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端午, 天逐渐热起来了。
便是轻纱为衣,这温度也叫人颇为焦躁。
大朝起的早,但也不会特别的早。
太祖对此有规定, 认为过早的起身对朝臣的身体不利,因此,时间上呢,稍微调整了调整。
而且,冬夏的时间是不一样的。
冬天的早朝还得更晚一些,差不多就是太阳才跳出地平面开始。
夏天呢,就早了一些。
天蒙蒙亮的时候, 早朝就已经开始了。
这个点还是很凉爽的。
四爷站在他的位置上,耐心的听大臣奏事。
就有大臣启奏说:赵敬所犯之事, 实乃诛灭九族之罪!圣上念及老柱石公的功勋,对赵家宽宥, 此乃圣上宽仁。
可赵敬之案,不当以赵敬之死为终结。
此一事, 非一人之力可为!早年, 老柱石公广纳门徒, 有教无类,许多弟子都是有实无名。
这些人中在军中者不知凡几!这些年这些人跟赵敬是否还有联系?他们是否有参与其中?便是没有参与, 他们是否为知情者?臣以为, 军中当严查!这话听起来合理吗?合理!可这话若是传到军中,岂不是人人自危?便是要查, 也不该宣之于口,不拿实证都不能露消息的。
四爷皱眉, 文昭帝也是掀开眼皮看了对方一眼,但不等文昭帝说话, 内阁大臣裴玄便站了出来,臣以为,赵敬所犯之事,当到此为止!军中将领,多数还是跟随太祖平天下的功勋之臣,其忠心不容质疑。
文昭帝忙道:裴爱卿所言极是,朕从未怀疑将士的忠心!若将士尽皆从逆,朕如何能安然坐在这龙椅上!此等诛心之言不可再说了!这个话题才扔过去,立马就有大臣站出来,最近在商人中间流传着一些小道消息,言说最近似乎不太平,常有盗匪出没于山间。
这些商家都乃大商家,行商人手充足,可却屡屡有财物损失……臣以为,当速速派人查证,若真有盗匪,当命各地官府迅速剿灭!文昭帝在龙椅上呵呵了两声,听听!都听听!命各路官府迅速剿灭?这是站在朝堂上的诸位该说的话吗?乱世距今才几年呐!朝中站着的,难道没有当年迫不得已落草为寇的?这世上不乏恶人,偶尔出现土匪流寇,这是正常的。
可各地都出现了盗匪,这说明什么?说明恶人多了?不是!这说明百姓活不下去!那不是盗匪呀,那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没了活路的百姓!说着就道,此事朕看得这么办,御史台着御史去各地,看看情况。
看看各地可有隐瞒灾情的?可有盘剥鱼肉的?那不是盗匪劫财呀,那是百姓在呼号,说他们活不下去了!都御史侯景臣忙出来应旨!文昭帝又给内阁下旨,着人拟旨,告各级官员人等,凡是隐瞒灾情者,凡是逼迫百姓为贼者,一经发现,从严惩处,绝不容情。
是!这么处理很正常,一点毛病都没有。
可四爷从中却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各地都起盗匪,那八成就是文昭帝说的,百姓被逼的活不下去了。
可若真是如此的,第一件要做的事依旧是防止民变。
文昭帝先派御史,却不曾调兵。
告诫各地官员,不能隐瞒灾情,不能逼迫百姓为贼,还说了,一经发现,从严惩处……这个旨意尤其耐人寻味。
难道他就不担心官员将活不下去而闹事的百姓都给杀了,要隐瞒就隐瞒个彻底?从这大半年的观察来看,文昭帝不是个思虑不周翔的人。
这里面有事!韩宗道和林克用这两人到底干嘛去了,四爷心里大致有数了。
正思量这个事呢,就听到文昭帝问:还有事没?没事就散了,各自忙去吧。
这话才一落,韩嗣源就站出来,陛下,臣有本启奏。
文昭帝都起身了,结果见这小子站出来了。
他:……臣什么臣,毛长齐了没就臣臣臣的!朕叫你跟着学学,你还真学长进了,都知道上折子奏事了!行,奏吧!他压根就没坐回去,只抬抬下巴,一副有话赶紧说的样子。
韩嗣源梗着脖子,臣要参长公主之子赵德广……文昭帝一脑袋的黑线,平时打打架拌拌嘴就完了,怎么还把这一套拿到朝堂上了呢?而且,参奏长公主之子是什么东西?赵德广以前是国公府的世孙,现在世孙肯定是没有了,偏他没个爵位,所以,他就是个民。
只因着是长公主的儿子……行吧,也算有理!宗室勋贵之子,可以参他!但是他怎么了?驸马新丧,赵德广身为人子,不请丁忧,此为大不孝!这个指责不轻呀!文昭帝先看吕公公:这俩又掐架了?为什么的?吕公公轻轻摇头,文昭帝只能轻咳一声,点了点韩嗣源,折子……折子呈上来!退朝!能耐的!都学会打架打到朝堂了。
