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院还是那个二院,不过今儿有些不同。
远远看去,医院门口有人忙碌着,新订做的红色横幅正在悬挂,上面是欢迎某某某莅临指导等话。
进了大门,医院大门内的广场上,医院的领导层都在。
马院长拿着电话不知道跟谁在通话,边上几个副院长,有的在指挥着悬挂横幅,有的指挥着小医生不知道在吩咐什么。
桐桐的车拐进来,压根就没停,直接奔着住院部去了。
欢迎?欢迎个屁!你们二院欢迎,又不是我欢迎。
自打知道根底之后,她也不报期待了。
爱怎么着怎么着去!她却不知道,人家来了整整一大巴车的人。
大巴车上,罗云胜坐在一老者身边,低声说着话,……是个特别敢用药的大夫。
给高老用药的时候我就在边上,一天一夜,附子用了整整一公斤。
魏老,这样的用药,大忌呀。
您之前开会的时候提了,强调了数次用药谨慎的问题。
我看呀,还是没有引起重视。
魏老摆手,也不能着急下结论!谨慎用药,主要是针对农村和医疗偏远地区的小诊所,赤脚大夫,滥用抗生素的问题。
至于中医用药……他说着就沉默了,沉默的时间有点长。
良久才道:中医用药无定数定方,有多少是滥竽充数的,有多少庸医误人……先看看吧!看看再说。
刘柏我是知道的,他还是很有谱的!他亲自打电话请的大夫,想来也不会胡来。
况且,这么多人都看过了,这个小姑娘呀,把狂犬病治愈,这是不争的事实。
说着,就拍了拍罗云胜的手,小罗呀,在这一点上,不要带有偏见。
做大夫嘛,还是要看医术的!她治好了,她就有发言权。
只她治好了,那她就是权威。
这是无可辩驳的嘛!是!您老说的我都记下了。
车子缓缓的拐进二院,魏老看着下面悬挂的横幅,眉头皱的紧紧的,被搀扶着下来,就说钱来欢迎的马院长,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马院长陪着笑脸:我在医科大学念书的时候,您还在学校任教。
您虽然没教过我,但您也是师长呀!您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怎么郑重都不为过。
说着,就把人往里面带,您快请,会议室都准备好了!大家可都盼着您呢……去看看病人就好,我是来看看被治愈的狂犬病病患,又不是来开会的,更不是来上课的……说着,连连摆手,不了!不了!那可不成!全院所有不值班的大夫可都等着呢!能听您一节课,可是我们盼都盼不来的事……于是,盛情难却!直接去了会议室,都去听魏老讲话去了。
罗云胜左右看了一圈,就问马院长,林大夫忙着呢?顾不上过来?马院长连忙摆手,那怎么会?林大夫一听说魏老来了,马上就赶了过来。
只怕这会子正在病房等着魏老呢?怪我,忙里出错,没告诉林大夫还有别的安排。
这就叫人去通知!说着,就看了副院长一眼。
这位副院长转身就往出走,一路小跑着往犬伤门诊的二楼,林大夫——林大夫——桐桐正跟病人家属说话,副院长就来了。
桐桐叫人家先忙,然后站在原地没动地方,怎么了?又有新的病人了?哪呀?赶紧的吧!魏老来了……知道呀!我这不是正跟病人家属沟通呢吗?乌泱泱的一群人过来瞧,不事先沟通好,这也不合适吧。
咱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病人家属只有担心。
不能为了满足大夫的好奇心,枉顾病人和病人家属的心情吧。
如今,只是给病人家属做了工作,可大夫是要直接接触病人的。
在中医上都是有讲究的,大夫的话本就是药!良言一句宽人心,无心之人埋祸根。
这在之前我是交代过住院的大夫的。
可现在瞧着,执行的却也不怎么好呀?话可不能这么说!副院长就道:小林呀,你也要体谅咱们的难处,对不对?魏老不是一般人。
不能等闲处之!你年轻,许是知道的不清楚。
你去问问,在医疗这个行业里,不管是只管部门,还是在下面这些部门里,有多少是魏老的学生?我知道,小林你出身名门,师门显赫,但是,中医的显赫,在于精。
可西医的门生多,这就意味着人数占优势。
人数多,居高位者不少。
小林呀,蚂蚁尚且能啃食了大象呢……对遑论你们没大象那么大,对方也不是蚂蚁那么小。
作为小辈,你才二十多岁,老人家快八十了。
以小辈的姿态去一下,并不算是辱没了谁。
真的!很不必在这个上面纠结!桐桐摆手,老人家是西医,我从接触过西医!我的西医学历是兽医,您觉得我去合适呀?我也西医的行医资格证呀。
