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从养内腔里隔了些肉下来,如此不影响烤全羊的美观。
这些肉,在加上内脏,足够这些孩子吃的。
钱妮背着虎妞,过来帮忙,林雨桐看她起来蹲下的,叫孩子怪不舒服的,就让她弄些菜去,烤土豆,烤茄子,烤韭菜,烤辣椒,还有窝窝头,馒头片,没有什么不能烤的。
你去准备这些就行了。
叫钟山他们用砖头垒出一个能放木炭的槽子就行。
这些东西简单易学,也容易烤熟,熟了之后先用盘子端过去给客人尝尝,剩下的就都成了孩子们的了。
大点的孩子自己就能烤,比如安安,他烤出来的不仅够他自己吃,连常胜都能照顾到,但林雨桐到底不放心,打发了钱妮和钟山看着,别叫他们把半生不熟的也给吃到肚子里去。
她原以为吃了那么多烤串,这肚子八成就该饱了。
可她还真小看这些孩子对美食的执着,都过了十点了,还一个个的坐在一边抱着肚子等着。
常胜守在四爷的边上,偶尔还用英语跟外国人说几句话,倒是大大方方的,有一点也不胆怯。
事实上很多孩子,都会一点外语,日语、俄语都有。
坦因还跟林雨桐私下里说,言安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封闭。
相反,处处都透着一股子自由。
烤全羊的味道能征服所有的人,林雨桐自己都吃了不少大腿上的肉和排骨上的肉,常胜那边有四爷看着,不敢给他多吃。
尝了几口就哄着他先回去睡觉了。
可外面的聚会到了凌晨三点才散。
等天冷起来,早上出门一哈气就一团白雾的时候,参观团终于离开了。
可随着参观团的离开,国工双方的关系并没有得到丝毫的好转。
紧跟着,美国派来了总统的私人助理,对华的政策发生了改变,以前支持联合抗倭,现在变为扶姜反工。
倭国在正面战场上接连失利,而河楠中原等地包括南方不少区域,属于工党从倭国人手里收复的失地,根据地的扩张,需要许多干部去充实到第一线去。
所以,言安几乎是每天都在送人离开。
大批的干部甚至都没有从学校毕业就先一步分配开始工作。
下雪的这天,杨子来了,是来辞行的。
部队又要开拔了?林雨桐递了热茶过去,看向清瘦的杨子。
这孩子一直也忙着没时间过来,只是在自己和四爷不在的那段时间里,常抽空看看常胜,等农活开始了,就忙的分身乏术了。
如今天冷了,地里也没什么活了,他有空过来了,可部队要开拔了。
去哪儿?跟着南下的支队走,具体去哪,这个还真不知道。
杨子笑了笑,说不定还能遇见大哥呢。
说不准的事。
这倒也是。
要走了,林雨桐本想叮嘱点什么,可一张嘴,才发现,没什么可叮嘱的了。
上战场嘛,每次说的话都差不多,该说的都说过了。
他也不是当初那个孩子了,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了。
尤其是现在已经是连长了,指挥官了!自己能叮嘱什么呢?除了安全还是安全!我知道。
杨子笑了笑,也不知道这仗还要打几年,这要去南边,以后要是回来,估计也是回来学习的。
想再见面……要不了几年了。
四爷拍了拍杨子的肩膀,倭国的战线拉的太长了,蹦跶不了多长时间了。
等战争结束了,你的婚事也该考虑了。
你小子……千万得活着回来。
得活着呢。
杨子一把把常胜举起来,不活着回来,哪里能看见咱们常胜娶媳妇,是吧?不娶媳妇,我长大了要去打仗。
常胜掏出他的弹弓,我现在瞄的可准了。
杨子脸上的笑一收,用额头顶着常胜的额头,傻小子,这仗不会等到你们长大了还有。
要不然,爸爸妈妈和舅舅们,就真得羞愧死了。
如今这么拼命,可不就是为了孩子们将来能有个清平盛世吗?杨子走了没几天,这天晚上吃了饭,林雨桐正在灯下给常胜做棉鞋。
这孩子大冬天的也坚持出去放哨站岗,脸上耳朵都生了冻疮。
帽子围巾也不好好戴,说是影响他的视觉和听觉。
反正才没多长时间,即便林雨桐给擦了药,这冻疮还是有了。
没办法,这棉鞋,手套,耳套这些东西,都得重新准备一套。
尽量做的轻便一些。
她这边正忙着,突然就听见一声拍桌子的声音,然后是四爷的笑声。
