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晓曼带出来的情报准确度极高,在她们回来后第三天,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战斗打响了。
四月二十二日,言安顺利收复。
而林雨桐却要启程了。
这次不是去秦北的任何地方,因为四爷和常胜已经跟总部转移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西百坡。
所以,林雨桐的目的地就是西百坡。
同时,因为于晓曼的特殊,她暂时肯定也不能留在言安,而是要跟林雨桐一起,先去总部报道。
报道之后会怎么安排,还得看上面的意思。
槐子还有任务在身,肯定是不能跟着一起走的。
这两口子在大家的安排下,在战地上入了洞房,团圆了没几天,就又得分开了。
不过这次,哪怕是分开,两人也没有难受。
都知道对方在哪里,知道对方在一定程度上是安全的,这就足够的。
还是得小心。
于晓曼叮嘱槐子,战场上……别忘了,我在家等你。
要是没猜错,自己肯定会先槐子一步回京城的。
战事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一方战意昂扬,一方已经都在清点资产送家小出国了。
这战争又能打到什么时候。
临阵起义的到处都是,已经没什么可稀罕的了。
如今总部在西百坡,已经离京城很近了。
槐子看向林雨桐,我把你嫂子交给你,她对总部不是很熟悉。
这是担心审查。
林雨桐点头:有我呢。
哥你放心。
这次还是不要什么人护送,林雨桐一身长袍短褂,戴着礼帽,跟于晓曼扮成夫妻,悄然离开了言安。
路上吃住都在一处,一点都不打眼。
两人也不节外生枝,从不去盘查严密的地方,哪怕多绕一些远路,从偏僻的城镇过。
这一路上可是长见识了,在饭馆子吃饭,一碗米饭两万法币,第一碗米饭吃完了,要第二碗的时候,就涨价涨成两万五了。
店家还委屈呢,您是不知道,我今儿早上提了一斤法币去买菜,原本想着能买一斤青菜吧。
结果排队的时候菜价就涨了两次。
在我前面跟我隔着两个人的那个人,一斤法币买了八两,轮到我前面那位,就只能买七两,到我跟前,倒霉催的,一斤法币只够买半斤的,我找谁说理去。
钱是用斤衡量的吗?这话多新鲜呐,要是一张一张数,这买卖还做不做了。
这种冲击刺激的林雨桐还没反应过来,路上碰见人家办丧事,更叫林雨桐涨了见识。
那坟前烧的不是冥币,是真钱。
一张一张全都是一千元面值的法币。
于晓曼轻声解释:一张一千面值的法币,已经买不来一张冥币了。
所以,还是真钱更划算。
林雨桐看向于晓曼,已经到了这份上了?听过和见过是两码事。
以前都是听听算了,根本无法想象,现在摆在面前,简直不能想象这样的日子百姓该怎么过。
所以啊,他们不完蛋谁完蛋?没看到扩军很容易吗?不跟着部队走,照这物价活都活不下去了。
于晓曼说的很客观,国党上层不都是无能之辈,军中也确实有良才。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经济崩溃成这个样子……回天无力了。
所以,真有脑子,看的明白的都跑了或者正准备跑呢。
跑不了的心思都活动了,没有哪个真有一战到底的决心。
就连姜,不也一边喊打,一边琢磨退路了吗?当然了,这个事情到了总部还是要及时汇报的。
两人一路走,一路看。
为了安全,走的也并不是很着急。
路上林雨桐还有心思收集各种面值的纸币,在她看来,这还都是有收藏价值的。
所以,到底西百坡的时候,都已经是五月了。
在跟前的时候不觉得孩子长了,可一分开再见,就发现孩子长的可真快。
这孩子的衣服已经小了,裤子盖不住脚面,袖子都露出手腕了。
当然了,这种短在很多人看来就不叫事,因此也没人想着给孩子将衣服往大了放一点。
就是四爷,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怪不得人家都说宁要讨饭的娘,不要做官的爹呢。
