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5章 岁月流年(82)

2025-04-03 17:36:04

这个家里最叫桐桐觉得舒服的是有了自来水了。

原来这院子里一直不住人,所以一直也没把自来水给引进来。

而今呢,是王东亮找了人帮着给弄进来了。

厨房给接了一个,院子里也还有一个。

桐桐就一再感谢,这个安排可太贴心了。

林心把一大盆的烩菜从厨房往出端,朝桐桐翻白眼:谁跟谁呢,说什么谢谢谢谢的,哪那么多谢谢。

怼了桐桐,又喊金镞,我的大外甥呢?来吃饭了。

姨妈喂你好不好,我们吃煎蛋。

三岁的孩子了,早已经满地跑了。

周红谷是怕搬东西撞到孩子,反正是抱着不撒手,金镞也由着姥姥这么抱着。

这么大的孩子早能自己吃饭了,一个人用勺子吃的也挺好的。

结果姨妈说要喂他,他也可好脾气了,特别乖巧的坐在小板凳上,小口小口的吃着在大骨汤里泡过的煎蛋。

林心一边喂孩子,一边朝外喊:先吃饭,吃了饭再收拾,过会子凉了。

其实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家具一摆,炕上一铺,衣服之类的先塞到柜子里,这个不能急,得慢慢的归置。

只是打眼这么一看,住着就没问题了。

城里这地方,烧柴火是不容易的。

烧炕还是用的木渣,在杂物房里堆着一袋子一袋子的。

这是四爷早弄来堆着的。

但是做饭呢,要么煤油,要么煤球。

家里是两种灶都有,煤油需要票,煤也是需要票的。

这玩意烧起来也挺费的。

桐桐一低头,看见案板下面摞着几百煤球,都堆满了。

她出来的时候问正洗手的四爷,你啥时候又叫人送煤球了?哪里有煤球?四爷才要问,林温平就说,我买的!家里有孩子呢,烧暖和些。

那边平时就我跟你妈两个人,白天家里都没人,也都在单位吃饭,没啥用煤的地方,攒下些煤票。

天还冷,紧着这边用,给娃烧暖和。

桐桐:……他们应该是觉得自己和四爷要上学,以后没有工资,还有老人和孩子要养活,所以,经济上应该是不宽裕了,想着要补贴一些。

可这种又怎么解释呢?说有积蓄吗?林家知道用一千五跟金中州那边断了关系了,但他们不知道这钱桐桐已经给朱有为了,不好拿到明面上的钱,桐桐咋跟他们说呢?紧跟着又花了六百买了这个院子,而后又花了两百修整院子。

这在他们看来,就是再能干,而今也拉下饥荒了。

人家叔叔那边补贴了不少了,不能再叫人家补贴了。

怎么办呢?他们就觉得,他们现在没有负担了,三个闺女都嫁人了,儿子也有工作能养活自己。

那他们挣的,当然要补贴负担重的子女。

现在就只桐桐的负担重,两人还要上学,这是万万不能耽搁了的。

所以,就得紧着这边照看。

事实上,自从接了这个报喜电话,两口子那真是在单位就高兴的哭了。

那一整天都是,周红谷不能见人问,一问就笑,一笑就流眼泪。

晚上两口子高兴的睡不着呀!林温平就说,以前就咱俩的工资养活一家子,不也一样过日子的。

往后还一样,俭省着些,肯定不能叫咱大孙子受了委屈。

周红谷就说,我都想把孩子接到托儿所。

白天在托儿所,晚上我带回来,那么大了,娃又乖,费啥事呀?周末了,把娃送回去就行。

后来想了想,这么也不对!这不是把亲家母挤兑的在城里呆不成了吗?再说了,娃猛的不见熟悉,也害怕呢!我要一提,跟老太太当年不言不语的抱走桐桐有啥不一样?这话还是不能说,再难,当妈的能见娃,娃见天的能见妈,那就是好日子。