林雨桐手里的针一下子就扎在手指上了。
四爷忙伸手拉过去,将林雨桐的手指放在他嘴里吸了吸。
针扎了一下,能有什么事?林雨桐将手拿回来,你笑什么呢?汪死了!四爷说着,就将报纸递过来指给林雨桐看。
明知道这家伙这个时候会死,但是真的等到他死了,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觉得解气,该!七月的时候,还下令强征妇女往倭国的慰安所里送呢。
早就该死了。
四爷点点报纸,你再看看,他的这位夫人还是很活跃的。
林雨桐耻笑一声:难怪国党的人都说,汪离了他的夫人干不成大事,但也坏不了事。
这夫妻俩,可真是……绝配!一个老奸巨猾,可办起事来瞻前顾后,缺乏魄力,柔韧有余,刚猛不足。
另一个却是炮仗脾气,勇决智断。
但离了汪,她什么都不是。
跟许多历史上的女性一样,参与政治先决条件,是她们是某某某的妻子。
这件事可以说是相当的大快人心,一晚上的时间,蔓延的人人都知道了。
要不是秉承节约这一原则,大家都恨不能放鞭炮表示庆祝。
做到人人都恨这一步,也真是不容易。
不能流芳千古,但至少做到了遗臭万年吧。
因为这事的影响,林雨桐连续几天都心情很好。
这天一出门,就见白元抱着虎妞在院子里,把孩子抱去屋里吧。
外面能冻掉耳朵。
白元掂了掂小胖妞,这孩子野的很,在屋里待不住。
钟山从一边过来,从兜里抓了一把钱就出来塞给虎妞,去吧,去屋里撕着玩吧。
哪里有叫孩子撕钱玩的?林雨桐刚要伸手拿,一看塞给孩子的都是法币,她就笑:早就你们别攒钱,非不听。
吃亏了吧。
这玩意连废纸现在都不如。
钟山哭的心都有,我辛辛苦苦的攒着,结果呢,攒了这么些年,一大包钱,连一盒火柴都买不来。
这也就是咱们有配给,生活不成问题。
这要是边区以外的百姓,这日子该怎么过?是啊!这物价一天一个价,昨天一捆钱还能买一个鸡蛋,今儿两捆未必能换来一个。
边区做的其实挺好的,法币除了自己收藏的,其他的早在年初的时候能花出去的都花出去了。
边区币价值相对来说比较稳定。
而且‘公家人’吃的用的,都按时发放,用钱的时候反而不多。
可以说,林雨桐基本就没觉得受到通货膨胀的影响。
她手里的法币,除了作为收藏的一部分保留了下来之外,根本就没存下来。
要不然也想钟山一样,扣扣索索的攒着,最后连一盒火柴也买不来。
除了叫孩子撕着玩,都不知道能做什么。
倒是钱妮过来,一把从孩子手里夺过去,撕了多可惜,还能引火呢。
败家的!这话叫钟山更憋气。
林雨桐笑着去了医院,刚到医院,外面就送来不少伤员,看衣裳,又不像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她不由的问送人来的战士,这是哪一部分的?这战士叹了一声,也是咱们倒霉,出去巡逻碰上十几个冻僵了的国军逃兵。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逃过来的。
军医说只有带过来,您或许能救下他们。
这些人手脚都冻伤了,要叫军医治疗,他说得截肢。
但他又做不了截肢手术,所以……只能送来了。
冻伤的?林雨桐皱眉,这玩意最麻烦,关键是药不好配。
尤其是这种程度的冻伤。
嘴上虽是抱怨,但手脚却也麻利,马上安排护士先将他们的衣服都剪开,然后叫人拿雪给他们擦拭身子。
安老爷子对冻伤治疗很有一套,林雨桐叫人将他请来,两人一起想办法处理。
安老爷子年纪大了,手脚是不如林雨桐麻利了,他一边忙着,一边跟林雨桐念叨,你说着物价涨的那么厉害,这粮饷他们跟的上吗?必然是跟不上的。
就算是粮饷前一天涨了,可后一天这物价就能涨一倍出去。
更何况粮饷本来就发不全,那点钱真的是什么都不够的。
林雨桐跟着忧虑了起来,经济上的崩盘意味着人心涣散,而人心涣散了,这军心就涣散了。
何况如今的重青政府有多股军政势力,各自都有各自的盘算,人心军心涣散至此,哪里还有战力。
这逃兵都能往秦北逃,可见往其他地方逃跑的数量只怕更多。
