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从不缺乏父子反目,兄弟失和的事。
换言之,总是发生了什么导致了对方的不满,而后事情变的一发不可收拾。
金中州在面对指责他的老兄弟的时候,说出了他的道理:……老四是伤了我的心了。
炎炎安排当兵去了,这我只有高兴的份。
五个娃子,两个有了本事,伸手拉一把,其他兄弟也就起来了。
我是这样想的,从来没有当老四和炎炎是外人。
就是老四现在在公社里呢,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跟权利,咱都能理解。
这天长日久的,往后看就是了。
说着,他抬起袖子擦了脸,当时我是没当着人的面给抖出来,现在呢,也没啥不能说的。
咱就说,桐她姑,那是咋调动到县城的?去打听打听去,谁不知道那是老四给活动的。
上一会,省城的亲家来的时候,我在路上碰上了。
这才知道,桐娘家的兄弟安排到技校上学去了,以后那是大厂的工人,这也是老四帮着安顿的。
哟!那这些大家可都不知道。
金中州就说,咱就说这个道理,他媳妇娘家的亲人是亲人,他的亲人就不是亲人?他媳妇娘家那兄弟跟他媳妇是血亲,嫡亲嫡亲的,可也没一块长呀!就这,他能给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他自己的兄弟他就眼看着不管。
那你说,炎炎是他的亲妹子,如意是桐的亲兄弟,反正人家都是亲的,他的三个哥都不亲,都不用管呗。
就有人说,那这老四办事差的事了呀!咋能这么办呢?可不就是这个话!这能全是我的错吗?金中州就说,老大招赘出去,老三要是能早被安排了,他又何苦……现在弄的有家不能回。
尤其是老二的事,大家都想想,前前后后,老四家两口子干了啥了?老二跟黄家的事,桐帮理没帮亲!咱也不能跟桐讲道理,人家是端着公家的饭碗,处处都讲理!可你讲了理了,咱这些亲人心里啥滋味呀?是的!人人都盼着当官的是帮理不帮亲的。
可这个当官的如果是自家的三亲六故,若是一直不帮亲,那谁认他?只会觉得这人一样没人味。
要是说起这个,前后比一比,也确实不能全说是金中州和金老二的错。
一次一次的,谁没火气?心里这气攒下来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是几年来,气就没顺过。
等金中州回去了,就有人又说,这爷俩肯定是早都气的不行了,可还想着老四两口子还在公社呢,他自然不会闹。
也就是老四犯错误了,以后这工作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
有些错误,朱有为有办法;可有些错误,不连累朱有为就不错了,他能有啥办法。
你想想,这两回教训老四,是不是老四犯错之后的事了。
再说了,要是老四没工作了,拿啥每月给他五块钱的孝敬钱。
这也是很现实的问题。
失势了嘛!本来心里就不舒服,有不满意的地方在心里藏着呢,平时不言语。
这个时候就冒出来,以前不敢说的,现在也干拿出来说一说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闹事都不单纯是一边的问题。
往世上看看去,那兄弟们闹的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的,哪个是有深仇大恨的?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一点一点的小事攒着攒着,攒到实在藏不住了,吵一场打一场,从此不来往!可返回去想,哪一件是大事?边上有人就说,老四安排他小舅子,却对金家这哥仨没个安置,这确实是说不过去。
这一点,他就不如朱有为。
朱有为这次出血了,出了大血了,一千五呢!以后呀,管老四的可能也不大。
谁说不是呢。
还有人凑热闹,低声道:你们知道不知道,陈德朝这怂货,在里面可没起啥好作用。
来回煽风点火,都是他挑起来的。
说到底,还不是老三惹来的麻烦。
那得是金中州心里先不满了,要不然,谁挑拨也没用。
还是老四做的有点欠缺,老二的婚事上要是老四两口子肯搭把手,不至于成这样。
还有老三跟巧云的婚事,要是老四拦着,成不了。
结果呢?这事金中州憋了一肚子的气。
老三压根就没跟他爸说这个事。
是韩翠娥跟老四家两口子拿的主意。
这事办的更不对!金中州对这事还没办法明着说。
他那人心眼本身就不大,又最爱面子。
老四不拿金中州的脸当脸,那金中州也没想给老四脸。
