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将喜糖带到农场, 一人塞了几块。
喜得贵子嘛,请大家吃糖。
一个搞军工的, 人称老洪的老人就吆喝呢:黎教授, 孩子的名字呢?从怀上起到现在,还没选好?黎茂文将糖含在嘴里,从地上捡了树枝顺便划拉了两个字, 一个为‘玦’,一个为‘镞’, 然后问四爷:你选哪一个?边上围观的老罗就一脸的嫌弃, 就讨厌你们这种酸秀才, 怎么还叫人选?故弄玄虚。
黎茂文只不言语,看向四爷。
四爷叹气, 这是一对意思相对的字。
玦,是一种玉饰,也有把射箭时用来做扳指用的一种玉器叫做玦, 这种器物的作用是保护自己,怕射箭的时候伤了手指;镞呢?它就是箭上面的金属头, 是射出去伤人用的, 代表着锐气。
黎茂文固执的看四爷:你选哪个?四爷想选‘玦’,实在是桐桐那性子, 她养不出那种没锐气的孩子。
先护自己,这最紧要。
但是呢, 黎教授相叫自己选的一定不是这个,他倾向于‘镞。
’四爷在‘镞’上面点了点,黎茂文果然笑了:你父亲缺的便是这股子一往无前的锐气,我觉得,‘镞’更适合孩子。
他跟其他人解释这两个字的意思, 然后一圈人轰然叫好。
四爷嘴角沁着笑意,要都觉得好,你就定了。
以后我常带孩子看望诸位……你们觉得锐气好,那他要是干出什么出格的事了,麻烦诸位多给收拾烂摊子吧。
所以,他很高兴的点头,那就镞,金镞!金镞?桐桐看着吃奶的孩子,摸了摸鼻子,这孩子得收着点养。
韩翠娥进来的时候听岔了,她以为桐桐说的是:这孩子得收拾着养。
好好的,收拾孩子干什么?她把孩子接过去,自己扶着奶瓶给孩子喂去了,我们吃饱了就睡,不哭不闹的,不知道有多乖,还没怎么着了,就想收拾我们。
那可不能够。
什么跟什么呀?桐桐才要说话,就听到远远的有人喊:老四——桐——怕是你叔回来了,过来一辆车。
可不就是朱有为和姜婉如回来了吗?两人带了半车的东西,什么东西都有,还有一笼子的鸽子。
怀上了也不说一声,我还心说,年轻倒是不急。
这悄悄的,都生了。
姜婉如进来院子说话都可小声了,怕吵了孩子。
朱有为没进产房,孩子抱出去在厅堂看的。
他把襁褓扒拉开,瞧见孩子的小牛牛就无声的笑,我们是个男子汉。
说着又给拉好,还问说,取名字了吗?韩翠娥就说,你大哥的老师给取的。
好好好!朱有为连声说好,四爷才写了个‘镞’叫他看。
朱有为点头,老师心有期望,这个字好。
韩翠娥就说,咱还得有个小名叫着。
叫他二爷爷给取个小名吧。
不到三十岁的朱有为到了祖父辈了,他咧着嘴笑,犹豫了一下,而后才严肃的道:远志!小名远志。
远志吗?远志是一味中药,与姜桂有异曲同工之处吧。
既是说得有远大的志向,也是说得静、得宁,得豁达。
有锐气还不行,得心静,得情宁,得有豁达的心胸,如此,多远的志向都能到达。
桐桐点了点孩子的鼻子,跟姜婉如笑道:小不点一样的孩子,给的太重了。
姜婉如摆手,我们担得起,是不是?这两人回来住了一晚,姜婉如就说桐桐之前提的,给林心介绍对象的事,退伍了,分到三一四……这个你知道吧?知道!凡是编码的都是军工类企业。
姜婉如就说:今年二十五了,年岁差的有点大。
林心跟桐桐都是虚岁才十九了。
这个小伙子说的也该是虚岁,也就是两人差了六岁。
家都在省城,也都职工。
父母都在食品厂,还有一个哥,一个弟,他哥大一些,没下乡,早结婚了,在街道办的企业里。
还有一个弟,在东北插队。
姜婉如就说,别人给我一提,我就觉得这个合适。