果不其然,紧跟着在倭国推出的一号作战计划中,国军在南方多省大溃败。
前方打仗,后方一小撮人却大发国难财。
四爷拿着报纸,你看看,军粮根本运不到前线就被人给卖了。
饿着肚子打仗,谁能赢?尽管早就知道这事,但亲身经历一次,还是遏止不住的气愤。
他扔下报纸叹了一声:今年这一败,可真是惨痛。
经济危机比之军事危机更可怕。
而且……两党之间的争端,国军内部的争端,这都属于华夏内部军队之间的争端。
内部的不合,导致正面战场上失利。
林雨桐低声道:我跟那些逃兵了解了一些情况,国军那边已经大批量的开始吃空饷了。
当然得吃空饷了。
四爷轻哼一声,不吃空饷,别说是普通的兵卒,就是军官,只怕连自己也养活不了。
更不要提跟着的家眷,只怕是更养活不了。
吃空饷,是必然的。
号称三十万的人马,只怕连二十万也不到吧。
林雨桐‘嗯’了一声,这几年河楠等地旱灾不断,粮食更是征收不上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这些事情,当然了,零散的很,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常胜在躺在被窝里,眨巴着眼睛听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能听懂又能听懂多少。
林雨桐本来也没在意,却听常胜猛地道:姜需要美国的支持,所以,姜会对美国妥协。
那么苏国呢?美苏的对抗,是不是会直接影响国党和咱们的关系?四爷眼睛一亮,愣愣的看向常胜。
没想到孩子能看到这一点,这就是各个国家利益的一个投射,这么想是没错的。
他赞许的看了常胜一眼,以后也可以自己看报纸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
那我能当外交官吗?常胜一下子从被窝里坐起来,就跟那天一样,和外国人说话……外交可不只是说话。
林雨桐一把将他摁进被窝里,多冷啊,进去。
在被窝里一样说。
可这天之后,四爷对常胜的教育就有点不一样了。
世界地图挂在墙上,常胜开始慢慢的在背诵国家的名字,这些国家的首都以及城市的名字,然后是这些国家的气候,位置,矿产,文化,习俗等等。
在家里也常常和孩子用英语对话。
另外还有德语,已经在慢慢的交给孩子了。
等过了年,他还专门去找了医院的倭国大夫,请他做常胜的老师。
还去求了以为朝显籍的同志,也是作为常胜的外语老师。
再加上这孩子在家里跟林雨桐一起学习俄语,时间上肯定就不够了。
四爷跟常胜认真的谈了一次,才说服这孩子暂时从童子军中退役,开始系统的学习。
方云叫安安跟着学了一段时间,这孩子的语言天赋并不是太好,没多久就有些跟不上了,倒是跟着白元学起了机械常识,显得还有些兴趣。
方云也不勉强,能学什么是什么吧。
她还好奇,你们怎么不想着叫孩子继承你们专业呢?不管是你的医术,还是小尹的技术,这将来对孩子的前途都是又好处的。
反正她现在是看不出学这么多外语究竟有什么用处。
林雨桐还真都没这么想过,还是得看孩子吧。
看孩子的兴趣在哪里。
既然孩子觉得他想做外交官,那么作为父母就得给他提供这样的条件。
再过几年,一个精通数门外语,对世界各国都有一定了解的孩子,绝对算的上是人才了。
这会叫他以后的路更好走一些。
方云显然对林雨桐现在的想法不以为意,孩子嘛,一天一个想法,今天想这个,明天想那个,哪里有个准。
还得看父母怎么安排。
林雨桐也不辩驳,只是笑笑。
就算是他将来改主意了,这也无所谓。
技多不压身,总能用的到的。
再说了,就像是四爷说的,以这孩子的年龄,到了文革,可是刚刚到坎子上。
弄不好,就把一生最好的几年全给耽搁在里面了。
但是外交却又不一样,相对来说,算是影响最小的一部分了。
作为父母,总是恨不能给他把一辈子的事情都想到了。
别说什么私心不私心,有私心很正常,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如今做的也不过是尽量的去叫孩子规避风险。
