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要报警,而是打急救电话。
送到医院问题就解决了,之后等江荣回来再说。
江满还在那里跪着呢,桐桐一脚给踹开,抓着刘红心的手给摁着穴位,好点了吗?不会说话的人,疼都喊不出来。
这两口子也是没有心的,看不见疼的汗把头发都打湿了。
之前江荣带着刘红心去国外看病去了,动了一次手术。
一只耳朵恢复了听力,另一只耳朵还是不行,只能听到一点点。
但这已经很好了,至少能听见了。
可这么大的年纪了,想重新学说话,特别困难。
再加上刘红心是个自尊心强的人,她自己听的见她说话的声音有多难听,就不太愿意开口了。
觉得那样不体面,还不如安安静静的呆着。
她这是胃炎吧。
送到医院,果然是胃炎。
疼痛难忍,先叫住下了。
医生问说:是最近劳累过度,不注意休息,不按时饮食吗?桐桐看刘红心,刘红心点了点头,又比划。
她说,她婆婆心梗复发了,就在楼上。
有点忙,吃饭是不太按时。
医生就说,先住院,一定要注意休息,按时吃饭。
先吃流失,温热的,不能再碰生冷了。
桐桐给办了住院手续,又借了医院的电话给家里打过去,叫何姐打发个人来,在这边帮着照顾。
电话打完了,见江满家两口子还在楼道里呆着呢。
估计江婶子的心梗,跟这两口子脱不了关系。
她没言语,推病房的门要进去。
江满一下子给拦住了,,你看这事闹的……也就是个家事,你别管了,赶紧回去休息去。
回头我联系我哥。
我嫂子又不是不能发声,她疼的不言语,我也不能知道。
桐桐看了他一眼,让开。
你看……你这就……桐桐站着没动,满子哥,我还记得江大叔去世的那一天,你上邮局去给大哥发电报……那一天,是司晔帮你发的。
那时候邮局的态度不好,电报员叫张楠,还给发错了。
当时,司晔身上都拿不出发电报的钱,是邮电所的邱恒山邱叔通融,垫付的钱,当时他把钢笔压给人家。
我记得邱叔说,满子是个老实巴交的人。
江满朝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没言语。
那时候大哥大嫂寄钱给家里,我听我妈说,江家没少帮衬金家,那用的都是大哥跟大嫂寄回来的工资。
别管一毛、三毛的,借给了,就是救急了。
韩翠娥到现在都记得人家的恩,就是炎炎也说,她第一次来例假,衣服脏了连一件换洗的都没有。
是江家婶子把大嫂寄回去的旧裤子给了她一条,解了她的难,没叫她更难堪。
大哥在部队,哪有功夫寄特产回来。
我想,那都是大嫂操持的!你就说,那时候相好的人家,谁没吃过大嫂叫人寄回去的东西。
桐桐说着,就看满子媳妇,我记得,你走到哪都炫耀呢,说你家老大又寄东西了,给你的围巾丝巾,给你的胶鞋。
说着就说这两口子,人嘛,得长心,对吧?说完,推门进去,将门从里面关上了。
刘红心挂上针了,想抬手,桐桐摇头,躺着,不用说,我都知道。
家事我不管,但我知道了,我该说还是要说的。
按老家的规矩,谁家出事了大家都得管。
更何况这种忤逆的事!这要是搁在老家,借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干这个事。
刘红心抬起一只手来,朝楼上指了指,然后摆手。
这是说别叫江婶子知道了,怕老人家生气。
桐桐应了,结果何姐打发的人还没来呢,江南先到了。
门一推开,桐桐愣了一下,\'嘘\'了一声,朝外指了指。
江南满头的汗,看看睡过去的母亲,才慢慢朝出退。
桐桐跟出去,楼道里不见那两口子了,她拉了江南坐下喘口气,你怎么来了?江南擦了汗:我二婶给我打了电话,宿管叫了我。
知道我妈住院了,宿管放我出来了。
胃炎!没事,住两天就好了。
桐桐就道,我回头再给你爸公司那边打电话,你爸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我爸才走了没多久。
江南就道,上次回来,是因为我奶奶住院了。
就是差不多二十天前,我二婶说要借我奶奶过去。
我奶奶不是快生日了吗?我爸妈以为他们接我奶奶过去是想给我奶奶办寿宴。
办寿宴,那交往的人大多数都过去上个礼金,给老人过寿的话,一般都是能赚钱的。
礼金一收,将寿宴的钱一扣,怎么不得挣一笔呀。
