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有些颓败的刘永福深吸一口气,不管你们信不信,我都没想到他们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要是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历,要做什么,我就是死一万次也不会配合他们的。
林雨桐尽量叫自己的神情缓和了起来,我信!我相信你并不是完全之情的。
廖凯垂下眼睑,刘永福当然不可能完全知情,人家也不可能告诉他。
但这话还是奇迹般的叫刘永福鲜活了起来。
他的态度明显变的积极了起来。
这个女人……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画像,我所知道的是,她叫方田,我认识她也也是偶然的机会。
那是我在工作组工作后的第三天,在医院里撞上了一个老瞧病的女人,年纪不大,二十来岁的样子,穿着老百姓的衣服。
但说话的口音却不像是当地人。
这我就觉得奇怪了,不由的盘问了几句。
这才知道,她是跟着他的表哥从家里出来的,她说她的父亲要将她许给老鳏夫做小老婆,她不干,就偷偷的跟着他表哥从家里跑出来了。
他表哥是个来回走货的小生意人,从家里出来她就没打算回去。
她告诉我,她表哥的意思也是一样,找个老实本分的人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不拘在哪里都行……说到这里,他就顿了一下,好似有些尴尬,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往下说。
我理解。
林雨桐道:这姑娘看起来很单纯,你心里存了好感。
是!刘永福艰难的点点头,没几句话,就把老底子都倒出来给人看,我觉得这姑娘没那么些歪心思。
我年纪不小了,心里有了些念头,这才问的仔细了些。
第一次见面也就是有了点大概的印象,后来我们又接触了几次,觉得这姑娘挺适合我的。
前些天,韩春沐托人请我,说是商量婚事,我就去了。
当时气氛很好,我多喝了两杯,结果……酒后乱性……韩春沐喊打喊杀,要去告我强奸,还是方田拦住了韩春沐……想起那一幕,他至今都觉得羞愤难当。
醒来后跟方田坦诚相见,两人相拥着身体交缠在一起,发生了什么一幕了然。
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
韩春沐铁青着脸从外面进来,好啊你,还是工党的干部呢?来谈婚事你就谈到我妹妹的床上去了,我才出去多大功夫,你就这么急不可耐。
你把我妹妹当成什么人了?我告诉你,我妹妹可是好人家的姑娘,不能由你这么糟蹋,我要找你们首长去……你们那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可是天天的唱,那句怎么说的,不许欺负妇女们!我看你就没做到。
你欺负了我妹妹,你就得枪毙……表哥!方田将被子拉起来,遮住白皙娇美的身子,不怪他,是我自愿的……什么自愿的?韩春沐瞪眼道:你忘了……你是怎么被未婚夫抛弃的!这些读书人全都是道貌岸然,以前我还以为他是个例外,如今一看,蛇鼠一窝,一样的狗东西。
不要提他!方田像是受不了刺激一样尖叫一声,用手捂住耳朵。
为什么不能提他?韩春沐冷笑一声,那天你不是去了医院吗?那个抢了你男人的女人如今过的不知道有多好。
在这里她的名声可是赫赫,谁不卖几分面子。
人家两口子如胶似漆,还添了个儿子。
她现在的一切都是从你这里抢来的!你真就这么甘心了?妹子,听哥一句话,在同一个地方不能摔倒两次,这个人跟你未婚夫没有两样……不一样的!不一样的!方田连连摇头,却也不说哪里不一样,只是整个人浑身都瑟瑟发抖。
刘永福闭上眼睛,那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想着他们所说的这个人为什么这么熟悉。
在医院里,符合他们说的标准的,只有林雨桐一人而已。