吕公公笑着下去从韩嗣源手里接了折子,世子爷,老奴代为转交?还是你亲自交给圣上?韩嗣源赶紧把折子递过去,您代劳吧!要不世子一起去?我有事,得出宫!说完,扭脸就跑。
大皇子喊他:二弟,去哪?出宫!二皇子还问:韩二和赵德广又为什么闹起来了?大皇子摇头,不知!这两日你我都在父皇身边,没顾得上问。
六皇子从荷包里摸出一角银子,这俩肯定得打起来,我赌赵德广赢,赌不赌?赌赌赌!赌起来!一个个的都从荷包里摸钱下注。
六皇子美滋滋的,回头小弟我就跟着韩二,咱开赌局,那是童叟无欺!平王犹豫,我还是押赵家表弟胜吧……六皇子一副找到知己的样子,是吧!我也觉得赵德广能赢,这小子阴的很!说着话,银子一揣,也往外跑,势必要撵上韩二的架势。
出宫了?文昭帝看吕公公,然后抬手接了折子,又出宫了?后天又该考试,朕回头得跟夫子说说,是不是考的太容易了,怎么总往宫外跑。
说着话,就把折子打开了,结果一看折子,胡子都气的翘起来了,这混账东西,这写的是什么折子?折子上就一行字:臣参奏长公主之子赵德广父丧而不请丁忧此为大不孝。
这就完了。
这是折子吗?折子是这么写的吗?这要是御史台的御史看见这个折子,是必要参奏这小子不学无术的。
将折子扔下,文昭帝问说,一个个的都给我叫进来,问问那俩小子又为了什么闹起来了。
叫不来了,……设了赌局,六皇子跑出去看去了,想看看到底谁能赢……文昭帝:……都是些混账行子!不过,话说,到底是为什么的?谁欺负谁呢?娘娘说,不是大事!是德丰郡主想为难永康郡主,韩世子只是护妹心切而已。
文昭帝脸上的笑便消失了,这个德丰呀!你安排,今晚上朕跟舅母一起用膳,德丰的婚事叫她老人家拿主意吧!得选个妥当的人家,才不至于毁了这个孩子。
老奴随后便去安排。
文昭帝坐下了,没急着看折子,只叮嘱,若有密折,不得耽搁,速速报来。
是!文昭帝压根就没想过,这事一开始的目的是奔着劫狱去的。
桐桐跟韩嗣源两人,哪里热闹奔哪里去。
这京城中最舒坦的便属邀月楼了。
而今天热了,邀月楼四面的窗户大开,他们当初建的时候就设想到了,那是一个窗户挨着一个窗户,支撑房屋的不是墙体而是柱子。
如此,夏日的时候遮阳又透风。
坐在高处,风吹着,冰镇的果子吃着,小曲听着,最是惬意不过。
俩二世祖最不缺的就是钱,来了之后谁都别抢,就要最好的位置,哪边的太阳都照不到不说,通风和视野也是最好的。
来这里的女子也不少,可以要屏风隔开点空间来,在里面躺着都是可以的。
屏风上轻纱遮挡,透风又能遮挡打量的视线。
桐桐就这么在里面的榻上歪着打盹!今儿这邀月楼不吵,好似是哪个贵公子包了场子在此宴客。
当然,有些客人是不能拒绝的客人,一如她和韩嗣源。
安排到这里之后,该安排唱曲的还安排了,老板娘一脸的歉意,公子和女郎君们都在一二楼作诗弹琴,若是声大扰了您二位贵人,还请见谅。
桐桐就摆手,那就不唱曲了!借你们的地方,听听雅音吧!老板娘赶紧下去了,且找了管事,将事告诉了一声,那位是郡主……只说在上面听雅音……管事知道了,自然是要禀告今儿的主角的,七公子,是林家的郡主和韩世子……说着,就小声把老板娘转达的话说了。
知道了就得去见礼!卢七一脸的嫌弃,罢了!罢了!定日子不看黄历,果然是要不得的。
说着,扇子一摇,走吧!别失礼了。
然后桐桐就见到了貌美的卢七,据说五公主馋此人的颜很久了,果然是可餐!她一脸的遗憾,早知你在,我就请五公主一起来了。
卢七只能装作不懂这个话,矜持的笑笑,听雅音宫里就有琴师,在下岂敢与诸位大琴师相比?谁说请五公主是为了听琴音的?正如你所说,琴音哪里听不得呢?世人追捧你卢公子,追捧的不是你的琴音,而是你这盛世美颜呀!论起热闹,宫里要多热闹就能有多热闹;要论景致,世上大河大川无数,此处一小小的酒楼,有甚景可赏?唯一动人的,不过是这里的男色还有几分可观之处!林雨桐说着,就托腮一笑,美食美酒美人,此乃人生最美之事!卢七:……许是羞的,许是气的,脸憋的通红,只留下一句:请郡主自重!而后,转身就走!韩嗣源歪着打盹,这会子眼睛睁开又合上,不无忧愁的想:多早晚我才能学成一个合格的纨绔呢!调戏美人这事我还没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