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
因着四爷进宫本来就打算来永和宫的,因此早早的打发了人给永和宫说了一声。
宫里还住着一些小贵人常在,要是撞上了就不好了。
德妃得了消息,自然就叫人把话传了出去。
也没那不长眼的真就出来往上撞。
等四爷到了永和宫,门口有德妃的贴身嬷嬷等着。
四爷安。
平嬷嬷行了礼,就道:娘娘正等着四爷呢。
四爷就点点头,道:娘娘最近还好吗?有什么不妥当的你们也别替娘娘瞒着。
奴才们不敢!娘娘一切都好。
只是担心大阿哥,每日里多念了两个时辰的经。
平嬷嬷一路说着。
四爷点点头,他倒不怀疑这话。
进了门,德妃就道:也别多礼了,过来坐。
四爷还是坚持把礼行完了。
德妃心里就一叹,这老四的性子,真是掰不过来了。
你这一去这么长时间,路上可还好。
德妃就先问道。
都好。
四爷笑道:路上给额娘买了不少玩意,一会子打发人给您送进来。
买不买什么东西有什么打紧。
你媳妇和弘晖可还好?德妃就问道。
四爷心里就咯噔一下,不会是福晋没进宫请安。
他面上神色不动,却道:经了弘晖这事,乌拉那拉氏有点如今是不错眼珠子的盯着弘晖。
儿子想着她也不容易,就叫她做府里暂时别出门。
先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再说。
德妃一愣,就道:难为你能体谅她。
哪个当娘不是这样。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就道:当初你六弟没了,要不是还有你们兄妹几个,我还不是一样……都活不下去……何况她就这一个命根子。
四爷赶紧道:额娘也别伤心了,弘晖如今都好了。
过些日子,儿臣带他进来给您请安。
好了就好。
德妃张了张嘴,沉吟了半天才道:来不来的,其实不要紧。
这就是不想叫弘晖进宫了。
四爷坐在那里沉默了半天,才道:那儿子就告退了。
看着老四走出去的背影,德妃就叹了一口气。
平嬷嬷就道:您这是……何苦呢?远着些好。
德妃轻声呢喃道。
平嬷嬷在边上也没听见她说了什么。
两个儿子横竖都不能拢到身边的。
老六死的时候,她就明悟了。
那一年,正好她又有了身子,都说是男胎。
结果,老六就折了。
肚子里的孩子也没生下来。
生老十四的时候,她都是马上而立之年了。
老十四比老四整整小了十岁。
宜妃将老五送到太后身边,老九保住了。
可后生下的老十一不一样也折了。
谁可曾见过宜妃管老五府里的事情。
没有!连老五都十几岁了说不了汉话,宜妃不也没插手吗?如今宫里得宠的王氏,先后生下老十五,老十六,如今老十八也两岁多了。
这三个皇子,只怕也保不全的。
只看哪个命薄了。
四爷回到府里,直接去了书房。
皇上今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真的是夸他吗?那么,隐隐透出来的对太子不满是什么意思?这可不是皇上的风格。
直郡王一个人蹦出来跟太子对上还不满足,也要叫自己跟太子对上吗?四爷在书房里转了半天,尽管皇上是这个意思,但也不能这么做。
他挑战的不是太子,而是太子这层身份代表的含义。
那么,百年后,人们会怎么评价。
四爷背着手,看着火盆里的炭火明明灭灭。
主子,不早了。
苏培盛小声提醒道:您该歇着了。
四爷这才点了点头,道:去正院。
苏培盛马上麻溜的叫小太监先一步去说一声。
这时候,福晋只怕都睡了。
四爷摆摆手制止了,道:别惊动人。
正房门口,有婆子和太监守着。
看着是主子爷,哪有不惊诧的。
四爷都有四五年晚上不在正院歇息了。
因着要陪伴弘晖,林雨桐不敢进空间,晚上也不练功了。
早早的就睡了。
听着丫头在帐子外面叫了一声,才知道是四爷来了。
她刚把帘子撩起来,就见四爷挑了帘子进来。
你别起来了。
四爷见林雨桐围着被子,等丫头拿披风过来,就道:不早了,我这也就睡了。
今晚在这睡啊?林雨桐见他去了屏风后面,就看了一边睡的正香的弘晖一眼,从炕边又抱了一床被子铺在弘晖的另一边,都这么晚,还要不要再用点东西。
不用。
四爷说着话。
