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于晓曼。
她腼腆的笑了笑,十九了。
林雨桐陪着她往外走,刚来京城还习惯吗?家里人都好吗?家……家里人都被那个畜生给祸害了。
于晓曼身上那股子恨意不是假的,好半天才收敛情绪,刚来京城,确实有些不习惯。
如今家家的日子都不算好过。
在亲戚家白吃白住,人家多添一双筷子,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这也就是跟林雨桐解释,为什么她会答应相亲,而对方为什么找媒人给相看人家了。
这么大一个姑娘,养着是要花钱的。
林雨桐点头,这也合理。
能在这种年月收留孤女,想来心肠也坏不到哪里去。
即便说亲,也没糊弄,找了个相当过的去的人家。
除了有糟心的爹妈,没啥大毛病。
能遇上为你操心的亲戚,也是运气。
谁说不是?于晓曼深吸一口气,这世道,一个姑娘……太难了。
林雨桐看向她,听说你上过大学,对于安排这样的婚事,心里能接受?这是问她,除了因为生活所迫意外,心里是不是有其他的想法。
要是心里不愿意,这日子也是没法子过的。
于晓曼的表情一下子就僵硬在脸上,好半天才垂下眼睑:自是愿意的。
可她的表情说明她并不愿意。
林雨桐吐出一口浊气,既然这姑娘从内心是对着婚事有些不愿意的。
那么说到底,不过是‘无奈’两个字作祟。
只是这无奈的,究竟是生活的原因还是一辈的,她倒是不好下结论。
因此,想说的话在嗓子眼转了一圈,最终还是道:一段婚姻和一个稳定的足够养活你自己的工作,你选择哪一个?于晓曼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随即又有些黯然:如今这工作又哪里是好找的?即便想去小学去做老师,也轮不到我身上。
她苦笑了一声,一副坦然的样子,明人面前,我也不说暗话。
我知道你来找我想说什么。
你想的没错,我在老家就订过婚,只是未婚夫……如今我找不见他了。
也许是死了,也许还活着……如今这世道,想找也没地方找去。
我也不怕你说我卑鄙,活着都是奢望,其他的事情,有则有,没有则没有。
不是每个家庭都靠所谓的爱情维系的。
可槐子在一个家庭及其不健康的环境中长大,林雨桐自然盼着他能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人。
不是优秀就适合的。
槐子哪一点也不比旁人差,娶一个心里明显装着别人的女人,估计槐子心里也不乐意。
林妈回来这么些年,心里还是惦记着当初那个郎中的。
家里就有这样的例子,槐子怎么也不会乐意跳这个坑。
于晓曼看林雨桐的表情,就什么都明白了,这家的人很介意这事。
她苦笑道:实在是对不起,隐瞒这些,不是我的本意……师院图书馆快建成了。
林雨桐看向于晓曼,要是你乐意,我可以推荐你去学校的图书馆工作。
薪水在二十上下,有宿舍可以住。
于晓曼愣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向林雨桐:真的?明天你去学校找一位苏先生,我今天会给他打电话的。
林雨桐笑了笑,你说的对,这世道……女人都不容易。
说着,就伸出手,咱们以后大概会常见面。
于曼丽不由的伸出手跟林雨桐握了握,谢谢……谢谢……林雨桐握着对方的手,眼神微微一缩,虎口有茧子。
要不是这一握,她险些因为这姑娘的坦诚就放下了戒心,不客气……回头见……回头见!于晓曼站在林家的大门口,直到林雨桐的身影消失,这才抬手抹了一把脸,转身慢慢的离开。
林雨桐转回来,见林母站在门口张望,见自己进来了,就忙招手:怎么样?你跟那姑娘说话了吧?说话办事都是个极为爽利的。
这事还是叫我哥自己拿主意吧。
林雨桐没跟林母继续解释,就点点头进了自家的小院。
林母看着林雨桐的背影,嘴角动了动还是没说话。
好半天才转身进了屋,在灶膛前坐下了。
大闺女说的话意思她明白,这事不赞成自己插手槐子的婚事。
可自己是当娘的,这本来就是本分。
杏子递了一碗水过去,娘,刚才大姐的话我听见了。
大姐不叫管就别管了。
大哥是个有主意的人,她之前也说过不叫您管的话。
如今被大姐拦了刚好,省的大哥知道了埋怨您。
