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脚步声清晰的传到耳朵里,身边伺候的就隔着车帘子低声禀报,爷,是大阿哥赶过来了。
以前只叫阿哥爷,从来不叫大阿哥。
自从福晋又开始求子,家里的下人自动的开始叫大阿哥。
有了大阿哥,自然就有小阿哥。
八爷以前从来没注意过这些小事,现在听在耳朵里多少是觉得有些不顺耳。
顾不上追究这些,只想知道这孩子为什么追过来。
他撩开帘子,在灯笼微弱的灯光之下,瞧见弘旺跑了过来,近前了都能听到粗重的喘息之声,他赶紧下了车,上前迎了两步,这是怎么了?弘旺抬着袖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然后伸手从身上将披风解下来塞到八爷的手里,只说了一句‘阿玛快上车吧’,转身撒丫子就跑远了。
还没等八爷反应过来,孩子的身影已经融入夜色之中,再也望不见了。
八爷怔愣在当场,看着胳膊上的披风,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孩子这是担心他吧。
三月的天气,晚上是有些凉意,但是坐在车上,又不是骑马,没那么冷的。
这些伺候的都是极为用心的,马车上一年四季常备的衣物就有半箱子。
他想拉住孩子告诉他这事,但……还是不说了,孩子的孝心他收到了,哪怕这孝心别扭的很,但他的心里也不由的升起了一股子暖意。
将孩子的披风披在身上,往前拉了拉,一时又怔住了:原以为会有些短有些窄的,不想一到身上,长短竟是很合适。
更不要说什么窄了,披在身上,觉得比自己的更宽敞。
为什么觉得宽敞?是因为这孩子已经比自己长的一样高,且更壮硕。
他站在马车边上,一时又笑了起来。
到底是长大了。
弘旺隐在不远处的巷子里,看着挂着‘廉’字灯笼的马车渐行渐远,这才走了出来。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也许是想报复福晋吧,但心理未尝不是想挽回父亲。
谁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皇后有孕,有人不高兴是肯定的,一个是弘历那里,一个就是八福晋。
弘历不高兴还情有可原,利益冲突,还是天大的利益冲突,他说他很高兴旁人也不会信。
但是八福晋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林雨桐哪有功夫搭理她,那些个礼单交给董小宛处理,但近来贺喜的人却不能都不见。
先是最亲近的,弘时两口子,你说见还是不见?能不见吗?弘时有点尴尬,坐在林雨桐身边有些坐立难安,怪不好意思的吧。
董鄂氏就自然多了,嘘寒问暖不说,还找了许多新鲜的菜谱来,……皇额娘也换换口味。
林雨桐能说啥?也挺尴尬的好么。
你们别多想,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林雨桐话是对弘时说的,你阿玛对你寄予厚望,去年推广玉米和番薯的事,你就办的不错,我这么跟你说吧。
只要这件事办好了,只要天下没有再饿死的百姓,皇额娘保证,铁帽子王爵,有你一个。
弘时瞪大了眼睛,皇额娘?董鄂氏推了弘时一把,还不赶紧谢谢皇额娘。
铁帽子爵位是那么容易得的?如今那铁帽子亲王,祖上哪一个不是刀里来血里去,靠的是军功拼杀出来的。
可如今自家爷这样,就是田间地头的瞎转悠,然后换那么大一爵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赶紧谢恩吧。
弘时跪在林雨桐身边,儿子不是不懂事的人,皇额娘放心……嘴笨,说不出别的动人的话来,但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林雨桐拉他起来,又跟董鄂氏说了一些宽人心肠的话。
她一直没怀上,估计心里有些着急,所以林雨桐就说,随缘,缘分到了自然就来了。
她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孩子只是早晚的事。
两人忙不迭的应了,林雨桐又留他们在园子里多住些日子。
弘时跟他阿玛请教差事上的事情,而自己这边很多客人,还需要董鄂氏来应酬。
弘历两口子比弘时两口子来的晚一些,毕竟要从宫里往出赶嘛。
