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杏子两口子,时间还早。
林雨桐并没有两人吃饭,杏子也自觉,说完话拉着陈实就走了。
林雨桐这才将杏子之前说的事告诉的四爷,依你看,她的话可信吗?四爷看了看林雨桐,这个人的路数有点浑,还真不敢轻易下结论。
不过咱们之前商量的处置办法就不行了。
她明晃晃的交代出了邮局的人,这事咱们能怎么办?能悄悄处置她,难道还能悄悄的处置这些人。
反正如今两党也撕破脸了,邮局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一直也是一块顽疾,如今又出了这样的纰漏,咱们就不能瞒着了。
得把这事报上去。
报上去之后,本咱们就没关系了。
人家是相信杏子还是不相信杏子,咱们都无权干涉了。
调查是肯定的,但是有没有问题,会不会派人暗中看着杏子,咱们就更无权知道。
总之一句话,这个麻烦暂时是麻烦不到咱们身上了,但是这个地雷却埋下了。
以后真有事,咱们受到的牵连有限,就是槐子……但要是于晓曼能安然的功成身退,有她的这一层庇护,其实槐子也没事。
但是杨子就不好说了。
他考虑的都是二十多年后的事情了。
林雨桐眼睛一闪,如今这世道,谁还能想这么远?就这么着吧,先把眼下的麻烦解决了再说。
于是四爷果断的去找结巴了。
结巴两天后又过来了,……这个消息……很及时……再晚一步……这邮局的人……趁着过年……就都悄悄……撤离了……这次不光……将人给摁住了……还将他们……搜集到了两箱子……情报全都挖出来了……还牵扯出保小的……美术老师……和一位女干部……那就太好了。
四爷笑道:有话直说,不用吞吞吐吐的。
结巴看了一眼林雨桐,这才道:我们不会无缘无故……怀疑谁……但有些人……有些行为……却叫我们……不得不谨慎……这有些人指的应该是杏子。
杏子进入了这些人的视线,林雨桐反倒松了一口气。
之后会不会被牵连这个已经顾不上了,只要不放纵她造成更大的损失就行了。
还是那句话,个人的荣辱得失比之国家利益,算的了什么?四爷点头:我们明白,告诉你之前我们就想到这种可能。
这个不需要又任何顾忌。
不光我们这么表态,也可以代替林雨槐和林杨表态。
好!结巴起身,我会给首长……转达你们的意思。
但心里对这兄弟姐妹的名字还是有点好奇。
只看名字,怎么看都像是旧式家庭的嫡庶差别。
但这话却不能问。
但这件事,在四爷和林雨桐这里,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两人没有精力关注别的事情,林雨桐每天都有是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在手术台上,而四爷偶尔会出去两天,具体去哪里,这个需要保密,剩下的也就没有闲着的人了,全都投入了开荒中。
过完年,就真是进入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了。
地里连个野草都没冒出来,粮食的配额减了一半,油也不再供应了。
就连津贴暂时也取消了。
林雨桐在食堂吃饭,但基本都是吃不饱的。
常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
林雨桐就算是给孩子吃小灶,也得等晚上偷摸的才行啊。
晚上现在都是不吃饭的,但林雨桐会开火,说是给孩子做饭,其实也是跟四爷一起偷偷的吃点。
常胜还不到懂事的时候,但又会说话了,还有点担心这小子不知道轻重会说出去。
可林雨桐和四爷悄悄的观察了几天,就发现这小子贼精,不管谁问他吃了没,他都说没。
一说没,大家都心疼,藏下点吃的都会挤出来一点喂他。
所以,哪怕刚吃完饭,你问他,他都非常坚决的告诉你他没吃。
如果你戳穿他,你明明刚吃了饭怎么说没呢?他立马会委屈的告诉你,没吃饱。
这个真没谁教他,四爷说大概是饿怕了。
等天稍微暖和一点,冰雪都消融了,警卫班的人总是会空出两个人来,去言河边挖泥鳅,这东西吐两天泥,搁在锅里熬汤,虽然没什么肉,但味道也还行。
