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楼再过半个世纪叫落后,但是如今,却绝对算的上是好福利。
上下两层的小楼,水泥的地面,窗户的玻璃,还拉着电。
另外楼道里还有男女卫生间,自来水随便取用。
这在很多老城区的百姓家是绝对没有的便利。
就比如说是林家的大杂院,没有通电,窗花也就个别人家换上了玻璃的,其他人家可不都是纸糊的。
晚上点着油灯,为了省油,真是豆大的一点灯光。
这么一比较,再看看如今这还算崭新的筒子楼里粉白的墙壁还没有被熏染的发黄暗沉,好似这环境也还过的去吧。
学校还是比较够意思的。
给了一个大套间。
进了屋子,两边各有一个房间,只是一个大一个小罢了。
小间里面并拢放着两张木头做的架子床,其他的东西也就基本放不下了。
但这作为休息的地方,也足够了。
大房间里面有书架子书桌,当做书房正好。
正厅里面的阳台,利用起来做厨房也凑活。
即便住过来,这条件也不错。
林雨桐认了地方,这才起身出了学校,路过教学楼外的时候,还能听见一楼传来四爷的讲课声。
她也没耽搁,出去直接叫了黄包车。
在门口正遇见白坤从屋子里出来。
小林……白坤赶紧叫住,那边安排的可还好。
林雨桐笑道:学生们对机械的热情非常高,所以,可能得在那边的宿舍里安营扎寨了。
我三不五时的会回来。
主意安全。
白坤低声道,我会想办法叫白元去里面做杂工,一方面旁听,一方面也能照顾你们的安全。
这个林雨桐拒绝不了,好!都听您的安排。
白坤将林家的大杂院当成了大本营和宣传阵地,肯定是不会离开的。
一路上跟林家来来往往的人打招呼,一进三进的院子,就闻见卤肉的味道。
林母如今在家里专门卤肉,杏子提着篮子走街串巷的转悠。
又有些小酒馆子,也会每天定量的来拿肉,比零卖的便宜,但多少都有赚头。
杨子从屋里出来,见了林雨桐愣了一下,大姐,这个点怎么回来了?我姐夫呢?林雨桐没有回答,反问他:没去上学?今儿学校组织去看话剧,我没去。
杨子见林雨桐急匆匆的,想来是有事,就跟着她后面回了小院。
那正好!林雨桐将门先关上,我得给那边的宿舍搬点东西,你给我搭把手。
不回来住了?杨子有点傻眼,这得跟大哥说一声。
回来。
林雨桐笑了笑,这里是家我们不回来能上哪去?只是那边的课程紧,偶尔晚上可能在那边留宿。
两头住吧。
原来是这样。
两人收拾了两个大包袱就出门了。
杨子往厨房看了看,大姐,你不带厨具碗筷。
不用。
反正运这点东西都是为了掩人耳目,需要什么慢慢往出拿就是了,学校有食堂,先吃吃看。
要是不行,我再回来取。
说着话,出了院子雇了驴车,一路去了学校。
杨子将门认下,又帮林雨桐将里里外外的收拾好了,天就不早了。
林雨桐塞了五毛钱过去:回去记得坐车,别在外面逗留。
杨子应的挺好,但还是在学校里转了好一会子。
心里多少有些羡慕,要是能安安静静的在这里上学,该多好。
估摸着放学时间,这边将饭菜都做好了在锅里热着呢。
这才起身去接四爷,他还不知道这个地方。
本来以为还要留堂,没想到这回倒是利索的很,将学生都打发了。
林雨桐拉着四爷往宿舍去,累了吧?累倒是不累,就是冷。
四爷抖了抖,一到半下午,那教室真是阴冷阴冷的。
楼道里又是冷风。
教室门窗户都开着。
又是这种天气,一个个的早冻的撑不住了。
可我怎么看见宋校长好似也从教室出来?林雨桐给他搓手,问道。
何止宋校长,好几个老师都跟着过来听课。
四爷有些感慨,甚至都是站着的……精神可嘉!四爷被拉进了这筒子楼,然后他就上下前后的看,这是……今夕何夕?住在这种地方,两人都不算是陌生。
打开门,屋里暖的很。
厅里被林雨桐放了拼凑起来课桌,上面铺上桌布,俨然就是方桌。
上面茶壶茶碗放在茶盘里,靠墙放着两个热水瓶。
另外靠墙散落着几个凳子,小卧室里床都铺好了,被子叠的整整齐齐。
书房整个布置成了小课堂的样子,桌子挨着桌子。
挺好。
四爷来回看了看,怎么看都觉得合心意。
两人吃了饭,果然不出所料,外面传来脚步声,还不是一个人。
这是消息灵通的学生找来了。
门一响,林雨桐就去看门。