再说了,这也是这孩子希望做的事情。
林雨桐和四爷有什么理由不成全呢。
可是想成为外交官,光是有这些东西还是不够的。
所以,四爷每次去汇报工作,也会刻意的带上常胜,叫他跟更多上层的人接触,不是为了留下什么印象,而是叫他知道怎么跟这样的人相处,怎么跟这样的人说话,这些东西不是哪个老师能教导的。
身上的气度全都是要靠环境来影响的。
一开春,就开动员会,开始了对倭军的春季攻势。
而林雨桐也跟着忙起来了。
她这一忙起来,没白天没黑夜的。
有时候想想,对这个孩子,她远远没有四爷投入的时间和精力多。
当然了,这种工作态度,在开春的选举中,林雨桐意外的获得了‘好人’的称号。
没错,就是好人。
选举可以推选出他们心目中的认为的好人。
林雨桐懵了一瞬,回头问方云道:你说我之前怎么就没被选上好人呢?方云就笑:这话可别出去说,什么觉悟?这选举嘛,之前大家都不是很理解,有的热还觉得耽搁农活,不愿意来。
来了的,又不知道叫他们来选举是为了什么?不是有句话叫枪打出头鸟吗?好些人都觉得这出头不是好事,反而不敢将真正的好人给选出来,偏选一些骚贱猴来。
这两年才好点,你又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命,选你当好人不是应该的吗?呵呵!原来真有发好人帖这事呢。
林雨桐看着手里的年度好人奖状,真的有点想笑。
但这确实是一件严肃的事情,很多村子里的人,都是天不亮就出门,赶了大半天的路,饿着肚子来选举,这是真把这当成神圣的事情在办。
还有很多大爷大娘目不识丁,不会写选举票,怎么办呢?用豆子,觉得选谁合适,就把豆子放在代表这个人的碗里,最后数豆子,谁的豆子多,谁就获胜。
林雨桐这个好人,就是通过这样的渠道给选举出来的。
这当了好人了,这个好人就必须好好的当下去,于是林雨桐就更忙了。
四爷笑林雨桐:这是被人给架上去下不来了。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以前能拒绝的事情,都不好拒绝了,谁叫你是好人呢。
等天气慢慢热起来了,一换夏天的单衣,林雨桐吓了一跳,去年还合身的衣服,今年穿到身上直晃悠,这是瘦了多少?四爷看的直皱眉,歇歇吧,好人也不是这么当的。
于是为了叫林雨桐休息,四爷难得的买了票,请林雨桐去看歌剧白毛女。
舞台很简陋,演员的服装,包括道具都原始的很。
但是台下乌泱泱的一片人。
常胜人小,在人群里根本就看不到。
这小子直接去找安安,两人爬到树上,骑在树杈上看。
林雨桐和四爷想往前挤一点也不行了,不能放心把孩子扔在这里。
白元机灵的搬了砖过来摞起来,站上面看。
站在上面看的清楚。
其实站上去也就是刚能看见而已。
这人山人海的,树上,屋顶上,窑洞上,能挤人的地方都挤满了。
林雨桐拉着四爷的手,低声问道:还记得咱俩那次看电影吗?演的还是白毛女。
怎么会不记得?四爷攥着林雨桐的手紧了紧,这就像是老片子,但是有时候往往叫人不知道这片子是在前进还是在后退。
人家的闺女有花儿戴,你爹我钱少不能买。
扯上了二尺红头绳,我给我喜儿扎起来。
哎,扎起来……打从看了白毛女,连常胜都能哼上几声。
孩子们对这歌剧的热情十分高涨,只要有演出,成群结队的就跟着去了。
常胜看了五回,后来想跟着安安一起去,但想到还有功课要做,到底放弃了。
还一脸遗憾的样子。
林雨桐心说,孩子,将来要是想看,咱们买碟慢慢看。
要是想听,咱们买磁带,咱们下载。
瞧把孩子可怜的,想听个戏,还得跟着演员一起赶场子。
四爷倒是想着办法鼓励孩子,只要学的认真,每周带你去看一次电影。
看电影在言安可是稀罕事,苏国在言安有个联络组,而他们的飞机半年来言安一次。
每次除了来回带一些来往的人员之外,就是带一些片子。
比如夏伯阳,列宁在十月这样的片子。
到了言安这么长时间,林雨桐还没功夫去看过电影呢。
来来回回其实就是那么几部片子,其实对林雨桐和四爷来说,半点都没有吸引力。
但是就跟当年看少林寺一样,都是孩子喜欢。