林雨桐就听见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
于是也裹了被子,又闭上眼睛。
四爷过来,往炕上一瞧,弘晖正睡在林雨桐的旁边,就道:怎么你跟弘晖一起睡的?胡闹。
林雨桐就抬头道:大晚上的,可别惊着孩子。
明儿,我就收拾厢房。
今晚就这么凑活。
她见四爷眉头都快夹死蚊子了,就道:要不爷先睡东屋?四爷没好气的瞪了林雨桐一眼,到底拉了被子躺下了。
林雨桐这才起身,又把帘子放下,遮挡外面的光线。
过了半晌,林雨桐都以为这位爷睡着了,才听见他说,爷知道你担心弘晖,可也不能因为担心,就这般的教养。
男孩子都这么大了,谁还跟额娘一起睡?爷这些兄弟哪个不是在阿哥所里嬷嬷们带大的。
就是太子,都不例外。
也别搬到厢房了,就直接搬到爷的院子去。
林雨桐翻了个身,想了想就道:那也得开了春。
这身子才好,叫他定定神,再搬也不迟。
四爷哼了一声,过完年就搬,再不能推迟了。
从明儿开始,也别疯玩了,该跟着先生上课了。
林雨桐心想,天冷了,也不可能整天在外面耗着了。
这孩子的身体如今肯定是没问题了,但不管是锻炼还是习武,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每天拿出一个时辰,也就足够了。
上学也是正经事。
她想了想就道:好!不过爷还是得收拾个屋子出来,孩子中午歇息也得有个地方。
中午休息?想得美!四爷刚想说话,想起弘晖躺在炕上面色青白的样子,就将话给压下去了,道:爷还能亏待了他?那谁知道呢?没爹妈疼的人,连个疼孩子估计也不会。
屋子里助眠的熏香的味道袅袅,四爷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
等睁开眼,竟是神清气爽。
炕上已经没有那母子俩了。
四爷披了披风出来,就见这母子俩满头大汗的回来。
弘晖看着四爷起了,马上就走过去,没人能知道一睁眼就看到阿玛在身边他有多高兴。
阿玛,您起了。
四爷‘嗯’了一声,就道:跟着嬷嬷下去把身上的汗湿的衣服换了。
弘晖应了一声,走了两步才扭头道:阿玛额娘,等我来了再吃饭。
林雨桐笑着催着他去了,才进去用热帕子简单的擦了身子,换了衣服出来。
爷今儿不出门?林雨桐见四爷穿着夹袍子,歪在榻上,就问道。
爷刚办完差事,最近不出门了。
四爷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
他得躲着点了,皇上的心思有点拿不准。
自己可不能糊里糊涂的往里跳。
反正皇上要用人,有的是人往上凑。
哪怕明知是被皇上当枪使。
也有的是人前仆后继。
不是自己,自然会有别人凑上去,只是不知道这个人会是谁?自己这些兄弟,哪一个没点自己的想法?再加上这些小阿哥都长大了,十三十四都大婚了。
老十四不就有事没事老往老八那里跑。
什么脾气相投,都是扯淡。
都一样是龙子凤孙,谁比谁差了?林雨桐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说是什么也不干,其实什么也没耽搁。
他们这样的政治生物,哪怕是病,这背后都不知道隐含着几个意思在。
对于四爷的敷衍,她也不当真,只叫人摆饭。
坐到饭桌上,四爷就道:昨儿我进宫看了娘娘,娘娘问了弘晖。
林雨桐楞了一下,弘晖病了,别带了病气进宫。
万一有个什么……不是就说不清楚了吗?所以,我也有些日子没进宫给娘娘请安了。
这也算有道理。
就听林雨桐又道:要不,我过几天进宫,跟娘娘说说话?那倒不用。
娘娘的意思,叫你好好照顾弘晖就好。
四爷说完,又自顾自的吃他的饭。
反倒叫林雨桐不知道这位的意思了。
才吃完饭,四爷提溜着弘晖去前面找先生上学去了。
林雨桐倒无聊了起来。
自从来了这里,可以说真的跟弘晖形影不离。
这猛不丁的,还真有些不习惯。
四处看了看,这屋子怎么看都显得沉闷。
就指挥着丫头,将这布置全都换了。
那些金器全换成了玉器。
垫子迎枕,全都换成鲜亮的颜色。
熏香也不要了,只叫人从花房送了花来摆了。
这才瞧着自在些。
这边刚收拾停当,就有丫头来报,说是八福晋来访。