咱看着辛苦,熬人,但问桐桐去,她只怕是宁肯熬着,也不愿意叫娃离了家。

嗯!不能提。

等娃大些了,愿意住外家了,带回去住几晚上行。

这么小的,还都太生,可不敢提。

周红谷就又说,桐桐现在每月还给她姑五块钱呢,这钱也不能不叫给,不合适。

咱俩的工资……每月能腾出三十块……给了就怕桐桐都不见得要。

那就换成东西,给娃买吃的送去。

家里需要的油盐酱醋,你买的时候多买一份,离的近了,周末没事就过去看看娃,把东西给送过去。

嗯!换成东西是对的。

于是,厨房里的油盐酱醋调料,开火的粮食、蔬菜之类的,都有了。

这些话桐桐是不可能知道的,但是她看得见,这一样一样的,都是要补贴的意思。

这种情况下,说什么呢?四爷摇摇头,啥也别说了,有心就好。

桐桐就只能笑笑,很坦然的接受这份好意。

她甚至朝婆婆摇摇头,不叫再说过多客气的话了。

给了,拿着就是了。

她一声谢都没说,这个态度叫周红谷喊着吃饭的声音都高了,没买到肉,只有大骨。

赶紧,吃饭!那就吃饭!洗了手,热热闹闹的围着桌子吃饭。

没那么些复杂的菜色,就是骨头汤烩菜,贴了饼子,管饱吃就好了。

吃着饭呢,王东亮才说起高考的事,工大……那可是数得上名号的大学,能扔下工作去考,还给考上了……他举起酒杯跟四爷碰了一下,要么说你们有上进心。

桐桐也笑,说起了考试前后不敢叫人知道的事,又说好端端的被调配去大气科学专业,这个专业是真的挺冷门的,好些人都没听过。

林心还问说,就是天气预报嘛,是不?不是!桐桐就说,这么说吧,这个学科就像是一座大山,气象只能算是这个大山的一角。

听着都觉得难,不是说天有不测风云么?可见测风云这个事有多难。

结果这还只是一角。

那这想学懂,怕也不容易。

还拖家带口的上学,熬死人了。

是的!想应付学校的考试应该不难,但要真的去钻研,去学,这哪里是能轻易学明白的?况且,它还是一门发展中的学科,知识一定是在不停的更新中的。

四爷将饼子递给桐桐,也跟王东亮说这个专业的特点:……是一个交叉性学科。

得数学、物理、地理,还包括新兴起的计算机,都得有相当的功底……我的老天爷呀!林心就把烩菜里的豆腐给桐桐夹到碗里,你说咱俩长的差不多,个子差不多,胖瘦差不多,没结婚之前,生人都分不出咱俩。

这咋脑子就没有差不多呢?说着还问周红谷,是不是很没有道理?问周红谷,是不是很没有道理?这上哪要道里去?说说笑笑的,不止是高兴。

林心低声跟桐桐说,自从你打电话说是考上了,爸妈在外面说话的声都比以前大了。

专门买了糖,到单位去别管是熟的不熟的,以前不好意思打招呼的,都去送喜糖了,还专门去领导办公室给送了,说是家的三丫头考上工大了……就是在公交车上,人少的时候也爱跟乘客聊天了,炫耀呢!是那种子女有出息之后的扬眉吐气。

桐桐理解这种心态,回头我带着校徽,去他们单位上转转。

那可太好了!只怕腰杆直起来都能高出一尺去。

桐桐就又问起了林可,之前我给大姐寄了一套书过去,也不知道她考没考?这次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各省跟各省都不一样,命题、考试时间、录取情况,都有差别的。