闺女儿子都不是自己养大的,自己在这俩孩子面前是说不起话的。
林母擦了一把眼泪,就进屋躺在炕上了。
杏子知道,这是她心里不得劲。
林雨桐回家,见四爷还没睡着,拿着厂子里的图纸靠在床上翻看,睡吧。
睡起来再看。
你陪我躺着。
四爷拉她,那姑娘有问题?不是倭国派来的。
林雨桐皱眉,很容易让人有好感,看起来也极为坦诚。
可是呢?我不光是因为她心里装着未婚夫所以不乐意,我还害怕这是……当局派来的。
四爷有些沉吟,林雨桐这点担心是有道理的。
厂子这么紧要,他们不可能由着自己随便来,找个人监视自己才是合常理的。
别说自己了,就是一般的军中将领,身边都是有马弁的。
一个不慎,小报告就打了上去。
你做的对!不同意婚事,又给了对方一个不至于叫人怀疑的借口。
将人安排的离自家不远不近,对方也容易接受。
这事别瞒着槐子,将猜测原封不动的告诉他。
也好叫他多几分警惕。
槐子的反应出乎两人的意料,他只诧异了一瞬就摇头:这姑娘再叫人动心也不成。
做情报的……少有能得善终的。
这话说的极为通透。
槐子见两人认同,表情跟着严肃了下来,另外,就是你们俩……如果已经有一定的立场和倾向,我的意思,还是最好到后方工作。
如今游离在两方的边缘,是很危险的。
四爷和林雨桐哪里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很多事情不好跟槐子解释。
这个话题点到为止,就揭过去都不再提起。
这个夏天在冯玉详撤销抗日同盟军总部,辞去同盟军总司令的时候结束了。
新的学期一开始,林雨桐带着笑意走进校园,远远的看见两个人站在菊花丛边,看起来极为亲热。
两人看见林雨桐,都露出微笑,一个是田芳,一个是于晓曼。
这么多的女学生,于晓曼却独独跟田芳看起来很亲热。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之前只是怀疑于晓曼另有一层身份,现在看来,应该可以确定,于晓曼的确有别的身份。
她接近田芳,目的大概并不单纯。
田芳这个半公开的倭国间谍,消息灵通的机构想来都知道。
田芳见了林雨桐,好似有些紧张,低声打招呼:先生好。
林雨桐点点头,朝于晓曼看过去:这么快就认识新朋友了?于晓曼朝田芳看了一眼就笑道:我来了以后才知道这图书馆是田芳同学家里捐钱建起来的。
说了几句话就意外的觉得投脾气。
说得来就好。
林雨桐见田芳紧张,好似怕自己说出什么一般,她也就不做停留,你们料,我还有点事。
见林雨桐走远了,田芳才低声道:于小姐认识林先生?于晓曼‘嗯’了一声:林先生是个热心人。
哦?田芳看向林雨桐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坐在办公室里,林雨桐低着头摆弄着几份讲义。
一个个的,牛鬼蛇神,能出来的都冒出来的。
四爷手里的研究,马上就成了香饽饽了。
而自己和四爷在这各方势力交错中,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必须要付出比以往更多的精力。
她一直思索着于晓曼的出现,是当局不信任四爷?还是单纯的出于保护的心理?她有些拿不准。
不是保护?于晓曼看着隐藏在暗影里的男人,声音不由的大了起来,当初我接到的命令可不是这样的。
那人轻哼一声:于小姐,我想你应该清楚。
你现在可不是在侍从室,而是归我们管理。
也许有些事你还不清楚,但是我得提醒你。
就在两个月前,咱们的人差点暗杀了他们夫妻。
那位林玉彤女士,胳膊上还中了一枪。
别以为咱们推给倭人,人家就信了。
你可别忘了,工党可是无孔不入的。
若是真有了研究成果,没有落入倭国人手里,倒是先被工党得了,那同样是你的失职。
所以,我提醒你,你的任务并不单一。
你要做的不仅是保护他们,同样也是监视他们。
当然了,监视他们,就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
于晓曼半晌都没有说话,我要见你们站长。
新站长刚刚履职,最近很忙。
对方的话不容置疑,执行命令!是!于晓曼应了一声,这才转身出来,再回头,只能看到一个带着礼帽的消瘦的男人的背影。
