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吗?林雨桐看向方云,手里拿着药和一杯热水。
方云点头,伸手接过来,不用准备什么。
说着,她仰起头,药塞进嘴里,一杯温热的水紧跟着冲了进去,嘴里一点药味也没留下。
她将杯子递还给林雨桐,就往手术台上一躺,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肚子的绞痛来的那么清晰,她的眼泪顺着眼角划入鬓角,湿了头发才落入枕头上。
老袁要只是老袁该多好,自己会欢天喜地的迎接这个新生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亲手扼杀了它。
落了胎,疼痛也就跟着消失了。
林雨桐把了脉才道:最近好好休息,别碰冷水。
方云一一点头应了,林雨桐将一杯浓浓的红糖水递过去,喝了再走。
别担心我。
方云嘴角翘了翘,也别可怜我。
其实之前,是我要求的多了。
在医院这么长时间,生孩子的女人咱们也见了很多,有哪个是丈夫陪着护着的。
还不都是自己一个人。
丈夫要是能抽空过来看一趟,都算是不错的。
人家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没有感情?都不是!是我要求的太多了,才给了别人可趁之机。
是啊!在当下的条件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要求儿女情长,这本身就是在为难人。
方云的前夫老姚,做的差吗?其实跟大多数人差不多。
方云虽然抱怨,但要是没有原野的暗示,她不会想着离婚的。
人家能暗示成功,说到底,还是将她心里的不满和不足给放大了而已。
冲动的愤怒之后,她开始冷静了,也开始一点一点的剖析自己了。
林雨桐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的看着方云起身,将红糖水喝了,然后慢慢的离开。
进了院子,结巴正在院子里劈叉,看见方云进来就点了点头,继续忙活他的。
方云直接进了窑洞,袁野在炕上坐着,两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云一靠近,他就吸了吸鼻子:有血腥味。
然后紧跟着面色一变,你将孩子拿掉了。
她不会医术,不可能进手术室,不可能沾染上血迹,只能是她自己身上的。
怀孕的女人没有例假,而她要是受伤,应该有人送她回来,而且身上应该有止血药的味道。
现在什么味道都没有,只能排除这种可能。
那么结合方云现在的心情,就不难猜出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没错。
方云往炕上一躺,浑身都失去了力量一般。
原野没有说话,只是摸索着拉着方云的胳膊号脉,林院长亲自做的吧。
对身体没什么损伤。
他的手指摩挲在她的皮肤上,以前让人颤栗的感觉被厌恶所替代,她立马佛开他的手:起开!别碰我。
呵呵……原野就笑:我以为你会跟我演戏……没想到……你还真是真性情。
跟你演戏?方云翻了个身躺着,背对着他,眼里警惕,但嘴上却冷笑了起来,我接受不了现在的你,连动带着你的血脉的孩子,这需要演戏吗?原野没有说话,只叹了一声,就不再言语。
方云的歪着头,偷偷的瞥了他一眼,也不再说话了。
屋里很安静,这种沉默叫人心里无端的觉得压抑。
外面传来清晰的劈柴声,原野嘴角勾起笑意,刚才两人在屋里说话的时候,劈柴声是停了的。
那么那个结巴是不是在外面听着屋里的说话声呢。
他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不屑的笑意:你说,结巴是只监视我呢,还是连你也一起监视了。
方云蹭一下坐起来:你想暗示什么?嘘!原野伸出食指摁在嘴唇上,小点声,不想叫外面听见就小点声。
方云眼里划过冷意,结巴说说话不利索,却是个有战斗经验的同志,也是她能信任的一位故人。
这次是自己请求有人配合,上面才调来了这个跟自己曾经搭档过的人。
当然了,两人之间那些往事,不是谁都能知道的。
原野也不例外。