这两口子动心打这个算盘,一点也不奇怪。
江南继续道,那这种事,我爸妈能拦着吗?再加上我奶奶也觉得我二叔是懂事了,就去了。
去了之后,就气住院了。
我二叔要跟我二婶离婚,这几年,我二叔在外面也不怎么干净。
我二婶怕我二叔不要她,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我二叔当着我奶奶的面吵着要离婚,还带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十八岁姑娘,跟我奶奶说,要是不离婚,不娶你爱姑娘,人家就告她。
那姑娘生孩子的时候才刚刚十八,跟他的时候才十六。
我二婶更绝,直接把另外两个生过孩子的都给找来了……我们这才知道,我二叔在外面还有三个家。
一个是三十了,没离婚,男人在工地上受伤了,他跟人家媳妇好上了。
那媳妇还给他生了个儿子,那就是证据,跟他长的一模一样。
那边一停他要娶个十八的,就吵着说要回去跟男人离婚,要不然她男人就去告,告他强奸。
还有一个是开发廊的,眉眼啥样我都没看清楚,脸上画的乌七八糟的,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
肯定也是我二叔的孩子,江家人的鼻子都长这样……江南点了点她自己的鼻子,鼻头比较大。
桐桐点了点头,只看找的这些女人的身份就知道了,也就江满这样的才会这么去找,也就是在外面生了两子一女,是吧?嗯!你爸咋说的?我爸把我二叔打了一顿,说他自己的事自己去处理。
敢惹乱子,就自己去平乱子。
他自己的女人,他自己去处理。
也说了,以后不叫我二叔二婶上门……我奶奶住了一星期的院,接回去一直养着呢……估计又是被我二叔气着了,这才又住院了……详细的我还没顾得上问,我妈怕耽搁我学习,也没告诉我。
正说着呢,何姐派来的人到了。
桐桐给叮嘱了几句,就守在外面,别叫人打搅。
然后又说江南,明儿一早我来,今儿太晚了,我还没去看你奶奶。
你守着你妈就行,别的不用操心。
嗳!江荣是凌晨四点动身,早上八点赶到医院的。
桐桐从家里带了早饭过去,江荣也才刚赶到。
一见桐桐就道谢:给你添麻烦。
咱是外人吗?桐桐将饭盒递给江南,你妈喝粥,给你带了蒸饺。
江南接过去打开,江荣说江南,你吃饭,我喂你妈。
说着就叫桐桐坐,然后去拿勺子喂刘红心去了。
刘红心摆手:我自己行。
行什么行,躺着。
江荣一边喂,一边跟桐桐说,江满的事情,我不管。
他这是为户口的事吗?他这分明就是心里藏着见不得人的打算呢。
怎么就户口没办法解决了?他这几年挣的不少了,买房子就能带三个户口,繁华的地方房子难买,可这稍微偏一点的地方呢,不能买?九十平就能带三个户口,买三套房子,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这其实也是实话。
再说了,朋城解决不了,那别的地方呢。
这三个女人生的孩子,她们的户口所在地呢?农村嘛,挂在哪里不能挂?要是这都不行,咱们公社也能挂呀!我不嫌弃丢人。
要是非要我安排,好啊!我就拿五千出来替他交超生罚款,再动用之前的老关系,给孩子把户口落咱大队上。
这是我不管吗?这是我管了,他不答应啊。
桐桐听出来了,江满没憋好屁。
刘红心抬手比划,江荣读懂了,脸上的怒气都快压不住了。
江南轻声跟桐桐解释,我妈说,我二叔说了,只要我妈答应把蛋蛋的户口落在我们家,我二婶就答应跟他离婚。
只要离婚了,其他的事他能处理。
蛋蛋是江满媳妇生的,是婚生子。
这孩子跟金镞差不多大小,比金镞还要大一点吧。
这么大的孩子了,非得过继到哥哥家,这是要干嘛?桐桐叹了一声,只提醒说,大哥,这事得谨慎处理。
我知道。
江荣苦笑一声,而后舀了粥送到刘红心嘴边,你也是,直接打报警电话。
一次两次的打过去,这么着人家就警醒了。
一查号码就知道是哪一家,会出警的。
刘红心点头,不好意思的朝桐桐笑。
桐桐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她起身,我去楼上看看婶子,你们先吃饭。
江婶子无精打采的,楼下的事她并不知道。
