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进宫, 桐桐还是不会放尹禛一个人去的。
他去议政殿,她就去见皇后。
只要她在宫里,这就是一个震慑。
太子监国以来的第一个早朝, 才起来就被告知雍王连同王妃一起进宫了。
他摆摆手, 要进就叫他进吧。
说着就叹气,他们夫妻还是信不过孤啊!太子妃失笑了一瞬, 臣妾一会子去给母后请安, 顺便陪着王妃说说话。
太子拍了拍太子妃的手,有劳你了!孤与父皇不同, 父皇之法错了, 孤就不会再重蹈覆辙。
暗杀、刀斧手、鸿门宴,终究不是正道。
是!太子妃送了太子出门,然后转回去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 问身边的人:可有哪里不妥当?妥当!处处妥当, 每日都是如此,太子妃娘娘又何必这么紧张。
而今,咱们殿下监国, 谁能挑您的错?皇后娘娘喜您还来不及呢?您真是不必如此小心。
太子妃摆手,自己哪里是怕皇后?其实真正怕的是那位王妃。
连太子说起她来,都多有畏惧之意,更遑论是自己了?她对着镜子正了正凤簪, 想了想将凤簪取下来, 戴了喜鹊登枝的样式戴上,这才带着宫人出门,走吧!莫要迟了,失礼。
桐桐再次见到皇后,皇后清瘦的很了。
她一起一落的给皇后见礼, 皇后目光复杂的看桐桐,然后叫身边的嬷嬷,扶王妃起来。
桐桐起身,皇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这里坐。
秋里了,皇后的寝宫还是有些冷的。
皇后坐在榻上,腿上搭上了毯子。
桐桐坐了过去,您清减的太多了。
她伸出手,我给您诊个脉吧。
皇后心里叹气,这孩子不瞒着她会医术的事,也就是不瞒着她对大皇子见死不救的事实。
能说什么呢?皇后把胳膊递过去,许是年岁大了,进的不如以前香了。
脉象告诉桐桐,皇后是忧思过度,这才不思饮食的。
她沉默了半晌才道:娘娘这身子,药石无用,只在于您的心。
皇后反手抓住了桐桐的手,桐儿,你是唯一一个号准脉的。
我这身子,什么药也是无用。
这两年,我一直忧心……担心太子殿下。
是!太子远没有圣人心狠,也远没有圣人毒辣,他……不是他父亲的对手。
桐桐看着皇后枯瘦的手,可……他为太子之时,就注定了他与陛下的结局。
您也读史,自来太子就难当,能走到最后的太子更是少之又少。
不管有没有别人参与,这都是注定的结局。
皇后攥着桐桐的手又紧了紧:桐儿啊,也就是你如今敢说这样的真话了。
她苦笑道,许是我这个皇后做的太无能了……看你怎么说了!你要真早早的弄死了天和帝,你儿子早上位了。
可结果呢?你把小儿子搭上了,娘家也折损了,大儿子是太子可结局难料。
自怨自艾有什么用呢?皇后的手微微颤抖:是啊!到了如今,已然是别无选择了。
桐桐正要接话,外面禀报说太子妃来了。
皇后收了手,坐好了。
桐桐起身,见到了带着一脸笑意的太子妃,她先见礼,太子妃抬手就给拦住了,王妃快坐!一家之骨肉,快别见外了。
说着,福了福身,就坐在了皇后的下手。
桐桐就不好再坐原来的位置了,才要转身,皇后又一把拉住了,挨着我坐吧!你长在宫里,猛的离了我眼跟前年,才回来见一面,如今眼神不好,你坐的远,我瞧不见。
您放心,以后我常来陪您说话。
反正尹禛只要进宫上朝,她就过来。
太子妃:……陪着雍王来宫里,还是不信太子嘛!她就笑道:今早殿下出门的时候,听说王妃来了,还交代我一定要多陪陪王妃。
殿下说呀,跟王爷情分最厚……皇后轻咳一声,今儿我留桐儿用膳,你去安排吧。
再请二公主来,她们也许久不见了。
太子妃:……是!这是有哪句话没说对吗?正要退出去呢,外面又禀报说李妃和丽妃前后来了,要给皇后请安。
皇后就摆手,今儿免了她们的请安,回去呆着去吧。
宫人一脸的尴尬,李妃跪在外面,说是今儿一定得见娘娘。
且,李妃娘娘从昨儿起就滴水不进了。
皇后叹了一声,叫进来吧。
桐桐还要起身,皇后一把摁住了,你为王妃,且为宗妇,你为尊,安坐吧。
话是这么说的,但桐桐还是站了起来,在李妃和丽妃行礼的时候避开了。
而后对两人行了半礼,福了福身便罢了。
李妃看向桐桐,然后嘴角抿了一下,大殿下临终肯托付后事于桐儿,桐儿见了我也不必不自在。