你说,我去听什么呀?这是难为我呀,还是难为老人家呀?兽医用药跟人不一样,咱别相互为难了,您回去只说,我在做病人的安抚工作。
你这个小林呀!真是拿你没办法。
副院长果然去复命去了,桐桐叹了一声,她不是敷衍,是真的得做病人的工作。
就说一个普通人住院着你呢,突然乌泱泱一群人当着你的面讨论病情,你心里什么感觉?你的主治大夫告诉你说,没事,痊愈了。
回头这些声势浩大的大夫,这个说一句,那个说一句的,你就说听了心里慌不慌?本来笃定的事变的不笃定了,那就只剩下怀疑和惶恐了。
心情影响身体,这是中医所坚持认为的。
西医不是也讲究有个轻松愉悦的心情有利于身体健康吗?不都是一码事!可有时候呀,大夫最容易忽视的就是这个了!病人和家属并不会因为你们走的时候说一句‘挺好的,没事’,就真的感觉挺好的,真没事的。
副院长过去,在外面对着马院长勾了勾手指,低声把事说了。
马院长‘嘶’了一声,心说完了,弄不好是两边不得好。
副院长就问说:那我重新安排人去做病人和家属的工作,把小林换来。
别打马虎眼!谁都换不来她的。
马院长从进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听魏老讲谨慎用药的重要性,还不时的拿笔记录几句。
边上的罗云胜低声道:马院长,林大夫忙着呢?啊!做病人的工作呢,怕人多惊着病人。
嘴上这么客气的应着,心里骂了一万句mmp,真他娘的不是东西,就你眼睛尖?老人家那么大岁数了,他能老记着一件事?狗r的有你啥事?他皮笑肉不笑的,我的罗大夫呀!我不是您呀!您不怕柳主任,我怕呀!罗云胜轻轻的点马院长,我是陪着老人家来的!老人家念叨了一路林大夫,我就是帮着问问。
叫不叫的,不都由你吗?可别提柳主任了!你怕柳主任,我也怕柳主任。
我不仅怕柳主任,我还怕林大夫将来成了林主任,又岂敢得罪?m的!这不是捧杀吗?小林这姑娘是正经不错的!怎么得罪这孙子了?他朝对方挤出一个笑来,就认真的听课去了。
手里不停的本子上划拉着重点,心里却发毛,中医西医的,可千万别在自己的地盘上给打起来。
魏老气出的好歹,这是自己的错;小林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欺负了,回头柳主任得把自己的皮给扒了。
快八十岁的老人家,没有稿子,即兴讲了一个小时左右,然后下课了。
罗云胜去扶魏老,咱们去瞧瞧病人,还是有别的安排。
小林大夫没过来,说是安抚了病人了。
魏老点头:小那林大夫做的很周到吗?这是大夫的基本素养。
小小年纪能谨守做大夫的本分,很好!倒是不打招呼就看人家的病人的行为,很不合适!这一点得引以为戒。
罗云胜马上接话:都是您的学生,都听您的话。
我们这都是不年轻了,被小年轻给比下去了。
这也是好事啊!证明一代新人换旧人,后继有人呀!魏老笑着往出走,马院长盯着罗云胜的后辈肯不能盯出两个洞来。
副院长低声道:院长,我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呢。
你没听错,这位名医的手医术高明,捧杀人的手段更高明。
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马院长跟着去了,小林这孩子呀,是个谦逊的孩子。
中西医这边,她只要有空就搭把手,是个很将规矩的孩子。
孟老的家教是极好的!罗云胜朝马院长笑了笑:抬出孟老想吓唬谁呢?叫魏老手下留情吗?宿怨纠葛,又岂是你三言两语能解开的?桐桐才从病房出来,就瞧见楼梯间上来一群人,然后都站在电梯门口等着呢。
她还没动呢,就见电梯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佝偻的老者来。
说实话,这倔强的老头要是早用中医调理,他的精气神绝对不是这样的。
甚至不用诊脉,只一望都知道,魏老有极重的风湿病。
桐桐朝外面看了一眼,今儿晴空万里,阳光普照……也就是这样的天才能出来走一走转一转。
只怕天气稍微一变,他都疼痛难忍,且疼上来必然不良于行。
还想出门?做梦!她站在这边打量,魏老出了电梯,也抬头朝这边看。
就见那边逆光站着一个高瘦挺拔的姑娘,面容看不清楚,可他却像是隔着她,看见了当年的孟东辉。
当年的孟东辉也是这么的挺拔、倔强。
数十年后,他成了顶尖的名医,而自己,也成为了名气极大的大夫!名医和名气极大的大夫,并不是一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