一见桐桐,老人家眼泪就下来了,桐啊,我是恨不能当年都别出来,在老家……他哥给点补贴,就能过的滋润。
一家子和和乐乐的,不像是现在,啥也不缺了,啥也都有了,一家人也不成个一家人。
我自己的儿子变的我都不认识了。
要说起来呀,还是你妈明智。
不跟来就是不跟来,离得远了,反倒是亲香。
说着,就又跟桐桐道,我都想好了,等病好了,我就回老家去。
这三个娃子,跟我的户口,落回公社去。
满子家两口,能过就过,过不成就离。
这三个娃……没罪!他们的妈要养,就叫江满掏抚养费,养着去。
要是不愿意要了,我带回老家养去。
也不在乎丢人不丢人了!但是江满想跟着三个哪个女人结婚,那都不成。
我不认!要是非要选一个结,那我这一辈子都不认他。
生不见,死不用给我戴孝。
您啊,安心养病,不想这些烦心事。
桐桐能说啥呢,只安慰道:您不管,那他们就有他们的法子。
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江婶子拍了拍桐桐的手,你跟老四要好好的,都好好的过。
有钱了都不许瞎折腾。
好!都好着呢。
桐桐陪着一会子,等人睡下了,她才下楼。
跟江荣说了一声,就直接回了。
说到底,这是人家的家事,江荣又不糊涂,能处理明白。
这事怎么说呢?现在有多普遍,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就是何姐,她也说:这个江满要是不闹着离婚,其实别说三个孩子,就是五个孩子,也没事吧。
看!就是这个样子。
他要是不坚持跟媳妇离婚,她媳妇怕离婚后一无所有,将来她的孩子还落不到什么财产,两口子就还能糊里糊涂的过。
婚姻在,他可以不回家,家外有家媳妇也默认了。
但他非要离,要娶这个十八的。
瞧!媳妇鱼死网破的闹。
闹的谁都别想安宁。
我觉得这满子媳妇比满子有脑子,这一下给满子整治的……亲妈不认了,跟亲哥反目了。
再离婚,媳妇儿子也跟他不亲了,他活成了孤家寡人了。
桐桐摇头,只把这件事当一个别人家的家事,听听就完了。
能帮的地方伸把手,这就可以了。
真没太往心里去。
结果孩子学期底前后,吃完饭的时候,孩子正说寒假估计得补课的事,放在桌上的移动电话响了。
是的!四爷出差回来带回来了两部移动电话,这玩意今年才在内地冒头。
那么大的个头,沉甸甸的。
但确实是方便了,电话打到大哥大上,随时能找到人了。
四爷接起来,是江荣打来的,司晔,有人要整我,可能会牵连到你。
整你?牵连我?你我之间也没有利益来往,生意来往都没有,压根就不是一个行业里的,怎么牵连?四爷放下筷子,没问,只道:大哥你说,我听着呢。
江荣低声道,是老家那边。
县上企业改革,有人举报,说是当年私底下的交易不少,明白什么意思吗?牵扯你我,这影响很小。
但是牵扯到老领导龙鸿年……还有在省里的二叔。
四爷皱眉,大哥你慌什么?这些人现在当然会承认跟我和龙鸿年的交易,因为那交易我们不是为了我们自己的,我们弄粮食,那都是为劳改弄的。
这些事现在拿出来,怎么着呀?对我、对龙鸿年,甚至对我二叔,有什么影响?他们把这个说出来,是为了自保的。
想证明他们不是以权谋私,而是还有良心在。
他们争取的是党内处理,还不是法办。
而那个时候你根本就不在县城,跟你更没有关系。
拿这个事整你?没这个道理。
我当年给县城那边打过招呼,帮过一些人,在他们的子女入伍这件事上,我确实是托关系了。
炎炎虽然没用上,但是我确实是托付过了……而炎炎当年入伍的年纪确实是小,是姜婉如争取来的一个名额。
但是年纪小不意味着不符合标准!当年的情况,十六岁就够年龄了。
十五六岁当兵的绝对不是少数。
再说了,人家招进去了,那一定是条件符合的。
你现在说人家违规,人家可不会承认的。
四爷就说:这些事……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大哥为炎炎的事找过人,但你给其他人办这一类事……这个我只听有这么一码事,但具体是谁,我还真不知道。
举报的人知道的是不是太详细了一些。
江荣沉默了片刻,而后道:我就是打电话说一声,叫你给二叔二婶那边提个醒,玩意有人问,好有个对答。
嗯!行!知道了。
挂了电话,四爷叹气,江荣这次估计又得摔一跤。