一是,这个单位安排家属工作,他们自身带的研究所和三线工厂,好安置。
要不然,林心就还得在澡堂子里呆着,这终究不是办法;二是,这种单位福利好,房子各方面比其他单位好分。
考虑的都是实际困难。
至于人嘛,当过两年警卫,这个工作是有人照看之下才安排下来的。
意思是说,有眼色,会做人,能得上面人的喜欢,就是会办事的。
有人照看之下,还能叫人操心他的婚姻问题,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而能当警卫的,一般长相至少都是五官端正,身高合格。
站在那里堂堂正正的。
桐桐觉得从听来的条件看,真的是个很好的对象。
除了年纪差距稍微大了一些之外,没别的什么。
她就说,我二姐这几天可能要来,回头我告诉她一声。
回头我给您回话。
好!这么一会子工夫,来瞧孩子的人一个接着一个。
一尺的布头,一双小鞋,给孩子两分钱五分钱的,都有。
来人见了姜婉如就说,你要劝劝老四和桐,再怎么说,要老巷子那边说一声的。
不能为了黄让妮的事,闹成这个样子。
桐桐生了孩子,除了金老大两口子来了,把家里攒着的鸡蛋都拿来,给了孩子五块钱之外,其他人都没来。
人家问金中州说,你老大家添了个孙女,你说不姓金,你不去。
现在老四家添了个小子,你咋还不去呢?金中州想去来着,可这不是一出来就碰见那些看过孩子的婆娘们嘛,这个说,名字怪怪的,叫了啥来着。
那个说,我也没听清,不知道是不是孩子他二爷取的。
孩子的二爷是朱有为。
从巷子里走出去,又听人家说,叫个啥远志,就是他二爷取的。
金中州就有点生气了,朱有为该取名字,但是取了名字是不是该问一问自己的意见。
自己一没见孩子,二没争取自己的意见,这说定下就定下了。
过分了吧!他干脆就回来了,转脸老二也来了,爸,先从你这边给我拿两块钱。
拿钱干啥?金老二就说:能为啥?黄让妮把钱全藏了,结果让老鼠啃了,我去老四那边看孩子去,至少也得两块钱吧。
再看弄个野鸭子嘛,还是弄些黄鳝过去,补身体的。
有这些也就尽可以了。
金中州真没有了,他摸了摸身上,掏出一毛五来,就这些了。
就这些了?你每月都有老四给的五块,钱呢?花了呀!你们过你们的日子,老子过老子的日子,怎么过日子还要你教?不是!一个月在有粮食的情况下,你怎么花完五块的?就买个盐、酱油和醋。
抽烟也不用你买烟呀,每月老四都给你买烟叶,够你抽的了。
还有这人情往来,我们兄弟都成家之后,你不当家了,那你就不用人情往来的走礼了,对吧?没有开销呀。
到现在你怎么不得存下四五十块钱呀?是这个月的钱花完了,还是一点都没存下都花完了?我怎么没人情往来呀?这些老兄弟,都到了难的时候了。
开口借了,我能不借?金老二:……都借出去了?谁没有个难处呀!金老二看着金中州好几眼,问说,我老丈人是不是跟你也借了?借了多少?二十七块九。
金老二转身就走,回去拉着黄让妮,走!跟我回你娘家去。
黄让妮不让他拉,但是要走也行,跟着就走了。
金老二找黄赖子,还我家的钱来,二十七块九,一毛不能少。
你少糊弄我老子,他好糊弄,我可不好糊弄。
黄赖子的日子其实没那么难过,为啥叫赖子呢,就是没脸没皮,谁的便宜都占。
可就是这种人,人家那日子过的,也没见把家里的谁饿着呀。
这种人,进了包里的钱再想拿出来,那是没戏的。
黄赖子哭穷,没钱,有钱我干嘛还借钱呀?那你家有啥用钱的地方?陆陆续续借走这么些。
哎哟!那用钱的地方可多了,我这浑身都疼,瞧病吃药不得钱呀。