林先生好。
打头的是个一米八的大个子,看年纪也不比四爷和林雨桐小,但却认真的执弟子礼,我是金先生的学生丁福保,来求见先生请教问题,请问先生在家吗?在的,进来吧。
林雨桐将门打开,这个学生鱼贯而入,十好几个。
林雨桐指了指书房,进去吧。
这几个一进去,顿时有点懵。
看来先生早有准备。
一边靠墙的地方放着书架,书架上的书没有多少,但是却放满了成捆的纸。
这么大的空间,放了八张课桌,除了挨着墙的一面过道,挤得实实在在。
显然,这是早就预备着有学生来的时候给开小灶了。
先生。
丁福保对着四爷鞠躬。
四爷指了指下面,坐吧。
等人都坐下了,他才指了指书架上的纸还有铅笔等物,以后有用的到的,就自行取用,不用客气。
这个孩子出来求学,其实很多都是半工半读的。
尽管学校不要学费,但是生活费笔墨纸砚费用都得自己想办法赚来。
清苦的很。
有好些人写字,将字写的特别小,为的不就是剩下这点钱吗?扶持肯用心学的弟子,本就是老师的本分。
这学校好些老师都有自己的得意门生。
学生跟老师的关系非常亲密,真是如家里的子侄一样。
有些都是住在老师的家里的。
作为助手也好,闲暇时帮助老师处理杂事也好,这种关系相当的牢靠。
有时候一个老师为学生费的心思,一点都不比对儿子的少。
林雨桐听着里面的讨论声,就悄悄的去了厨房。
煤油炉子上熬着驱寒的姜汤,另外又端出几十个馒头来,一大盘子酱菜,一盘子辣酱。
一过九点,她就将这些一股脑的端进去。
四爷愣了愣就理所当然的招呼下面:赶紧吃,十五分钟把这些都解决完。
我出去喝口水。
然后就避出来。
之后就拉着林雨桐的手直摩挲,弄得林雨桐直起鸡皮疙瘩。
贤妻啊!四爷凑过来在林雨桐的耳边感叹了一句。
过了几辈子了,你才认识到我是贤妻?林雨桐白了他一眼,就催他也去吃点,这一熬肯定到十二点,人根本就撑不住。
所以当丁福保将碗筷都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四爷吃的跟他们一模一样,馒头,酱菜,辣酱。
可提供他们十几个小伙子一顿简单的宵夜,没有五毛钱肯定是不够的。
先生一个月才挣多少钱?这是什么?这是师德!没出两天,四爷和林雨桐的名声在师院里就传开了。
只要在学校里走动,碰到的学生都是站在一边先鞠躬然后等他们路过了这才走。
但随即,林雨桐的心情就不怎么美妙了。
因为在整理四爷带回来的讲义的时候,她居然发现了一个女学生写给四爷的情书。
信还没拆开,又夹在讲义里,这肯定不是四爷自己收上来的,而是有人趁四爷不至于放进去的。
她没拆开,但却把这信放在了讲义的最上面。
难得的周末,终于能多歇歇了。
起了有点晚,但一醒来就看见林雨桐诡异的脸,四爷挑眉,只朝一边的桌上看了一眼,见是个空白的信封,就秒懂。
他也不起床,就赖在被窝里,好要我再海誓山盟一次?什么叫‘再’?好像你之前海誓山盟过一样。
咱们这不是细水长流的都不记得海誓山盟是什么意思了吗?世上有这玩意吗?老醋坛子!四爷嘟哝了一声,就摇摇头:你说现在的女学生都是怎么想的?明知道家里有原配,还这么热烈的追求他们所谓的爱情……呵呵!转移话题,将个案升华高度变成了社会问题。
咱们都是千年的狐狸了,别在这里给我玩聊斋。
要是当初的四福晋乌拉那拉,许是被他三言两语绕的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咱虽然笨点,跟他比级别算是低点,但是士别三世还不能刮目相看吗?早就吴下阿蒙了。
她憋着笑手往桌子上狠狠的一拍:不要负隅顽抗,给我老实交代。
交代?四爷蹭一下坐起来,一把将林雨桐拉过去按在身下,好!我这就交代……等太阳撒进卧室,四爷没交代,倒是把林雨桐给交代了进去,半天起不来。
这事就当做夫妻情趣,就这么过去了。
林雨桐没问,这事四爷就能处理,根本就不用担心什么。
学校的学习氛围很好。