他现在开始挑拨离间了,是不是也有些焦急了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像是无意识的配合了对方。
原野的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你狠心拿掉了孩子,除了对我的身份抱有敌意,无法接受以外,难道不是为了自保,为了跟我划清界限。
毕竟,你要为安安考虑的多一些。
但是方云啊,夫妻就是夫妻,不管有没有孕育孩子,你都跟我做了夫妻。
而且是恩爱非常的夫妻。
你如今表现的对我再怎么深恶痛绝,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他们真的相信你了吗?一点都没有怀疑吗?我想未必吧。
这不比其他的事情,你的丈夫,你曾经深爱的丈夫,可是倭国的间谍。
是你们不共戴天的仇人!方云,我很抱歉,你的政治生命可能因为我而终结了。
这就是再提醒她,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大概不会再对她有任何的提拔。
这本身就是一种不信任。
方云冷笑一声:我出来闹革命,你以为是为了什么?政治前途,这种东西从来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别说政治生命,就是生命,谁在乎过?战场上,扛炸药包是D员的特权。
命都不要了,谁还想着政治生命。
闭上你的嘴,你说的话,我一句话都不想听。
原野一愣,继而笑了笑,突然道:我之前听护士说,你们这里有个女作家,曾经坐过你们当局的监狱。
在监狱里,跟背叛她、害她坐牢的人还生过一个孩子,最终却逃了出来,才来了言安,不知道是不是?方云沉默着没有说话,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原野却冷笑:你跟她比起来,可真是算仁慈了。
没把孩子生下来受罪,我该感谢你的。
那个女作家……她跑出来了,你说她为了麻痹那个男人而生下的孩子……那个孩子最后怎样了呢?他是在暗示自己,防着自己也做出麻痹他的事情吧。
警惕性可真是够高的。
方云慢慢的躺下,翻了个身,久久才道:你……真是想多了。
这里里外外这么多人看着你,你能玩出什么花样,值得我费尽心思去玩心眼吗?别啰嗦了,我累了,你叫我安静的歇会。
咱们俩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屋里又恢复了安静,但方云却知道,对这个男人真不能心急。
别看他眼睛瞎了,但是心却一点也没瞎。
这个冬天就在这样的氛围中来了。
晚上林雨桐回来,就自己带孩子。
四爷也都是趁着晚上赶紧干他的事情。
林雨桐抱着孩子睡了,四爷给他们母子压了压被子角,这才披着衣服将灯挪的近一点,靠在一边忙着花他的图。
猛地远远的传来一声枪响,四爷手里的笔就掉在地上了,林雨桐紧跟着睁开眼睛。
在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枪声越发的密集了起来。
打起来了?林雨桐问了一句话,没等四爷回答,常胜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枪声惊扰了孩子,叫他惧怕了。
四爷一把将孩子抱起来,用棉袄裹在怀里,不怕!不怕!咱们不怕!这是跟谁打起来了?林雨桐说着,就穿衣服起身。
能跟谁打?四爷摇着孩子,这两个月,两边的摩擦还少吗?你是最近忙,一点也没注意外面的动静。
如今世面上什么都涨价,不光是涨价。
涨了价还未必能买到东西,没货。
往边区这边的路都差不多封锁住了,任何物资都运不进来。
就这,还不停的在给边区增兵呢。
估计是两边又起摩擦了。
你先睡吧,伤员要运回来,估计是明天的事情了。
你也不能去医院这么守着。
林雨桐看了四爷怀里的孩子一眼,我给这小子做个耳套吧。
这以后半夜……枪响的时候多了,这哭起来没完没了怎么办?四爷叫孩子贴着他,一手搂着孩子的腰,一手拿着笔在摊开在炕桌上的纸上描描画画。
林雨桐拿出针线,给孩子做个一副耳套,也就两小时就完了。
把耳套给孩子带上,再摇了摇这小子才睡着。
林雨桐摸了摸孩子的脸,得有多少孩子跟自家的常胜一样,半夜三更得被炮火声惊醒。