过了农历的二月初二龙抬头,紧跟着,就是召开表彰劳动模范大会,评选了几十位劳动英雄。
接着又是照看动员大会,提出了新的生产任务。
因为后方供给不上,前方作战部队撤出两万人来组织生产。
这个生产主要还是开荒,不出一个月,大军就开拔去一片溪谷,在言安东南大约四十五公里的地方。
四爷点了点地图,林雨桐恍然大悟,这该不是南泥弯吧。
应该就是到处是荒山沼泽而得名的南泥弯。
那就好!那就好。
林雨桐摸了摸肚子,只要扛过这半年,夏粮下来了,日子就好过了。
这段时间,野菜冒出芽儿了,差不多天天都靠着这玩意填饱肚子。
医院里的护士不轮班的,都早晚去挖野菜,要不然只靠着食堂那么点人怎么够?林雨桐要在食堂吃饭,都是要交一定量的的野菜的。
当然了,这都是由钱妮负责的。
要是敢在四爷忙的时候,钱妮就更辛苦了,带着常胜在附近挖野菜,成了她的主要工作。
因为她不在林雨桐身边守着,结巴还专门派了两个警卫,林雨桐一进手术室,这两人就跟门神似得守在外面,雷打不动,拒绝任何陌生人靠近。
窑洞被炸了一次,大家也都知道林雨桐的重要性,因此没人提出异议,但是林雨桐能接触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当然了,这也是在给四爷做掩护。
人人都以为重要的是自己,却都忽略了四爷。
因此,林雨桐也由着结巴这么安排。
吃饭的时候,钱妮才带着常胜回来。
常胜能跑能跳,一进来就把满是泥的爪子给伸过来,妈妈……蛋……鸟蛋……他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小口袋,林雨桐将东西掏出来,还真是三个鸟蛋。
她牵着常胜去洗手,一会给你煮了吃。
常胜却朝外指了指:烤雀儿……什么烤雀儿?林雨桐扭脸去看钱妮,眼带询问。
钱妮不自在了一瞬,那什么……就是逮住了一串麻雀,一会给常胜吃。
谁还有闲工夫逮麻雀?林雨桐给常胜把手洗了,晚了放着油条,去吃吧。
爸爸买的?常胜坐在小板凳上,拿了一半,剩下的给安安。
林雨桐挑眉,你还知道安安了?要叫哥哥知道吗?然后问钱妮,方大姐把安安接回来了?钱妮正在灶膛钱生火,是巴哥接回来的。
安安病了一段时间,现在好点了,看着瘦的很。
巴哥说是顺道给接回来了。
今儿常胜跟安安在一块玩了半天。
才半天就舍得给人家吃的了。
林雨桐心里一松,做的好。
之前还害怕把他养的小气了。
你跟钱阿姨在家,妈妈去看看安安,好不好?既然知道孩子病了一段时间,总得去瞧瞧。
常胜把碗里的油条递给林雨桐,给安安送去。
林雨桐摸了摸他的头:好!回头叫爸爸再给你买。
说着话,一掀开帘子,就见门口放着一大串的麻雀,十几只的样子。
她这才想起钱妮的话说了一半就被打岔开了,不由的回头追问,谁抓的?如今的日子都不好过,这玩意弄来也不容易,吃了人家的总得记着点人情吧。
没谁……这是杏子的声音。
小左!这是常胜的声音。
两人异口同声,谁说了瞎话?常胜只在吃饭这事上撒谎,在别的地方还没发现这样的端倪。
而且孩子没有撒这样的谎的必要。
林雨桐顿住脚步,回头看钱妮:小左?孩子是听了大人的叫法才跟着叫的,能被称为小左的,是佐藤君?钱妮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林姐,我不想跟他接触的。
是他自己凑过来,又是给常胜掏鸟蛋,又是套麻雀的。
说着,声音就低下来了,我实在是躲不开。
躲不开就躲不开,干嘛说谎?钱妮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她看向钱妮:妮子,不管什么事,我都希望比坦诚一些。
你知道的,咱们出不得一点纰漏。
钱妮猛地抬起头:我知道……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同甘共苦好几年,你比杏子跟我都亲,不是妹子也胜似妹子了,有什么话不好说的?林雨桐干脆进了屋子,坐在钱妮对面,想跟她谈谈。
这边钱妮还没说话,常胜就插嘴道:就是!亲的!嘴里嚼着油条,说的含含混混的,钱妮不由的就笑,然后才肃了脸道:他这段时间一直这样,给我送野菜,缠着我说话,像是要跟我搞对象。