八爷府就在隔壁,但八福晋怎么这么突然就上门了。
人都到门上了,还能挡回去不成。
林雨桐沉吟了一瞬,就忙叫人赶紧请。
她也站到了院子门口迎接。
八福晋看着,其实真的说不上是什么多美的美人。
满蒙的女子,大都是那样的长相。
即便养的精致,也都是皮肤看着不错罢了。
两人见了礼,林雨桐客气的将人请进去,让了坐,叫丫头奉了茶,这才说话。
其实,这些妯娌,都不怎么亲近。
也都不敢亲近。
这个度,都把握的很好。
什么身份做什么事,后宅的女眷,有时候,就代表男人的态度和倾向。
不是什么脾气相投就能相交的。
本该早点来瞧瞧弘晖的,又想着四嫂只怕没工夫招待。
所以,拖到现在才过来,还请四嫂见谅啊。
八福晋抿了一口茶,就笑道,弘晖现在如何了?可还要紧。
我们爷这些日子也十分的忧心,还专门打发人去了南边找大夫。
如今见好了,是再好没有的事了,真是佛祖保佑。
处处把八爷的好摆出来,真是会说话。
但这热情的过了,就假了。
林雨桐微微一笑道:劳八爷和八弟妹惦记了。
这孩子七灾八难的,如今好了。
未尝不是大家都惦记的功劳。
如今人呢?八福晋问道:我在我家的院子都能听见四嫂这边热闹的声音。
我们爷这段时间不在家,我又狠不下心管。
都跑野了。
今儿叫他阿玛押着去念书了。
林雨桐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点心道:这是我们爷在路上买的。
滋味还不错,弟妹尝尝。
八福晋捏了一个却拿在手里,问道:四哥在家?林雨桐心里一顿,就道:是啊!带着弘晖念书呢。
八福晋就笑道:我们家爷也一样,整天捧着本书,叫他跟我说会子话,就不耐烦。
两人你来我往大半个时辰,然后八福晋就告辞了。
林雨桐就不明白八福晋的意思了。
这怎么也不像是来探病的。
倒像是专门打听四爷的事情的。
林雨桐就叫了大太监苏子旭进来,吩咐道:你去前院说一声,就说八福晋不在家里留饭,问爷和大阿哥过不过来用?苏子旭忙应了一声,就往前院去。
苏培盛见是苏子旭来了,就问道:福晋有什么话?苏子旭忙一字一句的学了。
知道了,你在这里等一下。
我这就禀报给爷知道。
苏培盛说着,就转身进去了。
四爷正跟戴先生和乌先生说话,见苏培盛出去又进来,就知道有事,抬头问道:怎么了?是福晋打发人来,说是八福晋不在府里留饭了,问爷和大阿哥是否回去用饭。
苏培盛就回了一句。
四爷愣了一瞬,就看了戴铎一眼。
戴铎忙道:只怕八爷叫八福晋来试探的。
四爷点点头,转头对苏培盛道:就说爷留大阿哥在前院用饭。
叫福晋不用等着了。
苏培盛这才出去。
心道:这福晋开窍了就是不一样了。
林雨桐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自己一个人吃了饭,就进了里间盘腿练功。
这一入定,天就黑了,等听见跑跳的声音,就知道是弘晖回来了。
额娘……额娘……弘晖进了院子就喊。
才分开大半天,好似有好些日子没见了一样。
林雨桐迎上去问道:下学了?今儿先生讲的都懂了吗?嗯!说着,就窜到炕上,拿糕点吃。
少吃点,一会该吃饭了。
林雨桐摸了摸他的手,见不冷,才问道:晌午没吃饱吗?弘晖犹豫了一下才道:饱了,就是饿得快。
糊弄人!以四爷的性子,肯定是只给吃七八成饱的。
这样的做法虽然是对的,但这中间要是不加餐,孩子也确实受不了。
尤其是弘晖如今练武,运动量大,饭量大了很多。
先给大阿哥端一碗馄饨来。
林雨桐吩咐下去。
点心还能当饭吃不成。
吃完了,就见弘晖叫人摆了笔墨纸砚,这是打算做功课了。
说实在话,这皇子龙孙也不是容易当的。
四爷回来的时候,弘晖才搁了笔。
拿来我看看,最近的功课欠了多少。
四爷往那一坐就道。
弘晖规规矩矩的下了炕,站着,等四爷看完。
其实叫林雨桐说,才这么大点的孩子,叫他写看图写句子都写不明白的时候呢,就开始写议论文,这绝对是虐待。
可看着弘晖不算勉强,她也不能说什么。
所有的皇孙都是这么来的,总不能一人特立独行。
这事都不用问也知道,四爷肯定不会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