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年底,十二月份眼看都过完了,大学生也都进入了期末考试期了。
很突然的,就像是一睁眼,新闻上说:苏国解体了。
一早起来,家里的电话,手提电话基本就没断过。
好容易送四爷出门了,桐桐也正要走呢,电话又响了,何姐说是京城打来的。
桐桐放下包过去接了电话,是郑云。
郑主任……桐桐干脆坐沙发上了,吓了一跳吧。
郑云一手端着牛奶,一手抓着电话,何止我吓着了?就问谁没吓着?你和金总这个判断力呀……我真是五体投地了。
桐桐就笑,咱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吧!有话直说。
若是没事,必不会这么一早就打来这个电话的。
郑云将牛奶杯子塞给路过的老聂,这才低声跟桐桐说,那边是老大哥,现在这个事情闹的,咱们内部,必然还是会有各种杂音。
而这个时候,你们在朋城的一举一动,一定会被有些人拿来大做文章的。
走资本的路线,是吧?这个声音这些年就没有断过。
在苏国解体之后,这个声音一定会甚嚣尘上。
郑云就道:当然了,有时候能表态,就是一种态度。
只不过在敏感的节点表态,风险和机遇并存。
说着,又不好意思的笑,我也是瞎操心。
你跟金总,你们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人,心理自然是有数的。
那也得你肯操这份心呀,就不说谢谢了,显得生分。
回头等我去京城了,请上你们家聂工,咱出去吃饭去。
就咱俩我就去!我最不爱跟老聂一块吃饭了。
郑云看着窗外飘着的雪花,还是老地方,喝酒去!成啊!难得碰见一酒友。
挂了电话,老聂给郑云递了鸡蛋,你跟林工这朋友交的,你也是操碎心了。
我跟你说,金总那人呀,可不是等闲之辈。
你偏爱操闲心!人家不是不懂那一套,人家只是没走那个路子。
他知道是他的事,我知道了,告诉我朋友那是我的事,不挨着。
郑云就问:你之前不是说,金总邀请了你吗?你们单位好几个吧,劳务费可不少呢。
去吗?得请假吧。
我倒是想去呢。
老聂就说:这要是没苏国这事,肯定就去了。
可如今呢?你觉得能叫我们去呀?都怕表态!万一表态错了呢?再说了,人家只要提出整顿要求,比如不允许在职人员在外面兼职赚外快……谁能说什么?跟表态有什么关系?也就是你们了,还是人家单搞学术的单纯一些。
那肯定呀!他们也最清贫。
给那么大的劳务费,这些人呀,就是单位给个处分也会去的。
桐桐的手摁在电话上,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快速的起身往一楼的书房去了。
书架子上有四爷做的简报,她把简报翻腾出来,看着一年多来的他都整理了哪些消息出来。
这一年的六月,叶力钦当选了俄罗斯的一号领导。
桐桐的手摁在这一页,这种国际新闻有时候真就是几句话的事。
她应该是看过这个新闻,然后不过是觉得四爷看的真准,当时给维克多的建议不就是叫他靠拢叶吗?可要知道,俄罗斯是苏国最大的一个联邦国。
桐桐紧跟着往下翻,接着是八月。
八月苏国发生了政变。
发动这场变革的人认为:其一,改革计划太激进,该立刻终止;其二,不该将权利分散给各个联邦国,这不利于国家。
做这件事的人可都不是等闲之辈,包含了国防部门元帅,科格勃领导人,还有工党内的强硬派以及保守派。
实力很强悍。
军政就不说了,科格勃是情报部门呀!这个组合缺什么吗?什么也不缺,可以说构成很完备。
如果成了,苏国就还有挽回的可能。
桐桐在这一部分的简报上,最开始看到的时候,看到四爷报道的文章的标题后面,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那个时候他大概也拿不准了。
他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把这个国家这个政党再给挽救回来。
翻过这一页,接下来的报到是说俄罗斯的新领导不服从紧急委员会的征招。
这一页上,四爷用红笔打了个叉叉。
他那个时候就笃定,这是要完蛋。
桐桐眉头一挑,再往前倒退了两页翻看,这次发现四爷在‘不能分散太多权利给联邦国’这一条的下面做了标记。
做这个标记的意思是:四爷觉得这一条触动了太多联邦国家的利益了。
桐桐叹气,对于坚持挽救苏国的那些人员来说,他们考虑的是国,是党。
可其他人呢,他们是否还在保持初心呢?因为这个误判,最后一波挽救没有成功。
再往下翻,看到的就是隔上一段时间,就有一个联邦国宣布独立。