这个赖子!行!金二也耍赖,把黄让妮往前一推,要么还钱,要么就叫她在娘家呆着,啥时候还钱了,啥时候再叫她回去。
然后今儿真的走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上老四那边去,人家添了儿子这么大的喜事,自己空手,好意思么?而今该上哪借这个钱,他还愁着呢。
金家闹这些事桐桐全不知道,韩翠娥听见也只当没听见。
姜婉如更不可能为这个说什么了,她就笑着跟这些爱管闲事的说,不管到啥时候,肯给钱,病了肯给瞧病,那这儿女就是好儿女了。
至于平时那些磕磕碰碰的,好我的老嫂子呢,谁家不这样呀?这话好像也有道理!然后姜婉如跟对方扯闲篇,三扯两扯的,这人也忘了刚才的话题了。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朱有为两口子第二天天不亮就走了,还得赶回去上班。
然后桐桐做月子,陆陆续续来了许多看望的,省城的、县城的,四爷除了上班就支应这些事了。
等桐桐月子坐完了,天正的冷了,霜下的把树叶打的满地都是的时候,公社叫小李喊自己,说是有点急事得自己去处理。
孩子刚喂了,还不到喂的时候。
韩翠娥催她,放心去吧,我守着呢。
这小子睡的香甜,桐桐看了看,把厚棉袄换上就走。
路上问小李,是啥事,非得我处理。
按照现在的规定,生孩子有四十五天的假期,这个是谁都不能克扣的。
单位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对人怎么样,而且,是带工资的产假,单位还得给一些补贴,补贴母婴,越是好单位给的越多。
就自家这公社,还专门送了五斤红枣两斤红糖呢。
所以,一般这种的假期之内,人家也不会打搅,除非真的非你不行。
自己这工作,也没有重要到那个份上。
小李低声道:黄让妮丢了。
什么?黄让妮丢了。
小李朝公社的方向指了指,你听听,黄赖子的哭声震天响。
黄赖子要告金司炳,说金司炳关着门,不叫黄让妮进家门,这才害了黄让妮;金司炳咬死了,说是把黄让妮交还给黄家人看管了,人不见了,怕是黄赖子把亲闺女不知道卖到哪里去了,跟她不相干。
两方各执一词,不可开交!刚好,县上又来检查工作,正好给碰上了。
金哥不在,下河滩看今年的莲藕的收成去了,金家那边只能你去劝。
桐桐一到,金老二就立马站起来,指着黄赖子,他欠了爸二三十块钱,我叫他还钱,他不肯还,我这把黄让妮给送回去了。
桐桐看了他一眼,问他说,黄让妮有没有从娘家跑回去过?有!前天晚上不知道几点,我都睡了一觉了,听到了砸门声,一听是她,我就叫她回娘家去了。
她敲了一会子,就自己走了。
桐桐看黄赖子,你也把大门关了,不叫黄让妮进门?那我咋能叫她在娘家一直呆着?她有家了,整天在娘家吃吃喝喝,算怎么回事?吃的多,还不干活。
给吃的孬了还砸东西……她当然得回去了。
所以,你没给开门?凭啥开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不给开门有啥错?桐桐气笑了,天气预报你们没听是不是,前天晚上温度降到零下三度了,一夜的大风。
我问你们,黄让妮穿的是单的还是棉的?两人都不言语了。
桐桐看金老二,问你呢,黄让妮穿的是单的还是棉的?我送她回娘家的时候天还不冷,穿的秋衣跟外罩,单裤子。