林心皱眉,怕也难!她当年也不是学的有多好的,你指着她在那边能怎么着呀?没戏。

吃了饭,安顿的差不多了,人家就回了,细致的地方还得继续收拾。

院子小,卧室就不大,真就是一个炕占了半个房间,桌子柜子一摆,真就剩下一个转身的地方了。

但这比起大部分人住的,可算是好的了。

三四十平住三代人的,想想那日子怎么过?晚上的时候,韩翠娥就说,得叫孩子晚上跟我睡了,你们这一上学,他猛的不能习惯。

这几天就跟着我住吧,叫他习惯习惯。

这也是个问题,孩子老人在家。

才换了个新环境,就把老人和孩子扔到家里,桐桐是真的不放心。

然后四爷第二天就去工大了,没到报名时间,他直接找到校长反应问题,跟人家沟通。

有些事不沟通怎么知道一定不行呢?他就说这个走读的事,这一届跟以往不同,积攒了十数年了,我这算是年轻的,可还有更多的都是拖家带口。

有些人孩子更小,回家等着喂奶等着洗尿布。

所以,在这一方面是不是学校也一样能放宽一些要求,准许走读。

实际情况还真就是这样的!这一上学,经济上帮不上,这家里的其他琐碎离了这个人不行,那你说咋办?这要是有亲属可以代为照顾,这还好。

就像是自家这种情况,真就是一老一小,怎么办?桐桐不放心,自己也不放心呀。

校长就笑,你是叫金司晔吧?对!您是?校长就笑,你是今年咱们省的状元,你的政治是最高分,只扣了你一分。

你的语文是满分,报社把你的作文誊抄走了,要登报的。

录取结果刚下去,朱领导可就打电话来了,问了你和你爱人的成绩情况。

说起这个林雨桐同志呀,她的成绩只比你低了一分,数学、物理、化学,三门满分呀。

四爷心说,那就是政治成绩跟自己的差距有点大,这才三门满分都没补齐。

她的这个录取,咱们还专门开过会。

按照遵从考生志愿的原则,她本该是去学无线电的。

但她的档案咱们看过之后,一致认为她在瞎胡闹,所以,按照调配的原则给予了调配。

就说呢!怎么就会先看了她的档案,才决定的调剂呢。

原来是三门满分的学生,很多专业抢着要。

毕竟志愿表上有八个志愿可填的,涉及的专业那就多了。

学校对于满分考生格外关注那就难怪了。

这一争之下,谁也别抢了,她有擅长的,是技术人才,且服从调配,那就去该去的地方吧。

这能怎么说呢?不兴说什么个人的发展,个人的兴趣之类的,现在的理念是:为人民服务。

只要需要,个人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校长也坦诚的说,大气科学没人报,今年都是调配生。

