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改革开放的第一年,给孩子的取名都带有非常明显的特色。
林心家的是个姑娘,取名叫王放。
开放的放!桐桐只是听说,听说林温言生的那个小子叫张改革。
家里除了老太太去伺候了一个大月子之外,别人也没有特意的问起过。
林心回娘家做月子了,周红谷和林温平照顾女儿和外孙女呢,那肯定是顾不上别的。
林温平这么大年纪了,非生一胎。
这一胎就格外的要命,这个月子一坐就是三个月。
老太太回来念叨了好几次,说是大夏天的,坐月子的人在家躺的,身上都长痱子了。
老太太给熬的,中间病了一场,上吐下泻的,还是大姐夫给送的医院,挂了两天针才好了的。
桐桐回来给林心送些鸡蛋,林心就一边扇风一边给桐桐抱怨。
朵朵没放暑假的时候,老太太得伺候那边,叫朵朵在这边吃饭。
如今放暑假了,还是不叫朵朵跟过去。
这回我没惯老太太的毛病,她要么回来给朵朵做饭,要么就叫朵朵自己做饭。
十多岁的女孩子了,自己还做不了饭了?不会就问呀,我是没长嘴不会给教吗?我发了两回脾气,老太太也不犟着来了,如今朵朵自己一个人做饭吃。
我看做的也怪好的,有卖馒头有卖切面的,多简单的。
朵朵这死丫头是个嘴馋的,只要乡下有来卖鸡蛋的,她就拿钱买。
上顿炒鸡蛋,下顿炒鸡蛋,鸡蛋夹馍,鸡蛋盖面条,吃的馋的,咱家做的饭她也看不上了。
桐桐耳朵里听着,手上摆弄孩子。
虽然两人是双胞胎吧,但生的孩子真的没有相似的地方,林心家的这个丫头,皮肤并不如她妈妈白。
林心嘴上可嫌弃了,都是随了她爸了,跟掏煤的似得。
胡扯!不黑,但绝不白。
桐桐给检查了一遍,又把尿布裹好,还是得给孩子穿袜子,脚心着凉了。
你也一样,别贪凉。
林心看着孩子都刺挠的,弄个孩子,狼狈的我都没法见人了。
桐桐指了指篮子里的鸡蛋,别舍不得吃,营养跟不上的话,三年都养不过来。
林心就说,今年的情况好多了,乡下好些人来卖东西,买这些不要本的。
所以呀,鸡还是要吃的!我上次给你买的鸡,你还养着下蛋呢。
受了惊吓的鸡就不好好下蛋了,养着还怪费粮食的,吃了吧!炖汤,用鸡汤下龙须面。
嗯!吃呢!肯定吃呢。
桐桐就不多留了,我得回了,还忙着呢。
放暑假了,你们忙什么呢?桐桐一边往出走一边道:那忙的可多了,不给你絮叨了,有时间再说。
你别出来送了,看着孩子吧。
周红谷从厨房出来,一头的喊:你爸买肉去了,今儿包饺子,煮好带回去。
你不吃饭就回去?我这忙着呢,不在于这一顿饭。
给我二姐吃吧,叫补补吧。
说着,就顿住脚,给我大姐的药,叫她按时喝。
就是身体亏着了,严重的营养不良,之前怀过,胎留不住,怎么办呢?鸡鸭该吃就叫吃,回头再买。
老用你的钱,你大姐也不好意思。
等他们有了再给我买。
那你姑姑那边……周红谷说着,就看了老太太住的那屋,这才低声道:你姑姑的身体不大好了,三个月的大月子……说是去上班之后,站半个小时脚跟就疼的站不住,胳膊抖的厉害,说是端着打针的盘子半个小时,胳膊就酸的撑不住,抖的厉害。
给病人扎针,扎扎不进去。
说是医院建议病退。
病退?今年四十八岁,病退?周红谷叹气,我就怕……这么一弄,她得扯着你不撒手。
那您放心,张家老两口这些年补发的工资不少,再加上张九龙是大夫,大夫的收入还不错。
要是在管理层,那收入不是您能想象到的。
放心吧,经济上她不会扯我。
别的事情上,她也扯不着。
说着推着车子就走,我真忙着呢,得走了。
这孩子,咋这么风风火火的呢。
出门的时候又碰上如意,他放假也给这一片的夜校代课,有些是工厂里的学徒,还想继续考,在休息的时候还会找老师给上课。
如意现在挣这一份钱着呢。
碰见了,如意也喊:三姐,你不吃饭?不吃!真有事。
桐桐没回家,直接往学校去了。
四爷在实验室,今儿是实验室要攒电子表。
别看这东西不值钱,且在香江那边已经非常成熟了。
但是内地并没有!今年特区才有,很长一段时间里,要做这个也都是代加工。
就是那边提供原材料,这边加工攒起来,然后由那边统一销售。
等再销售起来,这个价格就又不一样了。
从去年开始,几个专业联合组建的攻坚小组就成立了。
有老师有专业能力强的学生,这个课题没多少经费,根本就不够用。
自己和四爷又拿了五千,这就是科研经费。