富察氏面色正常,一点也看不出昨儿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不愉快的事,亲热的过来跟林雨桐说话,……儿媳说今儿再来,我们爷非要昨晚就过来,为这个还拌了两句嘴,我说就算是再怎么高兴,也不能半夜三更往园子里跑,再把皇额娘您给惊着了……这话说出来鬼都不信,难为她能说的就跟真事似得。
弘历还时不时的埋怨的看对方两眼,又扭脸问林雨桐,皇额娘您想吃什么?言语一声,儿子这就买去。
是是是!富察氏忙道,别的或许是不成,但这哪里有好玩的,哪里有好吃的,哪怕是胡同里走街串巷卖吃的的,我们家爷也能说出个三四五六来。
就差没明说这就是个吃货了。
插科打诨的,屋里伺候的都跟着笑起来。
林雨桐心里就觉得吧,人家都说这夫妻缘夫妻缘的,还别说,这夫妻缘还真可能是上天注定的。
你说这不认识的两个人搭在一起怎么就那么配呢。
这才成亲几天,瞧瞧这两口子,真不愧是两口子。
她耐着性子跟两人应付,董小宛就端着果汁过来了,递给林雨桐后就直接道,幸亏四福晋昨晚没过来,您是不知道,昨儿那帖子贺礼一个一个往里递,娘娘跟着忙了大半晚上……富察氏就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了,这是送客的意思吧。
那些东西哪里需要皇后亲自动手,就是下面送来的贺礼,她自己都不会亲自看。
皇后怎么会屈尊降贵的看那些。
董小宛说这个,不就是说娘娘忙了半晚上,这都晌午了,也该歇歇了。
她深深的看了董小宛两眼,觉得这个姑娘真是不一般。
皇后给她权力是一回事,但是敢这么大胆的使用她的权力,她也算是头一份了。
皇后这么看重这姑娘,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马上知机的就站起来,脸上带了几分歉意,您瞧,难怪我们家爷总说儿媳聒噪,之前还不服,如今看来还真是的,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弘历僵硬的面色稍微好了点,瞪眼嗔了一句,还说?富察氏马上吐了吐舌头,福了福身,那皇额娘歇着,儿媳告退了。
先去院子里歇着了,等您得空了再陪您解闷。
不用弘历开口,富察氏就将话说了出来。
人家去院子里了,不急着回宫。
那你还能说什么?这明显就是抹下脸来耍赖皮。
能怎么办?林雨桐挥手叫他们退下了,对这样死皮赖脸往上缠的,能说什么?留了弘时不留弘历,不好看不是?她这边心里怪不得劲的。
但出去的弘历心里也不自在呢。
他明显感觉的到,在皇后宫里,他不是一个多讨人喜欢的客人。
扭脸看富察氏,却见她兴致盎然的正在园子里边走边赏景。
你倒是心大。
弘历说了这么一句。
富察氏假装没听见,含着笑问了一句,爷说什么?没什么?心大挺大,心大就发现不了自己当时的难堪,要不然在老婆的面前都要抬不起头来,叫人情何以堪。
其实董小宛说的不是什么托词,虽然没亲自看那些贺礼清单,但她昨晚上确实是睡的晚了。
人被打发走了,林雨桐是真的就睡了。
一觉起来,贺客迎门。
这也事林雨桐早就预料到的事情。
这种上门贺喜的事,也不是越早越好的,比如弘时和弘历没上门,其他王府就得等着。
哪怕送礼的人都到了园子外面了,那也得等着。
等着跟事主亲近的人先进去了,他们才能上门。
如果不想得罪谁的话,这么办事是最靠谱的。
就是十三爷这样亲近的,十三福晋也是等着前面几个嫂子来了,她才‘姗姗来迟’的。
其实董小宛早把人接进宫里,安置在十三爷的院子里了。
弘时的福晋董鄂氏是林雨桐留下来叫她招待客人的,结果林雨桐到的时候富察氏已经喧宾夺主,招待的热乎起来了。
董鄂氏也不抢,乖乖的站到林雨桐身边了,有些歉意有些不好意思,叫了一声皇额娘,声音软糯带着几分娇俏和委屈。
林雨桐拍了拍她的手,叫她安心。
三福晋就多看了一眼如今这个也被称呼为三福晋的董鄂氏一眼,就笑着打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娘娘的亲闺女,您瞧这亲昵的……媳妇没办好事,找婆婆撒娇诉委屈,这也算是奇景,尤其是在皇家。
在她看来,这个三福晋可比富察氏这个四福晋聪明多了。
不能干没关系啊,傻人有傻福,只要婆婆喜欢,婆婆护着,这所有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富察氏倒是能干了,坐在这么长辈面前半点也不弱,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可是皇后喜欢这样的儿媳妇吗?未必就真有多喜欢。
林雨桐还真没有多少喜欢不喜欢的概念,更不会当众不给富察氏面子,以前的三福晋,如今被称为‘诚亲王福晋’,她打趣了,林雨桐顺势就接下了,我就这两个儿媳妇,连个闺女都没有。