啊哦!?这全不在林雨桐的预料范围之内。
佐藤是倭国人,是被俘虏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劳动改造和思想教育,加入了反战联盟才被分过来的。
这个人是个十分温和的人,时间长了,医院的护士对他也没有太多的抵触情绪了。
跟大家相处的很愉快,这是林雨桐对这个人的认知。
他个子不高,斯斯文文的,但林雨桐从来没想过他会想着在这里找一个妻子。
而且会追求钱妮。
钱妮年龄不算小了,二十多了。
之前还壮壮的,如今吃不饱饭,倒是瘦的很。
因为林雨桐的卫生习惯好,钱妮也十分注意,也收拾的整整齐齐的。
除了皮肤黑一点,也没其他的不好。
五官端正,身材高挑健美。
这几年也学了不少东西,读书看报能写能算,算是拜托了文盲了。
可因为是自己和四爷身边的人,这个婚姻就得格外的慎重。
这个佐藤的身份,肯定是不行。
只怕钱妮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半点都不敢过线。
但是真的没有动心吗?不动心她躲什么?林雨桐有点挠头,她笑着安抚:那什么……你先把外面的麻雀都处理了熬粥吧。
晚上给安安送一点过去。
肉粥养人。
说着就起身,至于佐藤的事情,你容我想想。
不必了。
钱妮一把拉住林雨桐,她摇头,就是组织同意,我也不能同意。
他这个人看起来不坏,大家都叫他小左,有时候我都忘了他是个倭国人了。
但是倭国人就是倭国人,是我们的死敌,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算了!林姐,我知道怎么处理。
我不会跟他再接触的。
但这事不能这么办。
佐藤是大夫,没在战场上杀过人,到了医院以后,又救了很多人,做工作从来都一丝不苟。
如今用这样的理由,怎么想都觉得不地道。
对于钱妮的话,林雨桐还是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还是让我想想吧。
也跟方大姐商量商量。
钱妮拽住林雨桐的胳膊:林姐,你不用为难,就说我发誓了,抗战不胜利,不考虑个人问题。
用这个大道理将人给挡回去。
但也同样的耽搁了你的青春。
林雨桐拍了拍钱妮的肩膀,这个时候的跨国婚姻啊,也不是没有。
但是那也得是LD这样的吧。
像是佐藤的情况,她并不乐观。
对了对门,方云也才回来,倒是结巴在家里将安安架在脖子上,锅里咕嘟嘟的冒着热气,想来饭也差不多要好了。
我来看看安安。
林雨桐将油条递过去,这是常胜给你的,拿着。
安安腼腆的很,只看着方云,等方云点头了,安安才伸手接过来。
看那样子,对结巴都比对方云亲。
方云笑了笑:他是经常路过宝育院,只要路过就去看看,给买吃的。
孩子可不就给喂熟了。
那也得是人家肯这么喂。
林雨桐笑着搭了安安的脉,然后皱眉道:将孩子在家里多留一段时间,这是有点营养不良了。
可留在家里就有吃的了?还不如宝育院呢。
方云苦笑了一下,结巴却说话了,就留下……我管……以后跟……常胜作伴……小林有常胜……一口吃的……就有我们安安……一口……这是赖上我了?不过结巴这人一开玩笑林雨桐还觉得挺稀奇,她笑着接话,对!留下来。
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说着话,看着方云用勺子搅动锅里的粥,就忙道,别给安安吃这个……一大半都是野菜,散落着零星几点米,我那边熬着麻雀粥,好歹是肉,一会就叫钱妮给安安端来。
一说麻雀,方云就把勺子放下了,拉着林雨桐坐在炕沿上:你那边的麻雀是小左弄的吧?林雨桐冲着方云挑起大拇指,要么说你眼睛亮,群众工作做的好呢。
这周围,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术业有专攻。
方云眉头一扬,在这方面我从不谦虚。
说完见林雨桐一脸认同的点头,她都觉得没意思,忙言归正传,你那边的事情我本来就更关注一些,就怕人事上出问题。
这小左呢,看上钱妮也不是一天二天了,我原想着,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即便看中了,也不会挑明,等钱妮结婚了,这事就糊里糊涂的过去了。
