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还在笑呢, 林檀偷偷瞪她,然后转身低声跟寿昌公主道:公主,桐儿淘气, 但不会说瞎话。
再者了,总不能在咱们的外家, 闹出欺负客人的事吧。
那池子里不是还有一只鞋吗?拿上来,孰是孰非自然就出来了。
咱们不欺负客人,可总由着人家来踩咱们的脸, 这不是事啊。
寿昌公主‘嗯’了一声, 抬眼看了桐桐一眼, 这才说边上伺候的人,来人,将李姑娘的鞋捞上来。
看吧!证据这不是现成的吗?鞋捞上来了,鞋底做的这么复杂,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工,花纹可谓是独一无二了。
寿昌公主的母亲是白贵妃,年岁比桐桐小一岁, 今年也十三了。
她说众人:都来看看,是不是一样的?真是!但是谁敢说话,谁不知道宫里的圣人跟李妃娘娘的情义身后?李妃娘娘这么多年了, 盛宠尤沃。
可这不叫寿昌公主更气了吗?林檀又低声道:大皇子和三皇子正在赴宴, 身边的内官总是带着的吧。
不若,请他们来做个见证吧。
总不好叫桐儿将脚上的鞋也脱下来拿去当证据吧。
寿昌公主一抬手,自有人去了。
不一时,两个内监来了, 看了却不敢言语。
永安郡主细声细气的又道:看不出来吗?罢了,我出门的时候, 我娘不放心,便把身边的嬷嬷给我了。
嬷嬷去取披风了,也快来了。
嬷嬷曾经伺候过先皇太后,眼神是很好的,不若叫嬷嬷看看……郡主说笑了,这般清晰,怎会看不清楚。
永安郡主这才又道:那就去复命吧!告诉大表哥和三表哥,就说李家的表妹是表妹,别人家的表妹,不也是表妹吗?您言重了!您言重了。
桐桐诧异的看了永安郡主一眼,永安郡主偷偷的捏了捏桐桐的手。
等人走了,这位郡主才小小声的道:也是怪了,为甚我每次看见你,都觉得好生亲近。
你以后常来长公主府吧,我一个人怪闷的。
桐桐拉着她的手,鼻子就酸了,她垂下眼睑,‘嗯’了一声,以后我有空就找你去玩。
然后整个寿宴,她都在跟永安郡主坐在一处,一处说话。
好克化的会叫她吃几筷子,不好克化的再好吃,她也会挪开。
紧跟着的嬷嬷站在身后,默默的看着,回去之后跟长公主低声道:许真是血脉相连,竟是亲的不得了。
咱们家郡主喜欢那孩子……那孩子也是体贴的很,处处眷顾着郡主。
长公主跪在蒲团上,将手里的经书放下,你说,把桐儿娶回来,给念恩做媳妇,好不好?陈念恩为长公主的儿子,今年十六了,到了婚龄了。
永安郡主名念亲,今年也刚刚十四了。
其实,按照年纪算,桐儿是表姐,永安是表妹。
可桐儿如今的年岁是按照白氏生的那个孩子算的,倒叫姐姐妹妹乱了套了。
其实,自己早前也不知道桐儿就是小姑子的女儿,不过是后来白氏把孩子带出来了,自己一看,就知道这是谁。
自己是孩子的舅母,又跟慧德关系亲昵,孩子早产,一直病弱,自己三不五时的去看望,又怎么会把孩子认错?如今,这孩子越长,越像小姑子,也越像驸马了。
正说着话呢,一个挺拔的少年走了进来,娘,我回来了。
长公主脸上的笑一下子溢出来了,又去骑马去了,叫你去白家走一趟,你又不听话。
也不怕你妹妹一个人没个照应。
陈念恩朗然而笑,谁说我没去,我只是没跟妹妹一起回,定是她哄了您,想叫您训我呢。
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油纸包来,瞧!给您买了胭脂米糕,晚上多用两块,不许不用饭。
长公主就笑,好!今晚上就用这个。
说着,拉了儿子的手,今儿去了,见了不少闺秀,我儿可有喜欢的?若有喜欢的,亲上做亲的事,只能作罢了。
陈念恩垂下眼睑,母亲可有中意的?娶妻,自然要娶你喜欢的!儿娶妻,自然要娶母亲喜欢的。
陈念恩笑道,母亲的喜欢,儿自会好好待之。
长公主要说出口的话反倒是不好说了,用了饭,把儿子打发了,这才跟身边的嬷嬷说,这倒是不好提桐儿了。
若是只因为我喜欢,他才好好待她,那就不如叫桐儿那孩子先撞撞运气,看看是否能碰到合适的,又心悦她,真心待她的人。
说完又叮嘱,我跟你说的事,不可露出半丝口风,要不然,那孩子来了不自在。
是!回家的马车辚辚,林家走的比别的客人晚了一些,天擦黑了才到家。
林楠扶着妹妹们下来,看到六子娘在二门等着,手里拿着披风给桐儿披上,他默默的收回视线。
林檀看着打了招呼就跑了的桐儿,收回视线看向哥哥,桐儿身边这个仆妇,我为何一直没有很深的印象。
林楠心说,你没印象,那是因为你还小。
他沉默的跟妹妹走着,好半晌才突然说了一句:你小时候,她奶过你。