这场小规模的摩擦,林雨桐不知道究竟死了多少人,只知道带回来的重伤员就有十多个。
林雨桐连续做了两天一夜的手术,才将伤员处理完。
这么不规律的作息,常胜饥一顿饱一顿的,林雨桐的奶水也越来越少了。
四爷急的直冒火,天天叫白元想办法弄吃的去。
猪蹄也好,鸡也罢,只要弄来了,汤汤水水的就往林雨桐肚子里灌。
外面什么都紧俏了,你要是再没奶水,孩子就只能喝米汤了。
光补没用。
还得从根子上解决问题,那就是医院的人手不够。
袁野不能工作了,打量的工作就压在林雨桐身上,两天一夜持续的做手术,一下手术台,她自己就一屁股做地上了,是钱妮将自己背回来了。
此刻她接过四爷递过来的汤碗,一股脑的喝了,还是得跟上面反映,再调拨大夫过来。
这次上面倒是很利索,直接给了两个大夫,可都是倭国人。
他们是战俘!在战俘营一段时间,参加了反战联盟,这才被派了过来。
以前他们就是随军的外科大夫,现在只是做回老本行了。
这两人身高都才一米六出头,作为男人,身材实在算是矮的。
原野跟着两人比起来,一米七五的个子,算是伟岸了。
这两人原本一个姓佐藤,一个姓山本。
名字叫什么,林雨桐没费心思去记,就这么叫这两个人,大家也都是如此。
对这两人,大家都有点抵触情绪。
尤其是方云,做的是思想工作,自己心里都过不去,还得一个劲的给其他人做工作,告诉大姐这两人虽然还不是自己的同志,但属于反战人士。
林雨桐跟他们接触的较多,最大的收益,就是两个月后,差不多能听懂倭语的基本对话了。
跟着两人。
眼看这一年就要到头了,汪却在这个时候投敌叛国了。
三九年的头一天,当局发表声明,汪被开除国党党籍并撤销一切职务。
林雨桐和四爷看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其实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阳历的一月份,正是农历的腊月,一冬都没见雪,如今倒是飘洒着下了起来。
今儿安泰老先生登门了,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四爷笑着将人给迎进来,林雨桐已经将孩子递给翠婶,自己准备动手做饭待客了。
安泰老先生摆摆手,千万别忙活。
我今儿来是找小林的,说的也是私事。
不管是公事私事,今儿上门了,在我们看来,就是好事。
四爷笑着请人坐下,又将翠婶怀里伸着手不停的要他抱的胖小子抱过来。
灶膛就在屋里,林雨桐一边忙活,一边跟安老爷子说话,有话您就吩咐,咱们之间还用客气。
他也不是个矫情的人,就直接开口:我有个孙女,今年也十八了。
之前一直在女校那边上学,现在学业暂时结束了,要去什么宣传队工作,当然了我也不是说宣传队的工作不重要,但我觉得她去宣传队有点浪费了。
她从小跟着我,也是背药方长大的。
之后上了洋学堂,就觉得中医不行,坚决不肯再学习。
如今呢,我想叫她跟在你身边,做个助手也好,徒弟也罢,也叫她见识见识,这中医到底行不行。
我的医术中规中矩,是个慢郎中。
她瞧不上,但这不等于中医就不行。
我这些儿孙里面,就这个孙女的天赋最好,可惜了!再不抓紧,就真的浪费了。
宣传队的工作,换个人都能做,但是治病救人的大夫,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这没什么不行的。
那就叫跟着我吧。
林雨桐就笑,能叫您寄予厚望,这姑娘肯定是差不了的。
安老爷子的孙女叫安来,挺高挑清秀的一个姑娘。
见了人,试了试,林雨桐才知道安泰老爷子有点谦虚,这姑娘把脉开药方基本都没问题。
你是真不喜欢干大夫这一行了?林雨桐问她。
也没有。
安来看着挺沉稳,像是我这么小的大夫,没人信我,让人挺丧气的。
这要是西医大夫,只要医科学校毕业了,就有人认可,跟年龄无关。
这要不是战争……我这样的,大概得用二十年时间叫人相信我能给人治病。
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林雨桐很快就给她安排活计,不光在医院这边要给我做好助手,在学校那边,你也需要给我做好助教。
我要是时间上安排不过来,你得带着我的讲义,去给学生上课。