林雨桐每天上午都排满了课,下去基本又不怎么去办公室坐班,这天上完课,刚想拎着包走人,就被青云先生给拦住了:小林先生,你注意到学生最近的动向了吗?最近的动向?什么动向?林雨桐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谁知道她这还没来得及答话呢,就听见外面急促的脚步声,是高寒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青云先生,您赶紧去看看。
学生会将办公楼给围起来了。
咱们系很多同学也都参加了。
因为家政系特殊,所以办公室并不跟其他科室在一起。
所以,这边还真不知道消息。
如今的学生也是胆大了,学生会就这么将学校老师的办公楼给围起来了。
为什么啊?林雨桐莫名其妙起来。
高寒急促的道:现在先别问为什么?先看看怎么将学生给疏导了。
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劝导?她心里腹诽,这一愣神,办公室的几个老师都蹭蹭蹭的往出跑,就连青云先生这小老头,脚步也比平时利索了起来。
林雨桐跟在后面,出了这边的教学楼,就见学校的学生像是集体出动了一般,乌泱泱的一大片。
远处,好像是苏英杰这个教育长的声音,他用的喇叭音效实在有限,声音有点失真。
就听见一个嘹亮的男声喊道:我们要信仰自由!反对学校擅加干涉!我们要信仰自由!反对学校擅加干涉!我们要信仰自由!反对学校擅加干涉!一声声浪潮就这么被掀了起来,震的人耳朵都疼。
怎么好好的说起信仰自由,学校干涉什么了?辛甜在林雨桐边上道:如今的学生,真是无法无天,眼里还有没有政府?林雨桐不解的看辛甜恼怒的神色:辛教授,我这还糊涂着呢?您给说说。
辛甜抿了抿嘴,皱眉道:学生中间,最近兴起了一个什么读书会。
这个你知道吧?这个还真不知道。
看来自己这个辅导员当的并不合格。
不过读书会?爱读书是好事啊!林雨桐含糊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就看向辛甜。
好事?辛甜哼了一声,这读书也看读什么书?这所谓的读书会,就是工党在学生中宣传他们的思想。
这是公然煽动学生反对政府。
这是好事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学校要取缔读书会?林雨桐问道。
不该取缔吗?辛甜摇摇头:我看啊,这些学生中的工党份子,就是唯恐天下不乱!这可不是一个老师该说的话。
青云先生扭头就道:在学校里,没有党派,只有老师和学生,仅此而已!作为老师,你可以影响学生,可以引导学生,却不能过分的干预学生的思想。
这才是该有的态度!辛甜皱眉,却没有顶嘴,显然并不认同青云先生的话。
林雨桐左右看看,别说是学生,就是老师也各自有自己的政治倾向。
这场对校方的请愿,以宋校长出面,开除了当时干预过读书会的以为讲师而告终。
但随后,警笛轰鸣,几十个学生被警察带走了。
据说,这些都是读书会的骨干学生。
岂有此理!林雨桐和四爷进了校长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宋校长摔了电话,然后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等看见林雨桐和四爷进来,他伸手松了松领带,然后指着一边的沙发叫两人坐了,你们说说,这都是什么荒唐事?到学校来抓人?还抓的都是学生!学生犯错,有校规处理,有老师教导。
只要没触犯法律,这就不归警察管。
如今倒好,就因为学生聚在一起,组织了一个读书会,这到底是犯了什么王法了?莫名其妙!他指着电话,我去询问,一个个的还打着官腔。
这事没完!不行我就去找市长,再不行我就往上……四爷忙拉着宋校长坐了,您别生气。
这事能私下了结还是私下了结吧。
虽说小鬼难缠,但是小鬼也好打发。
这些事情都是要经他们的手办理的,上面也不会盯着再去看守所看人,不管是偷梁换柱也好,还是暗度陈仓也罢,只要把人先放回来,其他的都好说。
青年学生就这一点不好,他们的思想是进步,但是也单纯。
甚至于过于理想化。