说起来,常胜还没看过电影呢。
这天好容易回来的早,才半下午。
回家的时候,四爷和常胜都洗了澡出来了,在院子里呆着。
常胜还背了了小包,鼓鼓囊囊的,里面应该是放着吃的。
专门等着林雨桐一起去看电影。
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放映电影的广场离这里十几里路,走着去?她不确定的问道。
四爷就笑:难道骑马?这肯定不行。
警卫班得有人跟着,不能自家两人带着孩子骑马,叫大家跟在身后跑。
当然了,这些警卫班的小伙子只要能出门,跑着也是乐意的。
这任务将他们圈在这一片,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早就闷了。
上次去看歌剧跟了好几个人,回来之后可把剩下看家的人给羡慕坏了。
这次换成看电影,上次没去的人这次肯定要跟着的。
四爷可能也是为了体恤大家。
所以最近外出确实是频繁了些。
一行人走了十多里路,敢在天黑以前到了放映的广场。
已经又很多人在了。
但是始终有一个宗旨,那就是百姓坐在前面,当兵的坐在后面,这个规矩谁都不能打破。
林雨桐走了十多里路,还有走了三四十里路就为了赶来看一场电影的。
大家都比较自觉,盘腿坐在地上,也不胡乱拥挤。
但相熟的人在一处,低声说着话,还有那高声呼喊着,呼朋引伴的,寻找认识的人的声音充斥在耳边,好不热闹。
常胜到底人小,走了十几里已经是极限了。
到了地方往地上一坐,就往林雨桐身上一靠不想动弹了。
林雨桐见他不停的添嘴唇,就知道这是渴了。
如今可没卖水的,也没地方找水喝。
林雨桐把手伸进衣服兜里,实际上是从空间里摸了个西红柿出来,塞给常胜,吃吧。
今儿菜园子里有熟了的。
我怎么没看见呢?常胜赶紧啃了一口,又放在四爷嘴边叫四爷也吃一口,要是看见我早摘了。
等四爷咬了一口,又叫林雨桐咬。
林雨桐又不缺水喝,你吃吧,妈妈不渴。
常胜举着西红柿‘嗯嗯嗯’了半天,示意林雨桐咬一口。
林雨桐无奈的用嘴碰了碰,他才心满意足的把手收回来开吃。
等天黑了,发电机才开始发电。
这发电机一响,就跟拉上了开关一样,顿时就没人说话了。
静悄悄的等着电影开演。
片子可能放的次数太多了,断片断的太厉害,放映五分钟就得等十分钟续片。
但是这等待的功夫,秩序也并不乱。
这看电影的观众,有好些学校的学生,这些学生又都聚集在一起,开始拉歌。
你放唱罢我登场,剩下的人就负责听和鼓掌。
等电影的片子给续上了,歌声就戈然而止,大家又都静默的去看电影。
如此往复。
这样的景象却是林雨桐从来没见过的。
一场电影,看了五六个小时,最难受的就是憋尿。
等电影散场了,常胜都等不到离开广场,见周围的人都走了,赶紧掏出小牛牛,先尿一泡再说。
这个丢人啊!林雨桐摸了摸这小子的脑袋,还外交官呢?谁家外交官没出息成这个样子。
钟山就跟着调笑:这要是正跟外国人谈判呢,这被一泡尿憋的,可咋整?常胜也不在意,嘿嘿就笑:我憋了也不说我憋着了,我得客气的请人家休息十分钟,给人家上厕所的时间,顺道我也上了厕所撒泡尿。
看把你能的。
钟山一把将常胜拎起来扛在肩膀上,走了,别的外交官也不给咱扛,就你吧。
常胜咯咯咯就笑,从这个的肩膀上换到那个肩膀上,这么玩习惯了,也不害怕。
林雨桐拽着四爷的手,刚要说话,就听见不知道哪个山梁上飘来的歌声: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格英英的彩,生下一个兰花花,实实的爱死人……五谷里那个田苗子,数上高粱高,一十三省的女儿呦,就数那个兰花花好……我见到我的情哥哥有说不完的话,咱们俩死活呦长在一搭。
夜风吹着,伴着歌声和孩子的笑声,林雨桐不由的拽紧了四爷的手。
怎么了?四爷扭头,借着月光看林雨桐的脸色,累了?不是!林雨桐摇摇头,低声道:咱们俩死活要长在一搭。
四爷一愣,伸出胳膊揽住林雨桐,轻轻的嗯了一声,死活也要长在一搭。
