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带着讲故事还是不行的, 野性就得释放。
这么多人吃饭呢,只自家供养,可当真供养不起。
供养不起没关系呀, 走!带你们出去转转去。
王勇的老婆站在门口, 不停的扇着鼻子, 夫人呀,这些小子, 臭烘烘的,您一个尊贵人,怎么跟半大的小子玩闹呢?桐桐骑在马上,看了她一眼, 其一, 他们是袍泽遗孤, 他们的父兄为朝廷战死。
身为皇室宗妇,照顾遗孤, 本是分内之事。
想那十数年前,江南大灾,灾民围城,当年还是王妃的皇后娘娘, 连同太子妃,以及京中勋贵家眷, 行了多少善事, 抚育了多少孤儿。
他们都是我朝子民, 哪里臭了?其二, 你言说,我一个尊贵人。
圣人教导,民贵君轻, 相比你也不懂这个道理的。
其三,跟半大的小子玩闹,这话在说谁?我幼年在宫中读书,你以为宫学之中,只陪着公主郡主们玩耍吗?我是与几位皇子,与京中勋贵子弟,一同求学的。
一间学舍,听同一个先生教导,一起骑马,一起射箭,一起游猎。
这天下谁人不知?那要是依照你这么说,那倒是圣人和娘娘的大不是了,怎么能这么办宫学呢?不敢!这婆娘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不住的叩头。
桐桐冷笑一声,你可知,江千户是怎么死的?知!冒犯皇家,死不足惜。
您饶命。
饶了你家两次了!桐桐看了她一眼,所以,不饶了。
她回头朝站在门口的尹禛看,尹禛点头,叫桐桐只管带人出去玩。
桐桐说的对,有一,有二,第三次就绝不会饶了。
这边才一走,王勇就从家里出来了,抬手揪了家里婆娘的衣领,直接给了两个巴掌,你这张破嘴,迟早害死老子。
说着,朝隔壁看了一眼,然后带着笑脸迎上去,小侯爷,小的治家不严,又娶了那么一个蠢妇……尹禛一脸的笑意,女人家拌嘴,小事而已。
说着,就又叹气,难怪你总喜欢出去找乐子,家中无顺心贴心之人,缺一红粉知己,是吧?王勇讪讪的笑了,叫您看笑话了。
尹禛就道:跟你说正经的,家里这么多人吃饭,真的成问题了。
粮食采买确实是难!我算了一下,光是咱们一个百户所,便有大大小小的孤儿,七十二人之多。
听说,春上的时候还折了七个。
没法子呀!谁家现在敢吃饱肚子!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这一旗,先不派值夜的差事。
王勇点头,这个跟父亲提一句就行,问题不大。
只是,不值夜,要干什么?听闻每月十五,百里之外有集市,咱们去集市上采买去。
为了叫这几十个孩子,还有咱们一小旗的人家能过个好冬的。
啊?王勇尴尬,侯爷,咱手里没那么些银钱呀?嗐!这才多少人呀?一个侯府,没有三百人都运作不起来;一个王府,没有千人,都动不了。
这些开销,不过是日常开销罢了。
回头,本侯上折子,给圣上哭诉哭诉,只看在我替朝廷养遗孤的份上,这不大的罪,就这么折了吧。
至于银钱,这个更不用愁了。
东宫的产业,怎么用不够呀?东宫配置亲卫就有万人,难道养不起这百十人?王勇真就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京城那是听过没去过的地方。
他也不知道这话几成真,几成假。
但不管真假,只要粮食是真的,我管他其他的呢?于是,马上赔笑,后儿就十五了,我这就去安排。
要是粮食多,咱们多带几旗人。
毕竟,侯爷都是为了袍泽遗孤的嘛。
需要那么些人吗?侯爷那是有所不知,那集市热闹是不错,但是呀,也吸引马匪。
那马匪彪悍呀,等闲人拿马匪可没办法。
马匪凶悍,见了什么都抢。
不得不防呀!尹禛就一副惊讶的样子:镇北军不负责剿马匪?负责!斩杀马匪首级立功与杀敌是一样的。
不过,马匪又不是鞑子!鞑子是作战,马匪是抢了就跑,最是流氓不过。
鞑子要胜,就得有来有往。
可马匪见好就收,滑溜的很。
费劲又抓不到,杀不了,那又何必费那个劲儿。
他抢他的,只要不伤人,就行。
反正,他们最多敢到距离咱们百里的地方,再多的,一步可都不敢走了。
行!那你去吧!你这么一说,我就安心了。
可别叫咱们兄弟折在了外面。
那是命中该绝。
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么着吧,人数暂定三十人,跑一趟,一人补贴二两银子,如何?当真?当真!王勇抱拳:侯爷慷慨!小的们敢不从命。
那就去吧。