四爷:……这是嫌弃我不会做衣服?当然了,四爷没犟嘴,这家里有女人跟没女人还真是两个样子。
在这地界,他们被分了一个小院子,他们一家三口住一间,一间作为警卫班的宿舍,其实这地方也还是有点挤的。
但至少算是能安稳一段时间了。
如今的供给还行,至少能吃饱。
给孩子和四爷做了一顿好吃的,哄着孩子早点睡了,夫妻两人才有时间亲热。
还别说,自从离开言安转战以来,都有一年多没亲热了。
就是如今,也不敢有大动作,一是孩子在旁边睡着,二是隔壁还住着警卫班呢。
这日子啊……终于快到头了。
一身大汗喘息着,林雨桐断断续续的跟她将这段时间的事都说了一遍,说起于晓曼,她不免有些忧心,到了西百坡被廖凯带走,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没事。
四爷笑了一下,于晓曼是个聪明人。
至少从一见到廖凯,就将身上的两根金条和七个银元上缴的事情上看,就能知道,她比想象的聪明。
这聪明要是放在审时度势随势而动上,可以说是无往而不利。
结果还真被四爷说着了,过了半个月,于晓曼来了。
换了一身军装的于晓曼看起来还是一样英姿飒爽。
她没有选择马上工作,我申请了去中央D校系统学习。
出来就根正苗红了。
林雨桐心里赞了一声,又细细的看了她的脸色,把胳膊伸过来。
于晓曼一愣,脸上涌上惊喜,胳膊伸出来的时候都有些颤抖,真的吗?我得号脉才能确定吧。
对于晓曼这肚子,她得谨慎再谨慎。
手往脉上一搭,她挑眉笑了,还真是……有了!所以,选择学习这一点简直太对了。
这一年的时间,学习连带生孩子,要是想照顾孩子,一年的学制学完了,可以申请高级班,再读上两年,孩子都该上幼儿园了。
于晓曼猛地蹲下,双手捂住脸呜呜的哭起来,我……我没想到还有今天……要是我爸我妈知道了……不知道该多高兴……以后,叫我哥带你回去看看。
林雨桐起身扶起她,辽东三省已经解放了,最近都在开会,讨论东北经济发展的事情,想要回去也不困难。
以后就更不困难了。
怀了孩子,我哥又不在,你还是悠着点。
于是,林雨桐又多了一件事,有空就弄点好吃的,叫白元给于晓曼送去,危重伤员还是会源源不断的送过来,林雨桐跟以前一样忙的脚不沾地。
可从这些伤员的来处,她即便不听广播,不看报纸,也都能知道部队现在打到什么地方了。
这一年好似过的比哪一年都快,遇到的每个人脚底下都带着风,也不光是林雨桐忙,大家都忙。
就连四爷也不能只画图了,最近正带着人为成立研究所的事忙着呢。
于是,常胜就处于一种半放羊的状态。
他也不老实在家呆着,到处的跑。
逮住谁有空,他就跟着谁。
等林雨桐有空过问的时候,这总部少有他不认识的人了。
白元还跟林雨桐告密,……偶尔也会碰上几位首长,人家说话他就在边上帮忙端茶倒水的……当然,这说的都是私人场合,正式场合……这孩子还真不会这么不知道轻重。
林雨桐愕然,谁教他这些了?四爷知道了,只沉默了一会,却不叫林雨桐去管。
耳融目染这东西,是什么东西都替代不了的。
再后来,林雨桐基本都不用管这孩子吃饭了,人家出门,自己就把肚子给混饱了。
大家都吃的食堂,哪里挤不出孩子的一口吃的?都知道林阎王忙,多空出一点时间,手底下就能多救一个人的命。
军械那更是大事,落后就要挨到的,这军备什么时候都轻忽不得。
于是,这孩子四处混饭,大家也都当成理所当然的事。
要是晚上加班,常胜干脆就去了于晓曼那里,跟着他舅妈。
于晓曼教给孩子什么?什么电报,什么密码,什么间谍学,什么伪装学。
跟着一个特工,能指望他学什么。
偶尔林雨桐和四爷有空了,过问一下他这段时间都干什么了。
人家是什么都知道一点,什么经济危机,什么货币贬值,说的头头是道。
连几月黄金卖到两亿一两,几月又涨到了三亿一两。
什么美国要扶持倭国侵略势力复活,什么美国一边扶持姜,一边扶持倭国,这是要挑起战争两端获利。
什么当局政府发行金圆券,要对经济进行管制,后来金圆券继续贬值,适得其反,经济崩溃的更快。
还有什么学生集会,经济贪腐,就连姜大公子在沪上打‘老虎’反被‘老虎’逼退的事情,都能说出个三四五六来。
