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要证明这院子是自家的,应该也不算是难。
首先,金中明当年读的是大学。
他难道没有交好的同学?这些同学都没去过家里?一点都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只要去找,总能找到证人的。
哪怕是从侧面证明,也好歹了更了咱一个方向。
而这些人想找总能找见的,大学是有档案的,况且,还有黎教授这样的老师活着呢,想要查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
其次,老家真就没有人知道金家在城里有房子的事吗?金家当年有一个长工,可一个长工是干不了那么些活的。
农忙的时节,必须得有短工。
还有,老家距离省城不远,金中明在省城上学,他吃的粮食不会现买,必是家里给送的。
那么是谁给按时送的?只一个长工也不够用!必是还有其他人来过这边的家。
只是这些年比较敏感,谁都不好提就是了。
再次,这栋房子的周围住户,向来对金中明不是没有印象的。
拿着照片问一问,也一定能找到证人。
有这三拨证人,再去有关部门找一找这个房产为什么会归街道办,应该也不难。
只要有了这个材料,就能证明房子是自家的。
四爷就说,关键在于政策。
政策应该会下来,但具体的什么时间下来,却也不好说。
所以,咱还得两手准备。
一手呢,想办法证明这是房子是家里的;另一手呢,也得着手找一个能安家的地方。
桐桐站在这个院子的门口,没进去。
现在很多人的思想还没转变过来,所以,对这个原房子的主人,怕是难有好态度。
况且,这考试到底还没考呢,还是谨慎点吧。
两人在门口打了一个转之后,就继续在这一片转悠。
四爷就说,虽然没有主管部门,但是要是民间私下里购买房产的话,后续可能会存在一些争端,但短期内却也能解决咱们一时的困难。
不过就是搭点钱进去而已。
是说买那种小平房,老房子。
城里也总有一些老住户是有不大的小院子的,可能真就是一两间屋子一个小院呢,真要是能碰上,花点钱也行的。
这么盲目的找不是办法。
桐桐就说,要不,我去找一下贺北。
不用!找贺北不成,她能从某个单位上借到房子,但是想在民间买,找她没用。
那找谁呢?没想到四爷带着桐桐直接去了酒厂,林家那个大院的门房里住着个叫彭大力的,四爷之前跟这个人混熟了。
这家伙在单位能弄到地道的粮食酒,而四爷也能给他找到销路。
这么一来二去的,利益相关的,这不就关系铁了起来了。
一说找彭大力,厂门口的门卫就给接待了,然后又叫人去喊人。
结果十来分钟,彭大力从厂里直接跑出来了,一看见他们就笑,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四爷从兜里摸了好烟,顺手扔了一包过去。
彭大力抬手一接,有事就说,咱就别客气了。
四爷就说了,不能是公房,得是自家的房子,房子破一些问题不大,小一些也行。
争端小那就最好了!彭大力挠头,买房子,这听着都新鲜。
边上看门房的大爷听了一耳朵,就说彭大力,那谁……那谁他大伯家的房子,这得有五六年了……空院子,你忘了。
彭大力猛地一恍然,然后又犹豫了一瞬,这才道:这房子……是我一哥们他大伯家的。
他大伯家的儿子,那些年跟着闹腾,结果头上被谁扔的石块给砸脑袋上了,当时就死了。
他大伯是检修铁路的,出了意外了,没了得有五六年了。
剩下个大伯娘,改嫁了。
改嫁之后了,四十来岁,又给那男人生了个孩子。
还想带着那男人和孩子住回家里来。
但这房子是当年祖上的房子,属于两房人的。
当年分家了,他大伯要是活着,要是他堂哥在,这就没有争议。
可要是房子给她大伯娘的孩子,他们这边哥几个呢,也不能认呀!但要说这房子没她大伯娘的份,他们也说不出这个话来。
反正是谁去住,对方都去闹。
这就住不成了,谁都住不成。
桐桐就问,房子在什么地方?远吗?不远,就在火车站附近。
彭大力就说,要不,你们先回。
我帮你们问一下,然后给你们回个电话。
也行。
结果没等两天,彭大力就回电话了,说是那边开口要六百。
桐桐看看自家这存款,六百一花,可就把积蓄的一半花掉了。
但现在这个房子成了不得不买的一个选择。
先去看看吧。
说是再火车站附近,也确实是不远。