这儿媳妇,自是当闺女疼的。
富察氏松了一口气,心里不由的感激了起来。
有富察氏招待,林雨桐也就不费心招待客人的事了,只跟几个妯娌说笑。
董鄂氏不去添热闹,就坐在林雨桐跟前添个茶倒个水,别的一概不管。
富察氏忙的脚不沾地,董小宛自然就退居幕后了。
四福晋说要什么她就调派什么,两人忙的还挺默契。
间歇的时候两人在茶水间能坐着喘口气。
干坐着都挺尴尬的,两人就说起了闲话。
纯属没话找话那类。
富察氏问董小宛弟弟的事,这姑娘家里的情况也不是秘密,只一个弟弟子啊太学念书,她就示好,我一个堂弟也在太学,两人还是同窗呢。
话题这么开始,就自在的多了。
董小宛脸上带笑,却没有继续谈自己家里的事,反倒说起了其他:……如今外面人人都说十二爷府上的梅花是报喜梅,好些有女儿的人家,都恨不能求一枝回去,好叫家里的女儿能嫁个好人家。
富察氏面上一僵,这叫她想起那个正月,在梅树下跟弘历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可这事怎么宣扬出去的?而且宣扬的人尽皆知。
口下留德的说这是天赐良缘,是老天爷牵线搭桥。
那口下不留德的,还不得以为是自己迫不及待有心攀高枝呢。
怎么会传出这样的话来?谁把这些事知道的这么清楚明白?她的脸顿时青红一片,一下子就坐立难安了起来。
董小宛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等这些贺喜的都出了园子,富察氏没有再说留下园子里的话,找了弘历,委婉的道:皇上和娘娘都没有发话,咱们就这么住下来,到底是不好。
咱们不能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圣上的旨意拧着来。
不如先回去,反正这次出来的匆忙,宫里都没安置好……弘历就多看了富察氏两眼,是谁说了什么?要不然变化不会这么快。
富察氏顿了一下,之前没多想,现在想想,好像董小宛那话还真不是随意说的。
她是故意透漏给自己知道的?应该是这样。
可是为什么呢?心里想着,她嘴上却应付着道:倒也不是谁说了什么,咱们跟三爷家不一样,人家有永坤呢。
孩子平时在畅春园放着,偶尔也住这边的园子。
当爹妈的想见一面都难的很,如今过来了,孩子哭闹的不叫走。
这才特准许叫多住两日的。
咱们又没有……省的也住下,叫人说咱们老是跟三爷家攀比,倒叫人平白说咱们不能容人。
弘历心里就带着几分恼怒,高氏可恶……要不是她,富察格格那个孩子都生下来了。
甭管是阿哥还是格格,皇阿玛一准是喜欢的。
如今这……能怨谁?人都说这有得就有失,看来这话还真是不假。
自己得了高氏,得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帮助。
但同样的,失去的也不见得就少。
两人告辞出了园子,半路上,富察氏试探着问弘历,您知道外面都在传我跟爷在十二爷府上见面的事吗?还有这事?弘历愕然的瞪大眼睛,随即又饶有兴致的问,都说咱们什么?富察氏就学了,然后垂下眼睑,怎么能说这个呢?自己成什么人了?四阿哥又成了什么人了?却没想到弘历哈哈大笑,真有这事?他手掌连拍几下,这也是千古流芳的美谈,妙哉!妙哉!富察氏脑子一时没转过来,爷说这是好事?当然是好事。
弘历拉着富察氏的手来回摩挲,那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传唱到如今,哪里就不是好事了?能这么想事情吗?她心里惊讶,但却垂下眼睑跟着这位的思路走,一别之后,二地相思。
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
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曲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
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君怨。
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倚栏。
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仲秋月圆人不圆。
七月半,秉烛烧香问苍天。