林雨桐不得不说,接触的人不一样,对孩子的影响确实是不一样的。
这段经历,也许是他一辈子最宝贵的财富。
发现了这一点,林雨桐和四爷就真撒手不管了,由着他到处去混。
当然了,这种教育模式不可复制,因为常胜出去混的环境,从来不用担心被谁教坏了。
凡是能在总部的,哪怕是个看门的大爷,也都有几分不一样的见识。
这机会也就这么大半年时间,等进了京城,再想混可就没这条件了。
等他再大点,就得规矩起来了。
不能跟现在似得,大家都知道是个他是个爹妈没时间管的孩子,谁都多几分宽容。
医院本应该是沉闷的地方,可是这随着康复的伤员越来越多,医院也变的热闹了起来,不同部队出来的,相互较劲,各自说着自家参加过的战斗,谁也不服谁。
当然了,更是少不了讨论如今的时局。
听说了吗?姜给美国总统亲自写信了,要求美国来指挥国军打仗。
姥姥!不管谁来,看不打他个屁滚尿流。
不光是要求美国来指挥,听说把倭国那个战犯也给请来了……这群王八蛋,这是疯了。
……广播里说美国给老姜运了五万吨小型武器和弹药,这是要死扛到底。
打就打,谁怕谁?……听说了吗?那位姜夫人又去美国活动了,请求美国更大的支持……这还是不死心。
靠人不如靠己,咱们自力更生不也打的他没有还手的余地。
对方的动作越大,越是朝外面伸手要援助,林雨桐就能明显感觉到,这边的战意就越是昂扬。
谁都能感觉到对方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
而林雨桐这边,每天都得花费时间打发掉那些急着出院返回部队的伤兵。
他们急切啊,现在不归队,以后就没有仗可打了。
这种情况在年底的时候更为激烈了。
为什么?因为京城眼看就拿到手里了。
如今只是围而不歼,一是要叫京城里的百姓安稳的过的年,二是还在和傅作意谈判,为的就是古城能和平的过度。
年夜饭的时候,常胜端着碗里的米儿酒,这仗要打完了吧?四爷扭脸看林雨桐:你又得收拾东西了,过完年,也该进京城了。
京城里,林德海美美的吃了一口饺子,虽然没什么油水,只是酸菜包的,但他也吃的有滋有味,再喝上一口老酒,这滋味,美!刘寡妇就看不上他这德行,美什么美,臭美!人家都愁的什么似得,你还美呢。
这工党要进城了,如今京城外面可都是工党,你就不担心?老子担心个鬼!我儿子闺女都是工党,我怕个球?老子盼着这一天盼的眼珠子都快脱出来了。
这边还没搭话,门就被推开了,杨宝禄搓着手进来,干爹,干娘。
他扭脸一看,弟弟妹妹都在灶膛前抱着碗吃的正美呢,脸上不由就带着几分感激。
刘寡妇对这几个孩子,那是真心不错。
没孩子嘛,林德海的子女都大了,而且都不是能惹得起的人,还能指望着人家给自己养老?那女人死了,她倒是动过心,想叫林德海跟自己把喜事办了。
哪怕请两桌酒,拜个天地,自己好歹有个名分。
就算将来那些子女不待见自己,但至少不会看着自己饿死吧。
可是闹也闹了,哭也哭了,这老东西就是装糊涂,死活就是不吐口。
说到底,人家心里还是把他的孩子看的更重些,这是怕自己给他的子女添麻烦。
都这样了,能怎么办呢?见他带回来这几个孩子,那就是不认也得认了。
虽说养孩子的钱是他出的,但是自己照料的精心些,想来只要不是白眼狼,将来总不会真把自己给扔到沟里去。
再说了,这三个孩子都懂事,两个小的不用操心,还能跑跑腿,大的是真的顶大人用了。
家里的事都能搭把手。
见大小子贴春联回来了,她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缓和了,快去烤烤手,我给你把饺子热在锅里呢。
快尝尝。
杨宝禄不叫刘寡妇下炕,干娘坐着吧,我自己来。
然后就从兜里从一张纸递给林德海,干爹,您看看这个……他是上了两年学的,这上面大部分的字他都认识。
知道那是工党的宣传单,是叫大家放心过年,不用担心会攻城。
对工党的消息,自家这干爹好似特别注意,所以,一见门口的传单,他立马就收起来给带回来了。