啊?林楠‘嗯’了一声,娘死后,奶你的嬷嬷不尽心,多是往夫人身边钻营,被婶娘发现了,便发落了,将你抱了去,给她身边的媳妇子养着。
那媳妇脸上有胎记,却是自幼就在婶娘身边的人。
她比婶娘年岁大点,也嫁的早,他儿子六子,跟你同一年生。
那时候,该是找不到信任的人,才叫她帮着奶了你。
我记得,她抱着你喂完了,再给她儿子喂羊乳的样子。
后来,好些年好似在府里都不曾见她了。
林檀一下子就站住脚了,看向大哥:哥,您何意?林楠没有说话。
但这其中的意思林檀懂了,婶娘的亲近之人,安排给桐儿,必有缘由啊!所以,桐儿……应该是……嗯!林檀朝后退了一大步,那夫人当年早产生的那个孩子……林楠摇头:我不清楚了。
林檀又道:父亲只是去露了一面,又走了。
根本就没有给老岳丈面子。
是!偏娘跟婶娘关系极好。
好到可托孤!是!而夫人跟婶娘的关系不好……要不然,婶娘不会不跟母亲沟通,就直接将自己抱走。
是!娘和夫人虽为姐妹,实则并不是一样的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
林檀就问说:那娘当年的死?这也是我想弄清楚的。
林楠站住脚,今儿告诉你这些,就是叫你多长个心眼。
夫人虽照佛我们长大,但这里面有多少是真心,多少是假意,难说呢。
林檀呵的一笑:也是怪了!桐儿是同父异母的妹妹时,我心里其实是有些别扭的。
可她若是叔父家的堂妹……我反倒是心里松快了一些。
是林楠没再言语,回院子去吧,别多问,别多说。
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
好!看着妹妹走远二楼,林楠抬头看天,夜幕降下来了,就这么笼罩在林家的上空。
或许,这不只是笼罩在林家的上空,而是笼罩在太多太多人的心里。
当年的风云,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真正的过去。
谁想含混当年的事,只怕都不行。
他一步一步的往院子里去,思量着今儿在白家发生的事。
大皇子、二皇子两人势同水火了。
大皇子桀骜,二皇子反倒是温和。
最有意思的是那位小侯爷,他今儿好似跟三皇子有过接触吧。
而席间,二皇子数次看这位小侯爷,要说他们之间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尹禛坐在书房,老王爷问说,你又与三皇子接触,为的什么?三足鼎立才稳定!谁说大皇子倒了,李家倒了,三皇子就一定会跟着倒霉呢?只剩二皇子和五皇子可不行,五皇子年龄小一些,还不成事呢。
总得有个人制衡二皇子,圣上才安稳。
对于咱们而言,只有两种选择的时候,就跟摆弄天平似得,左右得端平,稍微一点疏忽,双方就都不满了。
反之,三足鼎立之下,才好周旋呀!老王爷眯眼:这孩子天生就会弄权。
他叹了一声:你说的那丫头,我见了。
她告诉孙儿,说您夸她甚好。
老王爷又叹气,她是甚好,心思正且淳,是难得的赤诚之人。
可你,长了一肚子黑心眼……这如何匹配得?尹禛皱眉:孙儿亦是赤诚之人。
呵!没看出来。
人待我以诚,我自报以诚。
嗯!前提是人家先对你诚,对吧?怎生是这么个性子呢?当真是一点也不讨喜,那丫头看着挺机灵的,怎生就上了你的当了?……这天没法聊了。
老人家好似也不想知道少年人怎么哄人家姑娘的,干脆起身,老夫明儿进宫。
您早说呀!他利索的起身,孙儿告退。
老人家: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敢问你的赤诚呢?尹禛出来之后,回头看向书房:这老人家……肚子里装着八百个心眼子呢!赤诚这种东西,他老爷家可真没有。
跟他打交道,永远得存着三分余地。
回了院子,看了几页书,下面的人就催着叫歇了。
他都躺下了,突然想起来了,那一身胭脂红的袍子拿出来叫熨烫了挂着吧。
明儿要穿吗?嗯!明儿要穿。
就是很莫名其妙的觉得,她应该是喜欢看他穿那个颜色的。
这天晚上,他恍惚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穿着胭脂红袍子的男子与一女子漫步在杏花林里。
漫天随风飘的杏花,落在她的鬓间,他抬手才要去拿,结果一个激灵,醒了。
小厮进来忙问:侯爷可是梦里惊着了?不曾!他看着窗外朦胧的天色,只是梦见杏花了,不知道是吉是凶?小厮忙道:杏花开时春意闹,这是好兆头啊!春意——闹?春意,盛即可;闹嘛,则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