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
五月石榴似火红,偏遭阵阵冷雨浇花端。
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
急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
噫,郎呀郎,恨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做男。
轻声念着,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
也许是因诗伤情,也许是婚后的日子婚后的人跟想象的差距太大,总之眼泪就是止不住,传唱至今又如何,当日何等相爱,到后来如何了?不过是闻君有两意,顾来相决绝罢了。
瞧瞧……瞧瞧……弘历伸手赶紧给她把=眼泪擦掉了,放心,爷定不会负了你。
不会负了我?那富察格格又是哪里来的?心里这么想着,到底将眼泪咽下去了。
这事就不该跟他提的,原本就是个指望不上的。
她将眼泪擦干净了,招手叫了嬷嬷,你顺道回趟府里,问问我额娘何时动身去察哈尔……说着就看弘历,咱们是没法住对月的,要是阿玛额娘要启程,爷记得叫人送仪程过去。
这事忘不了。
弘历埋怨她爱操心,她也不理会,只叫了嬷嬷多叮咛了两句,……听说十二爷府上的梅花甚好,记得叫额娘帮几个哥哥都求一求……嬷嬷应了,心里还奇怪,这都几月了,怎么还有梅花?心里这么想着,但不敢瞒着,马上去了富察家原话传过去了。
回了宫富察氏就安心了,额娘会明白自己的意思的。
这事怎么瞧都是冲着自己来的?是高氏?是那个富察格格?没想到消息来的很快,嬷嬷回宫之后就说了,是钮钴禄家先传出来的。
这事咱们家夫人一听说就叫人查了,可是查到了熹嫔娘娘的娘家,这事就没法说了。
熹嫔?自己的婆婆?富察氏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为什么?是啊!谁知道为什么呢?林雨桐将这些密报顺手就烧了,然后问一边整理账册的董小宛,你是故意将消息递给富察氏的。
很笃定的语气。
董小宛颔首,没有任何惧怕之色,小女觉得四福晋比起熹嫔娘娘,更像个明白人。
林雨桐上下打量了董小宛一眼,这姑娘还真是有悟性,跟在自己身边这才多少日子,看懂的事情可不少。
早就有人说董小宛就如同当年的苏麻喇姑,这个现在还不好说。
但是她的成长,确实叫林雨桐有些惊喜。
她点点头,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董小宛就又将腰里的荷包解开,脸上带了几分笑意,还得跟娘娘说一声,这是五阿哥给小女的……林雨桐搭眼一瞧,金豆子还不少,这是干嘛?开始贿赂你了,为的什么?董小宛抿嘴笑,这不是出孝了吗?选秀就在跟前了。
五福晋的人选还没定下呢。
这是记挂当日那个敢打他屁股的丫头的吧。
呵!林雨桐将杯子往桌上一放,你告诉他,贿赂你没用,直接贿赂本宫就行。
看这小子到底赚了多少银子。
那您这可是索贿了。
董小宛凑趣的跟林雨桐说笑,回头小女就跟万岁爷通风报信去。
说朕什么呢?四爷笑着撩开帘子就进来了。
董小宛笑了笑,就低头慢慢的退下去了。
站在大殿门口,张起麟警惕的看着董小宛,眼里带着几分打量。
她对张起麟见礼,公公放心,小宛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该做什么事。
您担心的事肯定不会发生。
帘子隔开了那对天下至尊的夫妻,在皇后身边了,她才知道皇上和皇后是什么样子的。
说心里话,她有时候觉得,他们跟自家那对秀才夫妻二人是一样的。
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过日子。
羡慕吗?肯定羡慕。
女人就没有不羡慕的。
可是羡慕也只是羡慕,她怎么因此就生出不该有的龌龊心思来。
再有,那也太小看皇后娘娘了,越是跟皇后相处,她就越觉得皇后深不可测。
看起来云淡风轻,但她敢说,这大清国大事小事她不知道的事真不多。
而皇上给皇后的信任,也不是谁都能替代的。
试问,一个能拿着玉玺晚上帮着批折子的皇后,谁能替代?如今就别忙了。
四爷叫林雨桐早点歇着,折子的事我熬一会子就出来了。
一些不太要紧的折子,都是林雨桐帮着批的。
倒不是要紧的折子不敢给她,实在是她能模仿的字迹不多。
也就‘好’‘朕恭安’‘知道了’这一类的字她练的跟四爷写出来的相似度能达到九成,其他的真不行。
因此她都是帮着批改这一类折子。