桐桐\'嗯\'了一声,江荣口口声声是说老家县城的事,但其实,这样的事并不能怎么样。
并不是说这边举报了,人家那边就认的。
只要人家当时选人的时候,选出来的人各方面指标都合格,那你就没法说这中间有问题,对吧?真正要命的是,这个举报人对江荣的所有事情知道的太清楚了。
外人绝对不可能知道的事,但此人知道。
就像是给给谁家的孩子参军托关系这种事,江荣不会对外讲的,却唯独不会防备家里人。
这事不防备,那敢问,他跟他战友之间的事,他防备了吗?他在云城那边的项目一个接一个,要只是战友情分,一点没利益关系在里面,那没事。
但他那个战友,可不仅仅只认情分吧。
最初欠着人情,有了工程。
后来呢?后来他真有真没开工管他要过什么?或是暗示过什么?真要是开口要钱了,江荣怕也拒绝不了吧。
而这些事,估计他也没防备江满两口子。
如今兄弟反目了,到底是江满在背后来了这一下,还是江满媳妇举报的,说的清吗?这一查,这几年忙活的可就扔进去。
四爷就说,只要人不进去,就再来吧。
金镞慢慢的挑鱼刺,这事闹的,都不知道该咋说了。
四爷去客厅给朱有为打电话去了,这个事确实得提前说一声的。
后来,确实也有调查。
但就像是四爷说的,就是调查,然后就没事了。
但是江荣就不同了,公司查封了,等待后续处理,他本人也只能滞留在云城,不能离开。
而他那个战友直接给送进去。
偏偏祸不单行,江婶子都回老家了,结果江满媳妇给她娘家打电话,幸灾乐祸的说这个事。
她娘家因为江满干下的事,恨江家恨的呀,当天晚上她娘家爹妈就去江家,在巷子叫嚷着,说是公司倒了,江荣被关进去了。
要只这些,江婶子还受的住,可谁知道江满的丈母娘直接就说了,江满干的就不是人事,对不起我们家孩子……那心毒的,举报他哥……这叫当妈的怎么受的了?心梗发作了,巷子里的人紧赶慢赶的给送到医疗站,结果人没了。
韩翠娥打了电话来的时候桐桐都愣住了,人没了?没了!韩翠娥哭的呀,你江家婶子是个好人,最好说公道话。
江荣争气,她也活的光彩。
谁知道……谁知道……钱是祸患!这才几年呀,好好一个人被气死了。
你们回来吧,丧事不能缺席,最后一程,你跟老四回来送一送。
嗳!明儿就回!金镞就问:非得回吗?其实也不用吧。
桐桐拍了拍孩子的脑袋瓜子,要是你江家伯伯没出事,那咱真就未必回去。
有心就好,真回不去,太远就不回了呗。
或是打发公司的人回去吊唁,不失礼就好了。
但是,人家出事了,那就回去一趟。
明白了吗?哦!懂了,做人嘛,难就难在这里了。
四爷也说孩子,人嘛,站出去得叫人把你当个人物,就不能凉薄。
凉薄不凉薄的,不是靠嘴说的,你得做出来。
明白,那我也回去一趟,咱们这次接了奶奶和姑姑他们来朋城过年吧。
行!桐桐给江家打电话的时候保姆接的,保姆说,林工,江英江总来朋城了,带着她们娘俩回老家了。
江英这几年不在朋城,两口子带着孩子在云城。
那边有工程嘛,江英家媳妇不想两口子分开,也舍不得叫孩子住校,孩子就跟着,父母在哪,她就跟到哪上学。
老家一出事,公司又查封了,江荣不能动地方,江英赶回来接走了那娘俩,回去奔丧去了。
那就不用等了,第二天三口带着魏明回老家。
路过老大家的时候把魏明放下,这才朝江家去。
金镞都没进过这个巷子,这是第一次。
车子停在巷子口,他好奇的朝里面看。
桐桐就道:我第一次进这个巷子,是被你奶奶拉进去的。
那个时候也是江家在办丧事……听奶奶提过。
从车上下来,好些熟人就涌过来了,打招呼,老四和桐回来了?是啊!回来了,上一柱香。
江家盖起了两层的小楼,金家还是原来的样子。
金中州坐在门口的石墩上,看着光鲜的一家三口。
本来老四家两口子就体面,结果这孩子更体面。
那么高,那么大了。
好似当年老四抱着在街上转悠好似在昨天,现在才恍然,都这么多年了。
韩翠娥就听见有人说:一看见这个娃,就叫人想起他爷爷。
都是一站出来,就叫人觉得心里亮堂的人。
江满回来了,站在巷子口。
江家全族的人都出面拦了,不叫江满送葬。
老四家两口子一回来,就知道江荣肯定没干下对不起人的事,要不然老四不会给这么大的面子。
江荣没错的话,那你江满就太不是东西了,兄弟俩打也罢吵也罢,你不该下这么死手整你哥呀。
这干的就不是人事。
不光江家族里不叫回来送葬,村里这些人就拦了,不叫进巷子。
