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拍了拍儿子的脑袋,轻轻笑了笑,你再等等。
等什么?差不多都冬天了,夏天的事好像都散了。
妈妈带着自己出去吃饭,然后指了指马路对面,你看那边。
什么?他看过去,警察摁人呢。
那人……不认识呀!桐桐用下巴点了点,那就是黑子。
嗯?那不是个小人物吗?怎么?小人物怎么了?桐桐看了金镞一眼,现在,给我看着,看完了再用脑子去想。
金镞就问说,您当时的名单里,就没有黑子的名字?他手里的人全进去了,短时内他不敢冒头。
而今他又想动一动了,那就举报,摁住他吧。
然后呢?然后黑子一进去,就看见在里面出入自由的朵朵。
朵朵看见黑子进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也有点幸灾乐祸。
你出卖我,现在也该你倒霉了。
这一副作态,黑子都懵了。
他想来想去,得到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朵朵举报了他,于是,在看守所里,他也举报了朵朵。
朵朵干的事一查就知道了,但朵朵嚷着说黑子出卖她的事,却真的一点证据也没有。
两人相互揭短,谁也不清白。
那些姑娘没有说她们是被胁迫的,也没人敢揭发朵朵。
她们确实也是自愿的,朵朵看着她们的原因,只是不想叫他们从这个人的手底下跑到那个人的手底下。
至于说其他更坏的事,朵朵还没来得及做。
但从黑子的揭发内容上来看,朵朵的想法很多。
就朵朵这个事,临时工的活也别干了。
里面呆着去吧!连教朵朵的大妈都愣了愣,赶紧给桐桐打电话,这个……确实是有些意外。
桐桐叹了一声,那就没法子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还害的你被牵连了。
这件事怕是得受处分吧。
受了就受了,咱收了钱,原也不算无辜。
挂了电话,桐桐就一脸的遗憾,然后跟金镞道:你小姨呀,亏的妈妈一心替她谋划,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金镞:……黑子不就是你留下的线头吗?要是没您盯着,黑子那样一个小小的人物,谁管他呀。
可您……不认了?您这一曲三折的,到底想干什么?桐桐拍了拍儿子的脑袋:想吧!慢慢想吧。
想什么?四爷叫了孩子到跟前,问他:法是底线,朵朵该不该受惩处。
该!然后呢?你妈妈直接将朵朵举报了,关进去,你知道会判多久吗?多久?三个月。
然后呢?然后她重操旧业,继续甚至于变本加厉的害人,继续做违法的事,这就是对的吗?金镞不说话了。
况且,这里面有个东西叫人情。
人人都怕无情的人,是人就得叫人觉得有人味儿。
你妈妈幼年遭遇的,不是谁都能体谅的。
而朵朵的妈妈养过你妈,这却是谁都觉得不容易的。
像是这种事,在九成九的人眼里,这叫事吗?真出事了,咱家真的摆不平吗?咱们管,是不对;不管,更多的人觉得咱不对。
不是每个人心里都存着法的。
所以才说,法理得兼顾人情。
因为人情这个东西,在咱们的社会里,太重了。
嗯!那怎么办呢?你妈不能亲手把朵朵送进去,人情不许是一方面,另一面是朵朵改不好,还会害人。
而这个害的人,你怎么就知道她以后不会挟私报复,报复不到咱们身上,可还有林家呢。
林家会防备朵朵吗?真要是哪个孩子出了事怎么办?你妈能种这个叫人记恨的因吗?不能。
四爷就点头,所以,你再看看!看看你妈妈怎么说。
桐桐打电话给张九成,机票订好了,跟我姑姑还有古庄都尽快来朋城一趟,越快越好。
张九龙吓了一跳:什么事呀!来了再说!桐桐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两口子和古庄都来了,这次坐到了家里。
桐桐态度很好的给林温言递了水,说这个事,……我真是没敢您说,怕您受不住……说着,就把朵朵怎么找来,怎么去的香江的事原原本本的都说了,我还心说,她不舒服,会休息。
谁知道,不叫去哪偏去哪。
结果,她在朋城惹下的乱子被人盯上了,人家找她寻……林温言不可思议:她惹什么事了?金镞就听妈妈在那里说,只说当时不见人,怎么找的,最后花费了三百万,才从海里把朵朵给打捞起来。
而后朵朵怎么招认的她干的那些事。
她又是怎么操作的,……我以为这么着能约束她,她也确实约束的挺好的,还自考了法律,都考过了一门了……我想着,就这么约束着,在里面考个法律的大专,等将来找人一转正,这不也挺好的吗?谁知道那个黑子给扫进去了,两人一见面,黑子就把朵朵给招供出去了。
现在……关着呢。