我安来指着她自己的鼻子,我才十八岁,没人……现在不是特殊情况吗?林雨桐笑道:你十八,可你接触医药已经有十三年了。
这就是资历。
好吧!被人认同的滋味好似还不错,安来笑了笑,转脸低声问道,林姐,跟您打听一个人。
谁啊?林雨桐看着护士送上来的病历,随口的应了一句。
林雨槐,你认识吗?安来低声问道。
林雨桐一下子就愣住了,你怎么知道他?安来差点蹦起来,你真的认识他?你是他妹妹是不是?一双大眼睛闪着焦急,急切的等待着林雨桐的答案。
林雨桐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听到槐子的消息,是!我是他妹妹。
你怎么认识他的?他现在在哪?还真是他妹妹。
安来眼睛亮闪闪的,我们来言安就是被他带着人护送的。
我不知道他属于哪一部分,其实他连姓名都是没对我说,是是偷听到他们团长跟他谈话,才知道他的名字的。
后来,为了给我挡雨,他把他的外套脱给我了,我在他的衣服领子上看到了一个人名字,就是林雨桐。
这名字跟他的名字一对比,我就知道这是他的姐妹的名字。
之后我专门跟人打听了,知道衣服上写着名字,一般都是亲人的名字。
万一在战场上牺牲了,将来或许又机会能把他们的消息告诉亲人。
我之前就听过林大院长的大名,可我不知道您这么年轻。
如今一见,知道您的年纪,我觉得跟您真有可能就是他的妹妹。
这么说,槐子在一线部队。
还真是没有想到。
林雨桐有点焦急:知道是哪个部队吗?安来摇头:其实我还想找他呢。
要是知道部队,早就找过去了。
林院长,要是有他的消息,你告诉我一声。
我希望去他所在的部队,做战地医生。
林雨桐笑了笑,少女的心思,其实很容易猜。
只是短暂的接触,就叫她这么念念不忘吗?那你就在我身边呆着吧。
只要我在这里,他的消息总会送过来的。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林雨桐回去就跟四爷抱怨,你说他怎么就不跟咱们联络呢?战场上生死能由谁?不知道就不用担心,知道了天天都跟着提心吊胆。
四爷摸着常胜的越发浓密的头发,我们常胜的舅舅总是替别人想的多。
知道了消息,林雨桐心里自然就记挂。
即便再忙,也会抽出时间,给槐子做衣裳被褥。
说不定哪天他就回来了。
可这人最经不住念叨,念叨着槐子,槐子就以林雨桐就害怕的方式,进入了她的视线。
一场摩擦交火半天之后,医院送来十几个重伤伤员,伤的最重的,几乎是肠穿肚烂吊着一口气的被抬了进来。
林雨桐忙着看伤,也没注意伤员的脸,准备手术,马上!安来端着医疗器械的盘子却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他……他……他是……林雨桐看了安来一眼,就朝伤员的脸上看去,即便满脸都是血,林雨桐也觉得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她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一边等着的几个战士不由的喊了起来:快救人啊!大夫!救救我们连长。
都被吵吵!安来呵斥了一声,都闭嘴,这是你们连长的亲妹妹。
她比谁都急!众人都不再言语了。
林雨桐稳住心神,抬手捂住眼睛冷静了半晌,这才重新吩咐安来:准备手术!林院长,你行吗?要不,我去叫佐藤君。
安来看向林雨桐,手术台上躺着自己的亲人,这对大夫的心理要求极高。
在中医行里,都讲究医不自医。
所以,她才有这么一个提议。
准备吧。
林雨桐深吸一口气,除了我,谁也救不了他。
这场手术,一直做了十八个小时。
将一个千疮百孔的人修补完成了。
槐子醒来的时候,在窑洞里。
还活着,这种感觉真好。
眼睛由模糊到清晰,可还没等他看清楚呢,脸上就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碰了碰,好似还带着奶香味。
他眼珠子转了转,头还没转过去,就听见‘咿咿呀呀’的声音,紧接着,一张小脸就进入了视线。
这孩子……看着有些面熟。
四儿见槐子的眼神疑惑才轻笑一声:常胜,这是大舅舅。
槐子先是一愣,继而眼里闪过一丝愕然,想说话,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林雨桐用棉签给他润唇,现在说不了话,也吃不了东西,喝不了水。