之前的不满在看到自己的女人瑟瑟发抖的时候达到了顶风,你们说的那个女人可是林阎王?他当时只这么问的。
韩春沐是怎么说的,他说是啊,就是那个林阎王。
抢了别人的未婚夫,在京城的时候该跟国党的那些人牵扯不清。
我帮她!他当时主动提出要帮方田出气的。
韩春沐到医院,也只是将真药换成假药,事成之后,则有自己出面将这事给捅破。
贪污、以次充好,不会要了林雨桐的命只会叫她身败名裂而已。
刘永福喃喃的叙述着,我要是知道他们会这么害人,我是死活都不会答应的。
林雨桐‘呵’了一声:一个倭国的特务,指责我抢了她的未婚夫,还有比这更荒诞的事情吗?你说的方田,真名田芳。
关于她,廖科长知道的都非常清楚。
她是怎么潜伏到我们身边的,我们之间都发生过什么,组织上都有记录。
可这么一个拙劣的谎话都能把你指使的团团转。
说到底,一是你怕死,二是你贪色。
两者占全了,干净了半辈子的人就这么陷到泥里了。
说着,就站起身,你是在哪里跟方田见面的?韩记货站。
刘永福低着头,一瞬间仿佛都苍老了。
廖凯朝外看了一眼,随即闻风就带着人去了。
他陪着林雨桐从屋里出来,可惜了!是啊!可惜了!林雨桐回头看了一眼刘永福,美人,尤其是柔弱身世可怜的女人,最是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得引以为戒啊。
田芳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人,保卫处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把她从一个废弃的窑洞中找到。
在关押室里,她闭嘴不言:我得见我的老师,否则你们休想从我嘴里得到一句话。
林雨桐就是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才站在她的面前的。
林先生,别来无恙。
田芳展颜一笑,像是老友重逢。
林雨桐打量了一下狼狈的田芳:你这是又是何必呢?先生,对你我可是日思夜想……田芳咯咯咯的笑起来,今儿总算是见到了。
是很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吧。
林雨桐坐下来,我知道你恨我,可是田芳,你既然叫我一声先生,我觉得我还是该对你说几句。
我和你之间,按道理只有国仇,没有私恨……没有私恨?田芳瞬间就激动了起来,要不是有两个女战士押着,她就想站起来咬林雨桐一口,芳子小姐被谁暗算了?丁帆是怎么死的?家里进了耗子,我打死了它,难道是我错了。
错就错在,你们为什么不在你们的地盘上缩着,跑到我家来,难道还不许我还手了。
你这恨实在是莫名其妙。
林雨桐说着,神色就缓和了下来,当然了,你和丁帆之间,要是咱们敌对的关系,我非常同情你们之间的爱情。
他死了,但他希望你活着。
可是你呢,偏偏往死路上走。
那就对不住了。
她起身,正要转身往出走,突然瞥见田芳的眼里闪过一丝快意,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一道寒光一闪,带着呼哨声就朝自己的咽喉而来,她身子倾斜,险险的避过去。
针……她嘴里有暗器……卸了她的下巴……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等林雨桐转身看过去的时候,田芳的嘴角已经流出黑血了,她恨恨的看向林雨桐,没杀了你……没报仇……可你也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话没说话,就闭上眼睛。
林雨桐要上前查看,廖凯拦住了,这女人诡计多端,还是小心为上。
看押的女战士摸了摸田芳的脖子,死了!林雨桐深吸一口气,她可真是比很多男人都强。
不是谁都有赴死的勇气的。
这件事之后,林雨桐的心也没彻底放下,跟田芳一起的除了韩春沐还有没有别人,这个如今已经成了未知数了。
所以,孩子的安全,依然是不能放松。
刘永福出事了,杏子被调到基层,进了烧炭队的食堂。
那里离言安有些远,又在秦北唯一一片原始的林子里,周围没有人烟。