林温言坐在那里直直的往后倒,张九龙给掐人中,好半晌才醒过来。
金镞就看着自家妈妈坐在那里,好似黑子进去的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对朵朵的事也是完全尽心尽力了。
给住好的,给吃好的,买贵的,带去玩,把她当亲妹妹一样。
这就花费了不少,之后又怎么花费钱救人,怎么费心安排,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真的!就是去问朵朵,朵朵也不敢说是假的。
然后呢?然后就是运气不好,黑子进去了,碰上了,犯罪了就得接受惩罚。
跟谁都没关系!林温言就哭道:早知道……当初打电话就该给带回去……桐桐马上问:打什么电话,怎么打电话的?张九龙就说了,之前来朋城的时候朵朵打过电话去酒店。
金镞就见自家妈勃然大怒:你们就是这么管朵朵的?你们也不想想,她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孩子,怎么就能挣钱了?她又是怎么知道你们在哪的。
不用问,她肯定就在那一片做生意……你们哪怕告诉我呢,我也能拦着!她成了这样,我尽心了,我想问问你们,你们尽心了没?那现在怎么办?林温言实在说不出求人的话来,桐桐这才道:这三个月肯定得关的!为了自考报名的,我不是叫你们寄了户口本复印件吗?现在也坏了,真实身份也知道了。
怎么处理,你们总得给个法子吧。
林温言一语不发,好半晌才道:我不要她了!就当没生过这丢人现眼的玩意。
古庄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
这会子,他将烟掐灭了,看了林温言一眼,你不要!我要!我闺女,我以后负责。
桐桐给古庄递了水,怎么负责?再要是耍混,你怎么办?反正不能一直在监狱呆着!监狱才是渣子营,好人都能学坏。
但这三个月,她是非受不可。
也会因为这三个月,档案上留一笔。
古庄又摸烟,自己可以把朵朵的户口再迁回去,只要户口动了,就还有操作的空间。
农村的户口嘛,好弄!熟人也好找。
然后再把朵朵过继到煤矿的亲戚家,叫户口多转几圈,再改个名字,这基本就能洗干净了。
然后,就叫留在煤矿上,在煤矿上给找个对象就行!但是这些话,他不能跟任何人说。
古庄只问:她确实是把这边的人得罪狠了,人家要找她报复。
嗯!也好!她不敢再往出跑了。
会乖乖听安排的。
她那手,没有大妨碍?留下点心理疾病,一旦想起手是怎么成那样的,她就有幻觉,好像手指真被人削了一样疼。
古庄的心哆嗦了一下,但还是道:那就是不敢坏了,是吧?应该是吧,但还是要看顾好的。
我看着!我肯定看着。
古庄就问说,能给我在这个地方叫我住三个月吗?我等她出来,我带她回去。
行啊!有旅馆,给你找一间,你住着吧。
于是,古庄留下了,林温言和张九龙真的就走了,这件事给林温言的打击太大,走的时候看见桐桐的眼神都有些躲闪。
不仅躲着桐桐的眼神,连张九龙的眼神都开始躲闪了。
三个月后,古庄接了朵朵。
朵朵的头发都长成齐耳短发了,出来拎着包,看着佝偻着身子,花白了头发的爸爸。
她朝后退了一步,古庄上前,包给我。
朵朵躲了一下,古庄硬是夺了。
一接到手里,挺沉的,是什么呀,这么重。
书!什么书?自考的书。
古庄拉着朵朵,走!爸把车票都买好了,咱直接回家。
回去你看书,到开春了,去煤矿上。
煤矿不都是私人的吗?对!私人的。
在那边做生意也挺好的,爸打算过去开个煤球厂,往咱们那边运煤球。
你跟爸过去吧。
朵朵躲着人,将衣领拉的很高遮住脸,走了一半了问说,我能给我姐打个电话吗?打吧!咱……咱欠人家那么些钱,爸跟你妈都不好意思见人家了。
朵朵在公用电话那里把电话打到家里,桐桐接起来,那边马上\'喂\'了一声,……我以后不来了!您也别告诉别人我去哪了,跟谁都别提。
好!不提。
那我挂了!然后就挂了。
古庄:这孩子没说一句\'不好意思\',没说一句\'对不起\',也没说一句\'谢谢\'。
桐桐挂了电话,看金镞:现在明白了吗?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事做的不留余地,只要不自己挑破,谁也说不出她的一个不是来!而且,该做的都做了。
没违背人情,没违背理法。
且此一生,都断了林温言再求助的可能。
桐桐看孩子:才还说我不是心狠的人,现在呢?你妈我像不像个小人?!金镞愣着没言语,坐在那里久久不曾动弹。
四爷看桐桐:……你给孩子这一课,上的真有点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