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猛的睁开眼睛, 她没有幻听,刚才确实是听到自家爷闷闷的笑声了。
她扭脸看过去,月光朦朦胧胧的, 透过轻纱的帐子照进来, 看得见身边人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笑意。
干嘛呢?这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躲在被窝里偷摸的乐呵, 乐呵啥呢?才要问呢, 人家凑过去,一口撮在她的锁骨上,她深吸一口气, 怎么了这是?没等到说话, 耳垂又被轻咬了一下,就听他附在她耳边, 低声道:这回,把老九和十四干掉了……嗯?他轻轻的笑,老八差一点……桐桐有点明白了:差点把老八也干掉了?是的!就差一点点。
要是直郡王不出声,爷就碰瓷掉老八了!桐桐:……其实我没听懂!但她也没兴趣问了, 把他的脑袋往怀里一抱,睡觉!兴奋的半晚上没睡着, 结果早起,又是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哪怕在后院也听的清清楚楚。
得了, 这是又有一个或是几个妇人有喜了,然后上自家门口放鞭炮来了。
嗣谒没睡饱, 不想起,他说桐桐:不叫放炮仗了行不?以后谁家怀上了, 就搬一块砖头来。
砖上把姓名时间都刻上,攒够了一面墙的,咱就砌一面墙。
这个办法好!桐桐叫明姑去跟病人说,……鞭炮这个就真不用了,闹闹哄哄的,咱不图这个热闹。
明姑就笑,笑着笑着又不由的怅然:我家福晋叫人相看了两家的姑娘,选了日子就会接到府里伺候。
桐桐愣了一下,跟着叹了一声:还是妥协了?早前不肯好好吃饭,一天一碗白粥,这是逼着我家那位爷表态呢?明姑说着就摇头,可我家爷说差事忙,内廷值夜去了,没回家……没回家,就能假装不知道八福晋在绝食抗议!两口子就这么耗着,一个坚持不吃饭,另一个就坚持不回家。
总得有一个人选择妥协,如今看,妥协的是八福晋。
人家家的事,咱也不好评价。
这不,皇上又说他得出去走走,去年不是南巡还没巡到地方吗?今年咱们不那么大的阵仗,但必须得去扬州杭州这些地方转一转了。
皇上哪个皇子都不带,只点了大臣跟着走了。
桐桐对这些所谓的大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天慢慢热了,她自己染了丝绸,想用松花色搭上桃红色……正跟绣娘说着呢,九福晋来访了。
她其实是常来常往的,这会子见了桐桐也说,我就是路过,想过来瞧瞧六嫂在做什么。
孩子们都在上课,晌午那点诊脉的时候已经过了,下半晌真没什么事。
就拿了料子给九福晋说要做新衣裳的事,想做一身汉家衣裙穿,松花的小衫,桃红裙儿,再过几年,儿子娶媳妇了,就不能穿这个娇嫩的颜色了。
九福晋被说的心动,在家穿汉家的衣裙呀?对呀!又不穿出去。
九福晋闷闷的笑,低声道:你还不知道吧,圣驾在江南,说是收了两三个江南美人了,都是汉女。
连这个你都知道了?嗯呢!商人的消息灵通着呢。
九福晋低声道,你说,这皇上一收汉女,咱们家这些爷们,心里不得长草呀!你说这小脚汉女,好在哪了?汉女满女,其实本没什么,关键在于这个小脚!本朝本就不叫裹脚,然后后宫偏进了小脚的女人,这是啥意思?也别说这些个爷是不孝子,其实皇上也是个不孝子吧!顺治爷为放足这个事,当年也是努力过的。
桐桐觉得皇上这个事干的不好!当然了,不敢直接说不好的,她就跟九福晋说:得叫这些爷们知道不裹脚的好。
瞧这话说的,不裹脚的好谁都知道,可男人不就那个德行。
九福晋叹气,我家后院基本都是汉女,小脚的就有仨!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呀!说着就摸她自己的肚子,我这要是生的是一格格,只要想想,我就觉得孩子小小年纪把孩子的脚弄成那样不舍得,你说,这当父母的怎么就那么能下的去手呢?是啊!这是不对的!九福晋走了,桐桐脑子里一直在琢磨这个事。
晚上洗漱完,她坐在床上,靠在床头,就把腿抬起来,脚也翘着。
自己的个高,脚也大,但她觉得她的脚还挺好看的。
嗣谒一回来,就瞧见福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在床上摆造型,他脚步一顿,昨晚才那个什么了,今晚还要呀!要不要去书房睡一晚?想退也晚了,桐桐瞧见了,爷回来了?嗯!回来了!他过去把她的腿放下来,腿抻着了?这么抬着多累呀?顺手给揉揉!别揉了,痒痒!桐桐把脚塞过去,好看吗?他抓着她的脚,轻轻的在脚背上摩挲,好看!怎么了?想涂指甲了?没有!她把脚抽回来,低声道:皇上收了几个江南美人,爷知道吗?知道!又是九福晋告诉你的吧?你们这消息是真灵通。
