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都笑了,这样,这几天你抽空去一趟黎老家,替我和你妈看望一下老人。
老人家是你爷爷的老师,也是民国时期的留学生。
听老人家说一说,讲一讲,许是你就能豁然开朗。
金镞沉默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桐桐笑了,却没再说他。
四爷拍了拍这孩子,起身去了书房,找了几本书出来,然后翻出有关的内容做了标识,放在了书案上。
这才喊孩子,可以先节选着读一读。
金镞也没再出去玩,而是在书房呆了半晚上。
爸爸给找出来的是唐史中的内容,里面涉及到了唐朝在对待留学生政策。
其中有三项,特别的惹人注目:其一,为他们提供免费的住宿和饮食;其二,为他们提供津贴和奖金。
而这个津贴是多少呢?每月可以有五十贯。
这在当时是非常丰厚的。
其三,一视同仁,一样能科举,一样能举官。
除此之外,朝廷为留学生提供翻译人员,甚至于支持他们搞学术研究。
这是节选的,系统的他还没读。
但从而今去看,唐朝时期这些铺垫,至今都有影响。
就比如日本,不说他们的建筑,不说他们的很多风俗习惯是不是都来自大唐。
要是会长安方言的人去听日语,什么感觉呢?是不是像是语调有些别扭的方言版呢?甚至包括大洋彼岸,还都是唐人街。
有时候,一些东西的利看的不是当下,得从长远考量,得从大处着眼。
许是将时间线拉长一点,再拉长一点,再回头去看,许是多少就能理解了。
而这些东西,又是只能意会不好言传的。
他把书合上,放在了书架上随时能取到的地方,然后才关了灯。
灯一关,桐桐就睁眼,看了窗外一眼。
院子里的那点光线没了,一会子东厢的灯亮了十几分钟之后又灭了。
她这借着角灯看了一眼表,凌晨两点四十八,快三点了。
桐桐还说早起别叫他,叫他睡吧。
结果早饭好了,人家起了。
揉着眼睛出来在院子里洗漱,妈——去看黎老要带什么吗?老爷子吃是酱肉,你路过张记的时候买几斤,早起刚好是热乎的。
行!那就酱肉。
随便扒拉了几口早饭,直接出门看黎老去了。
当年黎老在劳改的时候,金镞还在襁褓之中。
从劳改离开的时候,金镞还是个走路才稳当的孩子。
这些年四爷也会带着孩子去看望,但大人说话,孩子很少插嘴。
老人家知道这小子是谁而已。
今儿上门来了,来了就坐在摇椅边上的小板凳上,下巴搁在摇椅的扶手上,说他昨儿到今天脑子里的所思所想,以及爸爸为什么叫他来。
黎老哈哈大笑,一边给金镞用蒲扇扇着凉风,一边道:我很高兴看到你们这一代人会心里上有不舒服。
我想,哪怕我将来看不到,但我也知道,等到你的孩子长大了,他们就不只是会心里上不舒服,他们会把所有叫他们不舒服,不自在的事彻底的改过来。
而那个时候,也该是改过来也没关系了。
彼时,他们是不是能理解当下我们所做的决定,这不重要。
说着,抬手撸了撸这孩子的头,金镞啊,这是好事!不管是你的小伙伴来念书,还是你因为此事心理产生的不舒服,在我这把老骨头看来都是好事。
你的小伙伴来,这证明我们的工作是有成效的,我们的将来是可以期待的。
而你的不舒服叫我知道,一代一代又一代,求强之心丝毫未改。
金镞被说的眼圈红了,再回家的时候在沙发上坐了很久,这才把手放在电话上,拿起了话筒,拨打了电话,阿姨,我是金镞,周齐在家吗?哎哟!还没起呢。
我把电话给接到他房间。
好的!周齐是还没起呢,这么早……打什么电话。
这都下午两点了!他是陪着老人家吃了午饭才回来的。
金镞就笑,你昨晚几点睡的呀?凌晨四点半?快五点吧。
干嘛这么晚?王小军叫了一伙子人给我们庆祝呢,在夜总会,快四点才散的。
周齐坐起来,怎么了?不回来吗?我们昨晚还说起你,说等你回来,咱坐游艇出门玩几天。
可别!真不想参加你们那种聚会。
他直接给岔开了:我还问你来不来京城呢?是常住酒店?还是需要安置?金镞就问说,要帮忙你言语,反正最近等成绩,也没什么事。
安排还早吧!等你回来咱们见面再说。
我什么时候会回朋城,这说不好!这要是考上了,我老家还那么些人呢。
我估计得在老家呆一段时间,或是把老家的人接来,在这边住一段时间。
所以我说,你有事要帮忙言语一声,我在这边帮你处理就完了。
行吧!我想起来就给你打电话。
周齐说着,就忙道,周楚是周楚,我是我,咱俩还论兄弟,周楚的事我是不管的!你别为了躲她,连我一起躲了。
那我约你,你不许带她。
金镞靠在沙发上,脚搭在茶几上,要不然,我扭头就走。
