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这段时间,最热闹的事莫过于金家的婚事。
金中州给金老二分了两百块钱,这个婚事这才几天的工夫就定下了。
桐桐没见过人,只是听人说,是个高个子姑娘,十八岁了。
金老二这次的要求很硬气,第一,得是个姑娘;第二,得个子高。
人家那话咋说的?爹矬矬一个,娘挫挫一窝。
所以,他一定要找个个子高的姑娘,将来生的孩子也会是高个子。
只要是姑娘身子,是个子高的,其他的能降低一些。
比如黑一点了,比如脸上长的不那么好看呀,这都是小事。
结果就说了一个高个子姑娘,脸上有一点麻子,看着非常壮,一看就是一个好劳力,等闲男人干活都不如他。
这个姑娘是金中州满意的,他说老二:桐的有些话是对的,得找个能过日子的,能撑门立户的。
这个姑娘我叫人打听了,泼辣的很。
这姑娘叫全领弟,家里姊妹八个,一个弟弟都没有。
孩子多,她是老大,肯定是家里家外啥活都一把抓。
金中州心里也有算盘了,没有兄弟好,没有兄弟她就不帮衬娘家。
那爹妈就是要的彩礼高一些,也是知道这是一锤子买卖。
就这么着,花了八十块钱的彩礼钱,把这个叫领弟的姑娘娶回来了。
一结婚,满大队都在夸这姑娘,说是真勤快。
天不亮呢,就喊老二起来,你往几点睡呢?才过完年,生产队又没活,不睡干啥?起来!捡柴火去。
后院才堆了几根柴火,现用现捡,那能成么?老二翻身,等天亮了去。
然后这姑娘直接给把被子掀了,天亮?天亮吃S你都赶不上热的。
说着,一扫帚抡到老二的小腿上,起不起?老二:……又是一个打不过的。
行!老二起了。
结果这姑娘看那样子,就又叫骂:漱口!洗脸,把你的头给我洗干净。
脏兮兮的,你想熏死谁?老二就不!这姑娘拎着直接给把头摁到盆里,灌了好几口,这就顺溜了,再不敢屁叨了。
老二出门收拾的整整齐齐的,这姑娘把前院扫到后院,屋里擦擦掸掸,规整的利利索索的。
当然了,家里的家当也被人家收缴了,基本都给翻出来。
不叫她当家都不行。
在大家看来,这就是个好媳妇。
厉害不怕,能当家,勤快,干啥啥都成,还有什么可挑拣的。
好些人都说,看!这就是有钱的好处。
金中州这次看似坑了老四一下,但老四有本事,这点事都不叫事。
这钱能救老二一辈子,这样看的话,他这也没做错啥。
然后就有人给金中州说老伴呢,这个年岁,不算太老。
找一个还能过二三十年呢,为啥不找一个呢?金中州就摆手,不找!不找!坚决不找。
为老不尊,叫人骂呢!我一个人过挺好的。
媒人再想劝,就劝不成了。
这个领弟听说有人给公公说媒,直接找到媒人家,在门口跳脚的骂:……把你说给我家那老公公……我看你就怪好的……或者今黑你跟我老公公睡……卖肉钱我不会少了你的……话说的特别的难听。
你这娃,咋这样说话呢?那该咋样说话?不就是看上我老公公兜里那些钱了吗?想脱了裤子挣这个钱呀……说着,就指天画地的,我看还有谁想挣这个往下一睡眼睛一闭就能挣的钱。
这叫骂的呀,东大队都没有这样混不吝的媳妇子。
这样子了,谁敢给金中州说媒?但那话咋说呢?这一千多块钱,真的是一笔巨款。
结果过了正月十五,听说金中州又结婚了,正儿八经领了证的那种。
要结婚得需要大队的证明,证明给开了之后,大队长周喜全专门上家里来,跟四爷说这个事。
两个人一盘水煮花生,两个咸鸭蛋,一壶老特曲酒,扯的都是闲篇。
桐桐在边上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的这个叫李小秀的是那个叫史丽娜她妈。
嗯!就是的。
桐桐皱眉,这个史丽娜差点被推荐,但是被老三整下去的那个。
当时老三不是说,史丽娜她妈跟金有财的大儿子相好,偷摸来往好些年了。
这怎么又嫁给金中州了?周喜全说的不就是这个,她跟金中元……被金中元的媳妇大玲给堵被窝里了。
这种事,当事人的媳妇好像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大玲知道了,大过年的,要往公社闹呢。
是金支书给压下来了,说是要考虑娃娃的脸面呢,这事不能往大的闹。
就问金中元说,你是要跟大玲离婚,跟小秀过日子呢?还是从此给小秀断了,跟大玲好好的过日子。
