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9章 风云际会(29)

2025-04-03 17:35:59

桐桐一觉醒来, 耳边已然没有雨声了,外面安安静静的。

她蹭的一下坐起身来,看了看身上,衣服是换过的:尹禛呢?赶紧起身, 下来就往出跑, 就见所有人都在前院呢。

尹禛、哥哥还有表兄正在跟一个官员说话。

看这官员的服饰, 该是阳县的县令吧。

她手脚轻盈,没靠近呢, 尹禛先看过来:起了?嗯!她跟陈念恩相互见礼之后, 这才看向林楠:哥!林楠干脆也不在这里耗着了, 只拉了桐桐,先去用饭。

桐桐跟那位县令对视了一眼, 朝他福了福身,对方避让了一下, 干笑着虚让了一下。

桐桐这才跟着林楠去了里面, 后厨也正送来饭菜,菜是菜汤是汤的。

林楠给盛汤, 先喝汤, 暖暖。

桐桐端着汤碗抿了一口:可真鲜。

林楠看她, 一路上风餐露宿,受苦了。

没有!桐桐一边喝汤,一边兴高采烈的说这一路上的见闻, 我还见到一种鸟儿, 尾巴这么长,五彩斑斓的,可好看了!我以后要是还能见着,我就逮活的养着, 或是找些蛋来,孵出来再养着,回头给我姐送回去,养着玩多好呀!它长的比鹦鹉和黄鹂都好看。

荒山野林的,到底好在哪里了?他就试探着问:家里不好吗?要是不想在京城呆了,咱们去江南。

早年在江南置办了庄子,咱都去江南住。

整日里看山看水,翻几页书,画几张画,或是逛一逛街市,别的都不用你操心,外面的事有我呢。

你哥别的本事没有,叫你们衣食无忧的能耐还是有的。

桐桐搅动着汤碗里的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哥哥是不愿意自己跟着尹禛走的。

可是,哥,我想去。

嗯?其一,在京城里我得罪太多的人了。

大皇子那人,您知道的,跟狗皮膏药似得,黏上了就甩不开。

整日里防贼似得,日子安稳不了。

其二,您和二姐也会难做的。

不说别人,就说大公主和五皇子吧……大公主是白贵妃所生的寿昌公主,五皇子是白贵妃生的儿子,行五,今年都十二了。

这俩跟林楠和林檀,是嫡嫡亲的两姨表亲。

这些年,白贵妃得宠,林檀在宫里,跟大公主和五皇子的感情也是极好的。

不管怎么说,林楠和林檀肯定是受过对方的恩惠和照顾的。

那如今白贵妃人死了,剩下这两个年岁也不大的皇子皇女,日子也一样艰难。

敢问,以林楠和林檀的品性,可做的出来不管不顾之事?做不出来,那就得夹在中间。

一边是父系的妹妹,一边是母系的表妹表弟。

偏对方恨自己不死,他们夹在中间岂不难受?其三,我婚配于他,且是御旨赐婚,哥,这样的婚事明面上圣人会毁了吗?林楠没有言语,将米饭推给她。

桐桐一边吃着,一边道:其四,我爹娘不该就那么死了,一点说法都没有。

东宫死于权利倾轧,成王败寇,虽然唏嘘,但理智上也知道,皇权的道路本就如此。

翻开史书,枉死的太子他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可我爹我娘呢,成为东宫附属品,陪葬品,不值一提吗?不是的!他们是为了‘道义’而非愚忠。

若是‘道义’不得伸张,这个世道就彻底的坏了!若是世道坏了,哥,天下便再无安宁。

天下都无安宁,我们又如何能独善其身,只求衣食无忧呢?大厦将倾时,从哪找幸存者?林楠诧异的看桐桐,沉默良久:许是我这个哥哥做的不称职,竟是第一次发现桐儿有这么一副心胸。

不是哥哥不称职,而是人都是会变的吧!再者了,先生不是这么教的吗?宫学里的先生就是这么教的。

是!先生教的都是‘仁义礼智信’,可有几人真去践行呢?那你可知,英雄自来得善终者少。

凡是称为英雄的,那都是以血成就的。

我又不是什么英雄!但你非要将此称之为英雄的话,桐桐就笑,《黄石公三略》上有句话,他说,英雄者,国之干;庶民者,国之本。

得其干,收其本则政行而无怨。

说着她就叹气,权利倾轧,杀太子,乃至于绝其子嗣,这都属于皇权更迭的皇室内部事务。

可因倾轧,便将东宫所有文臣武将杀绝,此作为,可为明君?林楠又沉默了:新君不杀,是新君之恩;旧臣不忘旧主,不求生或是自求死,那才是死了就死了。

实不该斩尽杀绝!桐儿是想说,君王不懂善用英雄干才,这才致使朝堂看似面上平稳,但其实毒疮深藏,迟早要出事的。

话说到这里,林楠便不再提带她回去的事了,只问说:你喜读兵书?《黄石公三略》是一本只论战略的兵书,阐述的是治国用兵的道理。

桐桐又盛了一碗米饭,这才道:这本书我在父亲的藏书里发现的,我觉得书上说的甚好!治国,当重庶民百姓;治军,当重兵在将之上。

那句‘制胜破敌者,众也’,尤其好。

林楠笑了笑,问说:那你有没有想过,今日他需要你,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假如他日,他成就王图霸业,那时你又何去何从?桐桐歪头看他,一脸的奇怪,若是如此,那便是他背叛在前。

