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蠢蛋, 还用费心收拾吗?自己这不是送上门了吗?一带回来就开会,这事确实挺气人,也挺丢人的。
当然了, 这俩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是,上面认为你们没问题就没问题了?高健召集全公社开会,把各个大队的支书包括队长都叫来了,大会议室里面挤的满满当当。
有地方就坐,没地方靠墙站着,咱们今儿这会议必须开。
不管怎么说,态度得端正,叫人知道, 我们在对待敌特的问题上是积极的。
这两人一口咬定, 就是想去给区里打个电话。
这话看似没毛病吧。
那桐桐就要问了:专门去打电话去的?对!咱们公社的电话不通?云岚:……通的!不好用单位的电话, 占公家的便宜。
有觉悟。
桐桐又问说:那是咱们公社邮电所的电话不通?石所长马上道:电话二十四小时畅通,检修人员按期检修,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桐桐笑了一下, 就看云岚,所以,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县里打电话?云岚张口结舌,我……我……我……我去县城还有别的事,顺道在县城的邮电局打个电话怎么了?桐桐点了点桌子,看了公社的公安人员一眼,这是第一个矛盾点!她之前说去县城专门为了打电话的,现在却说还有别的事,打电话只是顺道。
这个得着重记上。
云岚这才真的慌了,忙道:我就是打了电话……先不说你打电话的事。
桐桐看她,你的话前后矛盾了, 所以,你得展开说说,说说你到县城到底是有什么事。
云岚看张增瑞,张增瑞低着头,只不言语。
那怎么办呢?云岚只得咬牙说,我是去找龙主任的。
找龙主任为了什么?喜欢龙主任,不行吗?桐桐点点头,可以!所以,去找龙主任的途中,突然想打个电话,对吧?对!打给谁?我伯父家。
为了什么事呢?为了龙主任的事。
为了龙主任的什么事?打听龙主任家的情况。
是为了接近他的家人?嗯!不行吗?桐桐笑了一下,扭脸看记录的人员,记上,云岚同其家属意图打探领导家庭情况,意图靠近其家人。
会议室里只有记录人员写字的声音,高健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水,遮住嘴角的笑意。
龙主任的家人……那是轻易能打听的?桐桐靠着椅背上,手在肚子上一下一下的抚摸着,然后问说:那你说人家邮电局为什么不说别人可疑,偏说你们可疑呢?你们只是打个电话而已,怎么就叫人觉得可疑了?云岚:……真就是打了个电话。
我哪里知道哪里可疑了?回答不了,桐桐就继续追问:是你们通电话的内容可疑,还是做出了什么引人怀疑的动作?我还没打电话呢?怎么可能是通话内容可疑?桐桐一副了然的样子,问她:那既然不是通话内容可疑,那就只能是你们做了什么引人怀疑的动作了。
两人都摇头,没有!桐桐看看云岚,再看看张增瑞,你们觉得自己没有,那你们能保证对方也没有吗?说完,朝两人挑挑眉,指了指两人:你们那么信任彼此,确定彼此都没问题。
云岚面色一变,赶紧道:是张增瑞撺掇我去县城给我伯父打电话的。
张增瑞脸都白了,我是觉得她可疑,她总是刻意的针对自己的同志,我想着小小的公社不可能有可疑分子,要可疑,也是地区里她那位伯父,所以才想接触……冯远把头低下了,他怕笑出来。
这上演的是一出什么滑稽剧。
云岚瞪着张增瑞,你血口喷人。
张增瑞也不肯示弱,你才处处可疑。
桐桐给两人断关系,先说云岚:我觉得我对云岚是了解的,她虽然来公社时间不长,但总的来说,也是一位兢兢业业,想干好工作的好同志。
云岚点头,就是呀!我怎么可能是可疑分子呢?可桐桐一转脸又说起了张增瑞,他是单位举荐去读的大学,这审查一定是做过的。
他该是个非常可靠的同志,不该怀疑他才是。
张增瑞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不定调子就行。
桐桐心里笑,张增瑞这种的就是那种典型的靠着运动窜起来的人物,鼓动人心很有一套,但其他的,也当真是稀松平常。
当然也不能真将人定性,一是不能冤枉人,绊住他们的手脚即可;二是真这么冤枉人了,过后一定也会清算这样的冤假错案的,犯不上。
她就说,可你们彼此怀疑对方,这倒是叫大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就看高健,领导,要么,给他们一次机会。