桐桐又开黄赖子,在娘家,天冷了,你们给没给黄让妮穿棉衣?她的衣服都陪嫁出去了,家里哪里有她的棉衣?桐桐抬脚就踹两个人,那还在这里吵?找人去呀!看哪里能避寒,哪里的麦场的草垛子里去找呀!吵什么?怕她冻不死饿不死,是不是?一人一脚踢的真在地上滚了两下,冯远朝后一躲,这咋还添了动手的毛病了呢?真踹呀!他尴尬的对人家检查的领导说,这个……基层的工作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不用点非常办法,没人听。
人家跟着呵呵的笑了两声,挺好!基层工作开展的……别开生面!别开生面到——你们都不动手,专门叫她来动手的?第1537章 岁月流年(64) 岁月流年(6……正文 1537章 岁月流年(64) 岁月流年(6……正文 1537章 岁月流年(64) 岁月流年(6……只要找, 哪有找不见的?只是找到的时候都已经是四五天之后。
其实黄让妮也没走多远,离家也就二十里而已。
这次找回来没去公社,直接领到了桐桐这边。
晌午外面太阳正好, 桐桐怕吵吵嚷嚷的惊了孩子, 就在外面场院上坐着, 要说在外面说, 在家里吵吵嚷嚷像怎么回事?她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看黄让妮。
黄让妮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棉衣,大裆棉裤, 偏襟棉袄,腰里用草绳捆了一圈又一圈,衣裳很大,应该是男人的衣裳才是。
穿的破就算了,那头发也乱糟糟的, 要多埋汰有多埋汰。
这是一个在出嫁前别人还看不出来有大毛病的姑娘, 出嫁之后有段时间,只是有些小毛病而已, 到了现在, 瞧着越发不像个正常人了。
桐桐就看金老二,找到了就带回去吧。
给洗一洗, 换身衣裳, 吃顿饱饭。
好好哄着,回头我打听打听哪里有好大夫, 开些药叫吃着试一试……开心窍, 至少不能这么疯吧。
精神方面的疾病是很难治的,这跟遗传有关。
但是如果药给的及时,能一定程度上控制这种情况。
控制的好的话, 也不是不能生育。
法律上也没有规定不许人家生育。
但是从实际情况考虑,从自家跟金家的瓜葛上考虑,她想着,过后她会跟金老二单独谈这个问题的。
哪怕是领养一个健康的弃婴呢?他要考虑这个生育风险。
但是桐桐的话还没说完,金老二就直接说:我不能要她了。
嗯?他跟下沟大队的瘸子一块住了四五天了,谁知道干净不干净。
反正我不能要了!金老二蹲在檐台下面,面朝南晒着,看都不看黄让妮一眼。
黄赖子也不要,对着金老二就骂:你放的啥屁?你不给我闺女活路,人家好心,没叫我闺女饿死冻死,这还错了?桐桐看了黄赖子一眼,再看向金老二的时候特别严肃,你想好你说的每一句话,说话要负责任的。
如果无凭无据,你就是污蔑,一样能把你关进去;如果你有证据,那这瘸子就犯法了,很可能害人家进去蹲个十几年的。
咱们这会子虽然坐在家门口,但这处理的不是家事,你要弄明白这一点。
这话一出,好些看热闹的也不敢说话了,被桐桐这语气给吓到了。
金老二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说黄让妮,你问她,她跟那瘸子咋了?桐桐招手叫黄让妮,你过来。
黄让妮站着不动,桐桐起身,从家里的炉箱里掏了一个烤好的酸菜饼出来,焦黄酥脆的,还有些烫手,拿出去坐下,伸手递给黄让妮,吃不吃饼子?黄让妮这才朝这边走了,蹭的一下把饼子拿了就往嘴里塞。
慢点,烫!烫也不嫌,就这么塞。
慢点。
桐桐皱眉看她,你这几天怎么吃饭的?在哪吃的?能吃饱么?能!吃狗肉了。