四爷早就下旨了,叫大家务实些,类似这样的请安折子能少尽量少吧。
少是真的少了,但一时半会的也杜绝不了。
要加上这些,工作量可就太大了。
人就是不能太娇气,以前那什么条件,孩子还不是一样好好的生下来了。
林雨桐坐到四爷对面,叫人将灯挑明亮了,换上睡衣就开始工作。
四爷低头瞧一眼折子瞧一眼她,结果没一刻钟,她拿着笔开始打盹了。
这回怀孕她的精神短了很多。
午睡的时间比以前可长了很多,吃的却更少了。
四爷皱眉,要不是几个太医也都说着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他还真不能放心的下。
刚才嘴上还硬邦邦的,保证没事的人,这会子睡的抱起来都不知道。
张起麟要叫大力嬷嬷进来,四爷就摆手,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抱过去,亲自给脱衣裳鞋袜。
穿着长袖睡衣并不舒服,她还是喜欢光溜溜的睡。
将人扒拉光了,真要往被窝里塞,被桐桐一巴掌拍在手上,老流氓!然后把被子拉的严严实实的。
四爷:……我就那么爱吃老豆腐?也不嫌弃咯牙?当然了,这话可不敢当着她的面说的,否则非得炸了不可。
嘴上嫌弃的不得了,到底摸了一把老豆腐才罢手干他的正事去了。
在苏培盛看来,反正是自打皇后怀孕,万岁爷就有点不怎么正常了。
皇后吃饭不要旁人伺候,那鱼刺得他自己挑,那鸡骨头得他自己给剔出来。
这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晚上,夜壶都是万岁爷帮着接的。
看的他都觉得直掉鸡皮疙瘩。
就连林雨桐自己也都有点懵。
这次怀孕的反应太大了。
刚刚两个月的时候,就开始孕吐,吃什么吐什么。
四爷没办法,自己去了边上的茶房,用小炉子自己煮挂面。
吃吧。
四爷的袖子撸起来,端着碗放在林雨桐面前,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
生雨生他们的月子里,他就是这么做饭的,母子四个也就这么都扛出来了。
挂面里就搁了一个鸡蛋,荷包蛋成了鸡蛋絮了。
闻见了生葱和香菜的味道,还点着香油。
还别说,林雨桐还真就把这玩意给吃下去了。
四爷就那么神奇的看她:……该不是变着法的折腾我呢吧。
真不是!要不是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她真都有点怀疑自己真是装出来的。
别的都吃不进去,就吃的进去四爷经手的东西。
所以呢?四爷一手拿着折子,一手在抹布上抹沾上的油,扭脸看吃的一脸满足的林雨桐。
林雨桐无辜的看他,然后又低头吃她自己的去了。
意思是你看着办。
你不做谁做?你不做我们娘俩就饿着。
于是苏培盛更崩溃了,四爷差不多一天几顿的往茶房跑。
他都不敢叫人知道,九州清晏御书房边上的专属四爷的茶房,每天都是烟火不断。
早上熬粥,中午炖汤,晚上下面条……十三爷还专门问了一次,万岁爷这个点怎么还没用膳?这是热的什么呢?鸡汤?呵呵!苏培盛赔笑,是啊是啊!再多的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十三爷进了书房就劝四爷:……再忙也没圣体安康来的要紧,怎么能不按时吃饭呢……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大一堆。
四爷倒是不瞒着,你四嫂最近吃不进饭,也就是我做的能稍微吃一点。
在边上炖着的是给你四嫂炖的……吓的十三爷再不敢说话。
出去还威胁苏培盛,万岁爷给皇后娘娘洗手作羹汤的事,不许再朝任何一个人透漏一个字……声音不小,四爷在里面听了个一清二楚。
苏培盛唯唯诺诺的应着,心说十三爷这哪里是给自己说话,这是没办法直接说万岁爷,训斥自己给万岁爷捎话呢。
最后还是四爷在里面喊:你十三爷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你应下就是了。
苏培盛嘴里一直就应着呢,万岁爷说了,他又再高声应一遍。
万岁爷叫自己应着,就是暗示十三爷,你的话他听见了,而且应了,都按照你说的办。
十三爷这才闭嘴,走路都带打飘的给飘回去了。
精力不济,林雨桐将许多事情都委托给了董小宛,比如纺织厂的事情,就是董小宛跟九福晋接洽的。
每天听董小宛的汇报她都能听的打瞌睡。
刚满三个月的时候,四爷就皱眉了,为什么?因为林雨桐的肚子开始显怀了。
八福晋进宫一趟,说是为了萱宝的婚事来找林雨桐说事的,结果回去没多久,满京城的都知道皇后的肚子三个月就显怀了。