王勇急匆匆的去了,尹禛转回去,看着从一个商户手里买来的地图。
马匪这次是必去的!商人的嗅觉最敏锐。
他们私下跟马匪肯定有来往,比如长期的上供,或者,帮马匪处理一些货品;又或者,暗地里帮马匪采买一些东西。
这些来往,能叫有些商家避开一些凶险。
这个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
有些商户连年被抢,有些却几乎没有过损失,所以,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吗?而商人嘛,最是圆滑不过。
那边合作,这边还能再偷着卖一次马匪,又何乐而不为呢?又因着,桐桐杀人震慑,这些商人经过那一晚上血洗的噩梦,会特别的乖顺的。
这么一股马匪而已,其实能出动的也就十七八个人而已。
三十个好手的好,几乎是以一敌二。
再加上桐桐暗中护持,问题不大。
现在抽功的方法不是简单的计算人头,这有时候不公平。
战场上你不能费力的先去砍人头吧。
可你不砍,回头这人头又不一定属于你。
这种情况之下,再记功,就不是以单个来论的。
比如说一个小旗,十个人。
这十个人杀敌五人,那这十人中,战死的得抚恤。
活着的,都记一功。
别的小旗但凡有空缺,那这活着的人就都有做小旗的资格。
就像是自己,需得跟着小旗一起,杀敌五人,才能将身上的罪抵消了。
再杀五人,才有晋升小旗的机会。
但若是一人可杀敌数人,便可越级而升。
尹禛算的是,这一次,折了罪过之后,能晋升至百户即可。
别人的还不要,就要这王百户家的。
为何呢?哼!因为千户所里,只这个王百户滑不留手。
别的百户,下面人的日子还算凑活。
可这位呢?一个春天,孤儿夭折了七个。
照顾遗孤,本就是百户职责。
就是给个屋子,塞一屋子枯草,也不至于冻着;一个孩子一天一把糙米,或是叫人出去狩猎,不拘是什么,哪怕一天一只野兔呢,七个孩子也不至于饿着。
饥寒交迫之下,要了小小孩童的命。
这是带兵吗?这是养了个土皇帝呀。
可此人,偏就是个会做人的人。
对上糊弄的住,又有女儿嫁的好,有些背景,以至于在这地方,成了土霸王了,谁都卖几分面子。
既然如此,那就送你们去该去的地方。
果然,要出发了,这才发现,这三十个人里,便有王家自己人整八口。
王百户都亲自来了,一来就笑呵呵的,小侯爷,这等大事,老夫不跟着不放心呀!您要是有个什么意外,老夫担待不起呀。
桐桐在院子里听韩况介绍这些人,除了咱们这一小旗的人,还有王家八口。
另外那个小旗,是王百户家的大儿子所在的小旗。
那还缺两个人呀。
韩况正要说话呢,就见王勇家跑出俩小子,正是王勇家两半大的小子。
桐桐心说,这不像是要打马匪,倒是像趁着马匪打劫,好顺道去打劫的。
她低声道:你带着这些小子留在家里,该吃吃,该喝喝。
我今晚动身,对外就说要十五了,我给宫里的圣人和娘娘祈福呢。
啊?这还能撒谎的吗?桐桐就笑,拍了拍她的头,圣人和娘娘也是人,怕个什么?晚上天擦黑的时候,桐桐换了一身男装,先由着这些孩子里领头的小子,名叫獾子的,叫他牵着马先走,而后桐桐才晃悠出去。
獾子左右看看,这天一黑,一个人怎么敢走草原?有狼群呢!桐桐打发他,去吧!看好门户,最迟后天早上就回来了。
等以后,我教你们怎么一个人走草原。
月朗星稀,一望无尽的草原以及荒野里肆无忌惮的风,此时纵马而行,那是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她总觉得她曾经这么畅快的奔驰在深夜的草原上,伴着一声声狼嚎……还有什么呢?还有心里升起的那种紧迫,好似身后有追兵一样。
这么一想,她又失笑。
不是追兵,应该只是太担心他了!也是怪了,为什么在自己的心里,他像个小娇娇呢?其实,他也没那么娇吧?!一人一马就这么飞驰电掣的消失在草原上,她不知道的是,她路过之后,边上半人深的草丛里,冒出好几个人来。
其中一个领头的可不正是打铁的老丁。
老丁看着不见踪影的人,问身边的几个老伙计:还要不要跟?跟吧!太危险了呀!这姑娘胆子也太大了,一个人深夜横穿百里荒原,这是在玩命呀。
老丁叹气:统领之前下过令,别叫他们察觉了。
算了吧!一碰面就被人把老底子给揭出来了,还别叫察觉了?这小两口子,一个本事全长在脑子上了,一个本事全长在胆子上了!一个精似鬼,一个悍似匪,怎么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