黄让妮一边嚼着,一边说着,一说话嘴里的饼子屑就往出飞,瘸子哥可有本事了,狗朝我叫唤,他就把狗给杀了,我们这几天都吃狗肉……香的哩。
现在养狗的人家很少,人都吃不饱,能给狗吃个什么?不过是野狗从来也不少,四处踅摸吃的。
但这种狗白天一般也不出来,怕人逮住了吃它。
晚上出来觅食的倒是比较多。
桐桐就问:瘸子晚上出来逮狗,碰见你了?晚上冷的呀,我只能钻麦秆垛子。
刚好有个垛子有个洞,我还说刚好不要我掏洞了,结果一钻进去,是一窝狗崽子,把我吓了一跳。
母狗听见小狗叫唤,就要来咬我。
瘸子大哥听见了,把狗杀了,我们吃的狗肉。
你跟着他,去了他家?嗯呢!有肉吃为啥不去?那人家又不认识你,干啥叫你吃肉?瘸子大哥没媳妇,我说我给他当媳妇,他就给我吃肉了。
桐桐:……你已经结婚了,你知道么?我不傻,我跟金老二又没有领结婚证,不算结婚。
黄让妮一边吃着一边看金老二,他就是个狗怂男人,跟着他,他舍不得给吃,舍不得给喝的,大冷天还把我关到外面……我知道,他不稀罕我!就他那一点点个子,站着躺着都不像个男人……我也不想跟他过了……我要跟瘸子大哥结婚……我还要给瘸子大哥生娃娃……这话……以前正常一些的黄让妮可说不出来!金老二的脸都红成一片了,想说什么,桐桐瞪了一眼,叫他闭嘴。
结果这边还没处理明白呢,瘸子来了。
不是自己来的,还有他们大队的队长,这队长桐桐认识。
她就赶紧起来,叔,来了?这人就不好意思的笑,你看这事闹的,瘸子捡到个媳妇子,这事……第二天他就跟我说了。
我们真不知道她是哪里的人,问了人家也不说。
我们就当是她自己走丢了,流落到咱大队了。
瘸子呢,光棍汉一个,又愿意留下人,我想着如果不留着她,叫她到处跑去,那还不知道要受啥恓惶呢?瘸子的日子再难过,可好歹两个人成个家,算是一家人。
当真是没想到,她就是咱近处的媳妇子。
桐桐心说:你哄鬼呢?口音一听就能分辨出来,不过是觉得黄让妮脑子不好,瘸子又缺个媳妇。
不如留下,生米煮成熟饭,赖也能把人赖回去。
这种的,该怎么说呢?哪种的是对黄让妮好呢?回娘家显然不现实,黄赖子一家都不肯接纳;金老二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意,真硬是往一块凑,谁也过不好。
黄让妮不怕金老二打,金老二打不过她。
但是黄让妮怕金老二在精神方面的折磨,对精神不大正常的人来说,最怕的就是这个。
这是个对两人都不友好的婚姻;而瘸子呢,瘸子老光棍一个,肯定也怕黄让妮跑了。
黄让妮在不算是完全失去判断能力的情况下,愿意跟着瘸子。
桐桐就问黄赖子,你的意思呢?黄赖子就说,金老二肯定是对我闺女有亏欠的,欠金家的钱一笔勾销……金老二不愿意,桐桐不等他说话就直接道:可以!那这是赔偿给黄让妮的,不是赔偿给你的。
你现在拿钱来,给黄让妮。
然后都去公社,做一个调解说明,这事就这样了。
黄赖子脖子一梗,那不行!不行!那你就是扣下了给黄让妮的钱,这可涉嫌卖闺女。
黄赖子一噎:我没钱。
黄让妮蹭的一下转身就跑,没钱有粮食,拿粮食抵债。
跑远了,又回头来拉瘸子,走,大哥,咱拉粮食回家。
然后以说悄悄话的语气跟瘸子大声说,我知道我爸藏钱的地方在哪……快着点……瘸子哪里跑的起来?结果黄让妮蹲下,不由分说将瘸子背起来就跑,走!得比我爸快。
黄赖子抬脚就要追,可看热闹的几个知青,不知道谁伸腿绊了一下,这老瘪犊子一个前扑给摔地上了,才一起来就被桐桐喊住了,你等一下,还有个事要问问你。
