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不住的摇头, 不住的朝后退,看着上面的父皇,父皇, 您知道的, 儿子没有。
五皇子一脸的义愤填膺, 大哥, 父皇册立二哥为太子,你不满不是一天了。
你见人就说, 立嫡立长,能立嫡子, 亦能立长子。
虽说嫡子拍在长子前面,但要是嫡子有个什么意外,那你当然是太子的第一人选呀!我跟三哥, 横竖是排不到我们的。
这事……除了你,我还真想不到是谁干的。
平王扭脸对五皇子怒目而视, 五皇子一瑟缩,好似特别害怕似得。
但嘴里的话大殿里的人却也听的清清楚楚,我说的是实话呀!要不然呢?难道是太子哥哥?要真这么说,你问问满朝的大人们谁信?太子哥哥磊落光明,他的品性信的过。
可大哥你, 你不信去宫里问问,看有几个人不知道您抱怨的那些话。
平王抬手要打五皇子,三皇子一把拦住了, 他噗通往下一跪,父皇,大哥也是一时糊涂,求您看在他自来糊涂, 容易受人挑拨的份上,饶他一命吧。
桐桐这次真笑了,这一出戏,当真是好,好的很呐。
三皇子戳平王的时候她看的真真的,这会子知道平王完了,他怕被连累,先站出来证死平王。
然后再求情,想叫他们的父皇看在平王确实冤枉的份上,饶平王一命。
爵位可以不要,哪怕贬辍为赎人一辈子囚禁了,只求别杀。
三皇子是平王一母同胞的弟弟,他的证词,真就证死了平王。
天和帝眯眼,看着下面的儿子们:蠢货啊蠢货!你们但凡有一个能干的,此刻一把杀了那个林桐,又何至于到了这个份上。
或是你们兄弟齐心,咬死了不是你们兄弟。
这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惜啊!太子病急乱投医,磊落的君子也不做了,诬陷了他大哥。
老五平时不言不语的,可那话,看似添油加醋的要平王的命,可一句一句的强调太子的磊落,强调满朝文武对太子的信任,这对太子而言,又何尝不是杀招呢?过了今儿之后,大臣们终是会想明白的。
彼时,太子靠什么立身呢?而今儿文武大臣对太子的支持,自己这个皇父必然不满,这话就是在给朕心里扎钉子呀。
他想说一声:小五啊小五,你玩的这一套,当年你的皇父早已经玩过了。
你这实在算不得高明。
可最叫他没想到的会是老三,他是真下的了手呀。
平时最低调的就是他,可结果最能下手的也是他。
一瞬间,他的眼泪下来了:平王——这个憨儿呀!平王从愕然里回过身来,噗通往下一跪,父皇,儿子真的没有,您知道的。
太子马上问说:大哥这么说,岂不是说老三在冤枉你。
平王愣了一下,扭脸去看老三。
老三抿嘴跪着,一动不动。
良久,平王垂下眼睑,看向最上面龙椅上的人,父皇——儿子……儿子无话可说。
谋逆,该当何罪?太子又这么问了一句。
平王看向太子,太子殿下……这是非要本王的命吗?太子垂下眼睑,手藏在袖子里,不敢叫人看见他的颤抖。
平王慢慢的站起来,他质问太子,大妹死的时候,你说你是不得已,不得已才叫她把命搭上了。
而今,太子殿下又不得已了吗?五皇子双手握成拳,默默的垂下头。
太子朝后退了一步,镇北侯之前不是说了吗?这是议政殿,在这个地方,没有兄弟,只有大周的太子和大周的平王。
若是在大周的朝堂上都不讲律法,这天下何处能讲律法。
谋逆者,十恶不赦。
此为铁律,不得违!平王一把夺了桐桐手里的刀,然后往太子手里塞,要杀我是吧?来啊!杀啊!你杀啊!我不是大妹妹,我不会自戕。
你来,你觉得我该死,那你动手,杀了我呀!太子手里握着沾染了血迹的刀,握着刀的手不住的颤抖着。
平王哈哈大笑,不敢吧!我就知道,你不敢!你没有那个杀人的勇气。
这个大殿上,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孬种!被一个娘们给吓住了,算什么东西……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五皇子蹭的一下窜出去,一把夺了太子手里刀,冲着大皇子的肩膀直接砍了下去:平王,你敢犯上,敢羞辱父皇……平王痛苦的呻吟声,太子和三皇子愕然的惊叫声,天和帝急着下来撞到御案的撞击声,以及大殿里的吸气声,叫这个画面刺激极了。
桐桐朝后又退了一步:谁告诉你砍肩膀就不会死了。
她看尹禛,尹禛跟她对视了一眼之后,朝外喊:太医——太医——桐桐这才一把夺了五皇子手里的刀:这是大殿,五皇子何以动私刑。
