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和桐桐不搬去他们的皇宫住, 但是耶律岩母和萧啜不却搬了过去。
萧啜不皱眉,他们不住,有他们的考量。
咱们得住,且一定得有排场。
耶律岩母撇了他一眼, 整日里在这里呆着, 我都烦死了。
咱们就不能回去, 换别的人来守着吗?我都快要闷死在这见鬼的地方了。
公主见见夏国官员命妇,怎么就闷了?只管在府中设宴为乐便是。
说的有多享受似得,她们都很无聊, 一点也没有柴郡主好玩。
可柴桐讨厌似得, 围着牛羊马转悠,从来不搭理我。
前儿我去找她,她竟然收了一头骆驼,是回鹘人的。
萧啜不看向公主,所以,你更要交好各部贵族。
儒家的书教人仁爱, 圣人言说‘得道者多助’,他们现在求的就是‘得道多助’。
这些道理都是他们的圣人教给他们的。
我也认同这个道理, 但这个‘助’得来自谁呢?耶律岩母‘嗤’的一声, 横竖不会是那些贱民!对啊!不会是那些贱民。
萧啜不就笑道, 我也读了汉人的史书,隋朝的开国皇帝是贱民吗?不是!那是贵族, 甚至说是皇亲;唐朝的开国皇帝是贱民吗?不是!那也是贵族,同样是皇亲贵戚。
便是宋国的开国皇帝……若非得柴荣信任看重, 花花世界岂能归赵姓?他可算是贱民?当然不是!赵家本身便是武将人家,虽不算权贵,但绝非贱民。
萧啜不就道, 那你说,贱民成事者,几何?说着,他就笑,遇到灾年,中原之地必闹民乱,结果如何呢?史书上所载,没有一次靠着贱民能走到高处的。
耶律岩母‘嗯’了一声,这次乖乖的,没有反驳。
不反驳就行,明儿搬家吧!公主先休息,臣还有两卷书未读。
耶律岩母看看外面黑漆漆的天,再看看燃烧了一半的火烛,而后看向轻衣薄衫趴在榻上的自己,最后抽了枕头朝驸马狠狠的扔过去,你读的何书呀?枕头差点砸到脚踝,萧啜不站住脚,没有回头,是《商君书》,臣有好些还没有读懂。
《商君书》?桐桐就笑,驸马也忒不解风情了。
耶律岩母哼了一声,木头一样,惹人生厌。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寒瓜递过去,尝尝,你们南朝怕是不多见。
桐桐扫了一眼,就是西瓜。
不过这西瓜……籽特别大,瓤也就那么回事,半生不熟的感觉。
这玩意在药典上记载了来历,最初就是契丹破了回纥,得了这个种子。
盖在牛粪下面,最后发芽,长出了青皮瓜。
后来在五代时期传入中原,但还不普遍。
后来又很多年,才南北都有。
南边种植味道不如北边甜。
但这个东西寒凉,北方人的体质吃了也还好,南边人多吃就容易得霍乱,且冷病伴随终身。
桐桐想了想,之前在宫里,确实没见谁吃这个寒瓜。
那也就是辽国吃的比较普遍吧。
她就说,给我些瓜籽,回头我自己种。
耶律岩母就哼笑,你跟雍王,还真以耕牧为乐了?桐桐就笑,宋人与辽人不同,你们在马背上求存求生,你们有你们的生存法则。
我们世世代代靠的都是土地,是农耕。
农耕并非贱业,而是同读书一样,是最清贵不过了。
至于你说的‘牧’,我也没有去牧羊呀,我是在想着宋人养殖者多,我们没有那么些地方放牧。
那怎么办呢?我们能养猪,能养鸡鸭鹅,难道就不能养了牛羊吗?牛可耕地,羊可食用。
马儿圈养难,但是饲养牛羊若只为耕和食,我有何不能试的?耕为国本,食为民本,此举不也是为国事、为民事么?耶律岩母想了想,好像这个话也很有道理,但这与你们不住过来有甚关系?先不提那是皇宫的规制,我们住进去合适不合适。
就只对宅子,辽与宋的态度就不同。
你们搭个帐篷便可为家,逐水草而居,对宅屋没有很多讲究。
可我们不一样,我们讲究风水。
说着,就指了指墙壁上的壁画,我要住进来,夜里睡不踏实。
耶律岩母眨巴了眨巴眼睛,这个解释,她好像也能明白,人家也有人家的道理。
就像是大宋未曾册封这里是夏国,可这里偏有皇宫。
雍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在这个上面纠缠,就是态度。
要是住进来,好似没法跟大宋的朝廷交代呀。
耶律岩母觉得桐桐特别坦诚,问她什么她就特直白的告诉你,一点也不隐瞒。
于是,她果断的转移了话题,听闻你们要回去完婚,什么时候动身?怎么也得等秋后吧。
两人聊了半天,这个乔迁之喜就算是恭贺过了。
