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王大寿这一日, 整个兴州都张灯结彩。
种世衡进来禀报,郡主,夏王府派了轿辇来接了。
来接了?是!种世衡皱眉,如此便不能骑马了。
桐桐看向四爷:李元昊怕是真要行动。
四爷就说, 那你看, 带多少人去?紫毫不要带了。
桐桐看向种世衡, 种公再挑两人即可, 你全程跟着王爷, 不要有片刻离开。
然后交代青娘和白娘,你们也一样, 不要跟彼此分开。
便是寻我不见, 也只管先顾着自己,不要贸然而动。
是!种世衡看四爷:真这样去?听起来像是鸿门宴。
四爷起身, 抓了桐桐的手, 那就走吧。
这轿辇一看就是李元昊的, 好似是给予了极大的礼遇。
外面围观的百姓聚集不散, 都在外面看着。
然后人一出来, 外面就立马安静了。
原来这就是大宋的王爷和郡主呀。
李元昊站在大门口, 看着缓缓行来的马车。
他身边站着一位二十许岁的妇人, 装扮的极为华丽, 人也极其端正。
她就这么站着, 不时的朝前来赴宴的宾客颔首。
有人问:夫人怎么迎出来了?这妇人回她:今儿辽国的公主和大宋的郡主都会到,特来迎接。
然后好些臣属极其家眷就围在周围, 等着一睹两国贵人的风采。
这边正喊着, 大宋的车架到了;可巧,那边辽国的马车也转过弯,正朝这边走来。
然后两拨人几乎同时到达。
野利仁荣低声问杨守素, 那位红袍的便是雍王?正是!那位便是雍王。
野利仁荣朝大宋那边看过去,就见这红袍少年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
他轻捋袍袖,抬眼朝这边微微一笑。
顿时就叫人觉得如沐春风。
都说中原之地人杰地灵、物华天宝,之前全无此感。
可而今再看,只此人一出现,便将繁华风流、人文锦绣的大宋带到了眼前。
就见他转身,朝轿辇的方向伸出手。
此时,一只纤细的手从里面伸出来,继而出现一红衣女子。
这女子一出来,便展眼一笑。
这一笑,疏朗恣意。
就见她直起身来,扶着雍王的手一步一步的走了下来。
此时再看,就见她身材修长,容貌秀美。
不管谁跟她对视,她都不避不让,只那微微一颔首,便叫人不觉得身子朝下欠了两分。
两人往那里一站,就好似他们就是主宰。
李元昊盯着桐桐不住的看,总觉得有些面熟。
可一时之间门愣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之前见了一次,但彼时对方带着围帽并未曾露出脸来。
之前去拜访,夜里怎好见人家女眷。
这是第一次见这位郡主吧。
可为何就是觉得面熟呢?他身边的夫人正是他的妻子,而今的世子夫人卫慕氏。
卫慕氏察觉到自家丈夫盯着人家的女眷那般的去看,便出声道:那便是柴郡主,指婚于雍王殿下了。
当真是一对璧人。
李元昊看了卫慕氏一眼,而后颔首,正是弟妹!说着,拉了卫慕氏一把,你我该去迎迎。
于是两人下了台阶,李元昊一边拱手一边笑道:义弟,郡主,可等到二位了。
四爷还礼,很客气的给卫慕氏问好,嫂嫂安。
王爷安。
卫慕氏嘴上应着,而后含笑看桐桐,郡主当真如雪山上的雪莲,叫人见之忘俗。
您客气。
这一声一出来,李元昊就愣了一下。
这个声音自己不好分辨,可这说话的语气,他还是觉得在哪里听过。
不由的,他就盯上了桐桐的眸子。
桐桐淡淡一笑,也不回话。
就是这一笑,李元昊脑子里嗡的一下,他想起了榷场,想起了那个叫他觉得危险的小子。
当时面对面的喝醪糟,那个小子说话就是如今这么一副语调。
那三分的漫不经心,真的一模一样。
他面色一变,看着桐桐:是你?卫慕氏拉了李元昊一下:这是客人,这么多人看着呢,这是要做什么?桐桐笑的眉眼弯弯,世子在何处见过我不曾?我与夏州将士的接触,也只有……李元昊嘴角勾了一下,不曾!只是跟一故人有些相似。
故人是哪里人?江南,姓林。
桐桐就失笑:我本生在江南,长在江南。
江南还有亲眷,是姓林。
怎么?有些肖似么?李元昊眼里冷的如同冰碴子,倒是有五分肖似!那位故人有三分邪气,三分痞气,还有三分狂气。
与弟妹这般满身温婉的女子也就长相相似。
哦!那是咱们的缘分了。
桐桐看了看李元昊,眼里真的又带上了三分邪气三分痞气,然后似笑非笑,今儿再见,只当是故人重逢了。
李元昊又看向四爷:义弟……总是叫人出人意料呀。
自己怕是早就被人家给盯上了。