林德海眯缝着眼睛瞟了一眼,紧跟着眼睛就睁大了,他马上放下酒杯,拿起来认真看了起来,这工党……做的这么仁义,还有傅作意什么事?得嘞!总算盼到了……盼到了……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是眼圈红了。
刘寡妇就是再傻,也瞧出不对劲来了。
工党要进城了,他激动个什么劲,难道你那儿子闺女……闭嘴!林德海重重的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什么我儿子我闺女,我儿子闺女怎么了?这老东西!自己还能去告密不成?那不是上赶着自己找死了吗?想斥责两句,可一想起这老东西的儿子闺女要回来了,一回来肯定都是大官了。
自己还真就没那个底气跟以前一样吆喝。
她瘪了瘪嘴,又殷勤的过去倒酒,再喝两口,今儿是个好日子。
杨宝禄眼珠子转了转,第二天就摸到工会那里去了。
这工会他早就知道,只是他还有弟妹要顾着,也没跟着掺和,如今看自家干爹那意思,自己掺和也没事。
此时工会正偷偷的用彩纸制作小旗子,这是为欢迎工党入城准备的。
他也凑过去搭把手,想着工党快进城了,可没想到会这么快。
阳历的一月三十一号,刚好是大年初三。
一大早,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就喧腾了起来。
林德海穿过热闹的人群,往老宅子而去。
他想在家里等孩子回来。
可没想到,等来的不是槐子也不是桐桐,而是杨子。
听着外面本家族人吆喝着,这不是杨子吗?都不敢认了。
杨子掀开帘子,踏进了屋门,林德海这才转过身来,朝进来这小伙子看过去。
野崽子也长大了,都有点不敢认了。
两人就这么对看着,还是杨子先跪下,爹,我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德海心里一松,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他扬声对外面喊道,告诉三叔祖一声,开祠堂。
杨子一愣,给林德海磕了一个头,应了一声‘是’。
外面一下子就喧闹了起来,林德海叫杨宝禄将门关了,才招呼杨子去了里间,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杨子不知道老爷子又要干什么,只得跟着进去。
林德海没瞒着,将他那汉奸爹和糊涂娘做的事都说了一遍,然后又将自己怎么谋划的,怎么出了意外,把林母给搭进去的事也说了。
但却半个字都没提林雨桐。
没必然为了一个那样的东西叫孩子们之间生了嫌隙。
这件事就得这么烂在肚子里。
……你肯拜杨家的祖宗,那打这之后,你就是杨家的孩子。
你的生父和亲生母亲是被汉奸害死的苦命人,记住这一点,其他的都跟你不相干。
我如今认下你,外面肯定说什么的都有。
比如你现在是大官了,我就不要脸的巴着你不放……听听就算了,你别去解释。
老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即便没有你亲爹那一码子事,巴着你沾光的事情老子也干的出来。
所以,人家也不算是冤枉了我。
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
再说了,等你大哥大姐回来,他们自然就闭嘴了。
另外,你生父和你娘的事,真实的情况别告诉杏子。
她跟你娘一样,不是个脑子明白的。
省的她一个不下心……我做的这些可就全废了……杨子被这一码子接一码子事刺激的险些站不住,最后只知道,娘她死了。
是这个一直骂着自己的人替自己把所有的尾巴都扫干净了。
拜了祠堂,他才算回过神来。
也才有功夫跟林德海说会儿话。
我大哥如今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至于我姐,应该是快回来。
她和我姐夫跟总部首长一起……杨子细细的说着消息,槐子的消息他是真不知道,但是重伤员往哪里运,就证明大姐在什么地方,这消息基本都是透明的。
如今傅作意的部队还没完全撤离,都在城外整编呢。
这都需要时间。
