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9章 风云际会(49)

2025-04-03 17:36:00

屋里没用火烛, 只有地坑里一堆篝火发出的亮光,带着一些昏黄之色,映照在屋里带着融融的暖意。

宋子儒将干枯的松木段架在火堆之上,这才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看向躺在炕上却明显没睡着的飞驹子:是去见侯爷了吧?飞驹子没言语。

宋子儒就道:你听外面的风, 能把人给吹跑了。

没别人在外面, 我把客人安置去温泉那边了。

他那腿泡泡温泉能好受点, 这会子就咱们爷俩,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飞驹子蹭的一下坐了起来,看着师傅。

侯爷跟你说什么了?真的什么都没说。

飞驹子低声将过程学了一遍,……他知道我是谁,叫我安安生生的在山上, 说是等上一年半载再说。

宋子儒的面色不由的柔和了,你信侯爷, 不信……当然!飞驹子看宋子儒,师傅, 我不是很懂我这位堂叔。

我兄长就养在周王府, 他跟兄长肯定极为熟悉,可兄长之前不知道我, 不知道白头山的事。

他什么都瞒着!然后又来找我, 叫我知道我的身世。

为什么?他跟兄长有分歧?他觉得那个不好用,要换这个吗?孩子!不是这样的。

飞驹子摇头,就算是要复仇,那为什么不能坦诚相见?宋子儒:这叫人怎么答呢?所以呢?他是恩人, 他要我做的事,我会尽力去做。

但前提是别违背我心里的底线,师傅去告诉他吧!再怎么说, 终是我们欠他的。

不是的!他救你们只是因为你们是太子的骨血,又怎么会想到如今是这个局面,更不会想到你会这么去想他。

但是,这种情况下,又无法解释。

越解释这孩子心里越逆反。

那就不如让他用眼睛看,用心去感受。

所以,他什么都不说了。

起身拿了大皮袄子往身上套。

外面风这么大,您出去干什么?飞驹子起身,今晚就住这屋吧。

我得去温泉。

那您等等,我送您过去。

我还能丢了?我怕风把您刮走!宋子儒:……这孩子呀!一出门,飞驹子把宋子儒往背上一背,抬脚就走。

为师能走!大晚上的,去那边的路不好走,高一脚低一脚的,摔了怎么办?愣是给送到了,人放下了,他转身走了。

宋子儒进去的时候,尹继恒在温泉里泡着呢。

然后小看宋子儒:是个倔种。

是倔强了一些。

他低声回了一句:小侯爷知道了,但是没认。

说是等个一年半载……这是尹禛能办出来的事!尹继恒叹了一声,他万一要是办的不顺,咱们就一直等下去?他想走的路,谁也帮不了他,咱们也不行。

那就不如,他顺着他的路走他的。

咱们顺着咱们的路,走咱们的。

宋子儒的手放在温泉边的石头上,久久没有说话。

尹继恒看他:舍不得了?眼睛都湿了。

没有……热气熏的。

尹继恒叹气,我知道,他是你一手带大的,你舍不得。

可是,当年的太子到底是少了几分历练的!没从血里火里趟过去,不成。

真为了他好,就得放雏鹰去飞!宋子儒没言语,舍不得,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侯爷的心情跟自己是一样的,想着保护飞驹子的时候多,却当真不会舍得他去搏杀拼命。

可他长大了,是个男人,是个身上有血海深仇的男人,他也该有他的路要走。

第二天一早,飞驹子更往常一样手搭在弓箭上练箭,尹继恒被宋子儒推着过来了,说飞驹子,真正的神射手,是不用眼睛看的。

你的眼睛再锐利,又能看多远?战场上敌人不会给你那么多时间去瞄准。

抬手便能射,射便能中,靠的从来都不是眼睛。

飞驹子放下手里的弓,回头问说:那靠什么?这孩子没有好的射箭师傅教导,都是跟着猎户学的,只是能射,比一般人射的好而已。

尹继恒就说,老王爷用的是他的拇指,以他的拇指为参照,射必中。

后来,又将此法教给了陈家的公子,陈家公子就是后来的陈驸马,但陈驸马是不是只用这个方法,我就说不好了。

他是射术上颇有天赋的人。

再之后,我见到的最有天赋的射手就是你那嫂嫂。

她的天赋尚在陈驸马之上,且是无师自通。

我大哥的射术也极好。

尹继恒:……并不是,没有那丫头,就他那力气,能干甚?他属于先天力气缺失,后天补不起来的。

露了一手那就是糊弄人的,真不是他的能耐有多大。

他也没瞒着,跟着孩子把情况都说了,你大哥想领军,先天条件就不足。

林虎臣当年被称为儒将,可其实不仅剑法精湛,且长矛也用的极好。

便是如今统领镇北军的铁良,也未曾胜他。

我见过两人交手,只能是平手!飞驹子攥紧了手里的弓箭:堂叔究竟想叫我做什么?别担心,也别疑心!你需得明白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道理。