回去的路上,桐桐还在想《商君书》的事。
萧啜不在读这本书,这就是一个重要的讯息。
《商君书》上有这样的话:民弱国强,国强民弱,故有道之国务在弱民。
也就是说,他认为国强与民强是相互对立的,只有民弱了,才不会凝聚成更大的势力来威胁君主的统治和国家的安全。
而且,《商君书》有个重要的思想,那便是重农重战。
记住的不算多,但像是‘国之所以兴者,农战也’还是记得的。
还有一个理论叫她印象特别深刻,好似是说‘农有余粮,使民以粟出官爵,官爵必以其力,则农不怠。
’这话何意呢?这是说,朝廷叫百姓把剩余的粮食拿出来给朝廷,用这些粮食换取更高的官爵,那百姓就会更努力的耕地,以求更高的官位爵位。
桐桐回来就跟四爷说,只从萧啜不的态度就看的出来,辽国主战一派依旧不少。
本来就是如此!就算是放在大宋,你难道不属于主战一派的?只是王朝的发展,也有很多的偶然因素在。
如今这位辽主年岁大了,他不会再好战了。
至少最近几年,还算是太平。
而且,辽国的太子年幼,今年才十三?这个时间段不错,换个时间点,未必有这个时机。
四爷一边说着,一边翻看朝廷的邸报,然后抽出一份递给桐桐,瞧瞧,交趾国犯边。
桐桐接过来扫了一眼,又想翻白眼。
这个交趾自秦汉开始,便一直属中原政权所有。
汉武帝时期将全国分为十三个刺史部,其中就包括交趾刺史部。
便是唐时,亦是从不敢独立。
就是五代十国之乱之后,有点脱离政权。
但是真的独立,那是在赵匡胤手里!最后赵匡胤给封了一个交趾郡王,算是藩王。
人家不想引起摩擦,受封了而已。
瞧!这不就打起来了吗?桐桐将邸报放下了,问说:还有别的吗?四爷又递了一份过去,太后从赵祯手里收权了。
啊?桐桐接过来扫了一眼,然后沉默了。
赵祯读书的所在叫资善堂,说是读书的所在,但自从赵祯是太子开始,资善堂的就与东宫无异。
它附带着太子辅臣参决各司事务的职责和权利。
但是,邸报上说,资善堂辅政之权限期交还给各司衙门。
意思还不明显吗?彻底罢辍了资善堂参与政务的资格。
这事真的是……怪一言难尽的。
任何一个皇帝想要罢辍东宫的参政资格,那都且不容易呢?太子和东宫要是闹腾,那就是大事。
谁能想到,太后罢辍了皇帝参政的资格?这跟武后的一些行为其实很相似了。
四爷就说,武后的儿子们要是各个都乖顺,她又何必杀子?赵祯吸取的未必不是李唐的教训,太后要夺,他便任由太后夺。
他耐的住,毕竟太后年纪大了,还能活多少年呢?他只要守着‘仁孝’之道,太后便不会走到武后那一步。
所以,便是满朝的大臣都支持赵祯,可赵祯自己没反抗的欲望,事情便成了这个样子了。
桐桐就问说,咱们呢?是支持亲政?还是不支持亲政?这次回去,总会有人为这个事找上门说的。
四爷看桐桐:若是赵祯自己不动,打量着谁主动为他出头不成?成了,他受益;败了,他无损。
谁愿意做这种功臣,那谁去。
咱只是回去完婚的,跟咱们不相干!他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桐桐‘嗯’了一声,其实太后跟赵祯行事风格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那就是从不跟朝臣硬掰腕子。
他们总是随着朝臣的大多数走。
这一派的人占了上风了,那就你们对,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主张改革是吗?改呀!想要变法是吗?变呗。
回头那一派的人占了上风了,又开始说改革不对,变法要坏,那就听你们的。
改革不对是吗?叫停。
变法要坏是吗?那咱不变。
谁占了上风谁有理,坐在上面只要跟大多数人一致,那就没毛病。
位置坐的稳稳的呀!这也是一种坐皇位的办法吧。
现在的状况应该就是:赵祯也想看看,他要是不动,朝臣会如何。
桐桐将手里的邸报往桌上一扔,这事现在就叫人麻爪的厉害了。
她最烦跟这种软踏踏的人相处,他真就是泥做的,是圆的是扁随你们捏。
其实这种性格的行程,跟太后绝对有直接关系。
赵祯很大程度上就是学她!四爷就笑,那照你呢?怎么办?照我这脾气,我一把给他糊墙上。
四爷:你呀,一点也不谦虚,人家是明君!明君!比你家爷的名声好了太多了。
不要随便置喙人家!桐桐瞥了他一眼:……这个小心眼!嘴上不说,其实一直耿耿于怀吧。