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福晋不能生, 这个谁能想到呢?回去就把自己关在屋里,谁都不叫进去!明姑有些焦虑,这对自己来说, 也并不是个好消息。
她看向八爷, 八爷也看她。
她朝八爷福了福身:爷,越是外面传的沸沸扬扬, 越是不能催逼福晋。
太医不行, 外面请的名医也不行,但洋人的大夫未必就没有办法!再有就是,汤药不行, 针灸未必就不行!福晋才多大年纪, 怎么能一眼把人望到头了呢?那民间四五十岁生的不多,但那是没打听, 去打听打听去,小儿子比孙子小的多了去了,怎么就一定不能生了呢?汤药得二十年,汤药加针灸, 许是十年就行了呢?十年后,也才三十出头, 三十多岁能生的妇人比比皆是,怎么就说生不了呢?她说的又急又快,语气诚恳,里面八福晋一把把门拉开了, 行吗?明姑肯定的点头,行!实在不行, 咱们府里就积德行善,就想法子做善事, 孩子总会来的。
八福晋一把抱住明姑,哭了出来:姐姐……姐姐……明姑眼圈也红了,心里叹气。
八福晋哭是真的,借着这个哭跟自己亲昵,叫自己姐姐却未必那么真!她这是要拿感情把自己绑住。
自己跟她都那么好了,福晋对着妾氏都叫了姐姐了,这要是自己再生了孩子,这个家里岂不是没有福晋的容身之地了。
说到底,八福晋的脑子比别人转的算是快的!她绑住了自己,别人再生,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她始终都会是八福晋!八爷的眸子暗沉了一瞬,先往里面去了,别哭了,进来吧,进来说话。
明姑拍着福晋,您放心,以后求医问药,我陪着您。
既然您叫我一声姐姐,我总得顾着您的。
八福晋抱着明姑的手一下子就紧了,这下子,眼泪是真的下来。
嚎啕哭出来的那份委屈都是真的!三个人坐在暖炕上,福晋半靠在明姑身上,三个人面对面,这个事怎么办,总得说的。
八爷能说什么呢?明姑都说了,外面再说什么,咱们都不能着急。
是啊!怎么能着急呢?总得给福晋时间叫她缓一缓的。
他只能道:太医到底是没明确的说过什么,何况,这些大夫没法子,未必别的大夫没法子。
就像是明姑说的,为求子求神拜佛做善事的多了,咱们也多做善事。
许是子女缘分就修来了。
八福晋抽抽噎噎的,倒是不哭了。
明姑叫福晋靠在靠枕上,她缓缓的起身,慢慢的退出去。
人家两口子夜里怎么说的,明姑也不知道。
只是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福晋打发人来说,今儿想去拜访六福晋,已经叫人给送拜帖去了。
明姑看看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轻轻的叹了一声,不行的话自己跟六福晋学学针灸吧,认好了固定的穴位,自己给福晋扎都行的。
要不然,六福晋怕是得烦了。
桐桐这会子才接了八爷府的帖子,这原本就在预料之中。
可今儿还有一件没预料到的事,那就是收到了娘家的信,信不出奇,可出奇的是:额娘又有喜了!是的!索绰罗氏有喜了。
其实索绰罗氏不老,也才四十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年各种养生的丸药吃着,身体调理好了!这又给怀上了。
本来有两女一儿的,如今有外孙一串,孙儿一个,儿媳妇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她又给怀上了。
喜事吗?喜事呀!西林觉罗家到底是人丁单薄。
弘显迷蒙了一瞬之后就懂了:我要有小舅舅了?……是的!哦!孩子挺淡定的:宫里不停的有小叔叔出生,再有比我小的小舅舅是多奇怪的事吗?桐桐欢喜的叫人收拾东西,嗣谒就看着桐桐一脸的败家相的,这个要收拾那个要收拾,赶紧要往西北送。
八福晋到的时候,还瞥见装车的奴才进进出出的,瞧着忙的很。
她还纳闷:怎么到现在了,还没把年礼送出去?下雪天怕是不好走呢。
明姑只应着,才要搭话就瞧见六福晋急匆匆的迎出来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这大冷天的,快里面请。
越是这个时候,礼数越要周到,要不然人家该多想了。
本不喜欢八福晋的,遇上这种事,装也要装出三分耐心来,要不然就是欺负人了。
八福晋心里松了一口气,若不是实在没法子,她也不好意思出来见人。
真的!有那么一瞬,就跟没穿衣服被亮在人前一样。
