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心就看着桐桐把老太太接走了, 本来该是一家子一道去的,但这不是得考虑上班的人吗?他们哪天去都行,今儿就把老太太带走了。
老太太吃不下睡不着的, 可操心她闺女了。
一见桐桐就问说:走不走啊?走!这就能走。
从省城坐车只能坐到县城,而今坐车的人不多, 所以座位还挺空的。
老太太大包小包的拎了不少, 就是桐桐帮着拎着她都不能放心。
坐下之后恨不能把所有的包都搂在怀里,摞起来把脸挡住都行。
桐桐正好省心, 她从没从这条路回过县城, 瞧着窗外的景色还挺新鲜的。
四爷竟是认识开车的司机, 在路上跟司机高一声低一声的说话。
听那意思,好似四爷认识司机的领导, 在领导家有过一面之缘。
估计又是帮着弄什么东西的时候认识的吧。
本来一毛二的路费, 售票员象征性的收了两分钱,给了一张车票了事。
老太太是看不上林温平那样的, 就觉得男人家在外面吆五喝六的,能交个三朋四友就是好的。
因此,看着四爷那样, 那眼睛笑的都眯缝起来了。
桐桐的记忆里从来没见过老太太笑的这么慈和过。
车在路上颠簸, 那车窗被震的哐当当作响,老太太在这种声音的掩护下, 是不怕谁听去她说话的。
因此,不停的跟桐桐叮嘱,要跟司晔好好处, 对婆婆要好,不能任性。
他挺好的!我说以后得拿一部分工资给姑姑,他还说好。
老太太越发的高兴了:我就瞅着司晔跟一般的小伙子不一样, 看着就大气。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车子到了县城,四爷在车站的值班室打了个电话,等了不大功夫,就有一手扶拖拉机过来了,能搭着顺路送到家门口。
这车该是给屠宰场拉猪的车,清理过了,坐人没问题。
老太太还跟四爷打听,这是哪里的车?下面公社送生猪的,绕过去送咱一程。
那挺远吧?开拖拉机的小伙子就笑,远也得送呀!小金可是领导跟前的红人。
虽然不知道咋红起来的,反正就是跟谁都能搭上话。
好些人都说是因为他叔,可瞧着也不像呀。
他叔在下面可未必认识这么多人。
人家这么一说,老太太就与有荣焉的。
以前觉得古庄那个女婿好,好就好在什么地方呢?好就好在嘴是真能说,跟谁都能处,出门在外,那说话办事,自家那儿子追三条街都追不上。
可要是跟孙女婿一比,那女婿也就是个花架子。
光说的热闹有啥用呀?一点事都办不来,面子也没那么大,可见还是混个面子光,一点实惠的也没混来,就证明还是不行呀。
在老太太看来,古庄就属于面上光的草包。
老太太就问四爷说:这客车的司机你都认识,那这古槐的差事你看最后能成不?司机就得稳当,性情稳当最重要了。
不能动辄就怒了,这多可怕呀!那是一车命。
我爸那样的性格开车稳当,不急不躁的,只要不是人家出错撞他,他是撞不了人的。
我看他喝酒节制的很,从来不过三杯。
就是喝了三杯,第二天也会请假,不敢开车上路,是不是?是!就这点好。
这不是一点好,这是最好的。
这样的人出门家里人放心,领导更放心。
可要是那把控不了自己,还有惯爱喝酒的人,这种人要是给他一辆车,那就等同于犯罪。
对!拿别人的命不当命,当的啥司机嘛。
车直接开到了医疗站门口,桐桐带着老太太下车,四爷要去给司机捎带点东西,不好叫人家白绕这一趟。
他说他不送老太太进去了,老太太反而很高兴,觉得男人去干了男人该干的事,有桐桐呢,你忙你的。
桐桐示意四爷走他的,她转脸大包小包的一拎,带着老太太朝医疗站去。
才一进去就喊:朵朵,你看谁来了?朵朵从后面跑出来,然后蹭的一下又跑回去了,桐桐就喊:你跑什么呀?不认识了?哪里是不认识了?是这孩子护食。
进屋的时候屋子的桌子上还有点心渣子,肯定是吃点心了,见有客人来了,赶紧给藏了。
老太太就不咋高兴了,招手叫朵朵,想吃就跟大人说想吃了,咋偷吃呢?吃了就吃了,见了客人来了,你就是假意让一下,客人也不会真吃。
再说了,我跟你姐是客人不?咋学了一身小家子气?可大的声音教训呢!林温言从前面的诊室急匆匆的过来,远远的就听见老太太教训孩子。
她赶紧过去,压着声音,妈,这是单位,不是咱家院子,你怎么这么大声的训孩子。