还得等三天时间,熬一熬就过去了。
槐子左看又看,看看坐在一边穿着白大褂的林雨桐,又看看抱着孩子的四爷,眼里就带了笑意,还能活着见到你们,可真是太好了。
林雨桐跟他絮絮叨叨的说分别后的情况,还有杨子的事。
槐子一直冷静的听着,眼睛却不时的看向常胜。
等槐子撑不住又睡过去,安来就将林雨桐一家给赶出去了,这里有我照顾呢。
林院长还是回去歇着吧。
四爷回去就叹:还没跟鬼子交火呢,倒是险些把命搭在自己人身上,真是够丧气的。
溶工、防工、限工、反工的政策效果非常明显,每天都有伤员运回来,而粮食却越来越紧张起来了。
槐子这次受伤,就是因为运粮。
当局虽说是合作,但是各种刁难却从来没有停止过。
军费已经不给了,军粮也是以各种名义拖欠,本该在渭楠交接的粮食后来挪到了西按,如今从西按又往南挪,总之,就是不想给的那么利索。
林雨桐和四爷这边,供应还算是可以,基本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像是白元还有警卫班的这些战士,给养已经跟不上了。
在医院也能明显感觉到,大家的伙食又降了一个档次。
差不多又回到了刚到秦北时候的境地,都吃不饱了。
春节前,槐子的情况好了一些,能开口说话了,……有时候断粮断了好几天,都得硬撑着,等粮食一到,直接将整袋子的麦子就往锅里倒,也不管里面掺杂了三分之一的土和石子,就这个搁在锅里煮,就这,不等熟就都抢着吃上了。
还有一次,实在饿得撑不住了,就吃黑豆,给战马吃的饲料,吃的人是十几天都不上厕所,险些要了命。
林雨桐这才知道如今的近况到底到了哪一步了。
春节前半个月,下发了通知到医院和学校,要开展大生产运动,自给自足,丰衣足食。
方云和安泰老先生,连着好几天都去参加动员会。
医院也有自己的生产任务,学校也有。
就是林雨桐和四爷,每个人也都有三亩地的垦荒任务。
白元和钱妮有自己的任务,所以这些活都自己干。
槐子在床上躺着,急得不行,要是我现在能动,这点活三两天就给你干出来了。
林雨桐就笑:三亩地罢了,这点活我还干不了?你安心躺着,这次把身体调养好……要说的话还是没说,他在战场上是替战友挡了子弹拖出了敌人,救了十几个人,但是他自己几乎被子弹打穿了,你也别觉得你没牵挂了,上了战场就不要命。
槐子应了一声,又跟林雨桐说起了其他的话题。
说铜锤,说白坤,说到杨子,又提起杏子,但是对京城的那对不靠谱的父母,却也只字未提。
林雨桐也一字都没多问。
天天在家里做了吃的过来,给他开小灶,补养身体。
槐子每次都推拒,如今不比以前,还有孩子要看顾。
如今这境况,孩子能吃饱饭就算是不错了。
别为我花这个冤枉钱。
活过来了吃什么都养人。
后来林雨桐不亲自给他了,直接交给安来,这丫头说话蹦脆,对槐子的心思傻子都看的明白。
尤其是这段时间,亲自照看起居,四爷将白元打发过去照看,也被安来给骂回来了,说是不会照看人。
眼看除夕了,槐子还得在病床上躺着,也不会接回家过年。
安来早早的跟林雨桐说了,说她今年除夕值班,意思是她陪着槐子。
借个她出去的空挡,林雨桐问槐子:这姑娘不错……槐子摇摇头:战场上生死就在一线之间,何苦害人家姑娘。
再说了……林雨桐看他神色怔愣,就想起于晓曼上次提起的话,不由的问道:你见到于……这个名字不能轻易提起,但槐子马上就明白了,见过一面。
只一个字就叫他知道自己说的是谁,这两人的关系比自己想的要深。
是因为她?槐子没有说话,说不上来。
可这一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她现在……林雨桐附在槐子的耳边说了这三个字,槐子马上接话,别说,我都明白。
可也正因为这样,我才说有缘无分。
我之前是在南边的游击队,可能是因为她的缘故,我被调到了言安。
这意思还不明白吗?林雨桐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是怕你影响她?也许吧。
她说,他离的近了,她就控制不住情感想要找机会见他。
这样下去,不管对谁都是危险的。
于是没多久,自己就北上了。
而她再也没有出现过。
槐子轻笑一声,就这样吧。
等哪一天她成家了,我再成家也不迟。
