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出去跟白坤打了个招呼,见两人去了书房说话,她就退了出来。
将门都关好,这才回到厨房。
见杏子坐在灶膛前,低着头一个劲的添柴,她眼睛闪了闪却没有继续刚才那个话题。
少女情窦初开,这点心思也是人之常情。
但林雨桐并不想干预。
不管她看上的白坤还是白元,在她看来,都不合适。
白坤如今的身份,自己心知肚明。
像是他这样的人,值得尊敬,为了理想,为了信仰,抛家舍业。
可要是作为他的妻子,会怎么样?他可能接到命令随时会走,也可能明天就被逮捕,更可能有一天会奔赴战场这一去难回。
他们别说养家糊口照顾妻儿了,不叫妻儿受连累,就已经是万幸了。
而白坤不是杏子这样的小姑娘,还有天真的想法,三十多岁经历过生死的人,杏子这样的姑娘跟他不合适。
挑明了只能让彼此尴尬而已。
再说白元吧,白元是个聪明又极有上进心的孩子。
两人虽年纪相仿,但是白元跟杏子不一样,杏子认识字就已经知足,但是白元却坚持在学习外语,不仅是英语,甚至还跟着四爷学习德语,每次四爷去上课,他也会坚持就旁听,林雨桐看过他的笔记,做的非常好。
他每天看报纸,所关心的无不是政事大事,跟杏子之间,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这样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当然也是不合适的。
像是杏子这样,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家,其实才是真的为她好。
她不像提,可杏子想提:大姐,要不你跟娘说说,我这亲事不着急。
林雨桐笑了笑:再缓两年也不是不行。
要是你有心,好好的学,如今家里的境况挺好的,供你上中学上大学都不是问题。
出去见见世面……不要老将眼光放在林家大院这一亩三分地上。
杏子摇头:我都多大了,也念不进去书。
再说了,娘在家里也忙不过来。
晚上放学搭把手卤肉,早上帮着卖了再去上学,其实是赶得及的。
林雨桐看了杏子一眼,她是真没有这份上进心,觉得不做睁眼瞎就知足。
那这事能怨谁呢?她呵呵一笑:那这怎么办?林母的对杨子和杏子的疼爱,她是看在眼里的。
正是因为铜锤跟槐子之前铁的不能再铁的关系,才将杏子许给对方。
至少有槐子在,就不怕铜锤干出什么糊涂事来。
自己这个当大姐的,是半路上来的,这婚姻又跟别的不同,中间出点岔子,这该怪谁呢?林母对子愧疚,但是对杏子是真疼。
而这母女俩见识又有限,跟槐子和杨子不同。
她没办法应下这话,但又不好推拒,只得道:婚姻毕竟是大事,这事我得跟大哥和杨子商量一下。
你知道额娘的,我的话她未必就听的进去。
杏子点点头,似乎松了一口气,见林雨桐的饭做的差不多了,她这才起身:那我回去了,大姐。
想到屋里的白坤,林雨桐也没留她:额娘在家里一个人,我就不留你了。
只拨了一碗菜递过去,你回去陪着额娘吃……送走杏子,她将门关好,这才送菜进去。
四爷跟白坤已经从书房出来了,两人坐在堂屋里,一人一杯茶。
白坤见林雨桐进来了,也没停住话头:……这次的机会不错,能争取到这样的支持,总会早一点见成果的。
但我还是得以个人的身份提醒老弟,小心小心再小心。
如今这间谍密布,国众党内又有亲倭势力,这些人背后是人是鬼真不好说。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当局不叫人信任的一点,就在这里。
上面稍微一摇摆,下面的就得承担地震一般的风险。
当然了,四爷和林雨桐自然明白该如何把握这里面的分寸,如今跟白坤通报一声,不叫对方产生误会,那么这个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四爷说是喝酒,一人也不会三杯,两人加起来,喝了一两酒的样子。
像是白坤这种肚子里有秘密的人,是绝对不会允许喝多的。
夜幕降下来,白坤这才告辞,从小院出来。
今晚的月色不错,月光撒下来,将这整个大院都显得影影绰绰。