只有烧炭队在那里,每年给边区各个机关提供几十万斤的木炭,生产任务非常重。
林杏是这个队里唯一一个女人,只负责做饭但也算不上是轻松的活计。
她的行为详细记入档案,往后……四爷犹豫了一下,要是没出差错的话,一辈子大概也就那样了。
没有升迁的机会,她也就折腾不起来。
因为没有折腾的必要了。
林雨桐揉了揉额头,将来怎么跟大哥和杨子说?实话实说!四爷压根没往心里去,拿了常胜写的大字叫林雨桐看,你瞧瞧,看是不是长进了。
常胜小手背后,紧张兮兮的看着,直到林雨桐点头,他才笑了:妈妈总忙,都没给我做好吃的。
那行,今儿就给你做好吃的。
林雨桐点了点他的鼻子,想着怎么才能给孩子搭配出两样像样的菜来。
天慢慢的凉了,眼看就是中秋节了。
今年的中秋街上终于有卖月饼的了。
四爷从新建的炼钢厂回来,提了好几包。
都什么馅的?林雨桐拿了一个掰开,一半给了常胜,一半塞到嘴里尝了尝,这味道……红薯馅的?常胜点头:嗯!可甜了。
那是因为放了糖精。
四爷有些失望:你再尝尝其他的,看有枣泥的五仁的没有。
是一个价吗?林雨桐一边掰着,一边问道。
嗯,一个价。
四爷回头看了一眼,我也是糊涂了,一个价当然不会是其他馅的。
红薯遍地都是,可红枣却是能卖上好价钱的。
林雨桐挨个尝了一遍,这个很甜……这个一般的甜……这个是原味的……三种馅的其实就是红薯放的糖精分量不同而已。
她只把原味的留下了,剩下的拿出去叫大家给分了。
常胜眼巴巴的看着,敢怒不敢言。
可糖精这东西敢给你多吃吗?正要给他说道理,就听外面有人道:哎呦,这就吃上月饼了。
来来来,分一口,共产了!四爷就迎了出去,林雨桐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在里面听了半天,才知道人家是来通知他们积极报名,一周后要开运动会了。
开运动会?林雨桐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时候开运动会?四爷点头:前方打的轰轰烈烈,后方精神饱满热情昂扬,这心态乐观,信心充沛,这是好事啊。
好事是好事,但是对自己而言也是麻烦事。
以前不觉得饿,如今方大姐的事情没有结论,繁杂的事情没有人处理了,我的麻烦事就多了。
医院和学校,这运动队谁负责?难道叫我带队?她找到郭永固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方大姐的问题,是不是能优先考虑解决?或者是在监督下有限的工作。
郭永固就犯愁:这个什么才算是有限?其实啊……林雨桐看向两人,斟酌了半天才道:其实我觉得方云大姐的问题可以推倒重来,为什么呢?因为刘永福出事了。
他之前带领工作组做出的一些决定,是不是就有点经不起推敲了呢。
将之前的工作否定了,也是应有之义。
咱们从头开始审查,或许更为客观一点。
李红就笑,这位林院长还真是会找机会。
林雨桐叹气:方大姐的工作真是特别重要,她一天没有恢复工作,我这边呢就觉得束手束脚。
借医疗器械的事情,得跟其他医院协调。
医院的杂事,都得她来处理,可以说这么大的医院和学校,所有人的吃喝拉撒,都得她负责。
这么一摊子事,我要是都管了,哪里还有时间治病救人。
所以,我才想请两位,考虑一下我们的具体困难。
李红看了郭永固一眼,我看,就按林院长说的做吧。
方大姐挺不容易的的。
刘组长……刘永福跟方大姐比起来,就显得太经不住诱惑了。
这两人的经历,在某种程度上是有些共同之处的。
想到这里,郭永固也沉默了,好半天才道:审查干部,归根结底也是保护我们的干部。
林院长,我们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了。
于是隔了两天,对于方云的审查结束了,她被圈在院子里半年,也算是自由了。
虽然闷了一点,但是这个机会也算是难得了。
有时间跟孩子相处……你闲着,我却差点累死。
她利索的将乱七八糟的事情全往方云面前一推,还是你来吧,你这活一般人还真拿不动。
琐碎死了。