等把城里料理干净了,也就一两个月的事,我大姐应该就会回来了。
林德海又为槐子提起了心,这仗还没完,岂不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还真说不准,不过杨子笑道:都到了这份上了,再打仗也就是一年半载的事。
而且我大哥如今已经是师长了,出不了事。
这一路打来,敢于顽抗到底的不多……林德海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但到底也没再问。
见等着杨子的警卫已经往这边看了好几次了,就明白人家还忙着呢,他也不啰嗦,那你先忙你的去吧。
有空了就回来看看。
杨子应了一声,这才跟着警卫走了,边走边问:怎么了?什么事催的这么急。
机场那边有任务。
警卫低声道:有一批国军家眷要走,叫咱们去值勤,得看着点……走的只怕不光是家眷,还有好些当局的高官。
哪些人能走,哪些人不能叫他们出境,这得心里有数。
知道这个任务的重要性,他也不敢耽搁,急忙往机场赶去。
站在机场上,看着一个个的上了飞机,杨子嘴角轻轻的撇了撇。
猛地,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僵住了,那个正在接受盘查的女人为什么这么熟悉?哪怕她半张脸都被围巾遮住了,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别人可能认不出来,但他认得。
一个娘胎里一起呆了八个月,这种熟悉不会因为相隔的时间太久而变的陌生的。
杏子接到放行的通知,心里松了一口气,马上抱住了身边这老头子的胳膊。
这老头子以前在辽东也是财主,自己在战场上被炸晕了,被抬下去送往临时医院的途中,抬着她的两个战士被流弹击中,也牺牲了。
那个时候她真是怕了,幸好那地方离一所民居很近,她跑进去,那屋里早没人了。
没有吃的喝的,在里面生存不住。
她找了那户人家的旧衣服,将身上带血的军装换下来,趁着停火的间歇,跑了出去。
穿着老百姓的衣服,谁也没注意她。
没想到刚好碰上往城外逃的大财主雷天群。
他一个下人都没带,穿的破破烂烂的混在百姓中间。
但她还是一眼看出这人不一般,不说别的,就是他那一双手就保养的不错。
还有大拇指的位置,有个明显的印记,那是戴扳指留下来的。
以前林德海手上就有这样的印记。
她马上就朝这老头子释放善意,毕竟她身上一毛钱都没有,能去哪里呢。
对于她而言,战场离死亡太近了,她就差一点点死了,只要能逃离死亡的命运,去哪里都行。
于是两人就这么搭伴,给逃了出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雷天群的儿子还是个大官。
如此一来,她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等京城也被攻占了,她就更害怕了。
她这样的不会被当成叛徒处理吧?政策她是知道的,对别人或许还会宽容一二,但对叛徒从来都没有宽容这一说。
后来,一听老头子的儿子说是去台弯,她马上就心动了。
反正在这里,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当初上战场之前,她就跟牡丹说过了,说自己要是出了意外,就叫她不论如何也要找她姨妈去。
她姨妈是林阎王,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号。
她相信,只要跟林阎王有关,即便不用自己拜托什么人,牡丹也会顺利的被送去大姐那里的。
林阎王的名号值得人去这么做。
还有就是娘,娘不光是自己一个人的娘,还是大哥大姐的娘,是杨子的娘,有他们在,好像自己也没什么要操心的。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走的很洒脱,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杨子会在机场。