有些人家开始吃饭了,有些人家干脆省了一顿,熄了灯直接就睡了,睡着了就不饿了,也许梦里还能梦见俩白馍馍。
白坤吐了一口气,慢慢的往出走,从三进院子到门房,能有多远。
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他也没在意,这院子里还是安全的。
到了家门口,刚要掏钥匙开门,就听到后面一声低低的带着怯懦的声音:白……先生……嗯……白坤扭头一看,是杏子。
他顿时有些头疼。
如今成亲都早,自己这年龄都能做这姑娘的父亲了。
小丫头的心思,他哪里不明白?只是真不合适。
他笑了笑,是杏子啊,怎么?有事?杏子将一个小包裹递过去,先生,这是我的心意。
白坤不能让小姑娘老师举着,伸手接过来一摸,就知道是一双鞋。
他心里苦笑,但面上一点都不显:咱们杏子可真是巧手的孩子。
这鞋一定比你师娘做的合脚。
师……师娘?杏子顿了一下,面色一下子就变了,师娘没跟着先生过来?是啊!白坤点点头,出门养家糊口的男人多了,可不都是舍家撇业的。
他手里拎着小包裹看了看,你的手艺好,但到底还是孩子。
以后不要这么辛苦了。
不过我还是得谢谢你。
杏子只觉得站在这里浑身都臊的慌:不用谢。
我……我走了!话没说完,就撒丫子往院子里跑去。
白坤叹了一声,刚要开门,就见门口进来个人,可不正是槐子。
不用问,刚才的事槐子一定都看见了。
这就叫人比较尴尬了。
要是遇上不讲道理的,还以为自己勾引人家小姑娘呢。
不过显然,槐子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他先朝白坤拱手:刚才谢谢先生了。
这也得亏是人家心眼正,要是碰上个混账,这送上门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反正是你上赶着的。
白坤佯装一副不解的样子:谢什么,我说的是实话。
先生成亲了?槐子有些不信。
白坤嘴角动了动:有过一个要好的女同学。
不过这事也是一言难尽……那就是心有所属了。
以白先生的学识,能跟他做同学的女人,该是向桐桐那样的女子,所以,以人家的眼光是看不上杏子的吧。
他心里有些复杂,那就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两人都没有挑破,大家面子上都算是过的去。
槐子直接往院子里去,为了怕杏子尴尬,他在外面耽搁一会子,这才进了屋子。
一进去,却见杏子跪在东屋的地方,额娘坐在炕上对杏子怒目而视。
槐子佯作不知,伸手扶起杏子: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的说,这地方多潮啊,快起来。
林母的手拍在炕桌上,你也不问问她都干了什么。
杏子的身子不由的抖了一下,低着头不敢言语。
槐子忙坐过去朝林母道:您吓着她了。
姑娘家大了,脸面多要紧啊。
她还要什么脸面,跟男人私相授受还要什么脸面?林母瞪着眼睛,手都跟着颤抖。
私相授受这是多大的罪过?杏子猛的抬起头,我就是给先生做了一双鞋,怎么就是私相授受了?我就是私相授受,可也没干出跟男人私奔的事。
杏子!槐子赶紧呵斥,胡说什么呢?跟男人私奔过,这是林母一身都洗不掉的污点。
如今被女儿一下子戳到了痛处,可真是要了命了。
她的脸刷一下子就白了,颤抖着手指着杏子:对!我是跟男人私奔过。
可就是因为我犯过错,我才不能看着你再犯同样的错。
你给我听好了,铜锤就很好!嫁过去,你上面没有公婆要伺候,他又是跟兄弟分了家的。
以后你们的日子关起门来自己过。
你有卤肉的手艺,你们的小日子就能过的红火。
那佟家也是一大家子人,真有事,又能有帮手。
上哪找这么好的亲事去。
只看着你哥的面子,他也不会对你不好。
他如今的在铁路局的差事,还是你大哥给他找的。
那孩子向来重情重义,我还能害了你。
以后,你不许去学堂,老实的在家给我待着。
嫁妆也该装备起来了。
凭什么?杏子又害怕,又不想认命,婚姻是自由的,谁也无权干涉。