金中元都四十多了,也都当了爷爷了,能离婚跟小秀过呀?肯定说是断了。
断了本来也没啥,可金中元的闺女跟儿媳妇那可不是省油的灯,晚上上小秀家,把小秀跟丽娜打了一顿不说,还把粮食给倒到灰里去了,把炕上都用水浇透了,那衣服啥的能剪的都剪了……还有那鞋,就没有一双好的。
前儿丽娜那孩子才把鞋补好,去学校给娃娃们上课去了,又被金中元家的闺女摁住给把鞋脱了,说是她妈搞破鞋,她凭啥穿好鞋……小秀没法子,只能赶紧嫁了。
一哭一求的……是个男人都抵挡不住呀。
周喜全就说,我来说这个是啥意思呢?就是……这是是非非的,里面没有一个是不难缠的。
你们两口子要多远就躲多远,不管谁来说啥,坚决别接话。
行!人家也是好意。
吃吃喝喝的把人送走了,两人真是当闲话说呢,也不可能会往心里去。
然后为了这笔钱的,那可真是太热闹了。
金老二两口子搬回老宅了,跟金中州和李小秀住一个院子里,就全领弟那脾气,隔三差五的,半夜三更都闹腾。
这不是史丽娜那姑娘也被带去金家住了嘛,我的天呀,全领弟叫骂呢:这家里没我的地方了,这是想娘俩嫁给爷俩,要生生的害死我呀!大队上的妇女主任天天被请去断官司,得空就来找桐桐,你啥时候能恢复工作,闹的这个邪乎这个劲儿呀,我都没见过,也真是处理不了。
我就是恢复工作,我也不管那闲扯淡的事去。
谁来她都嘻嘻哈哈的应付,看着不疾不徐的。
这中间又有史丽娜被骂的不成了,结果跟陈安好上了。
陈德朝是说死说活的,就是看不上,但是陈安不行呀,就得娶。
然后就娶了,娶进门的时候都夏天了。
自从入了夏,雨水就不停。
桐桐得空就去气象哨,她觉得今年是个灾年,不管怎么说,这个事得往上报。
阴雨连绵,持续不绝,河滩坚决不能下了。
不敢说河坝一定保不住,但是河滩是沼泽地,地势低,长时间的雨,那地方必然是水位上升,下面就是泥潭。
真要是人陷到里面了,就真出不来了。
她把她的建议,写了几份,递到公社一份,递到县里一份。
县里龙鸿年也被停职了,到底有没有引起谁的重视也不知道。
随后她又给气象部门邮寄了,像这种情况,应该启动灾害预警的。
但是--没用!还是四爷带着公社的其他人员,没有过张增瑞的手,连夜的往河滩去,在下河滩的路上,树立了大大的警示牌不算,还把周围的几个大队都惊动了,连夜晚的出动了各大队的壮年劳力,把这条路给封了。
用筐子装泥土,整个给摞起一个两三米高的墙,这要是再翻过去那真就是自寻死路呢。
公社不管是,不下令,但是住在这周围的人都知道,一下雨下面确实危险。
一旦出现危险,急着救人的时候还得是从他们各大队抽调人。
他娘的,谁不是爹娘生养的?早几年好好的小伙子,为了救人,折了好几个了。
管他下令不下令,咱封咱的。
也只能这样了!桐桐忧心忡忡,看着雨幕,夏粮减产……秋庄稼种不上……今年日子不大好过。
韩翠娥叹气,好些人家一天都是一顿饭,又不干啥,省着点吃喝吧。
这个时候就发现吃商品粮的好处了,再怎么遭灾,不耽搁人家吃饭呀。
可这灾难还没完,这天夜里正睡着呢,就觉得肚皮上的肉都跟着颤了颤。
桐桐蹭的一下就睁开眼,地震了!四爷嗯\'了一声,还没坐起来了,胳膊就被桐桐拽住了。
桐桐一手拉着孩子,一手拽着自己,嘴里还喊着:妈--往出跑--门口的篮球场安全--也就门口的篮球场安全了。
将孩子裹在雨衣里,周围的人都聚集过来,老的少的,站在雨里感受着大地的震颤。
这是……咱这里震了?还是哪里有了大震了?不知道呀!耳边嗡嗡嗡的都是这种声音,而四爷紧紧的拽着桐桐的胳膊,他满耳都是孩子的啼哭声……桐桐恍惚了一瞬,才要说话,就觉得脚下不稳。
她搂紧孩子,四爷一手拉着韩翠娥一手托着桐桐的腰,紧跟着,轰隆一声响,土坯围墙和土坯的老房子,一瞬间全塌了。
然后人群全乱了,家当可全都在家里呢。
桐桐看向自家的房子:不知道会不会有裂缝?不会!地基打的很牢固,没事的。
果然是没事,房子检查了一遍,都好着呢。
但是,怕余震呀,于是,都开始搭建防震棚。
这防震棚得住到什么时候呢?非等到秋里不可。
韩翠娥看着雨幕,问说: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快了!快了!否极泰来,雨过自会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