问啥?我再不回去家里就被那贼女子搬空了。
然后桐桐强留了黄赖子两个小时,黄让妮真的是把娘家给搬的不剩下什么了。
除了地窖里满满当当的红薯搬不走之外,其他的能搬走的都搬走了。
东西多的拿不了,她就上邻居家借架子车,邻居只假意拦,却也由着她强借。
说到底,不外乎是‘可怜’二字罢了。
桐桐是看着黄让妮跟瘸子拉着架子车从街上过去的,她坐着的方向面对着大街,看得见。
其实不光她看得见,好些人都看得见。
谁不是一边不喜欢这个黄让妮,一边又心有不忍?可这种事怎么说呢?跟着瘸子那日子过的,肯定比跟着金老二要苦的多。
金老二不舍得吃不舍得喝,但谁家又真的舍得吃舍得喝?正常人想的都是存着些,以备不时之需。
天长日久的过日子,这才是常态。
跟着这样的金老二,不能由着她,但却能保证她饿不着。
可跟着瘸子,吃了今天没明天的,从来不想将来的事,日子过的什么劲儿?正常人都是这么想的,但一个不正常的人,她脑子里没有‘明天怎么办’的概念,她就想着今天过好就行。
所以对于她来说,瘸子才是那个对她好的人。
有了好吃的都给她,没有了……那是没有办法,只要有办法就都给她。
在她眼里,舍得啥都给她的瘸子就是稀罕她的那个人。
而金老二也算是解脱了。
但以这样的方式,以被黄让妮嫌弃进而抛弃的方式解脱,他又何尝愿意?边上也有人对金老二看不惯,觉得他办事没人情味,因此就故意挤兑他:老二呀,你能弄啥?一个媳妇你都看不住,人家宁肯跟个瘸子也不跟你,你看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
像不像个男人?!这对男人的自尊来说,是一种极大的伤害。
金老二啥也没说,直接走了。
这更叫人瞧不上了!有气性你跟这个说你的人干一仗呗?一缩脖子人家就觉得你是个软蛋。
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因为这个事明显站在人前说不起话了。
可能是觉得处处不如人吧!这事从头到尾,金中州都没有露面。
估计也是没法露面。
既然金中州没出来,那韩翠娥自然不可能露面来掺和这个事了。
桐桐处理完回来,韩翠娥正给孩子换尿布。
这小子醒了,一双腿踢腾个不停。
桐桐用药汤子兑了热水给孩子把屁股擦了,然后用干纱布把水擦干净。
孩子的屁屁一不小心就红了,会疼的难受,孩子爱哭不是没原因的。
其实听说有一种小儿粉,但是在省城都不好找。
贺北打电话说找熟人托关系都弄不到。
桐桐没叫人家找,用中药挺好的,就是特别费工夫。
熬了药汤放着,用的时候倒一点,加点热水,每次换尿布都得用药汤子洗一次。
洗完擦干,先用褥子包着,不用尿布,这样透气,连潮湿的感觉也没有了再给包起来。
这有一点不好,就是有时候等不到给他垫尿布,就直接给尿包被上了。
所以,家里五个小被子还是不够这小子尿的。
婆媳两个一边弄孩子,一边说这个事。
韩翠娥就说,老二的对象更难寻了。
谁说不是呢?随着人家的嘴摆动,那能有好?是说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桐桐点头,是!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正说着呢,四爷回来了,他最近一直在下河滩,河滩里种着的莲藕今年收的还不错。
只是下面风更野,最近吹的脸上干巴巴的。
回来洗脸的时候,桐桐说他,你倒是给脸上抹点呀。