你大哥有欠缺的地方,需得有人补齐它。

这么说,你是否能理解。

飞驹子歪着头看他:你叫我去从军?不!去了也不过是一小卒子,那又何必浪费时间听别人调遣。

尹继恒指了指山下,这草原上,难道不能闯出名堂来?什么意思?意思是,你得有你的势力,得用实力证明你可以。

我要你将你的名号打出来,而后天下尽知。

说着,就盯着飞驹子的眼睛,满眼的期盼,敢吗?你敢吗?敢!刀尖上跳舞,不定哪一天就刀斧加身,得想好了?飞驹子就笑,小爷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这件事,开工可就没有回头箭了。

一旦开始,对于戎狄而言,白狄是叛逆。

你会惹来更大更大的麻烦,彼时,你身上也挂着太多人的命,再也没法放下了。

我知道!白头山不能永远这苟着。

我都知道!你便是不提这个事,我……应该也会想办法的……尹继恒这才点了点头,那就动起来吧。

动起来?对!动起来,尽快!尹继恒继续眺望山下,然后抬头看了看,细微的雪花已经飘下来了,他抬手接住,以阿苏勒之名,可好?阿苏勒?飞驹子念叨了两遍,这个名字是狮子的意思。

狮子吗?好!从今起,我就是阿苏勒。

尹继恒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过去,这是你父亲送给我的。

什么?那一年,我也有两个孩子即将出生。

对孩子的期盼,再过些年,你就该懂了。

尤其是在你大哥不大康健,你林家叔父家的姑娘也总是病体缠身的情况下,我们就只希望将来的孩子能健壮。

你父亲叫人用银丝编了两个小玩具,一个留给太子妃肚里的孩子,一个叫人送给我,是给那没出生的嫡子的。

你的那个,不知道还在不在东宫。

但这一个,我一直保存着。

飞驹子将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狮子面具。

因着是银线编制的,所以极为轻便柔软。

这不是为了孩子戴的,只是当做吉祥物给孩子祛祟用的。

此时,他将这面具戴起来,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着眼睛和鼻子下方的半张脸。

遮住脸,别人就不会知道自己是汉人。

暂时也不要告诉你兄长。

为何?他想把你藏起来,叫你好好活着。

尹继恒就道,他长在智,而非力!上战场凶险,随时要殒命。

可你却不知道,劳心劳智,有损寿元。

多智劳智者……都难长寿。

这些年,他在王府,我从不接触他,我就盼着他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我想庇护他的心,和他想庇护你的心并无差别。

说着,就看飞驹子,孩子,你生来健壮。

莫要怪我偏着你兄长,他那条命捡回来不易。

所以,大事我宁肯托付于你。

飞驹子点头:好!我不说。

他能长寿点,这世上多个想要 庇护自己的人,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他应承了,而后收了弓箭朝回走,今日之后,我便是阿苏勒。

阿苏勒?桐桐一边忙着手里的针线,一边听韩况从商户那里听来的消息,突然就冒出来了?说是从漠西一路打过来的。

韩况低声道,有三伙子马匪都被血洗了,商家都说阿苏勒是英雄。

桐桐就笑,草原从不缺乏英雄。

是啊!说是阿苏勒不过二十七八岁,一把大胡子,戴着一个银色的狮子面具,身高九尺……只要不骚扰行商,那就是好的。

桐桐就道,不至于跟咱们有摩擦。

说的是呢。

正说着呢,听外面的动静,是尹禛回来了。

他现在在家的时间越发多起来了。

无他,天冷了,白天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吃了个午饭,什么都没干了,天色便暗了。

下半晌那基本天就黑了。

天黑了能干什么呀?哪里也去不了,什么也干不了。

他一掀开帘子,连雪花都卷进来了。

下雪了?下雪了!尹禛将她往里面带:别出来,冷。

这就下雪了?京城这个月份,该是菊花开的正好的时节吧。

嗯!差不多。

桐桐低声问:宫里该受到消息了,你的折子走的是八百里加急,也该是快到了吧。

快了!他不再说这个话,而是歪在炕上,看桐桐做了一半的针线,然后拉桐桐的手:穿着小棉袄在屋里,双手却暖烘烘的。

没冷着你,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