一共才录取了十二个人。

说着就指了指边上,坐!坐下说。

这是要长谈呀!那这可不只是朱有为打过电话的原因。

工大可不归地方管,人家是上面直属的。

果然,四爷一坐下,校长就说,以前在师大任教的黎教授,你认识?黎老是家父的老师,后来在下面的农场……我参加工作以后,主要的工作就在农场。

懂了!患难之交。

校长唏嘘,那种情况下,难得!说着就道,黎老专门打了长途电话给我,也是问你跟林同学的情况。

听的出来,老人家很高兴,很欣慰。

寄予厚望,不敢辜负。

猜也是上面谁过问了。

校长这才道:你说的这个情况,确实得考虑。

师大那边也有在考量走读生的情况,医学院也一样……都面临这个问题。

这些年来,确实都不容易。

这样,学校会开会谈论,报道之后会有通知。

说着,又苦笑了一下:这些年学校也荒废了,很多宿舍玻璃都被砸了,还没有装上。

包括宿舍的床……都不能提。

客观上也存在各方面的条件都跟不上的困难。

走读这个事情,应该问题不大。

递交申请应该就可以,具体的报道那天看公示栏。

然后桐桐才知道,还能走读?哎哟!那可真是太好了,至少晚上能回家来住。

她冲着四爷笑,你怎么那么能干呢?能干吗?那可不!四爷站在屋里来回的打量,能干的人这会子也是一筹莫展:每天大量的时间在家里学习,书桌是不能凑活的。

没有书房,这还不能有个书桌吗?靠墙再放一张桌子,椅子塞在桌子下面,两边一挡,反正房间想放一个洗脸架都是不可能的。

书架?别想了,书这东西,哪里有地方哪里塞吧。

这么能干的人,就是挤不出一架放书的书架。

晚上的时候朱有为两口子来了,朱有为给了四爷一个条子,这是你们这一片的夜校,距离家里只十来分钟的路,你回头去看看。

你跟桐桐去兼职代课!从晚上七点到九点半。

要是不放心家里,可以跟桐桐协调时间,你们一个人去一个人留在家里可以,一块去上课也行!你们的成绩人家知道,很欢迎,我也没有为难。

你们只要提前过去跟人家协调一下时间就行了。

反正考虑的都是解决这几年自家这边的经济压力。

四爷就接下了,这个来钱的途径是正当的,不怕人指摘的。

要不然,人家就会怀疑了,说你们这上学着呢,拖家带口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总得有个理由迷人的眼睛。

朱有为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给找了这么一个兼职。

转天四爷就去夜校,跟人家沟通这个时间。

夜校是希望每天晚上两人至少得去一个人,固定一个班给两人带。

每天晚上两个半小时,算三节课的课时。

一节课给五毛钱,三两粮票。

那三节课就是一块五,九两粮票。

一周七天,是十块零五毛,另外有粮食六斤三两。

这个钱和粮食养活家里的一老一小,那真真是足够了的。

回来这么一算,韩翠娥的心才算是松快了,那这一个月只夜校挣的,也跟你们的工资差不多了。

是啊!我们上大学另外有补贴,足够用。

再加上这个钱,您有啥可愁的?自打来了省城,好像韩翠娥的心都没踏实过,总觉得她成了负担。

可这咋能是负担呢?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啥也影响不了的。

韩翠娥又问:会耽搁你们念书不?肯定耽搁时间!那怎么办呢?也不光是自家这样,谁家都不容易。

这不都叫这一代人给赶上了么?该到报名的日子了,早上起的早,先把家里给打扫利索,把门口给清理了。

韩翠娥做饭,桐桐给孩子穿戴洗漱,跟孩子说好,爸爸妈妈得上班\'去了,跟以前一样,乖乖在家,听奶奶的话。

各忙各的,忙完了,简单的吃了一口饭,韩翠娥还问:要去报名就换身新点的衣服……清扫完院子,四爷身上还沾着土。

这会子拍了就行。

刷了锅,桐桐的袖子还卷着呢,胸前还有些溅上的湿点子,那又怎么样呢?包一背,这就走吧。

没那条件讲究了!骑车带个人,天天这么着也不行。

桐桐就说,回头还得再买一辆自行车。

行!再买一辆。

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学校,来报名的果然是什么样的都有。

有胡子拉碴满身补丁的,有穿着齐齐整整,一看就是才十七八岁的。

一个个的背着被褥,手里拎着网兜的。

谁有人送呀?不都是自己来的吗?进了学校,还不习惯于叫同学,一张口就是:同志,跟你问个路。

但这个氛围还是叫桐桐觉得好生轻松,她从自行车上蹦下去,把四爷的包给他,然后朝东指了指,我去那边报道,忙完了自行车棚门口汇合。

说着,一跳三蹦的走了。

四爷抬头看天,暖阳初升,红光普照,喘口气都是甜的。

他喊:慢着些。

桐桐转身,一边跟四爷招手,一边倒着走。

光从她身后照下来,整个人都在发亮。

边上一衣领还在衣服里别着的邋遢大哥问四爷:你对象?都考来了?我儿子的妈!啊?也是结婚有孩子了?是啊!哎哟!兄弟,那你这日子也不好过吧。

可不!我也一样,二十八了,三个儿子,一个丫头!大的才上小学,小的还在吃奶。

不上这个学可惜,上了这个学,一家子跟着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