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河东坐在王海东面前,眼圈熬的通红,哥--他叫了一声,紧跟着就往过挪了挪,凑到王海东面前,低声道:金司晔此人难对付……王海东靠在沙发上,才要说话,边上的电话响了。
他抬手接起来,那边传来清冷的声音,说话方便吗?王海东马上坐端正,您请讲,很方便。
就听那人说,这次的事情不全是你们的错,之前的那些该断就都断了吧,把尾巴彻底扫干净。
王海东一愣,犹豫了一瞬还是问道:我没懂什么意思。
您是说……利润再大,终究违法。
这次的事情一出,必然惊动上面,紧跟着会越查越严。
秦州此人,无儿无女,做事向来杀伐果断,这次的事她必然震怒,能在那个地方身居要职,你觉得她是那么好招惹的?咱们求的是财,何必去冒死拼命呢!有些生意,大家都做的时候跟着做一做,没大的妨碍,法不责众嘛!可要是上面不许了,咱们偏还要做,那就是找死。
生意嘛,天下人的生意天下人做。
贸易公司就做正儿八经的做贸易!海外贸易,正常的进出口,做不了?有资源有人脉,不愁没有生意。
况且,国人还是更迷信进口货,只要想做,就一定能做。
当然了,你们要是不能守着法的底线做,那我就另外找人了。
没有!没有!能!能做。
请律师跟着,淘洗你们的底子,一定得干净。
需要什么帮助,再联系吧。
说完,那边一把就挂了电话。
王海东慢慢的放下话筒,看王河东,你刚才要说什么?我说金司晔难对付。
王河东摘了眼镜,不停的用纸巾擦着。
大背头上垂下几缕头发,有些狼狈,此人是什么事都看在眼里,等闲不动,一动了就不给人留退路。
前围后堵,可偏抓不住他的手。
你说,他要是再狠一点,找人假扮客户跟咱过合同……真要是那样,咱可就死定了。
也就是他的手还不够黑。
不黑吗?那你可错了。
他真要这么做了,不也把把柄留给别人了吗?此人最厉害的其实是存身之道,从不轻易沾染哪怕一丁点风险。
这才是最值得咱们学的!京城那边这次的决定,又何尝不是受此启发。
因此,王海东就道,难对付……是因为咱们先违法了。
可要是不违法,那就是商业竞争,他能奈何?可违法的事之所以那么诱人,没别的,就是利润大!大到百分百的利润,天王老子挡路都恨不能上去踹一脚。
这就不能做了?除非不要命了。
王海东起身倒了茶递过去,消消火气,做生意嘛,没点心平气和的心境,生意就做不大。
王河东接过去,心里这口气咽不下去!那个王本立,动不了金司晔,还动不了他?王海东看了王河东一眼,不!不能动。
不仅不能动,还得拉拢过来。
他只能证明他们给厂子干活,咱们只是介绍了他去厂子……他没有实证证明他干的事情是受了咱们的指使的。
但是,你若动他,那可就不一样了。
他若觉得被威胁到了,撕咬着咱们不放,岂不麻烦?况且,他确实是有些才能的。
那又何必鱼死网破?和气生财,他背叛了,可咱们依旧重用他,他会背叛第二次吗?留着他干什么?发动机……这依旧是个很好的行业。
进口的发动机包括各种配件,价格依旧比国产的贵,且贵的多。
而金司晔现在在这个行业里……抢占了那么大的市场份额,其他同行可未必高兴。
同类产品的国外公司也想要挤占他的市场份额。
而现在的国际形势,国外对国内技术封锁,对国内的一些科技类产品,依旧采取打压的态度,而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国内,大部分人追求进口货;国外,打压不曾间断。
金司晔想朝外扩张,很难,现在这个情况他发展不出去,而在内部的话,他的产品被进口货一冲,所遭受的损失,你去算一算就知道了。
王海东一边说,一边盘算着,而这些,又与咱们何干?做生意嘛,赚钱而已。
王河东挑挑眉,然后笑了一下,端起杯子跟王海东碰了一下,我今晚设宴,请王教授,解除误会。
嗯!去吧。
放暑假了,金镞跟着爸爸在公司。
公司开碰头会,他就坐在角落里看书,随身听放在边上,耳机挂着就可以了。
他慢慢的翻书,其实随身听里放的英语声音很小很小,他是可以听见开会的内容的。
岑远民将会议材料翻开,各位看一下,这是咱们公司现在面临的问题。
洋货冲击,这已经是不可避免的情况了。
像是东海贸易,他们提出了,只要买进口货,哪怕是家电,到达一定的数额,都可以安排出国考察。