你听听,你听听!林母指着杏子,对槐子道:找那姓白的去,找他去,他这都教的是什么?按的是什么心思?然后瞪着杏子,你给我听好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要再敢靠近那姓白的一步,我打断你的腿。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杏子喘着粗气,我父亲在哪呢?谁不知道我是野种!照这个道理,我打生下来就没名正言顺过。
槐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都住口。
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将那些陈年的伤疤揭开来,鲜血淋漓,疼的还是自己。
杏子被这一呵斥才有些恍然,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退下去,噗通一声跪下,就不敢再言语了。
槐子这才对林母道:您别小题大做,学生送老师点东西,这都是心意。
照你这么说,妹妹妹夫在学校,不得惹来多少是非。
再说了,人家白先生成家了,夫妻感情和睦。
这个杏子也是知道的。
您说您都想哪去了。
这要是嚷嚷出去,莫须有的事都变得有鼻子有眼了,这不是自己毁自己的名声呢吗?林母带着几分不信:真的?我妹妹妹妹夫介绍的人,别的不说,人品是过关的。
槐子将林雨桐和四爷往出一推,林母就不说话了。
对别人的话她不信,但是对大女儿两口子,她是信服的。
为什么?因为人家有文化,在大学里当教授的,那说的都是真理。
没什么可怀疑的。
槐子见安抚住了这一个,就又去看另一个,这个妹子一直怯懦,没想到今儿就个刺猬似得,真敢扎人。
他叹了一声,你要是不想这么早嫁人,那这婚事倒是不急。
咱们也就暂且压住这事,只当是从来没提过。
今儿我才听人说,咱这附近开了一个护士学校,要不你去试试,也省的在家里……不!杏子整个人都开始摇晃了起来,不了!我嫁人……我嫁人就是……说着,就起身,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林母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孩子,你别恨娘。
娘这真是为你好。
正是娘吃过大亏,才不敢看着你行差踏错一步啊。
杏子坐在堂屋的灶膛前,蜷缩成一个疙瘩。
她不明白,娘当初跟着亲爹走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肯定是心里喜欢亲爹的。
她知道心里喜欢一个人是啥滋味,为啥还要逼迫自己呢。
里面大哥的声音传来:额娘,杏子的婚事不用着急,叫她去年两年书……念啥书?林母带着几分强硬的道:杏子再念书,也变不成桐桐。
也没有桐桐那样的好命。
这人就得认命,不认命又能咋办呢?折腾来折腾去,结果日子是啥样还是啥样。
你三爷家的外孙女,你是念了好些年书吗?结果咋样,还是被她那混账老子嫁给人家做个姨太太,连个正头娘子都不是。
如今看着,这念书不念书的到底有什么差别,还不是一样的嫁人生孩子操持家务。
你怎么就盯着那一个不成的看呢?林母好似知道槐子要说什么似得,别跟我提那些洋派的小姐,这个追求那个追求,你不信试着看看,这些婚前张扬的,婚后有几个得了好了?我不懂如今外面那些自由啊,思想啊,我就知道男女之间就是那么点事。
跟懂多少学问没关系。
槐子竟然觉得跟林母说不通,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道:您这会子说的再多,那也得人家铜锤答应吧。
人家又没上门提亲,你这自己在家里计划,有啥意思?铜锤常到家里来,他对杏子有没有意思,您看不出来?林母一愣:你去透个话的事……再说,咱家杏子配他绰绰有余,他有啥看不上的。
您真是……槐子有些烦躁,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男女之间的事难说的很。
杏子好,但就非得看上?这事我能探探,但别指望我拿着兄弟的情分,给人家身上硬套。