他那个人,窝里横着呢!在外面老好人对几个娃子,哪个都想拿捏拿捏。
要不然也不能闹的老大家媳妇不进门,老三家两口子干脆都不回。
在这一点,金中州也不对。
这几个娃也都太倔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跟亲老子较劲,也叫人看不上。
……你一言我一语的,是是非非,各有各的道理。
姜婉如说外面的人都会说金中州没人味,桐桐就笑,那哪能呢?您还是不知道农村这个地方。
他们有自己的平叛标准和观念。
这还有人说他对不成?桐桐就笑,给你举个例子,就比如说大队上有个小伙子爱小偷小摸。
这人京城爬火车,偷煤偷木料,弄回来的钱呢,谁借的话都愿意借一些。
那你说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违法了呀!但这样的人对大家好,在大家心里这就是个好人。
便是下来执法,都要悄悄的逮人,不能惊动大家。
包括大队的干部,村里的治保……给这些人都不能提前泄露消息。
要不然,这个不仅带不走,还得起冲突。
他们的是非标准里--有乡性,帮亲,一人得道全家乃至于全村升天才是唯一的标准。
这一点姜婉如倒是知道,有为这些年对老家的事处处上心,也是有这个原因的。
用他的话说:不办事,就是没人情,这个老家你就回不去。
当然了,因为离的远,麻烦到自家的都不会是鸡毛蒜皮的是非事,也都是公事,倒是没惹来是非。
可司晔和桐桐不一样,两人就在公社。
想来这两年也没少给大队办事,这个看大队这些干部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只是牵扯到家务事,这里面的是是非非怎么说呢?桐桐就说,有些事不是不管,也得看情况,看机会,对吧?但这些谁又体谅呢?就像是魏红霞,她其实是老三届呢,是正儿八经有文化的人。
后来因为成分的问题,这现在都不能提。
像是这种情况,等情况好转了,别说民办老师了,就是教育局聘入编制的老师,她的文化程度要比九成九的同龄人好的。
但这是随便能说的话吗?就因为不是亲的,所以,人心就差那么一点。
出点事了,他们不是想着是不是有啥难处,有啥原因,而是想着,到底不是亲的,所以怎么怎么样。
除非是遇到厚道的或是机灵的,才能不生是否,要不然,换谁家都一样。
不是这样的是非就是那样的是非。
桐桐打开柜子,从里面数了钱出来。
一千五,家里还是拿得出来的。
她递给姜婉如,这个钱回去还给人家。
为这个,还专门叫你跟我叔跑一趟。
不是应该的吗?姜婉如就说,虽说短时间内,少不了是是非非。
但是呢……人嘛,有个起起落落很正常。
落下去的时候,肯定有人落井下石,这都避免不了。
等起来了,就好了。
说着就低声道,我爸之前跟我说过一句,说是人心所向的事,谁拦着谁就完蛋的快。
这个事上,你跟老四都没错,安心的忍耐一段时间!会过去的。
有难处了给我打电话,我家这边,啥都没多的,就是交往的人多。
朋友多,都肯给几分面子。
好!记住了。
那就让姜桂在老家过年吧,我跟你叔这次走就不带了。
回来的时候连她换洗的衣裳都带来了。
行!想回来住就回来住吧。
这两口子走了,四爷又写信给炎炎,把事情的始末写清楚了。
像是江婶子这些关系好的,也来通风报信,金中州在外面说的话她也给传过来了:……咋还有桐兄弟的事呢!如意上技校,符合要求呀!他本身是商品粮户口,上技校怎么了?叫老三去吗?老三是农村户口,城里青年都下乡呢,又禁止招工,这个怎么塞呀?当时也问过老三了,说是机会不对,再等等。
又没说不管,对吧?韩翠娥解释了两句就摆手,不提了!没法提。
各有各的道理。
江婶子就说:陈德朝这个狗怂货,你说跟你家这么紧挨着住着呢,咋在背后调三斡四的。
没有他,哪来这么多的事?他金中州心里也是没憋着气,谁挑拨也没用。
这是挑拨了,给了他个机会。
便是没人挑拨,这口气金中州还是会找机会给出出来的。
在这事上韩翠娥看的很清。
然后金三娘又来,还是骂陈德朝,这不是欺负人呢?落井下石!我要是你,我叫他挑水吗?挑个锤子!我不唾到他家的桶里才怪。
韩翠娥笑了笑,一句话都没接。
江婶子来说闲话,那是好心,是抱打不平。
但是金三娘这样在两边不停的传闲话,这两家能不打起来才见鬼。
她许是没有坏心,就是觉得应该来说一声。
但是,这样的话要是听的多了,是非就真的来了。
桐桐抓了葵花籽给金三娘,您尝尝,是我自己炒的,我妈说有点淡,我吃着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