截止自家打算办这个活动那个时间段,已经有九个联邦国脱离苏国了。
这是大势已去了!再这么下去,必然是名存实亡。
相信那个时候,苏国已然开始倒计时准备了,他们在想着怎么操纵解体这个事。
甚至可以说,他们在商量分家后怎么来分家产。
所以,打那个时候起,四爷就知道,倒计时时刻到了。
她放下简报,再想想郑云的提醒,她不由的笑出声来了:原来如此!竟是如此!当然了,也只能是如此。
他那肚子里肠子拽出去,那都比别人多出个九曲十八转来。
一九九二年元月,金镞考完最后一门,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把拉链往上拉了拉。
风大雪大,冷是冷了些,但这样的天总叫他想起小时候家里的那种味道。
爸爸掀开门帘,带着一声冷气进来。
然后给炉子里添上炭,妈妈又泡了菊花,叫满屋子都有一股子菊花的香气。
他仰着头笑看着天上的雪花,然后将书包往肩膀上一挎,直接跑人了。
路过报刊亭的时候,他伸手买了一份报纸。
报纸上最近的风向又乖乖的,什么特区要不要搞下去之类的,见天的出现在报端。
但这妨碍大家去朋城的热情吗?并不!金镞想着怎么跟酒店沟通,叫酒店说,在这边住的时间长了,所以会赠送机票。
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怪没意思的。
强迫别人接受这种的好意,自己都讨厌。
那怎么办呢?买火车票呗。
带着学生证还能半价呢,其实是很划算的。
不过是从京城到深圳,闹不好还得在羊城倒车。
光是到羊城就得四十**个小时,再一折腾,路上得折腾三天。
金镞跟学生会这边说好了,他找人帮大家买票,省的都去排队。
然后又给聂升航打了电话,我找我小姑,她朋友有这方面的关系。
你把你们学校要去的人都凑凑,我一块买了。
要是人数够,说不定正好能占满一个车厢。
于是,金镞就拎着一书包的学生证,打车到小姑的单位:帮我买票。
姜桂抬手都想揍他:你真能折腾?坐火车路上能舒服?你受过那个罪吗?金镞趴在姜桂肩膀上,小姑!能不能买嘛?姜桂抬手给把冰凉的脸蛋搓了搓,能!可等真买的时候,特意叫朋友帮忙,你们不是有内部的休息间嘛,我出高价,给我腾出一间来。
费这个劲儿干嘛?我侄子……那小子没受过那个罪,根本不知道坐火车是什么滋味。
瞎逞能,我怕路上给折腾病了。
你给我安排好!回头我谢你。
于是,拿到整节车厢的车票之外,还被告知可以凭条去休息室。
金镞心安了,他记得火车的包厢其实也还行。
从老家第一次到朋城坐的就是火车,他记得也是包厢。
唯一不好的就是床太窄了!他叮嘱聂升航,要特意大的大衣,能从头包到脚的。
里面穿的不用太厚,这一路走一路脱,毛裤都套在里面了,换起来麻烦。
于是,聂升航把自己的大衣翻遍了,也没找到那种很大的大衣。
她上妈妈的衣柜的里找,正翻腾着呢,郑云和老聂回来了。
郑云在客厅里探头朝卧室看:哟——老聂呀,咱闺女会给咱收拾衣柜了。
太阳打东边出来了?老聂一边脱大衣,一边笑,小航,吃饭了吗?给你带了外面的菜,现在给你热?我想吃的时候自己热。
说着,从里面跑出来,接了郑云手里的大衣套身上,能遮住小腿吗?差不多。
郑云上下打量,太老气了,不适合你穿。
说着就问,你的大衣呢?不能穿了?我不是说了,我要去朋城吗?聂升航对着穿衣镜,黑的……有什么显老不显老的,都一样。
我就路上穿的!借我穿几天。
郑云看老聂:你没跟金总提吧?老聂摇头:没提。
提了像怎么回事?以那两口子的性子,怎么也不能叫孩子空手而回的。
说这个不合适!那这就更不好跟孩子说了,只当是去叫长见识的就完了。
她只叮嘱,跟同学一起,不要脱离大部队。
治安肯定没有想象的那么好,所以看紧自己的东西。
老聂还问说,车票呢?买到了?买了,都在一个车厢里。
一个朋友有关系,都给买在一个车厢里了。
那还行,挺安全的。
至于回来嘛,金总办事细致,车票的事有他们公司帮着安排,也不用操心。
孩子大了,想去见识见识也好。
提意见呀,比赛呀,这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去过也算是另外一种见识吧。
那边准备出发了,四爷的面前才被递了一份最终确定下来的名单。
国内名校自然在他重点注意的范围之内,结果一翻到京大,在最后一个小组里看到了被董源打上记号的名字——金镞。
他愣了一下看董源,点了点这个名字,无声的问:什么意思?董源摊手:不知道,名单就这样。
这个名字用字这么生僻,想来也不会重名。
所以,这九成九就是咱家那位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