再说了,杏子又不是嫁不出去,不至于这么上赶着。
女方还是得矜持些。
林母这才不说话了,等槐子要出门的时候这才叮嘱道:你抓紧探探,要是不行,也好找别家。
还是没死心。
槐子出来,低头看了看缩在一边的杏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只转身出去了,还是找自己嫡亲的妹子说说话吧。
好歹心里舒服些。
进了门,林雨桐给槐子热了饭,还没吃吧。
可不是,家里糟心的不行,也没人问他饿不饿。
槐子边吃边跟四爷说运了多少东西,……我还找人在那边盖了点房子,槐树林中间,有一条沟,房子就盖在沟里,等闲发现不了。
完了叫人给周围栽种点藤蔓……他最近一直忙着这事呢。
对着自家妹子,他也没瞒着,把家里的事情一股脑的都倒出来,……这世道,女人比男人更不容易。
我看杏子心里是真有人,不愿意逼她……等过了这一段就好了。
林雨桐把菜碟子往前推了推,杏子只怕是从小缺少父爱,白先生呢,不管是从年龄上还是别的方面,都填补了她感情上的一个空缺。
横竖年龄还小,再过两年也不迟。
说着又问了一句,哥,你这年龄也不小了,这婚事也得上心了。
额娘没逼着你相亲?槐子抓着筷子手一顿,没有……呃……她不是成亲挑拨人家母子感情的,真的!槐子也不在意,如今这世道,拖儿带女的,反倒是牵绊。
不这么自我安慰又该怎么说呢?第二天一早,两人六点起床,七点准时起床。
刘福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坐在车上,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混合着各种小吃的香味,林雨桐低声对四爷道:有空的时候,咱们连出来照相吧。
好。
四爷嘴上应着,眼睛却看向前面人多的地方。
林雨桐顺着四爷的视线看过去,那是卖什么呢,店铺还没开门,就这么多人。
你看那是不是岳父?四爷指着人群中的人道。
还真是!两人没打算停留,越过去就算了。
可林德海的眼睛多贼啊,一眼就看到坐着钢丝包车的闺女女婿,连忙招手:大闺女,阿玛在这呢。
四爷对刘福提醒了一声:停下吧。
见两人下来,林德海就从人群中挤出来,四爷客气道:岳父想买什么,尽管打发人给大哥或是我们说一声,哪里能叫您老在这里挤着?这外人面前,女婿这么给面子,林德海分外得意,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你们懂事,我这当老人也得懂事了。
槐子年纪不小了,连个媳妇都没娶呢。
我这最近总是睡不踏实。
想着吧,我给你们能做点什么呢?后来又想,不给你们添负担,就是帮忙了。
这话还真是!难得你还能琢磨的这么明白。
林德海见闺女一脸的认同,马上就道:我有一个老朋友,进了一种倭国戒烟药,叫做‘哑支那’!我想着药好啊!吃了这药只要能戒烟,那就是不给你们添麻烦……我老早就想戒了,槐子还专门送我戒过,可是不顶用啊!现在好了,能戒了……这人到哪都不忘了吹牛,要真是朋友,还用在人去里挤着?林雨桐皱眉指着人群:这些人……都是买这戒烟药的?嗯哪!林德海十分感慨的样子,戒烟……苦啊!他说着,就压低了声音,十分神秘的道:其实我早听跟我一样的瘾君子说过哑支那这类药,这东西原来是秘密出售,现在换了一个新名字,专销中国。
那这能是好东西?到了后世,也没听说又特效药治疗毒瘾的。
除了硬抗还是硬抗,即便暂时扛过去了,复吸的却又占了八九成。
更别说如今了。
不用问林雨桐也知道,这药有问题。
她抬手看了看时间,就转脸对四爷道:你还有课呢,你先走。
我在这里陪着老爷子。
四爷递了五块钱给林德海:拿着买点爱吃的。
小婿先告辞了。
林德海一边嚷着不用,却又一遍将钱接了过去。
跟他相熟的看见了,都笑骂:这老家伙走了狗屎运了!四爷朝这些人拱手,就叫了一辆黄包车,将刘福和车都给林雨桐留下了。
又等了不大一会子功夫,这门市的铺子打开了。
只见人头涌涌,一股脑的往里面冲,这才是真正的门庭若市。
林雨桐在后面看着,就见一个个拿着一块钱或两块钱递进去,伙计们把银元掷在台上一验,听着声音不错,就立刻丢到后面很大的藤制笆斗中。