嗨!这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叫于晓曼吓了一跳,回过头,却是田芳正站在她的背后,看什么呢?她歪着头问道。
于晓曼笑了笑:没看什么,走神了。
她收敛心神,反问道:你不去上课,在这里晃悠什么呢?田芳摆摆手:觉得没意思没心情……说着,就拿出几张电影票,咱俩请林先生去看电影吧。
于晓曼挑眉:我跟林先生可不熟。
就怕请不动。
请的动!请的动!田芳呵呵的笑,我今天还请了警察厅一位副厅长的妹妹,林先生的哥哥在警察署,想要升迁,上面没人怎么行呢?林先生可不是迂腐的人,你去请一定说的通的。
于晓曼突然笑了笑,行!我去试试。
林雨桐对于这个邀请很诧异,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那好,我也正好想出去转转。
一路上林雨桐都不怎么说话,只含笑听着。
心里却寻思着田芳是不是跟什么人已经联络上了。
但到了电影院,电影都开场了,也没有见到其他人来。
林雨桐不动声色,于晓曼好似都忘了田芳还请了一个人一般,坐的很坦然,倒是田芳有几分坐卧不宁的样子。
直到电影结束,三人从里面出来,林雨桐先提出告辞:不能陪你闷了,还得回去做饭呢。
田芳很不好意思:实在对不住了林先生。
林雨桐笑了笑没有说话,招手叫了黄包车就离开了。
田芳跺脚:我把事情又办砸了。
按照紧急联络方式,她已经将信号递出去了,怎么会没有人来呢?她并没有真的邀请什么人来,而是找了两个人来做掩护,好能顺利的接头。
但是,对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根本就没有现身,这叫她怎能不着急。
这段时间,她总觉得有人监视自己,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这次接头不成功,那么下次到哪里找这个好的掩护去?一次食言,人家凭什么再相信自己?林雨桐坐在回去的黄包车上,细细的想着田芳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白色的衬衫蕾丝边,胸前别着一朵红色的绢花,长裙是浅蓝色的,并不出奇。
手包很小,并没有多少坠饰。
齐耳短发,耳朵上没有耳环,手上也没有手镯戒指之类的东西。
唯一奇怪的就是那朵红色的绢花。
她想了想,突然叫住黄包车,师傅,往回走。
我的耳坠丢了一个。
那可得多两分钱。
这师傅停下来,跟林雨桐讨价还价。
给你五分。
林雨桐催他,要是快点,我给你一毛。
这车夫一愣,赶紧调转车头,撒腿就往前跑。
林雨桐扶着两侧,这颠簸起来真是差点将人给颠出去。
来来往往的行人,这车夫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个铃铛挂在车辕上,一跑起来,铃铛就响,远远的就有人避开了。
等重新回到电影院门口,已经不见田芳和于晓曼了。
她左右看看,边上卖香烟的,卖瓜子的,卖汽水的,还有擦鞋的,一一从眼前晃过,好似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紧跟着,她就朝擦鞋的看过去,就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将一毛钱递给擦鞋的,然后起身,转身就走。
瞟过一眼的时候,似乎看见他西装放手绢的口袋里放着的不是白色的绢帕,而是一条红色的。
十分的扎眼。
可她并没有看清对方的脸,一副墨镜,一顶帽子,将脸遮住了大半。
林雨桐心里一动,出声就喊:我说你这个花花公子站住,骗了我妹妹就想跑。
说着,就将手里拎着的包朝对方的脑袋砸过去。
这人吃疼,又有些恼怒,被这么一扔,帽子也得打掉了,他几乎是本能的回头,然后看了林雨桐一眼,脸色一变,捡起掉在地上的帽子就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林雨桐上前捡包,周围的人都指指点点。
她朝众人摆手:都别围着了,没见过打陈世美的?众人跟着哄笑,但也都只是一笑而过,谁也没把这插曲放在心上。
可林雨桐想起这男人之前的表情,心里就有了判断。
他见过自己,认识自己。
只是不知道是之前就见过自己呢,还是刚才自己跟田芳在一起的时候被他看见过。