她感觉到有人打量她,就抬头看过去,远远的一眼,她就百分百确定,那就是杨子。
能相认吗?不能!她下意识的将围巾往上拉了拉,连鼻子也遮住了,这才哀求的看向杨子。
杨子慢慢的转过头,像是没看见一样。
可在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双手都颤抖了起来。
杏子怎么会在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杏子顺利的坐上飞机,慢慢的飞机动了,下面的杨子变成了一个小点,到再也看不见了。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这一走,还能再回去吗?能吗?谁也回答不了她这个问题。
杨子带着满心的困惑,直到一个多月以后,林雨桐进京城了,他才弄清楚来龙去脉。
知道总部进城的时间,他就特意回家等着。
半下午的时候,杨家老宅的大门口,才来了一男两女和两个孩子。
四爷和林雨桐带着常胜,连带于晓曼和她怀里的刚过百天的林新天。
没错,过完年,于晓曼生产了,生下了她跟槐子的长子。
槐子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已经有了个儿子了。
因此这孩子的名字自然也不是他取的。
而是于晓曼请了主管她的首长给孩子取了名字——新天。
新天,新天。
日月换新天。
林雨桐和四爷这老宅的人自然是熟悉的,有些人对于晓曼都还有印象。
一听这是槐子的媳妇跟儿子,都夸了起来。
杨子迎出来的时候,看见于晓曼还愣了愣,直到林雨桐介绍了,他才带着几分不确定的打招呼:大嫂?然后看了看还在襁褓里睡的香甜的新天,都不敢伸手,连侄儿都有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杏子带来的不快,再见到常胜和新天以后,他瞬间就给抛开了。
常胜挂在他小舅身上,杨子却也再举不起他了。
一大一小,没大没小的闹。
林德海起初还在屋里端坐着,听到外面说是他大孙子回来了,他还以为说的是外孙,欢喜是欢喜,但还能忍的住。
再怎么稀罕,这孩子还不是姓别人家的姓吗?可再一听,说是大儿媳带着孙子回来,这就不对了。
这是槐子的媳妇和儿子吧。
哎呀呀,这还了得,这可是他的嫡亲的长孙啊。
林家这一支又往下传了一代。
装腔作势用的拐杖也不要了,小跑了起来。
到了门外,看着一个个带着警卫的儿女,他如何能不顺心?瞧着大孙子的小脸,摆摆手叫闺女姑爷连带儿媳妇不用多礼了,先回家再说。
常胜挂在杨子背上,冲林德海道:姥爷,您倒是看我一眼啊,您这里外分的咋这么清楚呢?这熊孩子不知道跟谁学的,说话偶尔还会带上两分痞气。
当然了,这是见人下菜碟,可能是一看到林德海就从他身上闻到了痞子味。
他这么一说话,林德海马上也闻到了同类的味道,他嘿了一声,扭头一看常胜的脸,眉毛都飞起来了,这根本就是槐子的小号嘛。
他顿时一乐,孙子……敢挑爷爷的理了?这确实是爷孙的关系,可这‘孙子’和‘爷爷’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都有点像是在骂人。
有常胜跟他姥爷插科打诨,即便是知道了林母的事情,也闹的愣是没有一点伤感的气氛。
林雨桐张罗了一桌饭菜,林德海举着酒杯,遗憾的道:就是少了槐子,要不然这一家就团圆了。
于晓曼笑道:快了!他也快回来了。
三五个月的事。
或许还更快。
她本来是申请继续学习的,但上面的任命已经下来了。
她会参与到调查部的筹备当中,因为涉及到情报收集整理,所以,作为她的配偶,槐子的工作也做了相应的调整,已经确定调入ZY警卫部门担任领导职务。
所以,她才会这么肯定的说,槐子很快就会回来了。
现在只怕都已经接到命令,在做工作交接吧。
等林德海喝多了,和两个孩子都睡下了。
杨子才有空说了起了杏子的事。
林雨桐叹了一声,之前一直在转战,消息都闭塞。
你不提,我都要说的。
杏子战场上失踪了,也牺牲了。