三个月显怀是个什么意思?就是怀疑这孩子压根就不止三个月。
如果不止三个月,为什么偏偏说是三个月呢?肯定是瞒报了呗,为什么瞒报?很好理解嘛!皇上所谓的守了二十七个月的孝就是个笑话。
他也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人而已。
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刚出孝一个月就怀孕一个月?真当是老天都替他们数日子呢。
外面的传言四爷没敢叫人告诉林雨桐,只忧心忡忡的看着林雨桐的肚子,这次是几个?我哪知道呢?才三个月而已。
这个反应真叫四爷吓的心惊胆颤。
招了一群老太医就住在园子里随时待命。
叫林雨桐说真不需要这阵仗,这么兴师动众,还不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传呢。
果然没两天,外面又换了一种说法。
说是八福晋将真相抖出来了,刺激了皇后,因此动了胎气,皇后这一胎坐的不稳。
大家看向八爷的眼神就有些微妙。
可八爷能怎么办呢?之前回府给福晋大吵了一架,皇后怀孕几个月了,这个跟咱们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就算是老四瞒报了,但那又如何?又不是在热孝期有孕,有什么了不得了。
说实在话,老四愿意守够二十七个月,这是人家的孝心。
就算是没有守够又怎么了?并不有违孝道。
说老四撒谎了,可老四一句太医诊脉错了,就能推的一干二净。
一滴脏水都蹦不到人家身上,你干什么做这些出力不讨好的事。
如今好了吧。
都说老四现在叫了一群太医是因为皇后生气动了胎气的缘故。
那么皇后为什么生气呢?因为八福晋。
现在不知道多少人都说八福晋心思恶毒,自己生不了也见不得别人怀孕。
就连八爷几乎也被贴上了‘居心叵测’的标签。
可是吵了闹了能怎么的?做错的没觉得做错的,烂摊子还在那撂着等着处理呢。
八爷是焦头烂额了,再加上春汛来了,这里淹了那里涨水了,为了赈灾银子的事他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
弄的十六现在见了他都绕道走,就怕张口朝银行借贷。
家里又不能消停,他能不焦心吗?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该跟万岁爷说一声的。
于是就直接来了园子。
四爷对八爷的到来并没有为难,直接就叫人进来了。
弘旺在御前伺候,给他阿玛递了碗温热的茶水,就悄悄的退到四爷身边了。
八爷先请罪,为的是八福晋,……臣弟惭愧,治家不严……你也不是现在才治家不严的。
四爷都不想说他。
当年皇阿玛在世的时候多次表示对他福晋的不满,要是早点约束,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他不忍心压服,也有些压服不住。
对四爷来说这都是小事,等孩子生出来所有的谣言都将不攻自破,这都不是问题,更犯不上为这个再跟老八掰扯的没完。
那是女人之间的事,不说这个。
四爷直接问了赈灾的事,一定要确保无一人饿死,这是底线。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等艰难。
粮食筹措起来可真是不容易。
尤其是在江浙官员大动以后,好些跟自己较为亲近的官员都搭进去了。
这次认命的官员跟自己不熟,甚至大部分人对自己都有些忌讳。
这江浙乃是粮仓之地,没有这个后盾在,处理起来往往是事倍功半,费力的很。
但八爷一句诉苦都没有,自家福晋弄成这样,老四轻描淡写的就揭过去了,自己再不玩命的干拼命的干,他自己都觉得没脸见人。
弘旺垂下眼睑,觉得自己家可能迟早都会被福晋给拖下去的。
想做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其实阿玛只要真下的了狠心,狠狠的治上福晋两回,福晋怎么也得学乖了。
可阿玛到底要忍耐到什么时候,他的底线又在哪里呢?这个他到现在也摸不透。
八爷退出去了,弘旺跟四爷说了一声,就匆忙的赶过去,阿玛!八爷早就听到脚步声了,走到空旷的地方才停下脚步,转身等着弘旺过来,慢点跑。
见孩子过来了,才又追问,有事?是我姐的婚事。
弘旺气都没倒匀称,就急忙说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