站在巷子口,人家住在那边的人都撵呢:你算是个啥东西,滚远,别脏了我家的地方。
这是那脾气不好的,有那脾气好的,也不见得客气,你办的这叫个啥事?有脸没脸?人家都是兄弟就是出事了,都想办法帮着处理呢。
你呢?把你哥害了,你得了啥好处了。
撵的江满在公社都呆不成,当天返回省城了。
与之相反,刘红心的丧服上披满了红绸子,都是家里的亲戚,周围的邻居给买了披到身上的。
每一条红绸子都代表了肯定——只有被大家认可的孝子,才在父母死后有这样的殊荣。
江家人是不能马上走的,他们得等头七过了才成。
桐桐走的时候跟刘红心说了:大哥的事,我们会打听的。
只要人没事,其他的……刘红心点头,给桐桐比划:只要人没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说着就又拉住桐桐比划了两下:我家住的别墅你问问谁要,我想出手卖了。
桐桐攥了攥刘红心的手心:好!我帮你处理。
江南抱着妈妈的胳膊,目送金叔一家子走了。
低声问:咱还住回我林姨当初卖给咱的小房子么?刘红心点头:对!还住回去。
你爸再创业需要资金,把别墅卖了吧。
江南把下巴放在妈妈肩膀上,眼泪不住的往下流:我奶奶说,我爸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娶了你。
刘红心回头看婆婆的遗像,继续沉默着。
过年的时候,江荣回来了。
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桐桐赶紧道,房子的事我问好了……江荣摆手,桐,房子先不卖。
啊?四爷喊桐桐,把泡的荔枝酒拿来,今晚喝那个。
桐桐把酒拿来了,江荣才问:婶子不是来了吗?怎么不见?睡下了。
桐桐叫蒋师傅给弄俩下酒菜,这才过来说话。
江荣看看,没见炎炎两口子?叫人带着去玩了,还没回来。
桐桐将酒递过去,您尝尝,我自己泡的。
江荣接了酒,然后跟四爷碰了一下,司晔,这次,我不大打算扑腾了。
四爷将酒喝了,你说,我听着。
我这是……几起几落了?江荣摇头,心灰意冷了。
我妈这一没了,我这心都懒了。
现在我还剩下谁了?就剩下你嫂子跟江南了。
你嫂子呀,除了不会说话,那真是这个……说着,就挑起大拇指,越过日子,越知道她的好。
我这一会去,见她收拾东西,又要搬家……我啥滋味呀?跟着我提心吊胆的!自从她父母没了,当真是没过过一天消停的日子。
我要再扑腾,还是一年到头不着家。
嗐!你说忙忙叨叨的,为啥的?图啥的?我不扑腾了,我跟着你干吧。
挣多少算多少……你嫂子安安心心,江南大了,该飞了,也别总想着守着她妈妈不敢撒手。
你看你哥能干点啥,安排安排……桐桐放下酒壶转身走了,这俩今晚得谈一晚上。
说实话,公司缺江荣这样的人。
公司的规模越大,越是需要江荣这样的人看着。
此人的人品,是真不差。
这些年,见过了太多的世面,也倒霉的遭遇了太多的背叛。
他知道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
他知道有些事干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换言之,此人历练出来了。
那可是碰的头破血流、家破人亡之后得来的教训。
四爷就问说,那公司的人……你怎么安置?江荣叹气:江英愿意接手。
他干不了多大,但是接工程的活还能干,赚也是有些赚的。
金镞下楼取了果汁又上楼去了,坐在妈妈边上,真不单干了?人的经历各不同,你不能理解,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都经历过什么。
桐桐叹气,你只想想他当年为了那个穷家,都做过什么,就多少能理解了。
当兵,娶了聋哑的媳妇,留在了部队,要是只为了他自己,那还真未必。
听说,早年,他父亲常年卧病,那个年月没有钱就能要命。
他为了前程,何尝不是为了家里?后来帮扶弟弟,照顾母亲,可结果呢?半生已过,得到的是什么?金镞就问说,那江满呢?他会怎么样?江满当年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他就那点能耐。