桐桐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人给爷也送美人了?这不是废话吗?皇子出宫了,怎么可能没人想巴结,只是送个美人而已,你得问有多少钻营的人没这想法的,但是,爷没收。
那这就是风气坏了呀!第二天,看着园子里打了花苞的芍药,桐桐咬牙:给各府发请柬,就说我请嫂子弟妹们赏花。
赏花好啊!反正皇上也不在,爷们一个个的都挺忙的,忙上来几个月不见人都不稀奇。
在家里谁不闷呢?老六家请了,那就去吧。
天气晴好,在亭子里赏花,小风吹着,果子点心吃着,茶喝着,不能更惬意。
怀着身子几个福晋也没缺席,月份不大,出来转转嘛。
桐桐就直接说了,有人钻营着给爷们送汉女的事。
结果一提,谁都不意外。
大福晋轻哼一声,我那边也有,刚出府的时候就有人送来了。
当时我也没在意,这种玩意生育艰难,在府里很少能引来大麻烦。
三福晋嗤笑:男人嘛,什么都愿意尝尝……说着就看八福晋,听我们家爷说,八爷在两江赈灾的时候,还遇到个红颜知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是能歌善舞、才情不俗……八福晋变了脸色,三嫂从哪知道的?三福晋愣了一下,你不知道吗?我应该知道吗?三福晋这才道:我们家爷说的呀!他总不至于胡说吧!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他估计是没太当回事。
在江南的事,老八要是不主动说,别人怕是不能知道!估计他也是在哥几个私下说笑的时候提了提,真当雅事了!要不然,谁会无聊的说这个。
再者,老八在江南的事,别人便是盯着也不好叫人知道的,怎么会提?八福晋就看九福晋,你听说了吗?九福晋迷蒙的摇头,我真不知道!这些爷们现在在外面,动辄几个月都在外面当差,要说身边有多干净,反正我不信。
五福晋就哼笑,还真说对了,我家那位在矿场那边就养着俩呢。
不过是在我这边过了明路的,也不是府里带去的,是别人送的。
八福晋又看十福晋,你呢?你听说什么了吗?十福晋一边吃一遍摇头,没有!就是跟我嚷嚷的时候说了一句,你不伺候爷,你就当爷没人伺候呀!爷现在看在你肚子的份上,不气你,咱等你生了之后再说。
她说着就冷笑,保不齐想等我生了,就给我带个人回来。
十四福晋靠在边上,扭脸说了一句,我家这个正叫我把人往回抬呢,我一直没搭理。
在外面是不是有宅子养着我现在也还不知道……这得等自己生了儿子,站稳了脚跟之后,再跟他算总账。
四福晋安抚的拍了拍她,这才道:我那边……我家爷也没说过。
倒也没发现什么花花事。
说着就看桐桐,六弟他……桐桐摇头,没有!只说有人送,他没收。
他身体不好,这送人的人就该千刀万剐。
不管身体好不好,送人的人都该千刀万剐。
八福晋咬牙切齿,顿时就有些杀气腾腾,这是巴结爷们,全没把咱们放眼里。
那要不然呢?任谁看,都觉得福晋都是爷们的,哪有不听爷们听福晋的,真拦着,那这福晋可不贤惠。
八福晋看桐桐,六嫂,你把大家请来赏花,就只为赏花的?那倒也不是!桐桐就道,我是发现,裹脚的女人生产更艰难。
盆骨更窄,除了生产风险大以外,对子嗣也不利……八福晋不信桐桐的话,看出来了,六嫂是个奸猾的。
她想干什么,向来不愿意挑头。
她不挑头,我挑头。
正要说话,就听五福晋道:男人呀,就那德行。
你告诉他狗屎是臭的,不用尝那也是臭的,可人家听吗?甭管香的臭的,尝了再说……八福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可由不得他们!其实,到底是香的还是臭的,有什么关系。
就是一盆肉,等大家都说那玩意臭不可闻的时候,谁都不敢上去吃了。
是说,男人们痴迷什么,就把什么搞臭,那自然就杜绝了。
桐桐心里一跳,这不是个好主意!有些事能引导,但不能这么把对方往死路上逼!闹不要是要牵扯无辜的。
她忙拦了,八弟妹,你稍安勿躁,听我说。
嗯!你说!桐桐就道,我在城外还有个庄子,庄子有一大片不适合耕种,我正想着不知道用来干什么呢,就碰上这事。
其实啊,我想弄个赛场。
女子赛马、打马球,甚至咱们自己可以拉一支女子马球队呀!到时候咱下注赌球怎么样?咱们得叫人知道,能挤进咱们这个圈子的人得是什么样的人!汉人家若是有没裹脚的夫人和姑娘,咱们更得捧起来……她站在大福晋边上,笑道,这不仅是为了叫女子放足,也是为了提倡勇武之风呀!听说,好些宗室子弟都提着鸟笼子遛鸟呢?女眷们都能上马‘征战’,那男人呢?说着,就转到八福晋身后,女子如花,开在花圃里娇养的是美,开在枝头迎风傲雪的也是美。
那些娇柔如菟丝的是美,难道挺立如松的不是美?女子顺从是顺了男子的心活着,女子刚强却也能顺自己的心活着……顺着自己的心活着?八福晋有几分怔愣,不由的若有所思起来。
嗣谒在前面听着伺候的人传回来的话,不由的愕然:我们不敢反皇上,你们却在偷摸‘反’皇上,胆子也太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