这次关进去的学生里,就有几个是四爷十分看好的人,比如那个丁福保。
所以,不管为了什么,这事都得管。
所以,四爷和宋校长连头苏英杰,一大早出门,很晚才回来,都是为了上下打通关系的。
而林雨桐此时坐在办公室里,面前站着个很漂亮的女学生。
这个学生有点特殊,是插班进来的。
大学不存在转学的说法,错过了招考,想要进学校,还有一条路,就是花钱。
花钱这个说法太粗俗,确切的说,是这姑娘家愿意出钱给学校捐建一座图书楼,所以,人家这孩子就自己提着包来报道了。
林先生好,我叫田芳。
这姑娘一身洋装,看着乖巧又文静。
林雨桐笑了笑,看着手里的档案:在倭国读的中学……以你的成绩,想来后半年考取名校也是轻而易举的。
怎么想起要来读师院了。
还是家政专业,实在是叫人觉得奇怪。
田芳脸上露出几分赞同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无奈家里给我订婚了。
家父认为,再不好好的学一学如何当个好太太,只怕嫁出去真该令家族蒙羞了。
我也是无可奈何,拗不过父亲啊!林雨桐挑眉,将档案还给她:我带你去教室,认识认识新同学。
另外,你要在学校住吗?这些女学生的宿舍相当不错,比后世那些大学宿舍也不差什么。
田芳点点头:当然,要不然每天回去,非得被父母念叨的烦死不可。
语气娇憨,皱了皱鼻子,显出几分天真来。
林雨桐将她带到班级,交给班长文清,剩下的事情就不再管了。
可是到了晚上,四爷还没回来,门又被敲响了。
其实住在教工宿舍楼的老师并不多,白天当做无休的地方罢了。
因此有人敲门,林雨桐就先警惕了起来。
这脚步声她恨陌生。
结果一打开门,是满脸笑意的田芳,她手里拎着果篮,里面有香蕉苹果梨子橘子几样,在如今可不是什么人家都能轻易买到的。
老师好。
她笑盈盈的,将篮子往上提了提,初来乍到,拜见师长,希望不是很冒昧。
说话显得很得体。
林雨桐接过来,里面坐。
你这也太客气了。
金先生不在?田芳扭头问林雨桐。
哦……不巧,刚好不在。
林雨桐挑眉,这姑娘还真是有心了,这才来,就打听的这么清楚了。
田芳一点也不掩饰脸上的遗憾:今天听了许多两位先生的事,心生仰慕,这才迫不及待的过来拜访。
真没想到,您过的这么简朴,还要帮助那么多学生,确实是我们学习的楷模。
一句连着一句的高帽子不要钱似得往李雨桐身上砸,要是搁在一般人,被这么恭维着,就算没有轻飘飘的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也都不由的对眼前这浑身都充斥着敬佩气息的学生心生好感。
但林雨桐经的多见的多了,这点恭维不仅没叫她欣喜,反而没来由的,对眼前这个姑娘有些警惕。
一个师院,竟然要募捐一座楼只为送个人来这里上家政专业。
而这个插班来的学生,家庭,成长环境在档案里记载的很详细,详细到仿佛怕人追问一般。
其实这种捐建,是花了大钱的,人只要来,就是大字不识,学校也会留下的,没必要恨不能将祖宗三代都交代的那么清楚详细。
如今回头看,就有点欲盖弥彰了。
越是假的,这些东西才越是做的不露破绽。
但事实上,却有些过了。
再说了,进了学校,选班的时候,是田芳在一年级三个班中主动选了自己这个二班。
之前她心里有过怀疑。
如今看她这么急切的上门来,林雨桐的心里就有几把分确定,这人是有目的的。
坐吧,别客气。
林雨面上不对声色,将果篮随手放在一边,就去给对方沏茶。
田芳坐下,您别客气。
我来拜访老师,再劳动您,这多不好意思。
您不知道,大家都说,您的课讲的可好了。
还有那些用药禁忌,药膳这些东西,很多人晚上回家都会尝试一二,说是家里人都说极好呢。
这个林雨桐自然知道,有些回家住的学生晚上回去会实验白天所讲的内容,炖汤加药材,结果治好了家里长辈的一些小毛病。
这些学生自然都将效果回馈回来了。
田芳见林雨桐眉眼不动,就笑道:我想正儿八经的拜您做老师,跟您学医术,您看行吗?反正就是变着法的要接近自己吧。
林雨桐摸不清这人的底细,只笑道:这学医,可是个枯燥的事。