小姐,钱还没给呢。
车夫催促道。
林雨桐直接上车:到了地方就给你,不差钱。
等林雨桐坐车离开,于晓曼才从对面的巷子里闪出来。
她跟田芳分手之后,就绕过两条巷子又转了回来,却没想到看了这么一出戏。
好在,借着林雨桐这一闹,被自己轻易的就看清了这个男人的脸。
回到家里,她将自己看到的,素描了下来。
不敢说十分像,大事七八分还是有的。
第二天,她就找到了联络的安全屋,一家裁缝店。
这是我要的样式,请尽快做出来。
她将画像递过去。
对方打开看了看:什么时候要?明天行吗?她这么说。
对方愣了愣:你确定这么急?当然,十分紧要。
她再一次确认。
对方将手里的皮尺放下:跟我进来。
于晓曼也不说话,紧跟着就走了进去。
里面别有洞天。
这人皱眉:你怎么回事?这安全屋不是随便就能启用的。
这个我培训的时候学过,不用你教我。
于晓曼冷哼一声,不重要,我不会前来。
你才来几天?这人皱眉,但却也适可而止,没有继续追问,拿着画像问道:这人是怎么回事?真那么要紧。
可能是倭国的间谍。
你说要紧吗?于晓曼冷哼,很可能顺着他,找到隐藏在警察局内部的奸细,这是要紧吗?当然要紧!这人这才重视起来,似乎又带着几分不信:能隐藏的这么深,没点道行不行。
你就这么轻易的看清了他的脸?于晓曼张了张嘴又闭上:我也不是吃闲饭的。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并不想将林雨桐的作为透漏给对方知道。
只在一瞬间,她就选择了隐瞒。
一对教书育人的夫妻,都被这么严密的监视起来,如果他们有了反侦察的能力,真不敢想象他们会派多少人来。
之前就不信任,只怕之后对这夫妻俩更不会信任。
见对方拿着画像没有再追问的意思,她也不停留:明天晚上我再来,希望你们的手也快点。
林雨桐对于于晓曼的插手半点也不知道,她此时拿着一大信封的照片,一一的比对。
这照片是警察厅档案资料库里的。
花了两百个大洋从管理资料的警员手里买的。
林雨桐将这照片一个个的摆在桌子上,最后挑了一张出来,跟这个有六分相似。
这照片上的人当时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可现在那模样,都在三十上下了。
有点差别也很正常。
这个人?槐子有点不可置信,你可看好了,真是这个人?林雨桐点头:错不了,就是这个人。
怎么?你认识?槐子摇摇头:这个人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他是小孟尝的徒孙,这些年也颇为受小孟尝的器重。
小孟尝,是绰号?林雨桐问道。
这人叫孟畅,畅快的畅。
槐子解释了一句,因为好交友,讲义气,三教九流,但凡求到门上,他就没有不管的。
哪怕是讨饭的婆子,流浪的乞儿,只要是求上门的,他从没有往外推的。
严格的说,他自己并不是警局的人。
只是他的徒子徒孙,不少都当着公差。
这个照片上的人,就是孟畅的大弟子捡来的,是个流浪儿,跟着孟畅姓了孟,叫孟归。
如今在警察厅,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职务,只是后勤处的一个副处长。
肥差,但并没有实权。
这话却错了,掌握这后勤,其实就是掌握着大量的资源。
但林雨桐并没有打算槐子,听他继续往下说。
要说这孟归有问题,我信。
但要说孟畅有问题,我还真不信。
槐子将照片搁在桌子上,这个人跟我师父很有些交情、我见了,叫一声师叔也不为过。
这个人义气很重……你别跟我说要查他,这人我不能查。
下面的兄弟要是知道我查这个人,非得跟我翻脸不可。
另外还有一点能证明这人不可能有问题。
仙乐楼发生了多少事,这个你知道的。
就那些个人事情,别人查不出来,但是孟畅这个人,一定是查的出来的。
不说他本来在仙乐楼就有份子,就说他跟下面这些兄弟的关系,想知道什么都不难。
可到现在为止,有一点风声露出来没?没有!这个人在大是大非上从来都不糊涂。
这话说的,林雨桐再要揪着不放,就该惹了众怒了。
四爷从书房里出来,直接接话:要是如此,那就送帖子,咱们亲自登门。
既然大是大非上不糊涂,那就更该坦然相告了。
槐子犹豫了一瞬间,也好!我亲自去送帖子。