对于体育项目,林雨桐一个也没报,可四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悄莫声息的报了一个跳水也游泳。
跳水?游泳?林雨桐愕然的看他:在哪跳啊?哪里有游泳池?没有什么防护措施,你这可真是大胆。
四爷愣了一下,也摇头:不知道。
列出来比赛项目,这肯定就是有场地吧?呵呵!你的心可真大!到了比赛的时候,才知道场地设在清凉山山脚下的一段言河里。
这里的河床很宽,水深一米以上,适合游泳比赛。
最叫林雨桐愕然的是,河边搭了一个架子,架子上的宽木板伸到河上放,这就是跳台了。
白元跟林雨桐解释:就跳台那一片,水最深,有四米多,不对有事的。
这可真是有创意!林雨桐嘴角不自在的翘了翘,想起昨天的开幕式,有不少比赛的运动队,都设计了独特的衣服。
比如用白床单剪出个窟窿,将脑袋往里一塞,床单就挂在身上了,然后在前胸的位置画上雄鹰展翅的图案,看起来也颇为别致。
当然了,这是较为奢侈的服饰了。
还有的用秸秆编制出草裙再染上颜色,这相对来说较为经济实惠。
但还有更会节省的,用报纸糊衣服,然后也能做出各式各样的奇装异服来。
她在心里嘀咕,谁能想到将来有一天会举办世界性的运动盛会?不敢想啊!她的思绪飘了回来,坐在山坡上抱着孩子,远远的看着四爷招手叫白元,原来比赛快开始了,大家都得将外罩脱了。
泳衣这玩意是绝对没有的,所以每个人都穿着大裤衩。
这个景象还真是辣眼睛的很,土黄色的四角短裤,有个裤裆还补着补丁,衣服一脱,其实真没什么好看的,什么八块腹肌啊,这都是不用想了。
一个个的肋骨一排排的,哪里有什么美感可言。
看四爷也脱了,林雨桐心里就觉得吃亏。
他的身材可是不错的,八块腹肌是没有的,不过四块还是隐隐有些形状的。
浑身肌肉紧绷,线条流畅,跟其他人比起来,那真算是好身材了。
现在的姑娘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矜持,尤其是搞艺术的女学生,不知道谁起头的,看是尖叫着喊着助威。
林雨桐心道。
还好还好,他那短裤都快到膝盖位置了,其实也就是当众光个膀子。
河岸边不是那么规整,所以这比赛,也就难求绝对的公正。
有的位置靠前一些,有些位置靠后一些,大家嘻嘻哈哈的,也没谁计较这个。
哨子一响,动作不一的往水里跳。
好些战士都是南方人,长在水乡,从小就是在水里泡着的,所以这个一个小小的河段哪里能困得住他们。
一到水里,就窜了出去,四爷那点水平就不够看了。
常胜站起来,拍着手掌,加油!加油!爸爸加油。
林雨桐都被带动起来了,跟着呼喊。
可结果……不是倒数第一……白元抱着四爷的衣服,朝这边喊了一嗓子。
四爷刚上岸,险些没被这一嗓子给惊的跌下水去。
不是倒数第一,是倒数第二。
比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的小鬼快了一臂长。
不是倒数第一很厉害吗?常胜扭头问道。
林雨桐亏心的道:对!很厉害!秋天已经有些冷了,即便这会子太阳不错,可是从水里出来,又因为在野外被风一吹,能不冷吗?就这,他还兴致勃勃的跳了一次水,从三米的高台上跳下去,看的林雨桐的心差点没跳出来。
最后可能是因为照顾他的面子,主席台给了四爷一个‘鼓励奖’。
只有奖状,没有奖品。
回家林雨桐又是叫他泡热水澡,又是给他吃药,唠叨了他半天,可他兴致不减。
有空就抱着常胜去看比赛,篮球赛,排球赛,投弹塞,足球赛。
也是这次的运动会,几十个项目,一千多人参加,声势浩大,喇叭上不时的能听见播报比赛情况的声音,勾的人老想过去瞧瞧。
也是平时窝在小院子里寂寞的很了,以前不是很爱热闹的人这次破天荒的凑齐了热闹。
今年的情况不错,大家基本又能吃饱饭了。
所以活动也就多了起来。
运动会刚过,又有音乐系的学生过来,去学校和医院,教大家学唱歌。
什么国际歌之类的,不参加都行,学生代表会不耐其烦的做大家的工作。
冬天就在这种衣食足娱乐生活丰富的氛围中来到了。
天一冷,不是非必要,很少有人在户外活动。
当然了,每天早上的训练还是不能马虎的,除了这个,一整天基本都在屋里猫着。
这天林雨桐回来,发现四爷不知道从哪弄了一套木匠的工具回来,这是干嘛?有些零件,光画图他们也未必看的明白,我得弄成模型。