他的王图霸业里,注入我的心血!有些东西,能是他的,亦能是我的。

这有何难以取舍的?不过,他不是那样的人。

假如真如哥哥所言,那我必能取而代之。

便是不能,毁了便是了。

难道我是那忍气吞声的脾气?林楠的双手在腿上不停的搓着,直到桐桐吃完这顿饭了,这才道:永远都要以你自己为先。

嗯!肯定呀,未虑胜先虑败,永远不走绝路。

活着什么可能都有,死了什么可能都没有了!哥,你放心,这道理我明白。

说着,桐桐就看他,我其实,更担心你……你回去怎么交代?陈家表哥乃是圣人亲外甥,你呢?放心!你哥没那么窝囊,不想好对策,又怎么会出来?林楠说着就起身,从家里给你带了御寒的衣物来,去看看吧。

别什么事你都冲到前头,也叫我看看这个小侯爷有几分真本事。

桐桐出来的时候跟尹禛挤了挤眼睛,就赶紧跑去看衣物去了。

尹禛正跟阳县的县令说话呢,……本该有押解的差役,可是不巧,路上都病了。

想着等他们病好了再走吧,可惜,大夫说,差役的病没有两月养不好。

可大人呀,流放三千里在以前,路上需得一年时间……那是因为犯人得戴着手铐脚镣,徒步行走,皮鞭加身的情况下赶路,一天也真就是二三十里路是极限了。

若是遇到天不好的时候,走的更慢,路上就耽搁了。

很多人死在流放的路上,就是这么没了的。

如而今呢,圣人慈悲。

去镣铐枷锁,准其车马出行,这些一般由官府准备……其实,这是因为边境兵员不足,发配来就是为了戍边的。

把人折腾死了,还怎么增加兵员。

所以,近些年,流刑格外多起来。

流刑之人,若是立功了,可折罪!折罪之后,若愿意留下戍边,可跟其他的士兵同等待遇,再立功再晋升。

当然了,这样的刑罚,多数都会连累直系家人。

多是一家人跟着发配去戍边了,这就跟政策上的给边境移民一样,此乃稳固边境之策。

因此上,流刑路途之上,只许耽搁三个月。

若是过了期限不到,罪加一等!在下这才携带家眷,一路朝北,流放之途未敢耽搁。

这县令不停的点头,他明白了,这是剖白,也是辩解,说他没有违反律法的地方。

然后呢?在下虽被流放,但依旧是皇室勋贵,可对?对!无人敢否认您的身份。

圣人依旧是在下的叔父。

可对?对!那是您的亲叔叔,没人敢说不是!凡是敢怀疑的,圣人会先杀人的。

叔父怜惜,在下身上的侯爵依旧在,可对?对!您依旧是小侯爷。

那本侯在你的地界,无故被镇北军刺杀,依你看,此事当如何处置合适?县令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镇北军?何以见得?哦!关县令有别的看法呀?尹禛指了指他身后的两班衙役,那就验尸、勘察,本侯及两位公子,也想看看县令大人断案的风采。

另外,我提醒关大人一句,这驿站可是县衙做主开设的?自然!掌柜的有无县衙吏员身份?关县令嘴角翕动,一时不敢答!尹禛就又道:亦或者,是关大人与镇北军勾结,意欲谋害本侯,而后嫁祸圣人,好误导天下人,叫天下人以为,圣人容不得先帝的嫡子嫡孙?关县令噗通往下一跪:不……不敢!实不敢!不敢呀!本侯写了折子,交托两位公子带回京城呈给陛下。

这位掌柜也要押解回京的。

关大人,你说,勾结镇北军,谋害本侯,嫁祸圣人,该当何罪?死罪!诛九族之祸呀!关县令擦了头上的汗,看衙役的方向:仵作,验尸。

尹禛坐在那里,手里捧着茶碗,眼神都没分给那边一个,只那么坐着,就叫人大气都不敢喘。

就连陈念恩坐在边上,都有些坐立不安。

林楠眯眼看他:说实话,这位真的比几个皇子更有气象。

几个皇子长在深宫,而这位却已经在奔命了!只要这位能逃出升天,大概说了,皇位只怕还得还给嫡出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