你要是真心想学,跟着我倒是浪费时间,离咱们学校不远有个中医学校,你要是真下了决心,我倒是要建议你去那里试试,三四年时间下来,应该差不多了。
田芳面露难色,这不是家里人不答应吗?我白天学好课业,晚上过来跟您学医术还不行吗?听说金先生晚上还给不少同学补课呢,我也开凑个份子。
听说这里还有教室,我能看看吗?也不知道方便不方便?看来不是为了接近自己,而是为了接近四爷,或者说是对四爷讲的内容好奇。
林雨桐心里有了判断,就朝书房指了指:几个桌子而已,有什么不方便的?去吧!田芳笑嘻嘻的,就朝书房而去。
林雨桐没跟着过去,而是站在厅里,看着对着书房门口的那面大镜子。
只要门是开着的,书房中的一切都会映在镜子里。
进去以后的田芳先是回头看看,见林雨桐没有跟进来,脸上的笑意就收了收,一边打量着书房,一边高声问道:林先生,这里还真是只有桌椅。
林雨桐朝书房的方向靠了靠,随后应和着:那还能有什么?等以后的图书楼建起来了,大家就都有地方去了。
也不用在这里借光了。
宿舍里晚上九点就熄灯,而教工楼则不会。
这么解释好似在说这些学生来这里就是为了有亮光来念书的。
林雨桐一边应答着,一边盯着镜子看。
就见田芳嘴里应着,手脚却不慢,直接朝桌上的两张草稿纸而去。
平时四爷用过的草稿纸要么烧了,要么林雨桐全都收起来了。
所以,桌子上的草稿纸,都是学生遗留下来的。
能印在讲义上讲解的东西都不算秘密,那么,学生能计算的题,暂时跟机密也没有关系。
所以,林雨桐之前收拾桌子的时候,看到只写了一面的草稿纸,就没动。
这些学生再来的时候还要用的。
却没想到田芳的目的回是这个。
就见她快速的从衣服兜里拿出一个东西,对着两页纸就拍。
原来连微型照相机也用上了。
可这明晃晃的一面镜子里能监视到她,她却浑然不觉。
而且稿纸上的东西,文化层次稍微高点的,就不难看出,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高难度的东西。
可她却在这种情况下用偷拍!林雨桐快速的下了一个结论,这是个文化程度不高,或者说对数理工这些学科完全不懂的,专业素质也相当不过关的一个特工或是间谍。
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是来自哪一方的。
是政府?还是倭国?要当局政府,这做法完全没有必要吧。
一纸调令,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不存在愿意不愿意的问题。
那么,是倭国?确实有这种可能。
但随即林雨桐又觉得,要真是倭国,为什么田芳的档案上偏偏有倭国的留学经历呢?又或者,她是觉得越是敢摆在明面上的,越是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无端猜测?心里一个念头接着一个念头的闪过,就见田芳将偷拍工具利索的收起来。
林雨桐快步到了镜子跟前,将一边的衣帽架子轻轻一挪,正好挡在了镜子的前面。
最后一个镜头是看见田芳将桌子上的草稿纸按照原来的位置摆好。
林雨桐嘴角勾了勾,就快速的退回来。
田芳出来的时候,见林雨桐背对着她,正拎着热水壶给茶壶里倒水呢。
好似听见脚步声,她快速的扭头,只看了一眼,就又专注的转过去倒水了,出来了?看出什么花样了?其实要学习啊,还是在自己家里最舒服,清清静静的多好。
很多人呢,是没有你那个家庭环境。
你呢,又偏偏身在福中不知福。
一个人冷清嘛。
田芳嘟嘴,大家聚在一起才热闹。
我可不敢叫你过来。
林雨桐放下热水壶,认真的道。
田芳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林先生,这是为什么?如今可都男女平等了……正因为男女平等了,我才更不敢叫你来了。
林雨桐眼里越发的认真,你想啊,来这里的一水都是年轻的小伙子,这猛不丁的来了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这还不得全乱套了。