购销社卖的那个香脂,味道特别大,而且有些油腻,用着并不清爽。
桐桐自己折腾的那个,也一股子杏花的香味,他也觉得男人身上那股子味道不大好。
那怎么办呢?桐桐就笑,你要再不用,人家就该说你身上有味了。
什么味儿?你儿子的奶腥味儿。
那是幸福的味儿,别人想有还沾还沾不上呢。
四爷把大衣脱了,洗了手脸,再把手烤热这才过来看孩子。
一看还没兜尿布,这才想起来,妈,大衣兜里有个盒子,你掏出来。
他不想再洗一次手了,就干脆不动手了。
韩翠娥摸了兜,掏出来一捧东西,这都是什么呀?也得亏是大衣的兜大,要不然这杂七杂八的,怎么放得下的?桐桐看那像是新买的,这才问说:你去省城了?嗯!去了林家一趟,该给的都给了。
又去了商场,找熟人了,那个盒子……说着就先接过来,这就是爽肤粉。
桐桐一看,感觉并不陌生。
打开给这小子的屁屁重新扑上,应该是有滑石粉。
嗯!四爷应着,拿尿布叠好,给孩子兜住。
这小子不老实,一脚上去蹬他爸鼻梁上。
桐桐赶紧给摁住,塞嘴里亲了一下,才给盖上。
四爷就笑,野性子的皮猴子。
韩翠娥见人家一家口玩,她就识趣的想撤退,准备饭去了。
都要走了,想起儿子提起亲家那边,她就多问了几句:、还都好着没?家里没有啥事?都好着呢!四爷就说起了,给二姨姐介绍的那个对象,我先见了。
桐桐就很惊讶:你见人了?那要不然呢?那老丈人也不是个能拿事的人。
四爷就说,很有眼色,也算是厚道的一个人。
厚道好!林家就害怕遇上一个不厚道的。
古庄就是明晃晃的例子,是不希望太老实,但太精明了,林家也是消受不起的。
韩翠娥就说,看来你婶子是用心给找了。
是!人选挺好的。
这种人许是很难大富大贵,但一安安稳稳是不难的。
桐桐就放心了,两人年纪差距大,就是林心的有些任性,但一个肯包容,日子也能过好的。
韩翠娥又问说,没去你二叔家去?这次没顾得上。
四爷就说,主要是莲藕在咱们当地很少,一些单位的后勤上一听说咱们县就有,比想象的要热情的多。
跑了十多个地方,没时间。
运莲藕的时候我叫司机给那边送一袋子莲藕就行了。
也好!也好!该问的都问了,韩翠娥出去的时候把儿子买回来的其他小零碎给放炕沿上。
四爷这才想起,妈,那个方盒子是给你的。
给我的?啥呀?韩翠娥拿起来,哟!这是琼糖?桐桐就笑,前几天您不是还说起了,说省城有一家老字号做琼糖的,您那时候就爱吃这个。
韩翠娥哭笑不得,当时就是随口一说。
你咋还专门告诉司晔了?多难找的?这东西确实是早些年在省城爱吃的之一。
那时候一发工钱,就跑出去拿几颗吃。
一月吃那么一次,以至于到现在还总是念念不忘的。
那天真就是聊天,闲聊了,说起年轻时候的事,便无意的提了那么一句。
谁知道这孩子还记住了。
不光记住了,还叫司晔给买回来了。
如今没有私营了,这个做糖的是不是公私联营了也不知道。
要是没有联营,那就没地方买去,人家肯定是不做了。
而且,做糖的大部分是挑着担子的,今儿在这个街口,明天在那个街口,没个固定的地方。
这要打听都没处打听去,该多难找才能找到的。
是挺难找的,打听了好多地方,才在省城近郊找到的。
四爷没说怎么找到的,反正是找见了,您尝尝,看是不是原来的味儿。
韩翠娥:……这咋吃的下去?费劲弄这个。
桐桐就笑,您就吃吧,别心里过意不去!这也是家风。
您将来得把这些事说给您孙子听。
也叫这小子记着,不能娶了媳妇有了孩子,就把亲妈扔过墙头。
您就当您儿子不是要当孝子,只是怕将来他儿子不孝。
胡说!韩翠娥嘴上这么说着,但又不由的笑,到底是把盒子打开,取了一个塞嘴里尝了,是原来的味道。