小孟尝果然不愧孟尝之名,哪怕是从来都没听到过的人,也十分的给面子,说是随时恭候。
四爷和林雨桐选了个周六的上午,提了两匣子点心就上门了。
这孟畅五十来岁的年纪,精神矍铄,走来龙行虎步,说话声音洪亮:金先生,老夫是个武夫,但最敬佩的却是你们这些读书人。
他亲自迎了出来,你们可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
话说的十分客气。
四爷笑着回礼:孟老不怪在下唐突就好。
两人说笑着,就往里面走。
原本以为回去待客的花厅,谁知道这位直接将两人带到了书房。
书房这样的地方,不是亲近的人是不能进的。
孟畅坐在主位上,请四爷和林雨桐坐下,又叫人上了茶,叫人在外面守着,这才道:两位来,必是又要事。
但讲无妨。
开门见山,十分爽利。
四爷端着茶,要事我说孟老的徒子徒孙里,可能出了数典忘祖之人,出了跟倭寇牵扯不清的人,岂不是要被您当成了恶客。
孟畅的眉头皱了皱,你能坦诚相告,足见你对老夫的信重。
徒子徒孙多了,出几个不屑之辈也在预料之中。
你放心,我孟畅的家规也不是摆设。
门户也该清理了。
没有怀疑,直接就应承下来。
也没有半点要包庇的意思。
难怪连槐子都对这个人赞赏有加。
他确实是有许多独到的地方。
四爷将茶杯放下:既然您快言快语,那我也不藏着掖着,我今儿来,确实还另有要事。
林雨桐眉头一挑,四爷之前可没说。
孟畅哈哈一笑:我就喜欢爽快人。
有话就说话,不用客套来客套去。
我有一些设备要秘密从火车站运到城外……四爷只说了一句,孟畅马上接话,你说的是槐树林。
果然,根本瞒不住这位。
槐树林那边施工,槐子之前安排的人根本就避不开这位的眼睛。
不过好在,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任何消息露出去。
金先生,我是粗人,但不等于我什么也不懂,槐树林里那厂房是要做什么的,我也全都明白。
这是多大的事,我心里也分得清楚轻重。
有些事,只会烂在我肚子里,谁也不会知道。
孟畅沉吟了一瞬,你要信得过我,这设备的事你就交给我来办。
就这么说定了。
四爷起身,那我就不打搅您老了。
林雨桐始终都没说话,跟着四爷就起身。
四爷临走的时候又低声跟孟畅道:您那徒孙的背后,只怕还有人。
孟畅眸色一冷:敢把手伸到孟家,我要不把他揪出来,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在孟家并没有花多少时间,一人一句说的都是干料。
林雨桐问四爷:这个人真的靠谱吗?有时候还就这种人靠谱。
四爷跟林雨桐解释,小孟尝的名声在外,在江湖上混的,最在乎的也就是这块数十年建立起来的口碑和招牌。
他不能叫这招牌就这么砸了。
而他们做事,向来又最不在乎所谓的规矩,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个效果立竿见影,在于晓曼刚确认了孟归的身份的时候,这个孟归就消失了。
连着好几天,都没有找到孟归的任何消息裁缝店里,于晓曼铁青了脸:是不是你们将消息泄露出去了?要不然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消失了。
或者,又是谁急切的想立功?将人给秘密逮捕了?没有!对方一再保证,没有!你应该想一想,还有谁知道这个孟归可能有问题的。
于晓曼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雨桐。
自己见过孟归的脸,就查到了他身上,那么林玉彤呢?她也一样可以吧?怎么?想到了什么?对方急忙问了一句。
于晓曼摇摇头,矢口否认:我就是想不出来,这才着急。
行了,好容易找到一条线,就又断了。
另外……跟田芳的关系要不要还继续深入?当然。
对方肯定的点头,磨刀不误砍柴工。
要是能顺利的打到对方的内部,就更好了。
如果是这样,那我如今的人物怎么办?她抓着手提包的手一紧,多少有点后悔这么问。
你放心,没有你还有别人。
对方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言语。
于晓曼没有追问,这是规矩。