他们哪里还有心思念书啊?一个个的可不都得盯着你瞧,魂都跑你身上来了。
所以,听话,千万被来动摇军心。
田芳眼里闪过一丝愕然,然后才憋出满脸的红霞来,林先生,您打趣我?林雨桐这才哈哈大笑:可别以为我是打趣你,有时候我觉得,这男女分开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尤其是你这样漂亮的姑娘,更应该隔离了才行。
先生!田芳跺跺脚,拉着林雨桐的袖子摇啊摇:反正我不管,我以后有空就过来。
好!好!好!林雨桐一副被她摇的受不了的样子,我答应你还不成吗?快被闹我了。
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宿舍去吧。
一会子该熄灯了。
田芳这才惊呼一声:跟老师聊的太投契,连时间都忘了。
我是真该走了。
林雨桐送她出门,即便在学校里,也多加小心。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不用不用。
田芳忙摆手,外面还有很多同学在路灯下看书呢。
不用送我。
这一扭头,却好似看见衣服架子后面还有镜子,而且镜子的这个角度……不多好在,衣服架子挡着呢。
她舒了一口气,就笑盈盈的告辞。
林雨桐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这才回到屋里。
田芳从楼里出来,心里一松。
今晚第一次行动,比想象的顺利。
角落的阴影里闪出一个人来,怎么样?田芳一点也不慌乱,没有回头,却又左右看看才轻声道:进展比想象的要顺利的多。
林玉彤并没有起疑心,以后我会隔三差五的过来,他们讲了什么我即便不可能全弄到,也不可能全记住,但是草稿纸讲义我都会弄到手。
是不是跟武器改良有关的,你们自己去看。
说着,就将微型照相机掏出来递过去,只有两张,其他的没发现异样。
对方将照相机接住,又顺手塞了一个:藏好,千万小心。
另外,记好小姐的叮嘱,盗取情报是次要的,首先得搞好关系,取得对方的信任。
不要小看任何人。
田芳心里有些不服气:叫小姐放心,我的这位先生很喜欢我,我会成为她的得意弟子,登门入室只是迟早的事。
说着,也不等对方回答,就大踏步的离开。
这人看着田芳的背影,又朝教工楼看了一眼,见里面确实没有动静,这才转身,直接往学校外面跑去。
四爷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十二点过了。
身上带着酒气,还有点脂粉味和香水味。
这是去哪了?林雨桐一边给他脱大衣,一边皱眉问道。
四爷摆摆手:请了几个警察厅的人吃饭,宋校长也在。
我顺便也把槐子给带上了。
没事,是在西餐厅吃的。
有几个交际花在场周旋,事情倒是也算顺利。
在场?不止是在场吧?林雨桐哼了一声,这味道不是在身边,是不会沾染的这么浓烈的。
四爷的神色却严肃起来:你还真说对了。
这其中还真有一个女人,她的目的就是靠近我。
不过是请几个交际花,陪的事警察厅的几匹饿狼。
这些女人不是JI女,所以坐在台面上不至于场面太难看。
时下的文人追捧交际花,说起来也是文雅的事。
加上这次办的又是公事,一张桌子吃饭喝酒也没什么。
可要说这一见面就对眼朝着自己使劲,他心里却摇头。
这些女人在场面上混惯了,什么都会有,就是不会有真情。
在场的要么是有名望的人,要么是有权力的人,还有极有名望又有权力,钱财更不缺,人也风度翩翩,气度卓然的。
她不朝这些人使劲,倒对自己大献殷勤,摆出一副一见钟情相见恨晚的模样。
即便当时介绍了槐子是自己的大舅哥,也不能阻挡她的热情。
这就有问题了。
而且是大问题!只怕我讲的这些东西,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林雨桐这才低声将田芳的事告诉他,又问道:……你觉得是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