这是有致命诱惑力的!前有东海贸易这样很多贸易公司进攻,后有国外资本拦截,咱们的货……难出去。
金镞不再翻书了,他抬头看向爸爸。
爸爸还是之前的样子,手里翻着材料,示意接着往下讲。
金镞知道,公司遇到难处了,很难很难的处境。
会议散了,他抱着他的东西跟着爸爸回办公室,爸,有办法吗?四爷看向儿子,不是所有的时候都该进攻的!要想突围,很容易。
不要小看国人的爱国之心,真要是以舆论为突破口,将产品和道德绑起来,这很容易就突围。
可是,咱们的难解了,却坏了大局。
什么大局?开放,引外资,与世界接轨,这是咱们必须得走的一条路。
在这个大局的前提下,一边需要别人的资金,一边高喊着支持国货等于爱国,这岂不是在拆台?一个企业的难是小难,一个国家的难才是大难。
为解咱们的围而破坏现在的大局,那就是罪人。
不能这么干!金镞抿着嘴,就那么站着,所以,就受着。
四爷招手,儿子,过来,坐过来。
金镞鼻子一酸,突然就觉得很难受。
觉得爸爸被欺负了,还不能还手,所以难受了?金镞瘪嘴,眼圈都红了。
四爷就笑,一个男孩子,眼窝子这么浅,动不动还掉几滴泪给你看看。
他抬手拽了这小子坐在边上,问说,现在报纸上说的最多的是什么?和平与发展。
四爷点头,对!和平发展,这是时代的发展方向,但是,争斗怎么会消失呢?欧、M、R,这些发达国家是不可能与发展中的国家真正的、完全的握手的,也不可能真的能像是报纸上说的,真就成了合作伙伴了。
信这话,岂不是傻?谁也不是慈善家,所谓的合作,也不过是开展另一轮\'领地扩张\'而已。
这不是政治上的博弈,也不是军事上的对抗,但却是另一场战争,这一场战争更隐蔽,更有欺骗性。
这不是针对某一个企业,而是我们的国家现在正在遭受的。
发展,就是这么难。
说一句\'举步维艰\'都不过分。
金镞眨着眼睛,所以,跟建国之初比……一样是形势严峻?不同阶段,不同的追求,但确实是,以求发展来看,面临的形势一样严峻。
生死存亡,容不得一点偏差。
金镞就问:那怎么办?不还手吗?做生意,又不是打仗。
形势特殊,在人家符合政策,不违背法律的时候,那就是正常的商业竞争。
何况,咱们能把天下的生意做完吗?做不完的。
而有些东西还得需要时间去验证优劣,用数量积攒口碑,这都不是着急的事。
人得有\'忍\'性,更得有\'韧\'性。
能忍别人不能忍的,方为大丈夫。
何况,你知道你在为谁忍,你在为什么忍,那这种选择,若是心甘情愿,又有什么可难受的?四爷说着就又道,做生意,不是赌气,也不能跟人赌气。
只要想走,路总会有的。
你也要想想,咱们的优势在什么地方。
比如,大家一直认为国外就是最先进,先进自然就昂贵。
昂贵了代表着它的消费群体在上端。
那是他们的市场!若是挤占这一部分,那就挤占吧。
咱们可以往下走。
整天读报纸,你应该记得一句话,那便是一一我们是一个农业大国!要农业现代化,我们也要发展自己的农机。
农机是要走入千家万户的农户家里的,他不能贵,他得耐用,得用上二十年,发动机还杠杠的好。
那我们为什么不往下沉呢?我们有最先进的,我们的技术从不落后,这是我们的能力。
可我们也愿意惠及大众,从低处要市场。
短时间内,农机与汽车比起来,需求量谁大?谁小?农机在农村会成为刚需,但是汽车在相当年限内,很难成为一种刚需品。
所以,谁说没路呢?四爷抬手扒拉了儿子的脑袋,遇事别慌,你只要是大河,那是堵不住的。
它流到哪儿,哪儿就是河道。
看给你愁的,多大点事?国外的农机……除非大型的,大的农场会引进。
小的,谁买那个干什么?咱们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农村现在的情况,谁家买个拖拉机还得看看是不是进口的?能用就行,这是准则。
价格上,咱们占优势。
而且,农民不讲面子,不会追求牌子,他们只看发动机是不是真好。
只要好,有劲,那就是好的,他们就认。
金镞这才笑了,然后摆摆手,我去外面看书去了,爸爸你忙吧。
这天,他给他的笔友回信,在信中写到:我觉得,忠当以为国,智足以保身,临危而不惧,途穷而志存,方为大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