的人有些急促:徐小姐?嗯!徐丽华应了一声,什么事?那边道:今天在京城打来一个电话,是找您的。
徐丽华一下子就坐起来:找我的?是男是女?男的。
那边肯定的道,打听您在沪上没有?我说不在,在京城,那边好似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又问您在京城的具体地址,我没有说。
徐丽华嘴角翘起:做得好!想来这个电话,应该是那位尹先生打的。
怎么?将他的老底揭出来了,他才知道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有家有舍的人,能跟林雨桐那种无亲无故的孤儿比吗?有家人,就意味着有牵挂。
谁也不能免俗。
等挂了点点,徐丽华又拨号码:给我接文海路三十八号。
这是蓝衫社京城分部的地址。
一边拨打电话,一边将手里的资料塞到枕头下面。
这玩意,她不想叫别人看见。
功劳这种事,能不分出去,还是独吞的好。
林雨桐是在各种声响中起来了。
劈柴声,叫嚷声,孩子的哭闹声,这真是久违了的烟火气。
才打开门,杨子就提着篮子进来了:大姐,我二姐蒸了糖包子叫我送来了。
你就别做饭了。
小米粥我也提了一罐子。
起的可真早。
林雨桐接过来了,也没客气:你们都吃了吗?正吃着呢。
杨子也没进去,大哥说一会子就过来,找姐夫有事。
说着,就沿着游廊跑了十几步,上了台阶就是东厢房了。
林雨桐提着篮子回屋,将炉子蒸腾旺了,四爷已经起了。
咬了一口糖包子,滋味说不上来。
用的是压碎的糖块,用玉米面包的。
这洋糖是昨儿自己散给孩子的,杏子得了一些没想到没舍得吃,给一家子包了糖包子。
一个包子没吃完,林雨槐就来了,有动静。
昨晚上宅子和铺子附近就多了一些陌生人走动。
今儿天快亮的时候,他们换班了。
铜锤带着人跟着他们,之前回来说这些人都回了文海路三十八号。
他们回去之后不大功夫,就从里面出来一辆汽车,如今这汽车去哪了。
还没查出来,不过应该快了。
文海路三十八号。
四爷和林雨桐记住这个地方。
林雨槐就起身:我先去上班,有消息我叫铜锤直接回来找你们。
四爷拿了两根金条出来,这么大冷的天,别委屈的了兄弟们。
林雨槐没接着,你直接给铜锤,叫这些人也知道拿的是谁的钱。
以后你用他们也方便。
不用那么多,有一半就行了。
铜锤回来的时候,都中午了。
那辆汽车去了福运来酒店,里面的人下车后直接去了三零八号房间。
铜锤跑了气喘吁吁,在书房给四爷将监视到的事情说了,我问福运来酒店里在后厨帮忙的一个兄弟,他说里面住着一个女人,二十来岁,很新潮。
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四爷给铜锤连续倒了两杯水:辛苦兄弟们了。
说着,将金条推过去,以后还少不了劳烦大家。
全都买成白米细面,当时我给兄弟们家里的长辈们的心意。
不说给他们,只说是叫买成东西给各家各户的老人。
这人说话真讲究。
铜锤笑着接了,回头有什么事情,就只管吩咐。
尹大哥,咱们不问你打听这女人做什么,也不问这女人为什么找你的麻烦,这事到了咱们这里,就算是了了。
这个请你放心。
等铜锤走了,林雨桐就进了书房,我有一个办法,咱们不需要露面。
四爷点点头: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酒店里的徐丽华靠在沙发上,不住的冷笑:跑了?能跑到哪里去?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只要尹家还在,姓尹的就跑不了。
想着已经叫人查京城的各个酒店了,想来他们很快就藏不住了。
她心里一笑,这两人都不是能吃苦的人,一路逃亡,哪怕是狼狈的时候,也都住的最好的酒店,最好的套房。
所以,真撒开网查找,一点都不困难。
吃不了苦,当的什么工党。
正想着呢,外面响起敲门声。
她以后是有了消息,还挺快的!打开门,却发现是酒店的侍者:小姐,这是有人送到前台的,给您的信件。