四爷说着,就摆弄着手里的木板。
林雨桐愣了半天,这模型你做不了吧!越是精密的玩意,越是需要好的手艺。
木匠明天才来……四爷笑了笑,我给孩子做个玩意。
结果费了半天的劲,做了个克郎球来。
林雨桐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东西,一副方型木制支架上托着正方形的球盘,盘面画着格子,四个角上有圆形的孔,孔下面是方形的盒子。
这就是克郎球?四爷教她玩:克郎球是二十四个如象棋大小的用树木枝做成的棋子,‘打子’比‘棋子’大而结实,用来击打盘中堆叠或散布的棋子。
可两人对打,也可四人对拼,将棋子打入属于自己窝中最少的输者下课,由排班轮着的另外两人上岗,依此类推,人人有份,争夺激烈,乐趣无穷。
兴奋的像是新得了玩具的孩子。
可林雨桐天生就对这种属于男性的游戏不是很感兴趣,陪着他玩了两局,三两下局被下课,实在是没趣的很。
于是四爷开始找白元钟山,结巴好容易回来一次,也被他邀请来陪他玩两局。
常胜在边上看的直着急,可他的年龄是真玩不了这个,他急的跟林雨桐告状,爸爸说给我做的?那是你爸的借口。
但不能跟你说实话,你爸给你准备的。
再过三五年你就能玩了。
那早就被他们玩坏了。
常胜委屈的不要不要的,对着手指,收起来等我长大了……这段时间是难得的清闲的时间。
可紧跟着,冬季的生产任务就下来了。
方云跟林雨桐商量,医院肯定是不能抽出多少人手的,但是学校……我想咱们努力努力,还是能不拖后腿的。
我想办个缝纫厂和制鞋厂。
缝纫厂没机器干不来,咱们也别贪多嚼不烂,就办个制鞋厂吧。
林雨桐刚才一听就头大,学生刚改成全天上课,如今又得加大生产量了。
还缝纫了,还是制鞋吧。
这个纳鞋底的活,可以一边坐在教室里听课,一般纳鞋底。
想想着一幕,林雨桐都想皱眉,回头得叫安来想想办法,学校得跟印刷厂联系了,讲义印出来没人一份就省的做笔记了。
制鞋其实是个复杂的事,有许多工序。
得收集破布烂麻片,糊鞋底。
一层一层的糊起来,然后贴在木板上,大冬天的不好干,就放在炕上烤。
然后再有专人做成大小号码不一的鞋底子出来。
纳鞋底林雨桐也能干,为了以身作则,天天晚上熬到半夜纳鞋底。
四爷陪着他,在家里帮她搓麻绳。
搓麻省是用一个陀螺吊起来的转动,一匝一匝的麻绳就这么搓出来了。
可是这种陀螺是有数的,不可能叫林雨桐带回家里来。
四爷叫找了个长的匀称的大土豆,给上面插上一根如筷子粗细的棍棍,瞧他转的也很顺手。
两人合作,一晚上得纳一双鞋底才算是完成任务。
纳鞋底这活,可是半点都不可能偷工减料的,检查的非常严格。
军鞋是有严格的标准的:一只鞋底沿边纳两圈,里面纳一百一十行,每行三十针每只鞋底要纳够八百七十针码到九百六十针码。
到底多少针,这得看鞋子的尺寸。
军鞋如今只分了三个码,分别是八寸、七寸七分、七寸四分。
按照对应的码数看对应的针数,要抽查的。
一旦不合格,坚决不进入队伍,就成了废品。
连负责人都要被严肃批评,次数多了,是要被记入档案的。
比起衣服,鞋算是最费的了。
所以林雨桐也没想偷懒,做的认认真真的。
初雪下来的那一天,来人请四爷和林雨桐,说是从京城来了几位故人,要见他们。
两人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出这人是谁。
林雨桐将孩子托付给白元:别出屋子,就在家里玩。
我们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你照看好他。
白元应了,也就自己能留下看孩子了。
四爷摸了摸常胜的头: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将大衣穿好,帽子戴上,林雨桐给四爷将衣服领子扶起来当风,她自己则围了围脖。
两人相互搀扶着,跟着往出走。
原来是来了一个考察团,从京城而来,里面有个两人都熟悉的人,宋怀民宋校长。
这一碰面,心里都不由的感慨。
宋怀民主动伸出手,一别经年,还好安然无恙。
四爷伸出手:实在不敢想这种时候见到了故人。