平王压根就没认罪,你怕他说出什么来?这么急切的要杀了他?说着,又看向三皇子,在圣上面前,手足相残,你们当真是孝顺的很呐。
尹禛一脸失望的看向太子,殿下……你先退后吧!叫人先治平王再说……太子被这一眼看的,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朝大殿里看去,多少老大人流着眼泪,在跟他对视之后,失望的将脸撇向一边。
他愕然的看向尹禛,尹禛默默的跟他对视:当年的约定可还记得?你若干不掉我,那鹿死谁手,且再看。
可太子想的是:分明当初约定的是父皇死后,再决一雌雄。
桐桐心说:这就是战争呀!你期待你的敌人正式攻击之前跟你商量发动战争的时间吗?这想法岂不荒诞?!太子朝后退,不住的摇头:这个人太能算计,太敢算计了。
这两人就是恶魔回来复仇来了!半盏茶的时间,太医来了。
战战兢兢的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平王,他诊脉看伤,下针给止血,可这血就是止不住。
平王的呼吸成了大喘气,他看向抱着自己的父皇,抬手用最后一丝力气将三皇子推开,而后看向桐桐:求……求……求你……什么?我……我母妃……王妃……保……保……保……保什么并没有说完,那双手就重重的垂下了。
平王死了,死在了天和帝怀里。
天和帝往下一坐,抱着平王的尸身,手上身上都是亲生儿子的鲜血。
他一如回到了那个晚上,那个血流成河的晚上。
又仿若是看见运回来的早不成样子的先太子的尸身,看见了林虎臣的血滴答滴答的滴落,最受只剩下苍白的尸身,还有驸马,驸马那满身的箭孔都在流血……他红着眼睛,撕心裂肺的吼着:滚——滚——都给朕滚——太子没退,反手拉了尹禛,朝边上指了指,意思是:借一步说话。
尹禛便朝一边的柱子挪了挪,太子低声道:帮我,事成之后,我愿意与你隔江而治。
要监国之权?是!先要了再说,是不是真的要跟你隔江而治,再看!总之,这是一个机会!既然不能杀我,那我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只要权利捏在手里,一切皆有可能。
尹禛点头,他转身朝这边走。
桐桐看了他一眼,就轻轻的撞了五皇子一下:你杀了你大哥,你父亲不会饶了你的。
这个时候你不摁死你父皇,你父皇就得清算你。
赶紧的,摁住你父皇,助你太子哥哥,你就是功臣。
五皇子被这一撞,回头去看林桐。
林桐眼里的意思他瞬间领悟了,虽然她是真没打什么好主意,但确实是能解了自己眼下的困局。
他立马往下一跪:父皇,儿子千错万错,都是为了父皇呀!儿子自知罪孽深重,儿子给大哥赔命都行。
但请您千万保重龙体呀!儿觉得镇北侯所言极是,您的龙体要紧,国事交给太子哥哥即可。
太子哥哥人品磊落,必不会叫您失望的。
父皇啊,您不能连亲生儿子也信不过呀!太子看了老五一眼,跟着跪过去,父皇,不是儿子贪权,实在是儿子担心您。
您要是不放心儿子,那儿子就不做这个太子了!老三,老五谁都行。
老三逼死了亲哥,老五对老大下的手,立这俩为太子,显见是不能的。
太子又道:若不然镇北侯亦是……亦是什么?亦是正统吗?天和帝不等太子的话说完,就扭脸看过去,闭嘴!当真是好本事,用这法子逼迫你老子吗?你真当这国事给你,你就办的动吗?他呵呵呵的笑了:好!我儿孝顺。
自今儿起,太子监国。
太子叩首:谢父皇信重。
说完,又再度叩首,父皇,镇北侯夫妇先有戍边之劳,后有救驾之功。
儿以为,赏罚当分明。
平王居心叵测,当辍其尊号,贬为庶人;而镇北侯当赏,儿臣以为,‘雍’之一字,甚配镇北侯。
桐桐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雍’吗?她看尹禛,尹禛闭眼恍惚了一瞬。
还不待他们捕捉这一闪而过的异样,就听天和帝又笑了,雍?好矜贵自持的一个字,真是会巴结呀!他看向尹禛,像是通过尹禛看另外一个人。
尹禛也看他,不闪不避。
两人对视良久,天和帝冷森森的笑了:好小子!你父有你,当含笑九泉了。
桐桐跟着轻笑一声,我爹娘,我舅舅,他们有我也该含笑九泉的。
若说对先太子的死,你不觉得你错了的话。
那么敢问,林虎臣夫妇和陈宽德的死呢?午夜梦回,你可敢面对他们?她一身是血,直勾勾的看着天和帝。
天和帝对上那双眸子,忍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