到了正厅,分宾主坐下。
八福晋端着茶盏紧紧的攥着,扭脸才问说,六嫂,你给我句实话,我还有没有生育的可能?桐桐就道:我是真见的病患少,大夫这个行当,除了勤奋和天赋之后,经验是不可或缺的。
要么人都愿意叫老大夫瞧呢,那不都是老大夫不走弯路嘛。
明姑明白了,六福晋这已经是肯定了昨儿那几个大夫的诊断。
论起经验,民间大夫比御医可见的多的多了。
她今儿再次强调经验,就很说明问题了。
八福晋怎么会听不懂这个话,她抬起头来,急切的问:那针灸呢?针灸可有希望?我不知道,我从没用针灸治过这个。
这也是实话。
八福晋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是没治过,但未必就不能治。
这一刻,她下了一个决定:六嫂,我不知道这辈子我能不能有一儿半女,昨儿我们家爷和明姑都说应该做善事,积阴德,说不定子女缘就来了呢?我想,求神拜佛到底是缥缈的很,所以,我想做点实实在在的。
你们有孩子,不能体会我这种没孩子的苦!在皇家,只要爷们有子嗣,其实做福晋没那么难做。
可是百姓之家,若是女子不能有孕,那所受的苦楚,不定有多少呢。
我想拿我的私房银子出来,单给这些女子瞧病抓药。
说着就起身,我想请六嫂出手,帮着诊治……桐桐心中一动,八福晋的动机是找实验的人,叫自己见的多了,许是就试出办法来了。
她有她的动机,但不得不说,得利的却是更多的女人。
除此之外,自己可以以此为契机,培养女医。
女人生产便是一道鬼门关,女人生病只能靠汤药,极少会有开明的人家允许大夫给女人家针灸。
自己或许不能改变许多,但我可以培养女医去给女人家瞧病呀!这道力量很微弱,但种子埋的再深,总有发芽的一天。
一单发芽,成长起来却很迅速。
在这事上,虽然自己跟八福晋的目的不同,但殊途却同归,正可借此办自己想办的事。
这个机会,说不得真就是失不再来了!除了八福晋如今跟疯魔一样的求子能给自己契机,自己还能有别的什么机会吗?暂时是找不到的!这是一个唯一不用自己出面扑腾,只‘不得不’答应的机会了。
因此,她只稍微一犹豫就站起身来,亲手把八福晋扶起来,八弟妹,何须如此?你这样我怪不落忍的。
她把八福晋按在椅子上叫坐了,这才道:你也知道,我出门不方便………明姑忙道:具体的,奴婢来安排。
说着就起身,福晋,您也放心,这差事您交给我办。
您到底是不能常离府的!八福晋赶紧起身,对着明姑就行礼,多亏有姐姐,若不然,我真不知道该靠谁。
桐桐看向相互携手的妻妾二人,心里着实有些复杂!这两人都很聪明,八福晋以情来压明姑,明姑顺势脱身,把家事又还回去了,以安福晋的心。
却又揽了最不犯忌讳的事。
这么聪明的明姑,桐桐真觉得这是一个特别好的帮手。
送她们走的时候,林雨桐拉了明姑的手,你明儿再来,咱们商量商量细节。
这在哪里瞧病,怎么能保证瞧病的确实按时喝了药,这里面的事都很繁琐,远不是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事。
明姑连声的应着,她还是喜欢跟六福晋这样的人打交道。
桐桐送两人上马车,又说明姑,以后常来常往的,不用递帖子了,怪麻烦的。
好!目送马车离开,桐桐往回走,她得跟自家爷说说自己的想法。
看看行不行,若是不行,就当是救一个算一个了,横竖是行善积德的好事。
而那边的马车上,八福晋的嬷嬷却道:老奴听了一耳朵,六贝勒府那么忙,是有喜事呢。
说是索绰罗氏伯夫人,有喜了。
八福晋不爱听谁有喜的话,但嬷嬷特意说了,她忍着没恼。
愣了好一会子才反应过来,是六福晋的额娘?是!那位伯夫人,得有四十多了吧?那可不!四十多了!八福晋重新燃起一点希望,她看明姑:总会有的,对吧?明姑笑着点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咱们如今是但行好事,不问以后。
只有不问以后,才能有以后!这个道理,福晋得明白。
嗣谒也说桐桐,你就不怕最后没有结果,八福晋会恨你?我今儿不应承,她还是一样会恨我!如今应承了,却顺势能搭救更多的人,说不定还能埋下女医的种子。
再者了,我既然答应了,我就真的会找办法看能不能治好她。
不管成不成,我知道我尽心了就行。
到那个时候,八福晋再恨,那便恨吧!我问心无愧!一个娇娇软软的人,今儿说这事的时候,却带着一种他从没见过的果敢担当和勇气。
这一刻的桐桐,亮闪闪的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