朵朵‘哇’的一声给哭出来了,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桐桐:……她在这边的时间门少,真没发现林温言在教孩子上有这么大的问题。
其实,老太太除了声音大了一点之外,说的没道理吗?事实上,老太太说的是在理的。
方式方法或许有问题,但是道理没差。
老太太气道:你不回去看我,我来看你了,反倒是过错了?没有!没有!怎么会错了呢?林温言说着就看桐桐:怎么把老太太带来了?桐桐看她,低声道:还问为什么?现在谁不知道为了古槐的婚事,您都快被啃光了?我管不了您,找个能管您的人来,不行呀?林温言就朝桐桐瞪眼:胡说什么呢?哪胡说了?桐桐很重的放下包裹,我也在公社上班,我姑父才预支了三个月的工资,你当我不知道?这就相当于有三个月的缺额!再加上办婚事的开销,是不是接下来一年里,只能花用你的工资支应五个人的生活?这日子怎么过呀?不怪我们朵朵偷吃,她要是啥都有,她犯得着偷吃吗?三两句话说的老太太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
桐桐把农技站的钥匙给递过去,老太太住那边,不妨碍谁。
想住多久都行,公社那边我叫司晔去说,没人会说什么的。
你们这一年也见不了两面,现在老太太退休,又不上班,还有退休工资拿,又不吃古家的,喝古家的,平时还能做做饭,收拾收拾屋子,谁还能多嫌老太太不成?林温言看着自家老娘那脸,谁又不想跟亲妈呆着呢?她接了钥匙,那你留下吧,晚上一块吃饭。
就这两步路,为这个再闹起来,犯不上。
桐桐转身就走,我先回了,昨晚上没睡,录了一晚上,嗓子疼呢。
我先回,赶明得闲了就来。
然后真走了,再不走还得给老太太去农技站宿舍洒扫,给烧炕。
她可懒的弄这个,要是老太太舍不得她闺女收拾,那就自己收拾呗。
老太太那嗓门,瞧着吧,以后的日子且热闹呢。
到家的时候饭做好了,连洗脚水都烧好了。
吃完饭一梳洗,桐桐拉着被子就睡下了,她是真困了。
韩翠娥拉了四爷去四爷那屋说话,那老太太来了,我明儿该去看望的。
跟老城巷子那边……这关系弄的挺叫人难堪的,我怕桐桐在娘家没面子。
四爷就笑,您儿子有本事,她到哪都有面子;您儿子要是没本事,您就是再恭敬,礼数再周到那老太太也未必不挑拣。
随便拿点什么过去看看就行了,不用太认真。
桐桐本就是嫌弃古家麻烦,这才请了一尊神替她挡着的。
您还真当她好心的请了老太太跟林大夫团聚的?韩翠娥:……这俩孩子真是,鸡贼鸡贼的!算了,也没什么要交代的。
要出去了,突然想起来,老二那边……正月底结婚,你跟桐桐商量商量,看是送个什么过去。
给弄上一袋子苞米面比什么都实惠,开春青黄不接的,日子哪有那么好过?四爷问说,跟那张家的寡妇?张家放人了?哪呀?韩翠娥低声道,是咱大队黄赖子家的闺女,叫黄让妮还是叫啥,一个大队的,我对这个女娃娃没啥印象。
就是好像记得,走路老是低着头,不跟人说话,动不动就吸一下鼻子的那个女娃,长的粗粗笨笨的,说话木呆呆的。
四爷:……这是什么眼光?不是说跟那个寡妇说好了吗?娶寡妇……人家笑话哩!能娶到黄花闺女,谁愿意娶寡妇?韩翠娥摆手,别管,老二自己愿意的。
在这一点上,就比不上老大。
老大那是拿定主意不松口,老二呢?被人三说两不说了,不娶人家巧云了。
又有媒人看着老二有院子有房子,就试着说了黄赖子的闺女。
黄赖子整天跟金中州一块混,两人成了儿女亲家,好的恨不能穿一条裤子。
那些小伙子知道啥?正是要面子的年纪。
这个说,谁有新鞋还非要穿人家穿过的旧鞋?那个说,寡妇的心难拢住,心里永远放着头一个男人。
被人三说两说的,闲言碎语太多了,改主意也正常。
桐桐早起听了这个事,就说四爷:苞米面就算了,回头送个镜子还是啥,添个大件吧。
镜子这个东西,家里有就行了,有票也不用再给自家添了。
那就送他嘛!至于苞米面?算了。
她直言不讳的当着韩翠娥的面说,有些人呀,就是吃的太饱了。
饿着去吧,多饿几顿就知道干人事了。
韩翠娥蹲在灶膛前塞柴火去了,然后不由的看着自家这儿媳妇笑:这娃这性子可太招人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