这件事通告全公社,他们的任何行动都在群众的眼皮子底下,咱们大家一起监督他们,也叫他们彼此监督……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但咱们也不能冤枉好人。
对的!对的!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呀。
高健轻咳一声,要是没有异议就这样吧。
对!就这样吧。
散会。
然后一个个的都走了,张增瑞瞪着云岚:这姑娘真蠢。
云岚也瞪着张增瑞:你个该被打倒的坏分子。
桐桐出来的时候听见四爷跟高健在说,该给领导提醒的还是要提醒的。
意思是把这个记录给龙主任送去。
那龙鸿年会怎么做呢?他会递到地区,因为她侄女的可疑行为,他会被连续不断的调查。
高健心说,好一对黑心的夫妻。
人家拿他们的贼赃没拿住,现在反而被他们轻轻的一推,自己掉泥坑里出不来了。
小金就已经很滑溜了,谁知道这个小林是这么一个人呢?她就那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其实没啥错处的人审讯成了可疑分子。
这也就是心不够狠,真要是狠心的人,今儿这俩得被送去关起来。
谁再想靠近那农场,估计都会被打上可疑分子的标签。
高健点头,你去送一趟吧,事确实得重视。
然后呢?然后没事了。
一切照旧。
最多就是云岚偷偷的告诉桐桐:是张增瑞说那农场有猫腻,说是主粮得有三分之一的占比。
桐桐就看她:你傻不傻?那地方原来什么样儿你打听打听去?那地方是人住的吗?整天过来过去那么些人,谁看不进去呀?再说了,主粮多了三人之一……她说着,声音就小下来了,那看守的吃的主粮从哪来的?你那苞米面窝窝里面加的主粮是哪来的?这些都喂狗肚子里去了?是说打着那边的旗号,给大家谋福利。
这个是云岚可以接受的点。
她一拍桌子,这个混蛋!说着就忙道,那他就是有问题呀。
问题是人家在原来的单位一切清白,怎么弄?查也得需要时间呀。
你盯着吧,是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
真要抓住了……那你可是大功一件。
所以,姑娘,加油吧。
云岚咬牙切齿的走了。
转脸张增瑞又来汇报:我发现她之前的生活极度奢侈,根本就不是贫农出身的做派。
桐桐坐在办公室里,本来不该给自己汇报的,但是冯远嫌烦,都给打发到桐桐这里来了。
桐桐坐在办公椅上,态度挺好的,还给倒了水:坐下说!坐下说。
你反应的情况很重要,你的怀疑呢,也引起了领导的足够重视。
龙主任已经把你的怀疑汇报上去了,听说地区里已经派了调查组查了,但是迄今为止还没有什么发现。
那你就盯着,许是在细节上能叫你发现什么呢?嗳!嗳!嗳!这人立马又坐端正了,一副跟桐桐认真讨论的样子,云岚早晚擦香脂,每次洗完手,也要再擦一次香脂……她洗过的晚再接热水,那都一股子香脂味儿。
桐桐拿着笔,在本子上认真记:你这个发现,很有价值呀!说嘛,继续说。
云岚三天洗一次头,用的是香胰子。
张增瑞就说,您说,这奢侈不奢侈?桐桐点头,嗯!很奢侈!毕竟很多人洗头还是会用草木灰或是皂荚沉淀过的水,条件好的人家用洗衣粉,头上的油污再大点,就用一点点碱面,怎么能用香胰子呢?太奢侈了!她把这个单独列起来——洗发用品,这东西现在真的没有。
但自己真的连香皂也用不惯,都是自己要草药自己熬制的,有洗发和护法的功效。
哎呀!桐桐挠了挠头皮,天太热,头发得天天洗的。
这个事得在家里悄悄的干,不能叫人知道自己天天洗头,这不好!很不好。
云岚还偷偷吃了点心,平时上购销社,总是买些零嘴。
这个一查就知道,什么点心、麻花、饼干,她买的最多。
桐桐往前坐了坐,悄悄的往抽屉用大肚子怼进去。
抽屉里放着的正好就是麻花和饼干。
月份大了嘛,总是爱饿。
这个东西放在抽屉里,没事了摸点出来塞嘴里,慢慢吃着,缓解饥饿的。
她轻轻的吸了吸鼻子:饼干味道没扩散出来吧!毕竟这次买的饼干真的挺好吃的,特别的香甜。
张增瑞看着桐桐,桐桐把云岚干的这些‘十恶不赦’的事都写上,然后对着张增瑞笑:还有吗?暂时就这些了。
桐桐表示肯定,你很有洞察里,你说的情况我会及时汇报的。
然后张增瑞走了!桐桐盯着外面,见对方是真的走了,她才偷偷的把两根手指伸进抽屉,夹了一个小饼干出来塞嘴里,不敢嚼,就这么含着,等软了直接咽就行。
她一边含着,一边默念:太奢侈了!该被批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