两人握着手没松开,就又相互拥抱了一下。
这才分开,宋怀民伸手跟林雨桐握住,小林啊,想不到!实在是想不到。
当年气质卓然一派新女性气息的林先生,如今……他上下打量一番穿着灰色旧军装的林雨桐,还是一样精神。
但却有了不一样的气质。
林雨桐就笑:这些年您过的还好吗?夫人她可还康健。
国都沦陷,倭寇横行,活着也不过是个亡国奴。
宋怀民带着几番感慨,工党在正面战场上表现不俗,武器自造却也不输倭寇,我就知道是老弟之功。
他不由的想起黄涛飞当日为这个事情几度斡旋,最后却……你们大概不知道,涛飞不幸阵亡了。
啊?四爷脸上露出几分怅然了,谁能想到当日一别,就是永别。
三个人叹了一番,宋怀民就道:马革裹尸,也是军人的归宿。
不说这个,我这次来,也就是个跟着凑个热闹。
不过带来了一批图书,希望对你们有用。
那就再好不过了。
穷日子过的,边区就没有不缺的东西。
在接待处说了半天的话,宋怀民提出要出去转转,每个人眼里的言安都好似不太一样,我既然来了,就想到处看看,真实的言安是什么样的。
其他人也都有人陪着出去了,我呢,就专门请了你们来,一是他乡遇故知。
二是找你们做导游,我听到的一定都是实话。
我这可没叫你们为难吧。
是你们的首长说的,言安没有不可见人的地方。
四爷摆手,要是不畏风雪,那就到处走走。
三人说说笑笑,就往街上而去。
即便下雪,街上的店铺也开着门,该做生意的还在做生意。
宋怀民左右看看,这街上的商店是不是边区政府经营?这个还真不是。
政府经营的只有一个光华饭点和合作社。
剩下的都不是。
四爷实事求是的道:商人,普通百姓,都是私人性质的,政府不干涉。
哦?宋怀民好似很诧异,资本多少?政府是否从里面抽取了营业税?这个林雨桐还真不知道。
四爷倒是清楚的很:几十万到几十元,成本不一。
但肯定没有从里面抽取过任何营业税。
宋怀民倒吸一口气:那田地呢?百姓的田地有没有被没收的?土改分田肯定是有,但分田也没分到政府身上。
四爷摇头,自主经营,没有干涉。
新开垦的田地也是如此。
农业税总得收吧?宋怀民站住脚,似乎都要怀疑四爷粉饰太平去骗他一样。
四爷笑了笑:要是收入低于四百斤,那是不收取的。
要是高于四百斤,多出来的部分每一百斤收一斤的粮食。
那岂不是说收五百斤的粮食,只收取一斤的赋税。
四爷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记得每户最多不能超过七斤半这个量。
此话当真?宋怀民的神色郑重了起来。
四爷指了指来来去去的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随便问谁,都能说个差不多。
再没有其他的税收?宋怀民掰着手指算,比如房租地租糖盐布等,不管是买还是卖,这都是要收税的吧?那是真没有。
四爷明白宋怀民的心思,不着急,你多走走,多看看,自己就有答案了。
虽然跟宋怀民的关系亲近,但是四爷和林雨桐还是没有贸然将人往家里带,这是不合适的。
宋怀民也是个知道轻重的人,逛了半天,最后在光华饭店吃的饭。
也没要别的,就是羊肉泡馍,管饱。
宋怀民哈哈大笑,我们途径西按,也没吃上地道的羊肉泡。
如今倒是想尝尝。
林雨桐就笑:秦北的羊肉不错,膻味不重。
您尝尝,保管您爱上这味道。
说着,就在一边给两人剥蒜。
配着蒜吃,滋味更妙。
宋怀民左右看看,拉了四爷的袖子低声道:你们还是谨慎一些的好,这次来的人里面,很有几个专家,可能会提出去参观药厂这样的地方。
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还要谨慎应对才好。
四爷一愣,多谢了。
转脸却问道,好好的,怎么就打起这个主意了。
宋怀民点了点四爷:你还给我装糊涂,你们不是拿你们的中药,跟阎老西还有……换西药,换物资……兵可是他们的底气,能救人的都是好东西。
有人往上告了那几位一状,这不,姜拿这些手握重兵的没办法……自然就有人替姜出谋划策,这主意可不就打过来了。
四爷看了林雨桐一眼,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