而上个月,国家又出台了《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紧跟着,个体私营有了一定的苗头。
在这之前,又有合营的模式。
于是,高校科研与企业进入了一种崭新的尝试模式。
而校长之所以答应,是因为四爷把电话直接通到了京城,上面有人给背书了,算是拿到了尚方宝剑的。
真的就是一块不怎么美观的点子手表,数字在不甚清晰的表盘上跳动,再三的对了时间,跟机械表走的时间一模一样,分秒不差,实验室这才爆发出极大的欢呼声:成了--成了--四爷看桐桐,桐桐就笑,朝四爷竖起了大拇指。
晚上的时候,四爷又把一份老报纸翻出来,这是一份五八年的报纸,报纸上刊登了一条新闻,一点都不惹眼。
上面刊登的是一个美国科学家,成功的研制出了世界上第一块集成电路。
集成电路,这东西是个陌生的概念,但其意义和作用,可能比想象中的要大的多。
这是一个新的领域,远不是自动化可比的。
得承认差距!四爷将报纸递给桐桐,保存着吧。
桐桐用塑料纸给半塑封起来,留着,肯定留着。
躺下了,四爷才问桐桐:你想做什么?什么?你将来想做什么?我有的选吗?桐桐就说,我没的选。
真要是不干本专业,老师会失望的。
气象能指导方方面面的工作,不光是农业,更重要的是军事。
所以,我还得干这个。
哪怕一辈子籍籍无名,只是作为一个辅助的角色存在着,但也得努力打好这个辅助。
四爷毫不意外,姚院长、文教授、程教授,这一个个师长把他们的理念传递给了学生。
他们做师长合格,做学生的若不能继承其志向,一生都该有愧吧。
这是好事!能遇到这样的师长,是一辈子的幸事。
四爷又问:那你希望我做什么?我希望……你做你想做的。
桐桐说着,就看四爷,你是觉得……怎么了?四爷沉默良久,问桐桐说,你说……接下来的情况会是什么样的?大门打开,当然是什么都会进来。
一旦进来了,社会变革之快,可能会出乎大家的意料。
四爷点头,然后呢?这就跟咱们的小家一样,穷怕了,首先想到的是富。
吃不饱肚子的时候,对物质的追求是高于一切的。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归根结底,就是报纸上说的两个字--经济。
桐桐躺平,琢磨了琢磨,就又道:也就是说,谁能叫经济活起来,谁便是弄潮儿。
换言之,商人的时代到来了。
商人,那也得看是个什么商人。
若是一个能对社会的进步起到推动作用的商人,那就不仅仅是个商人了。
桐桐嗯\'了一声,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你不想按部就班……如果按部就班,就好似走一条走过的路一样。
如果没得选择,那便是走过了,再走一遍也无所谓。
每个人每天都在走重复的路,也每天的感悟,每天看到的风景都有些差异。
会遇到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并不是无所得。
可若是还有的选择,那咱们为何不能走一条,我觉得新鲜的路呢?桐桐又\'嗯\'了一声,这次的稿酬拿到之后,你去一趟鹏城吧。
四爷就扭脸看她:去鹏城?买地皮!那边是特区,是前沿,若是做企业,那里一定是个好的起点。
先把地皮囤起来,这玩意买下就赚了。
想做就去做,怕的什么?四爷就扭脸看她,那你的专业呢?不要了?桐桐哼了一声:海洋气候,对我来说也是个新命题。
我跟你去!真的?真的!桐桐就笑,回头我就去跟院长说一声,看看那边的单位或是研究院,哪个会接纳我。
虽然离毕业还早,但早做准备嘛,要是没有合适的岗位,在气象部门任职也是可以的。
嗯!你专心做学问,我给咱赚钱去?桐桐想的是,南方的气候……你说咱们能适应吗?听说特别潮……炎炎该复员了,这要是留在省城工作,再在这边落户成家了,这又得分开……四爷就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似得,你……是不是还总想着京城。
桐桐转身贴着他的胳膊,真等有钱了,在哪里不能安家?想住哪就住哪,对吧?对!到时候你给我买个大飞机,咱坐自己的飞机。
好!桐桐吭哧一声笑出来了:你倒是什么都敢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