安来这姑娘,你想办法将她调开吧,这样下去,对她不好。
看得出来,他是真没心思成家。
心里有记挂的人,要是真接受了安来,是对这姑娘的不负责任。
林雨桐应了一声,这事上,谁也帮不上忙。
当初他自己还信誓旦旦的说,干那一行难有善终,结果呢,还不是陷进去了。
于晓曼这个姑娘,林雨桐是打心眼里喜欢。
可是造化弄人,能怎么办呢?安来的事情,还牵扯到安老爷子。
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林雨桐得先去拜访老先生,话说的很委婉,之前安来跟我提过,说是想下一线部队。
可是我觉得,给一线培养医护人员,才是最紧迫的。
我想将安来直接调往学校,我这边有手术的时候,她过来做助手就可以了。
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了,什么事情没见过。
马上明白林雨桐话里的意思,他叹了一声,林连长那里,我亲自去看过。
之前就接触过……孙女的事情在医院传的沸沸扬扬的,他哪里会不知道。
说实话,这小伙子是不错,长的精神,人看着也稳重。
至于说上战场……如今这年月,哪里不危险?指不定哪天天上飞机下个蛋落下来,命就搭上了。
哪里有不危险的地方。
所以,他没反对。
如今林雨桐一说这话,他就明白了,人家是不愿意,安来这丫头还是年轻,毛毛躁躁的。
不不不!林雨桐连连摆手,不是安来的问题。
安来出身良好,人也聪明机敏,长的娟秀明艳……要不是安老爷子在医院坐镇,这么一朵花不知道能引来多少人,这么好的姑娘求都求不来,只是……这里面牵扯到一位不能提的女同志……安泰老爷子马上明白了,我知道了。
相互坚守,令人敬佩。
两人谈妥了,安来就被她祖父先是带回家,年后去学校上班。
而四爷将白元打发到槐子身边,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几年的年夜饭,能吃饺子的几乎没有几家。
市面上几乎已经买不到白面了。
四爷和林雨桐这边还算是好的,警卫员这伙子还能分到一大麻袋的土豆。
没有主食,就只有这一袋子土豆。
大过年的,这一伙子在院子里和泥,然后用泥将土豆包起来,跟做叫花鸡的工序一样。
包成一个个的泥疙瘩,然后放在火里烤。
这样烤出来的土豆才不会外面乌黑里面还没熟。
大家都吃不饱,林雨桐还能变出花来?不过是贴了几个玉米面的饼子,就算是对付了一顿年夜饭。
如今是没有拜年那一说的,不过是累了一年了,难得的休息。
这天对面的结巴来了,替方云送来半碗的猪油,给孩子……常胜加了辅食,有时候是粥,有时候是土豆泥,如今鸡蛋不好买,但四爷之前存了一些,偶尔还能给孩子加个蛋。
不管是什么饭,加了油才香甜。
四爷拿了烟出来塞给他,别抽你那树叶子了。
这几个月,在言安的市面上很难买到烟了。
即便能买到,那也是十分紧俏,价钱也涨了两三倍,连最便宜的烟,大多数人都抽不起了。
可这烟民,那真是没救了。
没有现成的烟,就买烟丝,然后用废报纸卷成烟筒,照样抽。
再后来,连烟丝都涨价涨的抽的人心疼,那就干脆也不买了,只找了麻叶之类的树叶,干枯的叶子揉搓了,用纸条卷起来,当烟抽。
也不光是结巴这样,大多数烟民都是这样。
林雨桐都不能想象,这种烟有多辛辣刺激,有多呛人。
但就是这样,也没听谁说过要戒烟,能戒烟的。
结巴叫什么,大家都不知道,这应该属于保密内容的一部分。
到这里的时间不长,但也没人就这么直啦啦的叫人家结巴,都叫他‘巴哥’。
巴哥一接过烟,就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急着拆开抽出一根来,又看了看常胜,就又把烟夹在耳朵上,将烟盒收到衣服兜里。
四爷笑了笑,能不在孩子面前抽烟,这个人懂的不少,且受过相对较好的教育。
他低声问道:对面怎么样?巴哥朝外看了一眼:……难对付……他说着这么三个字。
四爷皱眉:怎么?警惕性这么高?巴哥点头:方云……委屈了……见四爷不解,他又叹了一声,大概……用不了……多久……就有进展……先说方云委屈,又说快有进展了。
这说明方云一定是做了什么,而且她的做法是有成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