这些年,城市建设快,只要干他们那一行的,别管好坏,都能找到活干,也就能挣到钱。
有钱了,什么毛病都出来了。
可他那样的人,是干不了大事了。
其一,他那个活没多少技术含量;其二,他没多少人脉关系,也没人愿意跟他再搭建关系;其三,他是个遇事不扛事的事。
他那本事跟心眼一样小,眼界跟格局比心眼还小。
挣一把,暴发户而已。
金镞问的是:那三个孩子呢?都没有爸爸……你们怎么办?所以才说,男人一定要有责任心。
所有的情感,一定得是责任来支撑的。
一如父母爱子女,不管嘴上说的多爱,不抚养、不尽责,就说不上爱;一如恋人,如果没有为对方负责任的心态,那说不上是爱。
一如夫妻,如果不能担负对方的好与坏,那同样说不上爱。
桐桐看金镞的眼睛,懂我的意思吗?金镞\'嗯\'了一声。
桐桐这才道:你比别人长的好,外表更吸引人。
你要犯错是轻而易举的。
世上的诱惑很多,有时候不是情感在犯错,而是本能在作祟。
可人之所以是人,那就一定得是理性和情感来左右人生,不能由着本能和冲动做事。
如果是这样,你也不过是另外一个江满——而已。
金镞回房之后重新坐到书桌前,重新铺开信纸开始写信。
两人这几个月的信特别频繁,最多隔三天就有一封信。
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是你来一封,我回一封。
但是现在,她不会等自己的信到了再写回信,而是想写了就写一封。
有时候信里面只有一张纸,纸上只有半页的内容。
而自己写信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也是两三天一封信。
谁多谁少,他没有刻意数过,但习惯性的注意细节的他,还是记得数字的,两人差不多。
为什么呢?她是不是跟自己一样,也发现对收信寄信这件事有了一些心理依赖。
这种依赖代表着什么意思,他朦胧的知道。
他想,她应该也能知道。
这种情况,他这次刻意控制了。
已经有一周没有给对方写信了。
而这一周,他收到对方三封信。
他想,她至少是他的朋友。
他能控制的事,他不该把这种情绪强压给她。
喜欢如果是一种朦胧的情感,那也一定得有责任的。
责任的前提一定是安全感。
她不用在收不到信的时候感觉到惶恐,这才是对的。
于是,他给回信了。
信里很坦诚的说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思所想,然后才道歉:最近是我不对,当事涉双方的时候,单方面的任何决定都是不负责任的。
你是我珍惜的朋友,不管将来怎么样,不管你是什么样子的,我们至少会是朋友。
你随时可以给我写信,我很高兴能收到你的来信。
若是我的信你没能及时收到,我给你个电话号码,你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写完了,看了两遍。
然后放进信封里,他突然觉得这样很好:我是男孩子,有些话我主动说,可能更好。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何姐又喊住了:远志,你的信,今早才送来的。
还是她的!这封没寄出去,她的第四封信又到了。
金镞带着信出去了,何姐回头看桐桐:疑似早恋,要不要管?桐桐摇头,不用管,叫他自己学着去处理。
男孩子长大的过程,这一个阶段是少不了的。
什么时候能负担另一个人的情绪、另一个人的人生了,才算是个男人了。
金镞将信改成了加急信件,寄了之后还不算,还按照对方留下的家庭地址,拍了一封电报过去:一切都好,勿念!周齐骂金镞是神经病:面都没见过,至于吗?金镞用白眼翻他:你懂什么?哪怕是做朋友,也得叫人觉得心里踏实,安全感,懂吗?什么意思?就是我爸不管想什么,都会说给我妈知道;就是我爸不管做什么决定,都会征求我妈的意见;就是我爸出门,从来不会叫我妈担心。
我妈有安全感了,我就有安全感。
我们都踏实了,我奶奶就很放心,我爸的朋友也很放心……懂吗?男人最大的成就就是叫身边的所有人都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