我知道,他出事怨不得你。
善恶到头终是有报的!他非大恶,但亦非善人。
他没做下大恶,是因他无做大恶之能,而非无此心。
因此,要怨也该怨我没教好儿子!他若敦厚,若是仁善,我想,他必不至于如此的。
桐桐沉默了:是啊!要真是一大仁大善之人,自己真会见死不救吗?李妃朝桐桐欠身: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生前若是有得罪的地方,王妃千万莫要计较。
之前,我也有得罪之处,请王妃大人大量吧。
不求王妃能谅解,但求罪过小点,到了那头少受罪。
桐桐拦住了她,您是长辈,莫要折煞了我。
李妃这才朝皇后跪下去:娘娘,臣妾今儿来,是来求您的。
起来吧!有话好好说。
是老大的丧事吗?李妃摇头,死了死了,一死百了。
办的热闹如何?办的简单又如何?反正也活不过来了,臣妾若是求这个,也忒的糊涂了。
臣妾不为老大的事,臣妾是为了老……老怎么了?老不仁不孝,不敬不涕,不是个东西!李妃浑身都颤抖着,臣妾祈求娘娘降罪老,以不孝之罪,勒令其出家。
皇家寺庙,从今以后便是他的归属。
皇后沉默了,太子妃惊愕了。
桐桐看向李妃,目光复杂。
怪不得能从一个婢女成为妃嫔,连娘家也提携了起来。
怪不得生了俩儿子,养大了俩儿子,长子还是她所生呢。
李妃这个脑子呀,真的挺好的。
这看似要惩罚皇子,当然了,从皇子那里看,也确实是惩罚。
亲生母亲状告,这是很严重的指控。
但是,从亲生母亲的角度,又何尝不是想给皇子一条活路。
皇后叹了一声,你说的事我知道了,我需得跟陛下商议,跟太子商议。
李妃还要再说话,皇后却打断了,先回宫去吧!本宫会处理的。
臣妾告退。
李妃起身告退了。
桐桐半蹲着福身,目送她离开。
皇后又是一声叹,声音冷了好几度,说一直低头站着的丽妃:你又有什么事?桐桐第一次见丽妃,其实这真的是一美人。
身形纤细却又凹凸有致,容貌长的甚为柔媚,那眼波流转之间全是魅惑,就是站着行礼,也带着一些轻浮气。
张嘴一说话,就带着一种又软又嗲的音儿,娘娘,臣妾想见陛下,臣妾离不得陛下,陛下也离不得臣妾。
偏……有人拦着臣妾,不叫臣妾去见陛下一面……太子妃都替皇后难堪,皇后一摆手,去吧!说着,就看了身边的宫人一眼,你去给保安侯说一声,就说这事本宫答应了的。
保安侯说的是陈念恩。
宫人转身去了,丽妃福了福身,那臣妾也告退了。
人还没走出大殿,皇后就道:叫你看笑话了。
这宫里呀,不是早前的宫里了。
这事闹的,再都无谈兴了。
加之有丧事,留饭也只是素斋而已。
二公主没来,说是去了平王府了。
最后只桐桐、皇后和太子妃用了一顿午膳而已。
直到太子身边的太监过来请桐桐,说是雍王要回去了,桐桐才起身告辞。
太子妃抬手就亲昵的挎了桐桐的胳膊,母后,我送王妃出去。
皇后只‘嗯’了一声,再没说其他。
太子妃:……并不知道哪里叫皇后不喜了。
桐桐却知道,太子妃的姿态放的太低了,这是不对的。
她将手搭在太子妃的手上,拉了太子妃的手腕不想叫她这么搀着,可一摸住手腕,她就不由的愣了一下。
太子妃她——不能受孕了。
为了确认,她换了姿势,我挎着您吧。
太子妃愣了一下有些反应过来了,赧然的笑了笑,好啊!挎着她,亲昵的抓着她的手腕,她再次确定,太子妃不能受孕了。
她着了道了!跟太子妃告辞之后,她还在琢磨,是只太子妃被人暗算了,还是皇室的其他女眷都被算计了?自己是不想怀上,这才怀上的,但是身体很康健。
可皇室之中,还有四个皇子,早都成年了,一个孩子都没生下来。
李云翼也是,成亲最早,年多了,没怀上过一个。
这正常吗?皇子偷偷破戒了,没成亲,但肯定跟婢女经常有,他的气色看的出来,必是偷腥。
包括五皇子在内,身边必偷养了通房。
这几年他们属于无人管束的,胆子也大了。
可若是如此,一个怀上的都没有吗?这是要干什么?叫尹继郭这一支断子绝孙吗?谁敢的呀?见了尹禛,她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我觉得这像是后宅的隐私手段。
你想查谁?我想查查丽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