这点不会变!另外,牡丹那里,我已经叫钟山去接了。
不过宝育院的孩子应该会被集体带进京城。
他们的安全根本不用担心。
这一件事一件事的串起来,即便不能知道真相,但以坐在这里的几人的脑子,也不难推理出发生了什么。
杨子深吸一口气,牺牲了……牺牲了好啊!这件事盖棺定论,就这么定下来了。
大家都挺忙的,林雨桐忙着筹备医院的事。
如今是有大把的人才供自己选择,她得把这个高水准的医院的架子尽快搭起来。
之后还有医学院,紧跟着是药厂。
忙着呢。
四爷已经将新的科研项目给交上去了,当天就被叫进去,谈了一天一夜之后,项目快速的被批准。
所以,四爷比林雨桐忙的多。
甚至忙起来,连着半个月都不见人影。
于晓曼将新天放到林德海那里,刘寡妇帮着照看。
奶粉吃用都不用他们管,刘寡妇十分乐意。
有这么个孩子在中间缓和着,这不是一家人也都是一家人了。
林德海当然是乐见其成的,没有什么比现在更顺心如意了。
等牡丹被送回来,家里就更热闹了,连着杨宝禄兄妹三个,还有时不时就去凑热闹的常胜,林德海从来没觉得日子这么有盼头过。
过日子过的是什么,老了老了才琢磨出味来,这日子过的可不就是儿孙嘛。
槐子回来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喧闹声,好半天都不敢进去。
这是自家吗?正愣神呢,就听一个响亮的声音道:大舅舅,你回来了。
他一扭头,一看那张脸就知道是常胜。
这小子……才要说话,就被他怀里的一个砸吧着奶嘴的孩子给吸引了目光。
桐桐又生了一个?还没来得及问呢,就听常胜逗弄那孩子,新天……新天……看谁回来了……你爸爸回来了……认不认得?什么?爸爸?谁的爸爸?这孩子的爸爸?他左右看看,没有别人,那这说的就是自己了。
这是……想到这种可能,他浑身都僵住了,这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带着奶香味的小肉疙瘩就被塞过来的,常胜哈哈就笑:吓着了吧。
这是舅妈生的……槐子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能僵着胳膊抱着明显觉得不怎么舒服的孩子。
于晓曼赶回来的时候,就见这爷俩一个举着另一个,两张脸面对面看着。
当爹的僵着脸,不知道该拿孩子怎么办。
这么一张严肃的脸,只换来孩子更严肃的脸,然后就是一泡正对着他爸的脸的一泡童子尿。
这顿团圆饭是真的团圆了,屋里摆了两桌。
各自枪林弹雨的走了十来年了,都有说不完的话。
中途槐子出去了一趟,紧跟这于晓曼就出去了。
等两人再回来,于晓曼的眼圈就有点红。
林雨桐小声问道:怎么了?于晓曼伸出手亮出一个红十字袖章来。
这是?林雨桐不解的问道。
何卫华托人带给我的。
那人辗转交给了你哥……她深吸一口气,他没能撤离,跟去了台弯。
好像还有任务。
两人都沉默了。
几个孩子觉得气氛不对,都有点不敢说话了。
于晓曼这才觉得不妥,马上打岔:……要送一些孩子去苏国学习,常胜去吗?都是领导首长家的孩子,这机会也难得。
常胜看向四爷,四爷犹豫了一瞬还是摇头,他还是先把国内这点事弄明白吧。
倒是牡丹转脸问于晓曼:舅妈,我能去吗?我的同学有好几个都去。
杨子皱眉:这可是出国,出去了遇到事,可没家里人照顾。
我自己能行。
牡丹眨巴着眼睛,眼里满是热切。
槐子伸手摸了摸牡丹的头,那就去吧。
学几年就回来。
我肯定回来。
牡丹笑了,小脸一下子变得明媚起来。
从小院里出来的时候都已经凌晨两点了,第二天还都有工作要忙,林雨桐和四爷带着孩子往新分的小别墅走去。
太晚上,常胜困的很了。
四爷弯下腰背上孩子,林雨桐伸出手小心的在后面护着。
两人也不着急,就这么慢慢走着,再远的路,有人陪伴就不会孤单。
家就在前面,眨眼就到跟前了,四爷将孩子往上送了送,微微的直起腰来舒展了一下,林雨桐猛地停下脚步,指着东边的天际叫他看:只见一线亮光之下,一轮红日跃出了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