今儿得计划只怕得有变了,这个柴郡主绝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四爷指了指辽国那边,义兄该去迎了,魏国公主脾气不好,怕是要恼了。
李元昊眯了眯眼:连魏国公主什么脾气都知道么?他笑了笑,然后抬手拍在四爷的肩膀上:义弟呀,为兄领教了。
兄长客气。
卫慕氏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垂头低眉,紧紧的跟着丈夫,去迎辽国的公主驸马和使臣。
这位公主脾气果然不好,夏国果然大胆,这是小瞧我大辽么?说着,将帘子猛的撩开,露出一张薄怒的面容来。
李元昊哈哈笑道:贵客压轴,您最贵重,自然该最后出场。
耶律岩母就问说,那我是比雍王贵重么?桐桐喊她:我家雍王与世子乃自家兄弟,您是客,还是贵客。
说着就走过去,站在马车边上,公主,我接您下马车。
耶律岩母这才哼了一声,到底是把手伸出来,搭在了桐桐的手上,从马车上下来了。
秃鹫驸马是个厚道人,不好意思的朝四爷笑,四爷也报之以微笑。
萧蕴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一时之间门他没闹明白:这到底是谁跟谁勾结了?这大宋跟夏国背后肯定有猫腻,亲兄热弟的,背后必有交易;可大宋跟自家这公主和驸马是怎么回事呢?同行了一段就有了别的交情?可他们到底谈了什么自己并不知道。
桐桐拉着耶律岩母的手往里面走,低声问说,住的还习惯吗?不习惯!耶律岩母也小声吐槽,尤其是吃的……不顺口。
你没带厨子出门么?带了!不知为何,做出来的也不是我熟悉的味道。
耶律岩母说着就朝两边看了一眼,拽了拽桐桐的袖子,你们跟李元昊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你不高兴不也没翻脸吗?谁跟谁不一样呀。
你在演戏,我也在演戏。
真的?真的!我跟你不说假话。
我也不喜欢他,瞧着怪吓人的。
耶律岩母推了桐桐一下,你不会看人!我觉得他长的很好看。
那可太巧了,他们正想跟辽国求亲呢……耶律岩母‘嗤’了一声,谁要嫁?夏国也值得本公主下嫁?不过若是幽会,我还挺喜欢他那样的。
桐桐:……这个风气……太奔放了有没有?她觉得真得跟这位公主好好聊聊,这有助于她了解辽国的风土人情。
这么多人,就看见两人手挽着手,头挨着头嘀嘀咕咕的,不时这个翻白眼,那个偷笑一下的。
这般的亲密,这是何意?又进了一重门,桐桐听见耶律岩母低声道:今儿咱们能互为臂助么?嗯?桐桐抬眼看对方:何意?临出门的时候,驸马说今儿的情况好似有些不对。
王府亲自派人去接,我自己只带了五十亲卫护送。
耶律岩母的声音更低了,几乎趴在桐桐的耳边说话,我那驸马丑是丑了一些,但我父皇把我嫁给他,总也有些道理的。
桐桐:……感情没一个傻子。
人家能被派出来,必是有过人之处的。
就说呢,之前不肯一块进城,今儿却跟自己异常的黏糊起来了。
你别瞎想呀!我本来也不讨厌你。
要不是在夏国这鬼地方,我早带你去玩了。
桐桐轻笑了一声,问说:驸马还交代什么了?驸马说我们住在温泉别庄,别庄守卫很森严。
说着,几乎抱着桐桐的脖子,贴着耳朵道,温泉别庄后面就是山林……驸马说,夜里有异动。
山林?桐桐心里皱眉,怎么会是山林呢?兴州城边,便是李德明是个瞎子聋子,也不至于山林有动静他不知道吧。
她没言语,只笑道:咱们只管祝寿,其他的一盖不管便是了。
就怕这宴无好宴。
两人这么亲昵的黏在一起,又是在这样的场合,这个气氛就很微妙了。
萧啜不憨厚的朝四爷笑笑,公主很喜欢郡主,这两日不住的念叨。
郡主也喜欢与公主玩耍,回头我与郡主去府上拜访,不会打搅吧。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四爷又笑着邀请李元昊:兄长呢?不若改日一道出关。
或是一路西行也好,听闻这个时节天山万马过境,都是极好的野马群。
郡主喜欢马,跟我念叨了有些日子了。
李元昊左右看看,一边是辽国的驸马,一边是大宋的雍王。
这是都闻到什么味儿呢吧!可若是如此,那今儿这宫里呢?父王呢?他的右手按在左臂上,眼眸狠狠的眯了起来:而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若是过了今儿,你们还都能活着,我陪你们天山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