可是如今看着,好似还真不能干看着。
我跟你说,小左跟钱妮不合适。
要是小左看上了其他姑娘,那都是可以考虑的。
但是钱妮不行。
小林啊,我跟原野的事……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林雨桐一把压住方云的手:还说这些干什么?都过去了。
她小心的看了一眼结巴,给方云使眼色,干嘛当着人家的面说这些不愉快的过往。
方云却没说话,无奈的笑了笑。
林雨桐看着架势,也没办法说话了,起身告辞,然后逗安安,你不送阿姨出门吗?安安忙往结巴怀里一躲,结巴却抱着安安出门,替孩子道:送!林雨桐愣了一下,她真的只是逗孩子说话。
等出了门,她不知怎么的,就多了一句嘴,巴哥,你跟方大姐就这么下去?结巴拍了拍安安的背,她……心里不得劲……时机……不对。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话说到这份上,林雨桐就不好说话了。
她也不明白人家两人之间的时机是什么时机。
晚上吃粥的时候,四爷端着碗对着林雨桐不停的笑,笑个毛线?没肉吃吃点麻雀怎么了?等睡下了,四爷才低声调笑:我还当你有多不满呢?林雨桐这才反应过来,这麻雀粥有壮阳的作用。
她眉头一挑,……不满了,行不行?四爷的手伸过来,林雨桐刚想喊,四爷一把捂住她的嘴,朝外指了指。
被人从窗户里扔了炸弹之后,窗户跟下开始有人站岗了。
窗户又是纸糊的,所以,两人说话办事,都只能耳语了。
她咬在四爷的肩膀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第二天起床,林雨桐神清气爽,偷情的感觉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还是挺刺激的。
可吃完早饭,她的心情马上就晴转多云了,杏子又上门了。
大姐,我这次来是公事。
杏子看上去气势十足,后面跟着两个两个二十多岁的小媳妇。
这两个也是我们厂的。
厂?什么厂?林雨桐客气的请两人在院子里坐了,什么公事?有公事你该出医院谈。
是体检的事还是设立医务所的事?杏子忙摆手:都不是。
我是接了一个新任务,立了军令状了,一定得完成的。
大家都在开荒种地,这是生产,但是光农业生产还不行,还得有工业生产。
她说着,很有气势的一挥手,我见慢慢的有了造纸厂,洋火厂,纺织厂,炼油厂……我就申请了,要尽快的建起咱们自己的酱菜厂,卤菜厂。
大姐,我的卤菜的手艺是跟你学的,在家里的时候,咱们自家也做酱菜,泡菜,我觉得我能行。
但这如今野菜能不能做,我这心里还是没底。
也想过来请教大姐。
可我只教给你卤肉,没教给你卤菜。
那所谓的卤菜,是在卤肉之后的汤汁里过一遍,这样的卤菜能长久的存放吗?又不能真空包装,肯定是行不通的。
至于说酱菜泡菜,这都是很久远的手艺了。
她如今过来,是想要自己手里的酱菜方子?酱菜自己确实是做过,但她当时觉得,这玩意家家都做,要买也都去老字号,所以也没教给杏子和林母,只教给她们卤肉。
这会子杏子提出来,肯定是觉得之前自家做的酱菜味道好了?可这以前学卤肉的时候还不好意思,这会子要起方子来,却理直气壮的。
什么请教?说到底还是她做不出那个味道。
按说这是福利大家的好事,拿出来也无所谓。
但是给他人做嫁衣裳?她是会吃这样亏的人吗?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不管心里怎么样,林雨桐还是笑道:这个啊,你这猛地一说,我还真给难住了。
你叫我想想……想好了之后再说。
再说了,即便是我心里有数,但这整理出来,也是需要时间的。
我这边还忙,改天我叫人给你们送过去。
你们看这样行吗?她说着话,还朝跟着杏子的两人笑了笑。
杏子以为林雨桐说找人送过去,是说的钱妮。
钱妮不就是给大姐跑腿的吗?可林雨桐转脸就将方子郑重其事的上交给组织领导了。
一方面是不想惯杏子的毛病,另一方面是不想跟杏子之间有什么直接的牵扯,尤其是这种白纸黑字的形式。