但这话的意思自己要是没有理解错,应该是这两人身边还有他们安排的人。
而这个人跟自己不一样,明显隐藏的更深一些。
她不在这事上纠缠,只道:田芳好似并不得她上级的信任。
对方直接给了于晓曼一张照片:认准这个女人,然后想办法叫田芳看见这个女人,剩下的你等着就好了。
于晓曼看着照片,黑白的照片虽然没有绚烂的色彩,但还是能看得出来,照片上的女人有一股子别样的风情。
我记住这张脸了,给我个地址。
霓裳歌舞厅。
对方轻声说着一句。
霓裳歌舞厅,是个享受夜生活的好地方。
于晓曼以记者的身份,带着相机,走了进去,在舞台上确实看见了照片上那个风情卓然的女人。
她此刻站在台上,扭着腰肢,轻声的吟唱着,不时的做出一个飞吻的动作,引的台下的男人一个个的往台上大把大把的扔钞票。
她坐在暗影里,将这一幕幕都拍下来,这才起身离开。
等她走了,台上的曲桂芳眯了眯眼睛,总感觉麻烦就要降临了。
这段日子,她混迹在歌舞厅,日子也过的分外的洒脱。
虽说当日林玉彤放自己离开,是自己答应替她找那个男人,但在这里混的久了,她倒是觉得,这样的灯红酒绿未尝不好。
正想着是不是找个有钱的男人,跟着她离开这是非之地,却没想到麻烦还是找上门了。
这天晚上,她在自己租住的公寓里,给林玉彤在筒子楼那边的宿舍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接的,这个声音她听过,是个叫白元的助理。
喂!那边的声音确实很干净。
喂!曲桂芳低声道:我找林先生,你跟她说,上次叫我代购的书籍,已经到货了,叫她明晚上来取。
老地方见!电话挂了,白元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谁的电话?丁帆正在打扫房间,见白元不说话了,就出声问道。
白元应了一声:是找林先生的。
林先生订了外文书,到货了。
丁帆了然的点头:上次我听说林先生翻译的小说要出版了,是不是你真的?白元随口应付道:是啊!是宋校长的夫人给牵线搭桥的。
听说对方很满意,已经约了下本书,还在他们出版社出版。
两人说着话,白元没急着走,等到吃饭的时候跟丁帆分开,这才出校门回了林家,将电话的内容给林雨桐说了一遍。
林雨桐之前还以为这个曲桂芳是撒出去的鹰,未必会回来,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还真有消息了。
当初越好的老地方,是一处咖啡店。
林雨桐到的时候,对方已经在了。
林雨桐没过去坐下喝咖啡,而是给了侍者一些小费,问了她洗手间在哪里。
这种情况很常见,公共厕所可不像是后世那么普遍。
讲究的人一般都是到体面的店铺里借用厕所。
在林雨桐进去之后,曲桂芳才起身,跟着也去了厕所。
没个门后面都看了,确实是没有人,将门从里面锁了,曲桂芳才掏出一支香烟,缓缓的点燃:有人盯上我了。
林雨桐将水龙头打开,听着水哗哗的往下流:没人盯上你,你也不会主动找我了。
曲桂芳深吸一口气:我后悔了,我真该去香江的。
早点离开这里改多好。
林雨桐看对方:现在就算我想叫你走,盯着你的人也不会。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知道谁盯上你了吗?没看清长相。
曲桂芳有些烦躁,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的吐出烟圈,但肯定不是那个男人,而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
我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目的,但是对方好似拍了我的照片。
这不该是我原来那个组织的。
对方想干什么,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是倭人,谁还对她有兴趣?林雨桐皱眉,如果不是倭人,那么自己和四爷私自放了欧阳一一,也就是曲桂芳的事情肯定也被对方知道了。
还可能牵连槐子。
这件事可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