不是……家里什么意思,那是家里的事!周楚不是那样的人,她是真挺喜欢你的……金镞吓的赶紧朝外看,确定院子里没人,他才道:打住!打住。
是真的才吓人呢,就这事,你赶紧去吧。
回头呀……你要是不愿意带手提电话,那至少配个传呼机吧!找你是真费劲,打十次电话碰不上一次。
行!回头就配,先挂了。
挂了电话,金镞靠在沙发上没有动,良久才又去了书房。
取了书靠在一边的沙发上去读了。
历史上,有‘王遣子弟入唐,请入国学’,这说的是高句丽的王子和高官之子被派遣到大唐留学,要进入国子监的事。
再翻看爸爸标记的另一本上,明朝时期高丽派朴实、金涛等人来参加科举,金涛还中了三甲第五。
金镞一下子就笑了,一个高丽人学习之后,做八股文章能比的上经年的老孺吗?比不了的。
但大明的朝廷就是给点了个第五,为什么呢?大明强盛一日,想来这个金涛就必然亲大明一日。
因为他的一切与大明紧密相关!再换一本,是清史。
原来清朝也有俄国的留学生,金发碧眼,可以在国子监读书。
所以说,一切皆有因。
只要管理得当,一视同仁……看着看着,心里的不舒服淡了。
说到底,还是我们弱了。
假使我们强盛了……假使我们强盛了,到了那一天……没想完呢,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个午睡睡的舒服极了,等醒来的时候都下午五点了。
干脆冲了一个澡,然后对着镜子不停的扒拉他这湿漉漉的头发。
五点,暑气没那么重了,能出门了。
拉开衣柜,从里面挑了一身出来换上,再扒拉头发的时候头发已经半干了。
他抓了电话,拨打了一个几年都没打的电话,等着那边接通。
响了三声,那边才接起来,是个干净到冷冽的女声,喂——金镞愣了一下,我找聂升航。
聂升航愣了一下,我是。
她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声,你是?话音才落,她就听见电话那边的人轻笑了一声,不用见人都知道,他一定是满脸的笑意。
就听到一个特别清朗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软软的音调,跟信上那个超乎于同龄人的成熟大男孩完全不同。
就听他说:不是说等我考完了请我吃饭么?昨晚我等你的电话等到夜里三点,今儿又等了一天,这是耍赖不想请了?聂升航:……真不想请了?那边叹了一声,那我请你吧!我想请你了。
聂升航:…………突然就慌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怎么不说话?我知道了,是怕我长的太丑,不敢见了吧。
那边传来很大的笑声,笑声朗朗,不见丝毫阴霾,不会这么以貌取人吧!半个小时以后,我在你们小区门口等你,我请你去吃肯德基吧。
说好了,半个小时之后,不见不散。
我挂了!然后电话就挂了。
聂升航对着话筒,然后彻底的愣住了。
愣完之后又失笑,放下电话就急匆匆的回房间,对着镜子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又重新去扎头发。
金镞从屋里出来,看见自家妈在院子里浇花,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桐桐:……在你张口就说瞎话,在电话里撩人家姑娘开始,我就回来了。
要么说,男孩子都坏呢,这有些东西他无师自通。
逗女孩子那都是基因了带的技能吧,只看愿意不愿意逗了。
她装作若无其事,才回来,这几天晒的,花都不成样子了。
金镞没怀疑,从廊下推了他的自行车就要出门,妈,我出去玩了,跟朋友在外面吃。
晚上九点以前肯定回来。
您跟我爸吃吧,别等我了。
桐桐:……行吧,路上小心点,看着点路。
知道了!然后人家就跑了。
四爷回来的时候不见孩子就知道这小子干什么去了,一扭脸瞧见孩儿娘,哟!表情那叫一个酸呀,怎么着呀?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桐桐憋着笑,看四爷,肯德基。
懂了!那小子带人家小姑娘吃肯德基去了,咱不吃那玩意!今晚,就咱俩,吃法国菜去。
然后拉桐桐,去换衣服,换那套订做的裙子。
真的去呀?真的去!行!去就去!桐桐换衣服去了,四爷招手叫徐斌,包一个小厅,要个乐队……约会而已,酸什么?小伙子的约会能跟老男人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