真的!没多少变化。
她又拿出来一个叫桐桐尝,桐桐不吃,您赶紧放你的柜子里,想吃了只管吃就是了!完了咱再去买。
韩翠娥就觉得该放桐桐这边,哪有老婆子这么馋嘴的。
桐桐只管催她:你要是不走,我也不好意思看他给我买了啥。
万一买的比给您买的贵呢?回头咱娘俩为这个闹起脾气了,他得受夹板气。
回头人家一受气,心想,我给谁都不买了,不买就没矛盾,还省心。
那咱娘俩可吃了大亏了!四爷就拍桐桐,怎么这么能卖嘴呢?把韩翠娥笑的不得了,自家这儿媳妇就是个活宝,一天到晚的,她的俏皮话就不断。
最正经的是她,嘴上最没正经的也是她。
韩翠娥就说,那咱就吃点亏吧,少叫他在外面折腾些。
那不成!您靠儿子,我靠男人,我儿子还得靠他老子……他就是给咱们依靠的,不靠他靠谁去?咱靠的理直气壮,他累的心甘情愿。
韩翠娥见儿子听他媳妇这么说还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就点了点儿媳妇,撩帘子出去了:过日子嘛,谁家一天天的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话?不就是这样,说说笑笑的,你说这么着过日子能有什么烦心事。
婆婆走了,桐桐真问:给我买什么了?四爷凑过去咬在她嘴唇上:就这两片嘴唇,怎么就那么能叭叭呢?桐桐闷闷的笑,用肩膀怼他:真的问你呢,给我买什么了?她看向那想丝巾一样的一卷:你打开我看看。
是什么呀?打开就是一条丝巾,但不是这个季节用的,开春吧!开春我戴。
四爷摇头,那是顺便买的,专门给你买的没在大衣兜里放。
那放哪里了?四爷指了指棉袄的兜里,你拿出来自己看。
什么呀?桐桐把孩子递给他,从他的口袋里往出掏,摸着也是布的。
什么东西这么小,能放衣兜里。
结果拿出来展开一看,桐桐噗嗤一下给笑出来了。
这是一个胸罩,跟桐桐身上穿的背心还不一样。
是有一排扣子在侧面的那种。
这东西……也挺紧俏的,很多小媳妇凑到一起都聊这个东西,说的时候都是说,亲戚家的谁谁谁买了一个,穿上有多好多好的……但是,从来没见谁真穿过。
结果这东西摆在眼前了,桐桐蹭的一下塞被窝里,小心的朝外看了一眼,叫人看见了……不得笑死?然后好奇的问他,你是怎么好意思去买这个的?男人们想找紧俏的东西,不都是给老人、孩子、媳妇,又不是只我一个人买。
谁家没媳妇?就是没媳妇的,都没对象吗?有些东西,男人们都懂。
你们穿着是不是真舒服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穿上之后福利是谁得了去了。
他脸皮超厚的,一会子我给洗了,挂在炉子跟前晚上就干了。
睡觉的时候你试试合适不合适。
还想挂炉子边上?炉子边上挂的都是你儿子的尿布。
等会子孩子奶奶来了瞧见了,像话吗?她扭身趴在枕头声笑的不能自抑,还不敢叫笑声传出去。
四爷好似也反应过来了,屋里挂不了,我一会就给孩子煮尿布去。
在后院那边烤着,肯定能干。
桐桐侧着脸贴着枕头不起来,然后把凌乱的头发扒拉开,就那么看他:非今天?她笑的双眼水润润的,直勾勾的看人,还能等吗?所以,非今天!那今晚就得叫孩子奶奶把孩子抱过去睡,要不然,人家晚上是在这边躺着照顾孩子的。
所以,这话你去说?四爷:……脸皮好像也没厚到这个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