等林德海买药出来,林雨桐再往内部瞧,就见已经有四个笆斗都装满了银元,这玩意可真是够挣钱的。
从林德海手里接过一包,往鼻子下一放,她的面色就一变。
果然!这玩意的名目虽是戒烟药,其实是鸦片的代瘾剂。
这一包一块钱,每包可服用五天。
也就是每天得用两毛钱。
其实,这所谓的哑支那是用吗啡制的,还有一股子杏仁香味,吃了之后,人会觉得十分顶瘾。
这种感觉,只能说明,这玩意是比鸦片更高等的毒品。
林德海从林雨桐手里拿过这东西,跟着就打了一个哈欠,你说,我这闻着这东西,怎么就想抽呢。
林雨桐皱眉道:这玩意是催命的,您要是听我的,就将这东西给我。
催命的?林德海哈欠连天,眼泪鼻涕都跟着下来了,这毒……受不了了,我认了!刚才还信誓旦旦的为儿子考虑,这瘾一上来,谁也不记得了。
看着他急匆匆的离开,林雨桐直接去了警察署。
我找林雨槐!林雨桐在门口通报了,这才走了进去。
林雨槐对于林雨桐的到来吓了一跳,怎么了?家里出事了?林雨桐将那药品的事情说了:这东西一旦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兄妹俩正在办公楼下说话,就听后面有人道,槐子,来客人了就往里面请,在门口站着不是待客之道吧。
林雨槐扭脸笑道:是程处长啊!您早!这是家妹,过来说点事。
您先上楼,一会给您汇报。
程处长?林雨桐将这个人的脸记住,只是不知道此程处长是不是彼程处长,看来还得问问萧红去。
这位程处长朝林雨桐点头示意,眼里闪过一丝惊诧,显然没想到林雨槐的妹子跟他完全就不是一类人。
等人走了,林雨槐才道:这事明面上上面是会严查的。
也会把危害广而告之,这就是极限了。
至于以后,私底下的买卖,可就真管不了了。
原本也没想到能有多大的效果。
不过能有官方广而告之,就算是收获了。
要是明知道这玩意的危害还偷摸着买,那谁也怨不得了。
警察署办事,这次还算是雷厉风行,当天就嫁给铺子给查收了,但赶过去的时候,四十箱的药物基本已经销售完了。
铺子的老板花了一千块钱,然后警察署抓了一个伙计顶罪,这事到这里就算是了结了。
第二天在报纸上,大肆宣扬警察署如何办案,如何破获,如何的了不得,槐子因此升了一级,好歹是个科长了。
而程处长如今也边长程副署长了。
槐子将后续告诉林雨桐的时候,她倒是不意外,如今这世道,压根就不存在所谓的法制。
那所谓的法制就是一根松紧带,钱多就松点,钱少就紧点。
兄妹俩相顾无言,门却被敲响了。
林雨桐将门打开,见是田芳,她笑了笑:怎么有功夫过来?田芳晃悠了一下手里的点下匣子:八大件,您尝尝?林雨桐接过来,田芳才看了槐子一眼,就吐吐舌头,有客人啊。
那我就不打扰了先生了。
说着,也不等林雨桐说话,就一下子窜了出去。
槐子一直看着门的方向,脸上却若有所思。
林雨桐将点心放下:你一会子带回去给同事分了吧。
槐子的心思却没在点心上,而是问林雨桐:那是你的学生?我见过她,就在昨天,在六国饭店。
六国饭店?林雨桐皱眉:发现了什么?她看见你了吗?槐子摇头:她肯定没看见我。
我是跟着程东去的,我靠着柱子,看见她从电梯上下来。
她跟在一个倭国女人身后……那个倭国女人就是上次我跟你说过的,阿玛碰瓷遇到的女人。
我为了避开这个女人,马上绕到柱子背后了。
这个倭国女人很神秘,我之前见过她出现在一家商社的门口,后来我找人打听这家商社,发现他们搬家了。
那么,如此一个神秘的女人,将自己的行踪保护的很好的女人,却大模大样的出现在六国饭店,还带着一只潜伏在自己身边的田芳。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林雨桐低声问道:能弄到六国饭店的入住客人名单吗?那里一定住着一个十分紧要的人物。
槐子点头:明天我亲自给你送过来。
还有,小心那个学生,只怕这姑娘不简单。
我知道!林雨桐深吸一口气,她倒是不足为虑,我就是想知道,能叫他们不惜暴露也要见的人是谁。
等拿到名单的时候,四爷翻开了两遍,就摇摇头:想从这些信息上看出谁有问题肯定不成。
连这点都隐藏不好,也就不用混了。
想知道谁有问题,就得亲自去看看才成。