自己给的是方子,可要是杏子真有问题,自己还说的清楚吗?她十分谨慎,只说是听说要办酱菜厂,所以,将方子乃至步骤都一一的列出来了。
当然了,她身上又挂了一个酱菜厂的顾问头衔。
如今又发不出津贴,多了个头衔多了差事,其他的什么也没多。
非要说多了什么,就是多了一份组织给的证明,证明自己捐赠了什么。
她把这些东西放在之前的匣子里,这里面全都是这一类的证明。
没人的时候,林雨桐把这些东西都拿出来低声跟四爷念叨:你说着将来……要是用金钱估量咱们的给出去的东西,这得值多少钱啊?四爷一页一页翻看:给常胜留着。
不过咱们还得努力,叫常胜将来拿着这些证明都足以开展览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要是这样……好似还任重而道远啊。
回头我就换个大箱子。
林雨桐笑,等箱子装满了,也就差不多了。
那这就是留给儿孙最好的遗产。
酱菜厂的厂长换人了,不是杏子,换成了一个年近四十的老大姐沈青。
杏子成了什么主任,林雨桐也没细打听。
可以是因为没有将方子直接给她,她恼了,一直也没露面。
首先找林雨桐的却是这位沈青。
沈青见了林雨桐笑眯眯的,那么好的方子,就这么拿出来了。
所以我说,我必须要亲自跑这一趟,表示感谢。
林雨桐笑了笑,方子肯定是小量的实验过了,味道还算令人满意,决定要用了,这才找来。
她请人坐了,跟着客气了几句。
沈青跟林雨桐说她们的生产计划:……如今除了野菜,别的菜也都没下来。
怎么办呢?先不生产?我觉得不合适。
我们想从其他的单位个人收购野菜,当然了,没钱支付的。
我们现在是将菜收上来处理,可以先记账欠着,等到冬天了,拿着欠条过来换咸菜。
当然了,一斤野菜换一进咸菜我们得亏死了。
十斤野菜换半斤咸菜,你觉得这买卖划算吗?十斤野菜又是土又是烂叶子,清洗干净了十斤能剩下八斤就算是好的了。
这还有水分,人工,连带着最重要的盐,这买卖的价格定的算是很厚道了。
林雨桐点头肯定:沈大姐这个办法好,冬天菜不丰盛这是事实。
我看,这一年四节都能收野菜,哪怕弄成菜干呢,这什么东西填到肚子里不占地方?两人说的很愉快,沈青走的时候越发笑的见牙不见眼,以后医院和学校的小咸菜,我们优先给。
这算是对自己工作的支持吧。
林雨桐道谢了就把人送了出去,结果沈青到门口了,突然道:林院长,你是文化人,对我这个大老粗,没什么意见吧。
这话说的?林雨桐摇头:大老粗不见得没见识。
大姐妄自菲薄……说着,见对方迷茫了一瞬,忙道:这做咸菜又不是造飞机大炮,就得大姐这样的人才行,你可被抬太谦虚。
沈青马上拉住林雨桐的手:大妹子,有你这话,大姐就放手干了。
我就说嘛,大妹子这么有文化的人,不能小心眼吧。
还真叫我说着了。
这人啊,还是不能听别人怎么说,还是得亲自看看才知道真假。
这话就意有所指了。
林雨桐秒懂,马上道:公是公,私是私,一码归一码。
我对大姐没什么个人成见,对大姐做这个厂长,一万个支持。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这句话。
两人第一次见面,觉得挺合眼缘,说的挺愉快的。
等林雨桐把人送走回了院子,钱妮在一边整理菜地,一边问道:是不是杏子又在酱菜厂说什么了?不能当厂长,心里不服气吧。
林雨桐笑了笑没说话,不过这杏子还真是有几分本事。
用那样的方式留在了言安,然后通过婚姻迅速跳槽,这才几天,又借着东风提议建酱菜厂,如今算起来,好歹也是主任了。
这么一个一心往上爬着想当官的人,反倒不像是间谍了。
她没回答钱妮的话,只朝屋里指了指,安安和常胜还没睡醒?钱妮点头:您忙去吧,没事,我在家里看着呢。
林雨桐收拾了就直接去了医院。
今儿医院开会,安泰老爷子主持,……有个情况,得引起咱们的足够重视。
他带着缺了一条腿的眼睛,将麻纸裁成小片装订起来的小本子举起来,就着窗口的光线看了看,这才眯着眼睛道:上一年,我将咱们接诊的患者情况作了一个汇总,竟然发现,一年里咱们接诊了五百三十二起柳拐病……林雨桐面色一变。
这个情况她还真不知道。
她的情况就是非死不医,其他的病症,从来没有送到她眼前来。
而这个柳拐病,就是大骨节病。