夏天在一声炸雷中来到了,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秦北这地方很少又雨多的时候,这雨也是,来得快,却的也快。
等雨过来,地上半点水也没积下,全都渗下去了。
跟着雨一起来的是接连而来的好消息,先是说希特勒死了,后又是德国纳粹投降了。
七月的时候听说是美国的原子弹爆炸成功了,可谁也没想到,这刚一成功,美国就拿倭国做了一次实验,直接给广岛投下一颗原子弹。
这个原子弹的威力还没让大家消化了,隔了三天以后,又给长崎扔了一颗。
林雨桐听着广播里传来的消息,坐在灶膛前笑着笑着就哭了。
院子里是那些警卫班的小伙子的欢呼声:小鬼子完蛋了!小鬼子完了……常胜正围着四爷,爸爸,什么是原子弹。
林雨桐笑了,是啊!世人第一次知道了原子弹的威力,可有几个人能解释什么是原子弹。
在四爷给孩子的解释声中,林雨桐叫白元,去!买肉!……说完又叫住白元,不买肉了,将猪圈里的猪宰了,咱们庆祝庆祝。
啊!白元愣愣的,那可是三头大肥猪呢。
啊什么啊?林雨桐催他,去!赶紧的。
这一扭头,就见常胜眼睛不住的往这边看,但嘴上却没闲着,他问四爷,那咱们会有原子弹吗?会!会的。
四爷摸了摸常胜的头,用不了多久,咱们也会有的。
等咱们有了,谁也不敢再欺负咱们了。
常胜展颜笑了,他们都会怕咱们的。
孩子的道理永远都这么朴素。
这天晚上,医院,学校,凡是打这里经过的,都能混到一口肉吃。
林雨桐笑着进了医院,却被告知,几个倭国的大夫,今儿一直在宿舍里呆着,没有出门。
她面色一变,急忙问道:怎么回事?这护士也说不清楚,只道:毕竟他们是倭国人。
林雨桐皱眉,我去看看。
等到了宿舍外面,就听到佐藤的哭声,一边哭还一边叫‘妈妈’。
林雨桐要推开门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不用问也知道,佐藤的家人大概在这次的事件中丧生了。
在门口愣了半晌,她还是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佐藤抬起头,双眼通红,林院长……林大姐……你还好吗?林雨桐没有上前,而是站在门口问了一声。
我妈妈……我姐姐……佐藤捂住胸口,我的家……都没有了……是啊!林雨桐叹了一声,都没有了。
怪谁呢?这言安的很多人,都已经没有了妈妈,没有了家。
这可恶的战争……叫我们没有了妈妈,没有了家。
佐藤哇一声哭出来,我妈妈是个特别好的人……真的!她是个善良的女人。
她希望我学好医术,希望我成为受人尊敬的大夫……你的医术很好,在这里你是个受人尊敬的大夫。
林雨桐看着他的眼睛这么说。
可是……佐藤站起来,面对着林雨桐,深深的鞠了一躬,但是……我还是想回去。
看看我的妈妈,看看我的家乡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我想回去看看……林院长……他又鞠了一躬,林大姐……我拜托了……这里再好,也不是我的家……但林雨桐能这么轻易承诺什么吗?这些年了,跟佐藤这些人,多多少少都相处出了一点感情,即便没有感情,也是熟悉的人,但林雨桐还真什么都不能承诺他,佐藤君,你是战俘。
只有等你们的天皇投降之后,等到双方谈判,就战犯,战俘问题有了最终的结论,才能决定你的去留。
而我,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吧。
对于你母亲的事情……还请节哀。
佐藤的眼泪又下来,我能祭拜我的母亲吗?当然。
林雨桐出去的脚步顿了一顿,肉割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知道疼了。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八月十五日,倭国宣布无条件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