去可以,但怎么才能不叫人怀疑自己突然出现在那里呢?于是这天上班,一办公室的人都能感觉到林雨桐的好心情。
雷洋洋将小镜子拿出来,重新补妆,不时的看一眼林雨桐:怎么高兴成这样子了?有喜了?去!林雨桐笑呵呵的,每天看你约会心里羡慕的不行,我家那位又总没时间,今儿算是开恩了,也出去约会去。
雷洋洋耻笑:找人约会还不简单,金先生没时间,自有很多有时间的先生嘛。
这约会,先去看场电影,然后再去吃西餐,最后找个好酒店……这个你懂的!林雨桐哈哈大笑:好!接受你的建议。
电影——西餐——酒店——一定要最贵的哟!雷洋洋指点林雨桐,只有叫男人的钱包疼了,他们才能学会疼女人。
受教了!受教了。
林雨桐一边应着,一边收拾东西,很是急切的样子。
欧阳一一掀开眼皮看了林雨桐好几眼,却有垂下眼睑。
等下午的时候,两人一出学校门,就觉得身后有人跟着。
四爷指挥着刘福:先去电影院。
如今电影票不算贵,大人的坐票铜板十二个,孩子半价六个。
屏幕的背面还设有座位,每个位置是三个铜板。
这次怎么这么便宜?一进去看才知道,上演的是老片子卓别林。
在里面消磨了一个来钟头,这才去了一家餐厅。
不过却不是西餐厅。
而是一家出售‘五旗酒’的饭店。
‘五旗酒’是京城如今最时髦的名酒,这酒倒出来时是一杯混浊的酒,沉淀几分钟,就变成红黄蓝白黑五色的酒。
林雨桐品了一口,感觉像是鸡尾酒。
那红色黄色带着一股子果子的清香,而蓝色却有些凉爽,像是是薄荷酒,白色是高粱,味道很醇厚,黑色就不知道是什么玩意了,口感还不错。
要不是四爷带着过来,林雨桐都不不知道如今已经有这‘鸡尾酒’了。
既然出来了,也被浪费,这就是约会。
四爷没管跟着身后的监视的人,低声跟林雨桐道。
林雨桐这会子挺放松的。
没把正事全忘了吧,但也没紧张到哪里去。
吃饱喝足,天色就昏沉下来了。
马上启程直奔六国饭店。
开了房间,两人进了里面,一路观察进进出出的人,最直观的首先是穿着。
衣服只看布料就能知道价格。
比如,熟罗长衫大概值个四块多,两块多只能做了一件黑色的铁线纱马褂,两块多能做一身方格纺绸短衫裤,头上戴了一顶小结子瓜皮帽,足上穿了一双白底缎鞋。
即便在六国饭店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穿着都算是时髦的。
再看这些人的走路姿态,没有发现异样。
两人站在电梯门口,后面传来喧哗声,之间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走了过来,后面跟着的人推着行礼,林雨桐数了一下,整整十个箱子,显得非常的阔绰。
但紧跟着,叫林雨桐吃惊的事,四爷僵硬了一瞬。
这表明四爷不是见过这个人就是见过这个人的照片。
等回了房间,四爷才低声道:在一些史料上见过这个人的照片……谁?林雨桐问道。
郑皆民。
四爷的眼睛眯了眯,可是个大特务头子,他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出大事了。
这里住着的人一定很危险。
工党?还是倭人?林雨桐问了一句,紧跟着摇头,不会是工党,这个还不至于惊动他。
只能是倭人……两人没有在房间里多呆,出门想四处看看,顺便观察这个人来这个的目标到底是谁。
转了一圈,最直观的感受,就是郑出手很大方,对饭点的侍者,出手阔绰。
这么打赏,自然很容易就能打探到消息。
很快,四爷拉着林雨桐回房间,他们要除掉的是谁,我看出来了。
走吧!他打赏茶房打赏的最丰厚,为什么?因为这些侍者是最能只管的接触客人的人。
如今,客人的容貌特征和所在的房间号就对了起来。
而其中一个侍者,得道了三次打赏,这就更明显了。
这个侍者负责的哪几个房间,那么目标就在哪个房间中。
四爷又将之前会子收集的信息拿出来,点了一个名字,要是没错,就是这个人了。
林雨桐一看四爷指的人:常世谷!她摇摇头,没听过。
应该是化名。
这个人就是投靠了伪国的张景绕。
只怕这次他秘密来京城身上的任务不轻,否则惊动不了郑皆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