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9章 风云际会(79)

2025-04-03 17:36:01

夏日的风吹来, 谷子渐渐成熟了。

镇西是个大丰年。

驻守镇西的马以诚看着眼前带着面具的少年,轻笑了一声,阁下便是阿苏勒。

少年将匣子往前一推, 这是定金。

英雄有所不知, 朝廷正在严查出卖军粮的事……查归查,卖归卖。

少年将匣子再往前一推,你马将军在镇西十数年了, 与北狄来往也十数年了。

我是北狄之人, 我效忠之人能将您说出来, 您还有什么顾虑的?您放心, 银钱放心收,不会牵连将军的。

马以诚咬牙, 还是摇了摇头。

这少年将匣子的盖子掀开, 马以诚倒吸一口气, 英雄……到底是何来历?我是何来历不重要, 您只要知道, 我们付得起这个价钱。

少年敲了敲匣子,将军,跟谁过不去, 都别跟钱过不去呀!何况, 你们的陛下真的打算跟我们的汗王一刀两断了吗?你们这个关卡, 每天不是盐就是铁的往过运,这可比跟我做买卖的风险大的多。

马以诚的手贪婪的在金子上抚过, 这么大批量, 你怎么运呀?出关……人多眼杂,太难了。

那我要不出关,从镇西往镇北运呢?什么?马以诚蹭的一下站起来, 你是镇北的人?别紧张,我不是镇北的人,也不是你们朝廷的人,我是白狄人。

马以诚上下打量这少年,满眼的狐疑,白狄人?这话我可不信。

你最好信!也最好能坚信。

少年起身,然后隔着桌子往前一探,不管谁问,您都只说跟以前一样,难道圣人会将你如何吗?将军,人都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吧!镇北与东宫的瓜葛,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忠于陛下,不妨碍对东宫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况且,不知者不罪,跟您做生意的一直是北狄人,您只是被蒙蔽了而已。

在东北和西南威胁朝廷的时候,您这样的将领,圣人又怎么会轻易的舍去呢?马以诚起身在屋里不停的徘徊,回头看着少年,若是我不从呢?那就会有人在镇西关卡之外,抢夺这些物资。

叫生意人的生意再也做不成了。

你要是想清剿,那也得看朝廷是不是乐意打仗?彼时,朝廷怪罪,商户怨声载道,这可都是您的错。

况且,几家商户背后是没人的呢?他们哪个不是勾连着京城中的达官显贵。

你不能保证他们的利益,说出大天去,也是你的错。

况且,你若是不肯配合,或是想要以此暗中禀报陛下……那北狄汗王怎么死的,你不会不知吧。

马以诚盯着少年的眼睛,你敢?少年起身,回视他:不是我敢,是太子敢,是满朝上下的人心敢!说着,将匣子合上,既然将军不愿意……那就此别过吧!是禀报朝廷跟朝廷告密,还是想如何,随便!若是怕……小爷就不来了。