多发生于儿童、青少年,以关节软骨、骺软骨和骺软骨板变性坏死为基本病变的地方性骨病。
表现为关节疼痛、增粗变形,肌肉萎缩,运动障碍。
但这个病的病因在后世都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
不过通过动物实验证明,发病大概与营养不良和谷物中的致病霉菌有关。
安泰老爷子一提出这个问题,大家就都默然,这病怎么治?这不是大夫能办到的。
林雨桐深吸一口气,吃粮、改水、讲卫生。
做到这三点,能有效的防治。
可是光吃粮这一条,就能难为死人。
粮食不够吃能怎么办?不吃发霉病变的吃食难不成得饿死?开完会,别人都走了,走在最后的是怅然的林雨桐和安泰老爷子。
怪不得古人说,上医医国。
安老爷子跟林雨桐感叹,咱们不说那些大道理,只从医家的视角讲,这话也是有道理的。
大家都有饭吃了,吃的起饭了。
吃的合适了,合宜了,这百病自然就消了。
如今这柳拐病都成了地方病了。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没饭吃。
大夫再高明,也开不了这个方子。
出去后就见方云在一边等着,她对这些东西不太懂,但也大概听明白了这病的厉害之处,尤其是孩子是高发人群以后,这位当妈的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家安安之前在宝育院吃的是什么她压根就不知道。
孩子一撇一年多连问都没空问。
小林啊,安安……你帮我细细的检查检查。
方云的手抖的厉害,越是想就越是害怕,这万一把孩子耽搁了可怎么办?林雨桐心说这是关心则乱。
宝育院里都是领导的子女和烈士遗孤,苦了谁也不会苦了孩子。
细粮未必有,担粗粮一定是有的。
像是这么大的孩子,营养不良属于普遍现象,没肉没蛋没奶没菜没水果,只有粗粮吃个七分饱。
这至少说明营养是不均衡的。
但在宝育院,已经比在外面好过多了。
方云能把孩子送进去,本身就证明她的能力突出资历深厚。
她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一脸声的应着,你放心,我看着呢。
保准健健康康的。
两人回去的时候,安安和常胜在院子里玩,孩子没什么玩具,用的都是木头雕出来的手枪。
四爷给常胜雕的惟妙惟肖,他还遗憾的觉得没用黑漆染了。
本来想着用墨水染一遍的,想了想还是算了,一见水全都晕染开了,孩子再用手抓,还不得脏死了。
但就是这没着色的小手枪,也叫常胜爱不释手。
昨儿安安想玩,他还不乐意给。
可今儿安安再来的时候,腰里就也别了一个小木头枪,看上去做的一点也不比四爷给常胜做的差。
肯定是结巴熬了一晚上给安安做的。
一点都不输阵,跟四爷叫上板了。
林雨桐还跟四爷调笑:你是亲爹,人家这准后爹也不差。
如今看着俩孩子拿着枪对着值班的警卫‘射击’,嘴里哒哒哒自带配音效果。
四爷还笑:不许对着自己的战友开枪。
林雨桐进去将常胜给拎起来,对四爷抱怨:你看孩子就是这么看的?浑身都是土。
常胜不乐意有人这么说他爸,我们……不怕脏不怕苦……匍匐前进……说不清楚还急着说话,都快赶上结巴了。
方云一边给安安拍身上的土,一边跟林雨桐道:你还别说,在宝育院别的不说,就说着孩子的衣服,我就没怎么糟心过。
你看他身上穿的,手感还不错。
像是服装厂出来的。
是哪里给捐赠的吧。
林雨桐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以前好似听说S庆玲女士一直在想办法给言安捐赠物资,尤其是给孩子的物资,一直提供的很充分。
去年冬天,还有好些新来的女学生穿的是改良过后的童装。
没有棉衣,只能将捐赠来的童装改大,给这些女学生穿。
方云点头,如今捐赠也运不进来了,今年要是年成不好,明年真的有人光着屁股跑了,连补衣服的布也没了。
说着话,就将安安塞过来,你再给瞧瞧,确定没什么不好我这心才能放下。
我没好!安安将手往后一背,妈我没好,还得在家里住着……方云一愣,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