徐丽华皱眉接过来,空白的信封上,只写着中规中矩的五个字:徐丽华亲启。
闹什么幺蛾子?徐丽华将书信接过来,就问这侍者,是什么人送来的,你知道吗?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常在酒店门口擦鞋。
他说是一个先生叫送来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侍者显得十分的恭顺,躬着身子将知道的都说了。
徐丽华嘀咕了一声:故弄玄虚。
这就一把将门给关上。
坐在沙发上,将信封来回的搓了一遍,好似里面也没什么东西一样。
她将封口的地方给撕开,才发现信纸好似跟信纸粘在一起了,一着急,就不由的将食指塞在嘴里润湿了,然后再去揭开信纸,等好容易揭开了,纸片上却写着‘文海路三十八号门口见’。
这几个字不知道是用什么写的,字迹非常淡。
徐丽华眉头就皱起来了,这两人还真是属狗的,鼻子怎么这么灵呢。
连这个地方都被他们给摸着了。
她急匆匆的站起来,拿起电话,得赶紧给他们说一声,老巢被人知道了,可不是玩的。
谁知道电话拿起来放在耳边,那头却是盲音。
电话不通?她烦躁的打开房门,招手叫了站立在楼道里的侍者,你们这里的电话怎么回事?抱歉小姐。
侍者脸上带着歉意,电话局正在抢修,很快就好。
可我等不了了。
徐丽华回房,穿上大衣,想了想,将带过来的资料连同这封信一起放在包里。
能给自己送信,就证明这酒店他们已经知道了。
材料放在这里,就不安全了。
只是不知道约自己的是尹震呢,还是他们夫妻俩。
但不管是谁,敢约在这么个地方,都不得不说胆子够大了。
别的地方,自己当然不会一个人贸然前去。
但是这个地方,自己有什么好惧怕的?顺利的从酒店出来,然后叫了一辆黄包车。
一路到了文海路,一点状况都没有出。
等快到三十八号门口的时候,徐丽华远远的,看见一个身穿红色呢子大衣的女人,包着鹅黄色的围巾,将脸遮挡的严严实实。
可那身形,那双带着戏谑的眼睛,她就认定,这女人是林雨桐无疑。
她的身边,还有许多人。
远远的,听见铛铛车的声音,然后看见林雨桐往站牌边挤,这是要上车吧。
她迅速的从黄包车上下来,然后朝林雨桐追了过去。
此时,车来了。
林雨桐在人群里往车上挤。
徐丽华三两步跑了过去,伸出手想揪住林雨桐的胳膊。
却不想提在手里的包猛的被人一拽,她吃不住力,手一松,就被人抓去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这是林雨桐拿的,可抬头再找林雨桐的时候,就见林雨桐站在已经上车了,两口空空。
不是她拿的?那是谁?这可恶的小偷!她左右转着找了一圈,也没看见拿着她包的人。
紧跟着,就觉得天旋地转,往下倒的时候,她好似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从车上又下来了,然后悠然的远去。
林雨桐当然不会在车上停留,一旦徐丽华出事了,这个她最后关注的铛铛车,就会成为首要目标。
一个电话过去,车就得停下来,然后车上的所有人,都会被盘查好几遍。
因此她利索的从前门上车,然后从后门又下车了。
上车就是为了趁乱将徐丽华手里的包抢过来。
她可不信这个疯女人没有一点证据就该追到京城来。
所以,这些东西不能落到别人的手里。
虽然不知道徐丽华有没有给别人看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将复印件给过别人,但是至少得知道这些证据是什么,才好做应对。
给徐丽华的信封上是有毒的。
拉着徐丽华上路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元。
所以,将徐丽华拉倒地方的时候,时间控制的刚刚好,正好是铛铛车过来的时候。
然后自己再抢包的一瞬间,又给她下了药,保证她再也张不开嘴,说不出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