说完,抱着匣子转身就走。

马以诚一把将人给拉住了,手搭在匣子上,此事为机密中的机密。

银钱我收了,一个月之后,你们来运夏粮。

少年将匣子塞给他,马将军,您的前程在以后呢。

您放心,您的功绩在下一定会禀明太子殿下。

请转告殿下,就说,我马某人愿效忠太子。

那你也放心,朝堂上很快就没人查西镇之事了。

少年拱手作别,将军静候佳音吧。

慢走!留步。

夜半时分,夏风微送,少年从院落里出来,带着亲随一路往东。

出了城,还有数十骑等着呢。

少年停下来,问说:其他人分批先走了?是!分批先走了。

少年从马上下来,摘了面具,收入怀里,然后问说,哪里有河来着?前面不远。

放马河边,少年将身上的衣服脱了,将一头的小辫子解开,然后深吸一口气,一猛子扎进河里,从头到脚透彻的洗了一次。

出来之后,属下扔了包裹过来。

他用旧衣服将身上擦干,将头发一擦,然后将大周朝的服饰一件一件的套在身上,最后才拿了梳子,将头发拢起来,高高的扎成马尾。

下属就道:买了冠了,银冠,我给您戴。

胡闹!少年赶紧推开,未行冠礼,怎可戴冠?收起来。

哦!属下看着他这副打扮怪怪的,不是说承重之时就能行冠礼了么?先生也不说给少主行冠礼。

少年沉默了,师傅自持卑位,不敢给先太子的子嗣行冠礼。

他什么都没说,收拾好之后,不习惯的拽了拽袍子,走吧!需得尽快,一月之后得来接夏粮。

是!十数日之后,眼看镇北就在眼前了。

远远的看见一队人马也行在通往镇北的官道上。

少年看这一行,显见从打着的旗号看,这是朝廷的人。

骑在马上打头的穿着绯红的官袍,颇为清俊。

自己看他,他也不住的往这边看。

马车里有人掀开帘子,问说:赵大人,还有多久呀?赵祎从不远处的少年身上收回视线,喜公公,还有半日的路程。

夏日天长,在日暮之前一定能到的。

喜公公动了动,从来不知道镇北这么远。

当然了,也从来不知道镇北是如此的辽阔。

他朝后看了几眼,见几十骑不紧不慢的跟着,就又喊赵祎,赵大人来一下。

赵祎勒住马头,等着喜公公的马车近前来,这才一直跟在马车边:您吩咐便是了。

喜公公朝后指了指,你来过镇北,可识得那些人?赵祎跟着再看了一眼,而后摇头,我呆的时间短,并未见多少人。

不好说是不是!不过,这已到了盛城的左近了,不会有事的。

那边民风彪悍,有些人家的子弟骑射也是不错的。

他们怕只是好奇,跟着看看罢了。

您莫要忧心!这一路上,还是安生的。

那是!那是。

喜公公在马车里靠着去了,赵祎又朝后看了一眼,见对方没有过来的意思,她也没言语。

两队人马就这么一前一后,慢悠悠的行来。

桐桐和尹禛早早的等在盛城外,獾子亲自去探了,回来的时候一脸的惊喜,侯爷,夫人,不止赵大人……还有……还有……还有什么?还有那个少年。

哪个少年?去过千户所的少年。

飞驹子?桐桐大喜过望,是飞驹子!她说着就看尹禛,他怎么从这边过来了?不知!尹禛喊獾子,牵马来!快!远远的,看见尘土飞扬。

飞驹子抬眼看去,有两人骑马飞奔而来,一个身穿黑衣,一个身穿红衣。

这一黑一红越来越近了,他看清楚了。

然后他扬鞭催马,越过这一队人,迎了过去。

赵祎就看着那个少年甩下随从走了,那烟尘里一路疾驰来的不正是兄长和嫂嫂吗?这个少年是镇北军的属下吗?然后她就看见两方在距离很近的时候同时勒住马头。

兄长嫂嫂同时从马上跃下,朝那下马的少年走去。

少年放开马缰绳,没走几步,就对着朝他走过去的兄长嫂嫂跪下了。

然后兄长疾走几步,双手将跪着的少年往起扶,少年只不起,抱着兄长的腿,双肩耸动。

这是哭了吗?飞驹子是哭了,兄长的手第一时间搭在他的脖子上,问说:疼吗?脖子被人刺伤过,险些要了命。

其实,长这么大,嫌少有谁问过他,疼吗?他不住的点头:疼!特别疼。

当时都以为活不过来了。

喜公公从马车上下来,看向赵祎,问说,那是何人?侯爷这般看重?不知。

赵祎看着那边,她看见兄长一边拍着那个抱着他不撒手的少年,一边朝她这边看。

然后,兄长低声跟跪着的少年说了什么,少年一下子放开了兄长,朝这边扭脸看过来。

紧跟着,兄长拉了少年的手,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她这才从马上下来,一步一步的朝那边走。

等站在兄长面前,她双膝往下一落:虽不知有兄长,但自知道有兄长以来,我并不惧怕什么了。

也劳兄长记挂,想方设法的将我要回来。

我以为的万斤重担,有人与我分担,幸甚。

尹禛抓了她的双手,然后将左手塞给飞驹子。

赵祎抬起头来,尹禛就笑,附身低声道:这是你二兄,他回来了。

为兄把你们都找回来了。

赵祎看向少年,少年也看向赵祎。

飞驹子是怎么也不敢想象,眼前这个赵大人是个女子,是东宫的郡主。

赵祎看着飞驹子脖子上的疤痕,飞驹子看着眼前全看不出女子模样的妹妹,攥着她的手不由的就用了力气。

他在奔命,她活的全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起来!尹禛拉了赵祎起身,一手拉着一个往回走,走!回家。

赵祎低声道:还有其他人。

这个身份不能露馅。

有你嫂嫂呢,她不想叫露出去的消息,一只苍蝇也露不出去。

尹禛拽着她,回家了,你想活成什么样都行,不怕。

天塌了,我给你顶着。

赵祎看看自己的手腕被一双并不是很坚实的双抓着。

是!他或许不是看起来那么坚实,但却一定是最坚定的。

她看向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二兄,他正朝她笑,见她看了,他憨憨的笑了一下,明儿带你去买珠花,好不好?赵祎:……她嘴角翕动半晌才道:我没戴过……也不方便戴。

没事!飞驹子挠头,买了只管收着,放匣子里藏着。

凡是你没有的,兄长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