桐桐还刻意听能不能听见火车鸣笛的声音,确实能听见一些,但是并没有那么大,就是夜里听,也不会比邻居家的狗叫更吵人。
这就是可以接受的。
房子在一条巷子口,从外观看,老旧的青砖砌的墙上已经长了青苔了。
彭大力的朋友就说,这是我爷爷年轻的时候盖的,都是老青砖。
这地方当时就是隔壁的马棚,后来隔壁的儿子败家,日子过不下去了,就把马棚这一块地皮卖给我爷爷了。
所以,这院子小了一些,人家的宅基地至少三分地,咱家这个只有一分半。
三分地大约是二百平。
一分半就是一百平。
整个院子带房子一共一百平,可见有多小,多拥挤。
而且,这是个窄条形院子,打开大门进去,一眼就能看清楚。
房舍是个\'横折\'的结构,留出来的院子有多大呢?就是个宽不足两米的过道而已。
但因为是巷子口,围墙的那边没有遮挡物,采光还行。
因为过道太窄,导致了大门也不是两扇,只有一扇门而已。
门朝一边推,因为另一边就是房子了。
卧室只有两间,厅堂一间,厨房一间。
还有一间小小的杂物房。
从厅堂穿过去,后头有个天井大小的地方,靠着墙角有一间厕所。
地方小到哪哪都局促。
但地方小,当时盖房子就下了本钱,院子里铺着青壮,厕所用的是青石板,墙外可以砌一个化粪池,这比较好改造。
这里距离高校永福路那边稍微有些远,骑自行车得四十分钟。
但公交很方便,出门就有公交车,横穿永福路一带,站牌名都是以高校名来命名的。
六百块钱,便是将来起争议呢,只要能解决眼下的问题,这都值得花这个钱。
四爷看桐桐:你觉得呢?桐桐点头:可以买。
彭大力其实还给了一个方案,那就是回林家那个院子住。
这不是地震之后,好些人都搭建了地震棚嘛。
趁着这个乱劲,院子里也搭建了一些。
像是东西两厢外面有个一米五的廊庑,趁着这股风,这个廊庑外面用碎转头墙,这不就搭建起来了。
留个窗,留个门,这就是一间房呀。
一米五够住两个人了。
就是老人带着孩子这么住着,也没有问题。
再要是人多,弄个上下铺,绝对够住。
林家自己就搭建了一个,住回去怎么了呢?桐桐就笑,她不可能这么住回去了,不合适。
而且,不管是自己还是四爷,亦或是孩子,都住不惯的。
真要是找不到合适的,两人宁肯找人借房子住,也不会住过去的。
民间买卖,写合同,找证人,把相关的人都叫到一块,都在上面签字,这才算是成交了。
一套房子六百,这家的大伯娘拿了三百,这边的三个侄儿,一人分了一百,从此之后,再无瓜葛。
买完之后都静悄悄的,跟谁都没有言语。
四爷来来回回的,忙活的都是怎么整修房屋的事。
这个活自家花了二百,交给几个偷摸回城没户口没粮油关系的知青。
隔三差五的,四爷过去看一眼。
反正就是要弄干净,粉刷一遍,炕重新盘一次,把后面厕所一改。
就这点活。
韩翠娥不时的怔愣一下,问桐桐说,这么说……能去省城?能呢!应该快了,很快很快的!可不是很快很快嘛,这一天是重阳节,桐桐还说:今儿是重阳节,得吃羊肉面的,今年的情况特殊,羊肉面就不吃了……四爷\'嗯\'了一声,抱着孩子起身,走!爸给你做个风筝,咱放风筝去。
桐桐抬手才要关录音机,就听里面传来播报声:……《高等学校招生进行重大改革》……恢复中断了十余年的高校招生考试……她愣住了,回头看四爷。
四爷回身,把收音机的声音放大,放到最大,……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回乡知识青年……干部……应届高中毕业生……桐桐笑了,接过孩子,将脸埋在还在的小肩膀上,过去了!真的过去了!金镞抬手一下一下的摸妈妈的头,跟妈妈平时摸他一样,嘴里还发出\'哦哦哦\'的声音,像是在安慰。
四爷去房间,走吧!考试得报名,得给单位打申请报告。
两人属于公社的干部,所以不用告知大队。
四爷叮嘱韩翠娥:跟谁都别提。
不提!公社的办公室里,高健将报告放在抽屉里,你们请假吧,这事也暂时不要提。
等尘埃落定了,再说。
说着就看两人,小心没大错!态度还是要谨慎,便是要转头,也需得慢一些。
明白,这不仅是说对这事的态度,更是说考试的态度。
答题的时候,宁肯保守,也不能激进,这个态度的拿捏至关重要。
也因为如此,那么多人吵吵嚷嚷的准备高考呢,却没有人知道两人在准备考试。
韩翠娥晚上偷偷的去后沟给金中明烧纸:他爸,你会保佑孩子们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